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脸色煞白,急声道:“夫人!”
“都别动!”沈莺歌克制住狂乱的心律,擦净脸上伤口留下的血, ????? 淡视着从船梯爬上来水贼们。
水贼头目审视着这位谢家新娘,她云淡风轻地立在人前,抬眼的瞬间,眸色清亮,如皑皑山雪。她执着火折子,火光照亮半张脸,眼神凌冽如霜,仪容骄矜,嫁衣红胜烈火,反而烘托出了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围观的水贼们不禁受到威慑,水贼头目亦是如此。
江风簌簌,沈莺歌突然直直朝着水贼们行前数步。
水贼头目不知道对方打着什么算盘,眼皮开始乱跳,心底没有底,遂凶狠开腔,让她站住。
所有的侍婢也在心惊肉跳地看着这一幕。
夫人与寻常很不一样。
沈莺歌勾唇笑了一下:“你们真当我沈氏没有后手?”
所有人顿时一愣。
连以冬和其他侍婢都没有反应过来。
“这些木桶里,所装之物皆是喜宴用的烈酒,只消我一把火落下,今夜,我们谁也别想活着走出这艘船。”
以冬等人听罢,整个人都发抖了起来。
这木桶里……根本没有烈酒,都是普通的淡水!
眼下这么大的场面,以冬简直不敢想自家夫人要怎么收场!
第3章 【第三章】 不下轿
上辈子与谢瓒打交道,沈莺歌汲取了一个宝贵经验:名比实重要。
她如今是这一艘喜船的主人,船上有什么东西,她比这些水贼都要清楚,他们劫船之时,也在探她的底子和虚实。
第一印象尤为重要,假令沈莺歌气势弱了半分,他们就敢肆无忌惮,认定她没有后招。若她只进不退,坦荡自若,他们反倒心生警惕,不敢一昧冒进。
水贼头目露出一丝警惕,厉声诘问道:“你说里面都是酒?酒不该都储藏在地窖?”
“信与不信,皆在于你。”沈莺歌笑了,并不自证,气定神闲地把玩着火折子,略一俯眸,揭开了距离最近的一只木桶,作势要将火折子扔进去。
“停,你住手!”水贼头目仓皇道。
从这一刻开始,他意识到这个劫持之局并没有预想之中的游刃有余,眼前这个新娘看起来娇弱,但她那一双杏眸,低眉一瞥时,不带感情,俨如上位者居高临下的蔑视,裹拥着一种令人生畏的美艳。
莫名地,让他想起一个故人。
沈莺歌视线继续扫向水贼头目身后的跟随者,道:“若不想死,便退后三丈。”
一股凛意开始疯狂地往水贼们骨缝里钻,不知为何,体内滋生出了心慌般的畏惧,好像面对的不是身无寸铁的弱势女流,而是身居金贵之位的人。
她说得每一句话,渗透着千斤威压,天然有一种让人臣服的力量。
为何会有这种诡异的感觉?
他们自然不可能知晓,面前的沈莺歌,芯子已然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面前的沈莺歌,是历经了争宠、夺权、宫乱、兵燹、赐死的沈莺歌。
是为妃十年、主宰三宫六院、坐拥无上荣华的沈贵妃,她是华贵的,是骄纵的,是让众生仰视的。
水贼们僵愣半晌,下意识后撤三丈。
但水贼头目不敢就此罢休,大抵是征服欲在隐隐作祟,他商榷道:“不如这样,你从了老子,老子就放过这一艘船上的所有人。”
在长达一刻钟的对峙间,众婢噤若寒蝉,皆打着哆嗦,目光齐齐落在沈莺歌身上,她看着折子上浓烈的火光,静静忖了片刻,笑着吩咐道:“以冬,你带她们下去。”
这就是同意了水贼头目的提议了。
众婢如蒙大赦般,连滚带爬地从另外一条船梯逃下了楼。以冬深知内情,夫人手中根本没有后招,她孤立无援,若是跟了那些水贼……
后果完全不堪设想!
“夫人,我、我不走!”以冬惶惶然,但努力镇定道,“我的命是夫人给的,夫人在何处,我就在何处!”
沈莺歌隐隐讶然,这个小丫鬟到底是个有骨气的。
关键时刻,有人告发,有人逃跑,皆是人之常情,但她完全豁得出去。
沈莺歌心中有了主意,温声道:“将扎在船梁上的匕首取下来。”
以冬如言照做,速速取来,沈莺歌掂了掂这一柄匕首,不经意俯眸下视之时,蓦然觉得极其眼熟。
这缠枝云纹的匕首,刃尖陈旧,刃端有一条明显的划痕,好像被另外一个锐物拦腰磨划了一般。
怎么像是当年温璋扔给她的那一柄?
沈莺歌记得没错的话,谢瓒赐死她的那一日,她用了这柄匕首要刺杀他, ????? 结果宣告失败,这柄匕首就遗落在翊坤宫里。
水贼头目竟然会有旧朝宫中之物,想来身份并不纯粹。
慢着……
冥冥之中,一种荒诞的猜想拂掠上沈莺歌的脑海,她开始打量起这个鲁莽剽悍的男人,沉默片刻,忽然出声试探道:“天宿卫。”
简简单单三个字,蓦然让水贼头目变了色,他看向沈莺歌的视线从原来的质疑,演变至仓皇,最终变成了一种崇畏:“你怎的会知道天宿卫!”
沈莺歌怎么不会知道?
旧朝未亡之时,天宿卫乃属天子近卫,负责护卫大内宫廷。她深得老皇帝的恩泽,老皇帝就将天宿卫近一半的兵力分拨给了她,她算是间接掌握了一小部分的兵权,并扶植了一位郎中令,名曰黎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