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让她感到奇诡地?是,禁军并没有真正追缴到对岸,一直驻跸于?皇船外围不动了。

沈莺歌已经尽可能?拖延时间了,也不知道鹰扬在左贤王府进展得顺利不顺利,是否拿到了兵防图。

她拧干身上淋漓的水,速速抓紧时间离开。

……

这端,闻见刺客坠水之后,左贤王最先赶出来?查看?情状,很快看?到了江上浮尸。谢瓒吩咐禁军将尸体抬上来?,供左贤王观瞻,左贤王还没来?得及看?清尸体的面容,大蟒嗅着什么气味,疯狂地?扑至尸首上撕咬。

尸首最终被咬得不忍卒睹,无从辩证脸部细节。

左贤王往对岸看?去,长?夜笼罩在对岸的江河之上,江面一片泼墨般的黑,他看?不出端倪,姑且也只能?把这一具江上浮尸当做是刺客的尸体。

今夜的宫宴突发刺杀一案,招致了左贤王的忌惮,他怒不可遏,将戍守在外围的所有羌兵都怒斥了一通,话里话外多少也有指桑骂槐的意思,说大嵩的禁军不中用,连区区一个?刺客都擒捉不住。

但谢瓒已经摆脱了嫌疑,众目睽睽之下,他是被挟持为质的一方,身上也受了不轻的伤。

蔺知章也受了伤。

小皇帝传召了御医卢阔,为两位宰臣疗伤。

蔺知章伤情更重一些,卢阔先为他治疗肩伤。为蔺知章包扎完伤口,卢阔从舱里搴帘出来?,左贤王紧张地?问他有无大碍。

卢阔并不十分待见西羌使臣,语气疏冷:“幸亏王爷没有刺到心脉,只伤及了琵琶骨,外用敷药疗养一些时日,就会痊愈。”

卢阔再提着药箱进入谢瓒所在的船舱里。

一边治疗刀伤,一边从药箱里取出了一份折子,塞入了谢瓒的袖囊里,用极轻的口吻道:“蔺舍人方才疗伤时递过来?的。”

一抹黯色掠过谢瓒的眉眼,他不动声色地?将折子敛藏入袖囊深处。

外头有羌兵在监听,卢阔说完,又抬高了声量,有模有样地?诊治谢瓒的伤情。

羌兵将监听到的内容,如实禀述给左贤王,左贤王没品出什么端倪,倒是宇文柔觉察到一丝蹊跷:“怎的一整夜都没见着谢少夫人?”

左贤王面露一丝阴鸷的笑:“谢少夫人的下落,长?公主殿下就不必管了。”

沈莺歌中了含带催情效用的蒙汗药,现在怕是在他的船上候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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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阔给谢瓒包扎好?,欲起?身离开,不经意一瞥,吓得连退半步:“谢”

刚说第一个?字就觉得有些大声了,后半截话马上放低了声音:“少夫人?”

谢瓒闻声,朝着卢阔的视线望了过去。

不知何时,沈莺歌抱着胳膊靠坐在船舱的舱窗处,浑身萦绕着一团凛冽的水汽,发丝如大片海藻黏连在肌肤上,唯一一件舞衣湿透了,紧紧贴着身躯,在微黄烛火的照彻之下,显出了玲珑有致的身段。

原本?擦抹在脸上的铅粉,悉数被江水洗濯了去,露出了一张素净的芳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乍望上去,恍若从汴河里爬出来?的一只魑魅妖物,张扬、潦烈、轻妄,且魅惑。

原本?干燥的船舱里,乍然闯入一片淡淡的脂粉香。

谢瓒无声地?凝视她,也许在寒飕飕的江水潜游许久,她的脸色十分苍白,没什么血气。

沈莺歌深吸一口气,第一句话是:“我原来?的衣物在邻船上,帮我取来?!”

“否则我就向左贤王和长?公主告发蔺知章泄露兵防图!”

顿了顿,追加了一句:“卢御医是第一帮凶。”

卢阔听得诧异不已:“谢少夫人,您到底是哪一边的?”

“哪一边对我有利, ????? 我就是哪一边的。”

沈莺歌与谢瓒面对面对视着,本?来?她挺有气场的,结果夜里的风扫荡而来?,她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喷嚏,鼻头泛散着一层薄薄的粉。

这一声喷嚏,在岑寂的船舱内,显得格外突兀。

这无疑是消弱了沈莺歌原本?的气势。

长?达十秒的对峙之中,她强装镇定自若,实质上心头拼命打着鼓儿。自己?的处境其实非常不利,从半途离开宴会的时候,她的身份把柄就落在了谢瓒手上。如果谢瓒今刻将她交到左贤王手上,她必死?无疑。

但?她又有一种深切的笃定,笃定谢瓒不会在这节骨眼上出卖她。

她肯定对他是有利用价值的,不然刚刚差点被大蟒咬伤时,他不会及时推她落水,挽救她一命。

所以,哪怕她处于?弱势,也有胆魄跟他提要求。

果不其然,谢瓒凝视她片晌后,唤来?了青苍:“帮夫人准备一套干净的衣物。”

青苍领命称是,如鬼魅一般消失船舱里。

夫妻俩的对峙局,卢阔不好?多停留,很快也就退下。

只不过,刚退出去,迎面就撞上了长?公主宇文柔。

如今见御医处理好?了谢瓒的伤势,作势要进入船舱,卢阔预料到了什么,忙遏止道:“长?公主不能?入内。”

“为何?”宇文柔语气带着冷诮,“难不成里面有见不得人的情景?”

宇文柔一直对谢瓒怀有疑绪,刺客死?得蹊跷,好?不容易等尸首捞上来?,大蟒突然咬损了尸首的面部,这让她和左贤王都无法正确辨识出刺客的身份了。

这一份疑绪硌得她心头不安,非要与谢瓒当?面对峙一番不可。

再加上谢少夫人中途缺席宫宴,宇文柔就怀疑刺客会不会与谢少夫人扯上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