葛落梅是谢老夫人?的名讳。

神婆蓦然?一顿,对沈莺歌的笑容有些琢磨不?透,每个人?被绑在木桩上?抽打,只有恐惧痛哭,她从未见过如沈莺歌这般,能?云淡风轻地笑出声来。

神婆看向迦南,迦南又忍不?住看了一眼靠北的角落。

角落里走出来一个雍然?朴素的身影,正是谢老夫人?。

谢老夫人?慢条斯理地捻着佛珠,居高?临下地睇了沈莺歌一眼,眼底尽是鄙夷与轻蔑,道:“沈氏,你今夜所经历的一切苦厄,都是你罪有应得。你陷害嫣儿, ????? 罪该万死,今夜就是你的受难之日。只有你受难,嫣儿才能?得到救赎。”

说着,迦南递给谢老夫人?三?炷香。

谢老夫人?执着三?炷香,绕着沈莺歌慢悠悠地走了一圈,将滚烫的香灰甩掷到了她身上?:“你喊破了喉咙,今夜也不?会有人?来渡你。”

香灰灼在了沈莺歌的肌肤上?,皮肤之上?,掠起一片滚热般的刺疼。

“从我?嫁入谢府的那一刻起,你让曹嬷嬷在喜船上?的茶水里投毒;接着,我?入谢府头夜,你让汤嬷嬷在濯房里投蝮蛇;其次,挑拨二房夫人?寻衅挑事;后来,上?元夜前夕,遣汤嬷嬷送来一盆在花苞里抹了迷迭香。”

“原来你什么都知道,”一抹讶色掠过谢老夫人?的眉间,然?后不?以为意?地冷笑:“但现在,知道得太晚了。”

“你撺掇葛嫣对我?下药,我?不?过把?药物归原主,让她自食恶果。你见计划失败,不?想坐以待毙,今次打着为她复仇的名义?行恶事,实质上?想借机除掉我?,把?我?逼疯,让全燕京看到我?的丑态,最终你有正当?的理由将我?沉塘”

沈莺歌一字一顿,咬字清晰而有力:“然?后让你的儿子谢隐上?位,是也不?是?”

谢老夫人?觳觫一滞,脸色忽变这个沈氏竟然?猜到了自己最后计策和最终目的!

自己还真是小看她了!

连最后一层窗户纸都被捅破了,把?她也就没有再在沈氏面前装作慈眉善目。

“是,这一切都是我?所为。你区区一个没落氏族之女,根本没有资格攀谢氏的高?枝,做谢家长媳就是德不?配位!”

谢老夫人?面露阴鸷刻狠,五官扭曲到了一处,“本该就死在喜船上?,偏偏你命够硬,曼陀罗毒竟然?杀不?死你。”

葛落梅把?滚热的香灰掸到了沈莺歌脸上?:“那就休怪我?下狠手,你死后,我?会请圣僧给你超渡的。”

沈莺歌眸底尽是荒唐,笑出声来,将香灰一并狠狠啐到了对方脸上?:“葛落梅,这么多年过去,你除了衰老,其他一直都没变,还是又蠢又自负。”

谢老夫人?悉身僵硬,愕然?地摸着脸上?的干唾,沈氏竟然对她如此放诞无礼!

她咬牙叱骂:“过了今夜,你就变成一个痰盂,千人?唾万人?厌,身败名裂!”

“身败名裂之人?,该是你。”沈莺歌舌头舔了舔牙齿,笑意?张扬,“若非本宫放水,你根本擒拿不?了本宫。”

谢老夫人?半是困惑半是愕然?地望向沈莺歌:

“你刚刚,自称什么?”

不?知是不?是出于自己的错觉,在翛忽之间,她感觉沈莺歌变得极其陌生,不?像是白昼所见的那个少夫人?,而像是另一个人?,一个似曾相识的人?,散放着未知的……危险。

谢老夫人?皱紧眉心,拈香的动作微微僵硬。她不?是一个容易被旁人?左右情绪的人?,哪怕泰山将崩于前,她也能?做到心如止水,再者,她的盘算和筹谋从没有出现过任何差池。

她以为沈莺歌会被这种阴森的做法场景吓得啼泣求饶,哪承想,她脸上?一丝畏惧也无?。

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她的说话口吻。

竟有一种上?位者的威压感和震慑感,与以往那种纯粹的嚣张完全不?同。

谢老夫人?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凝声道: “你到底是谁?”

“才几年过去”

沈莺歌慵懒地抬眼,眸梢一勾,“你就忘了本宫么?”

忽然?之间,熏艾的铜盆忽然?蹿起了三?尺之高?的烈火,吓得那两?个扇风的小沙弥拿不?稳扇子,彷徨地跌坐在地上?,敛声屏息。

谢老夫人?露出悚意?,这一回,她清清楚楚听到了“本宫”二字。

沈莺歌居然?胆敢自称“本宫”。

她不?是曲阳侯府的嫡长孙女么,为何竟然?会自称“本宫”?

迦南不?知是看到了什么,忽然?露出惧色,面部筋肉剧烈地抖动起来,慌张地摇着串铃:“你本该往生,却仍然?留在人?间世!是十恶不?赦的恶鬼!”

他对谢老夫人?道:“她命当?绝!否则将祸乱谢氏一族!”

神婆克制住惧意?,继续抽打了几鞭子,鞭鞭入肉,但沈莺歌浑然?感受不?到疼似的,非但不?露出恐惧,反而笑声愈发?放肆。

她的笑声如暗夜里的桀桀鬼哭,响彻在整个幽闭的地窖之中,以电闪雷鸣之声作为伴奏,听得让人?两?股颤颤。

神婆和迦南都认为沈莺歌疯了。

晃铃狂舞,鞭声愈急,依和着外头越来越疾烈的雷雨声,依和着沉郁阴冷的氛围,依和着众人?跳得越来越快的心律声。

沈莺歌身体越疼痛,她的精神越亢奋,蕴藏在骨子的杀意?,也愈浓稠。

神婆本要继续抽鞭打下去,翛忽之间, ????? 她听到了一阵“嘶嘶嘶”的声音,循声望去,骇然?发?现鞭子上?,不?知何时缠上?来一条红色蝮蛇!

蝮蛇一晌朝着她吞吐着芯子,一晌粘腻地顺着鞭子攀上?去,神婆吓得扔掉鞭子,但脱手的那一刹那,蝮蛇猛然?张开血盆大口,如鹰隼似的猛扑上?前,稳稳咬住了她颈部大动脉!

神婆的惨叫声回荡在整座地窖,驱邪法会被迫中止,迦南也没料到做法做到一半,中途杀出来一条来历不?明的蝮蛇!

可他错了,蛇还远远不?止一条!

无?数蝮蛇如浓血一般,从头顶上?的地缝迅速渗透,沿着昏黑的墙壁攀爬下,还有一部分直接砸到了两?个小沙弥身上?。

两?人?如中邪一般,一边极力挣脱蛇群的桎梏,一边发?疯般四处奔跑,不?慎撞在结实的墙壁上?,撞得头破血流,最后被蝮蛇群吞噬,惨叫声成为了今夜的背景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