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老夫人对沈莺歌贸然离去的行为格外不满意,几不可察地蹙起眉心,低喝一声:“沈氏,你站住。”
沈莺歌微微止步,在大庭广众之下?,她不想真正下?了婆婆的面子。
“你不信佛也好,先过来,在佛像前讨个吉利也好。”谢老夫人表情可谓是?慈眉善目、怏怏苦求。
沈莺歌若要拒绝,就真的要成?为恶媳妇。
沈莺歌走到佛像前,敷衍地双手合十拜了一拜,拜完就正要走,忽然监寺僧拿着一株菩提叶拍打她的肩膊,凝声说道:“檀越施主,您身上邪祟深重如山,前世造下?的业障怕是?不浅。”
沈莺歌猝然止住步履。
一刹那,凉意浸透五脏六腑,掩藏在袖裾之下?的手,微微拢紧。
但明面上,淡然一笑?:“你是?如何?看出?”
“从檀越进入佛殿的那一刻起,贫僧就看到您身上环绕着诸多阴晦邪祟,邪气甚重,若不尽早做法除之,怕是?受到邪祟蚕食”
“放肆!”沈莺歌嗓音骤然转寒。
区区一个顽僧,仗着自己懂些佛道,居然也有?胆敢妄议本宫?
她这一声不算响,但颇有?气势,嗓音如沉金冷玉,回荡在佛殿内,引无?数来往的香客止步,好奇地看着她。
迦南受到震慑,没料到谢少夫人会?突然变脸,也忘了接下?来要继续说什么, ????? 用余光看向了谢老夫人。
谢老夫人忙起身安抚道:“沈氏,圣僧说这番话是?为你好。”
二?夫人王氏也帮腔道:“这一段时日,你整日舞刀弄剑,身上的戾气确乎有?些重了,这更不是?内宅妇人该有?的样?子,老夫人一直对你很是?担忧,你怎的还如此不识抬举?圣僧给你解了惑,愿为你作法、度化你,你还偏偏不领情?”
沈莺歌直接略过王氏的话,一错不错地望定谢老夫人。
谢老夫人对她苦口婆心道:“沈氏,你太有?煞气了,性子难驯,这并不好。听我一句劝,让圣僧为你作法罢,圣僧法力高强,有?天赐的神威,燕京城的达官贵人争相延请,圣僧还抽不得空呢,今日正好有?机会?,可以祓除徘徊在你身上的邪祟。”
沈莺歌眸底掠过一抹荒唐。
她不好受人摆弄,她们就给她扣上一个“难驯”的标签。
她练剑一来为杀羌敌,二?来为自保,她们就认为她有?戾气。
在她们眼中,仿佛沈莺歌做任何?事都是?错误的,必须要遵照她们所认可的活法。
她们从未经历过她的人生,不知她的人生开局有?多艰难,不知道她手中所掌握的牌有多稀烂,却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对着她指指点点,评头论?足。
完全是滑天下之大稽!
沈莺歌忽然笑了: “若我身上真的有?邪祟,那老夫人您难道就没有?吗?”
谢老夫人一愣,眸色一黯,似乎没听明白沈莺歌的话中真意。
沈莺歌慢条斯理?朝着谢老夫人走近。
她身量颀长修直,举手投足间皆有?一份极具压迫感的气场,两厢比对之下?,老夫人的个头比沈莺歌要低一截,两厢对峙之间,气势就被完全?压了一头。
老夫人隐隐有?些不悦,但明面上还得保持一副慈祥之色,但这一份慈色随着沈莺歌开口道出的话而完全?消失:“您杀过一个人,捆住她的手脚,让她沉了塘,是?也不是??”
仿佛惊堂木高高砸落于耳屏,谢老夫人心中,掠过飓风般的惊涛骇浪。
心底深处的胜券在握、步步筹谋,须臾之间,撼动了几分。
沈莺歌这一席话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整个谢氏都能听到,众人一愣,连帮腔的王氏也惊住,诧异地望向了谢老夫人。
谢老夫人的眼眸一直是?半垂着,仿着玉观音的眼神,显出悲悯慈祥,但此际,她抬起眼来,看着沈莺歌,眼神带着审视,还是?笑?,但笑?意淡了,反倒露出一抹哀色:
“沈氏,你说什么傻话呢,憎我也好,厌我也罢,但信口谤议,是?会?引来大业障的。”
沈莺歌自然没接这句话,转首望向所谓的圣僧迦南:“您看到老夫人身上的邪祟了吗?”
谢家女眷面色异彩纷呈,作为孙媳妇,敢问出这种话,完全?是?大逆不道,目无?尊卑长幼。
迦南受到了那一道目光,捻着菩提叶的手掌隐微渗出了一丝虚薄的冷汗,温沉道:“谢老夫人身正伟岸,傍依光明,不敢有?邪祟沾身。”
沈莺歌淡“啧”了一声:“堂堂圣僧,一叶障目,也不过如此。”
言讫,拂袖离去,背影潇洒嚣张。
留下?面面相觑的众人,人人脸上都异彩纷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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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莺歌离开佛殿,没有?带上汤嬷嬷,只让她去厢房等候。
她去逛了一圈西湖,放生池麇聚着诸多小舟,不少贵女公子在放生一些龟鱼螺蚌。不远处,就是?专门竞相卖鱼鬼螺蚌的商贩。
放生会?上集了数万人,挤挤挨挨,氛围格外喧闹,天时又有?些热,沈莺歌走了一圈就出了薄汗,去大榕树下?面纳凉,坐在凉荫底下?放空。
离那座佛寺远了一些,她心中那一抹阴翳的影子,适才淡了些,不适感也消退了。
“发什么呆呢?”头顶上方传了一阵调侃。
沈莺歌仰首一望,竟是?撞见许久未见的鹰扬,他如雁过无?痕般从榕树间滑落下?来,纵跳至沈莺歌身边,“就因为一些空穴来风,就不高兴了?”
沈莺歌微微一愣:“你刚刚都听到了?”
“这个葛氏,借怪力乱神之幌子,意欲操纵你, ????? 好在你立场足够坚定,没有?被她带偏。”
沈莺歌应了一声,想起了那一桩紧迫的任务,不由蹙眉,“兵防图落在了谢瓒手上。”
“我知道,这是?堂主计划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