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外,明早让二?房夫人来书?房找我。”谢瓒淡声道?。

两人退下后,谢瓒左手搁下雕刻刀,隔着数层衣袖扶住右胳膊。

那一天沈莺歌在小重山在他胳膊肌肤上写字的?触感,仍然明晰深刻。

谢瓒望着长汀院的?方向,已然是一片漆黑光景,唯有窗槛处微微渗透出一丝萤火般的?微光,是她点燃在床屏处的?紫薰香烛。

二?房侍婢在族学嚼舌根的?事头,他已然听说了,沈莺歌既没有澄清流言,也没有去找他倾诉这?件事,如此轻放轻拿,全然不像她以往的?行事作风。

她在等待什么,亦或者是说,在筹谋着什么?

谢瓒视线从夜色落回木雕本身,轻声喃喃:

“明天的?任务,你能安然无恙地完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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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贤王府。

“王爷若想活捉鹰扬,这?一份兵防图不若一式两份,让鹰扬窃走假兵防图,以混淆罗生堂视听。”

书?房,蔺知章戴着足枷,对上首座的?男人献策道?。

烛火盈煌,蔺知章手腕、足腕甚至胳膊都是瘀伤。

这?小半个月,在左贤王的?暴力调-教之下,蔺知章的?脊梁骨终于弯了,屈服于左贤王的?威武之下,暂以幕僚的?身份,辅佐左贤王,帮助他达到“和平谈判”的?目的?。

但?左贤王当务之急是擒拿鹰扬,因为他听说西羌王廷来了一位皇族贵人,谈判目前没谈拢,左贤王交不了差,只?能走捷径,那就?是擒拿一位罗生堂成员将功补过。

鹰扬就?是西羌王廷的?眼中钉,每次都是他坏了左贤王的?好事儿。

听闻鹰扬打算窃走兵防图,左贤王决定撒饵,明朝的?上元夜走一出请君入瓮,

“这?一份兵防图本来就?是假的?,”左贤王诡异一笑?,“真正的?兵防图,本王刻画在了三位男宠身上,他们既是男宠,也是死士。到时候,鹰扬与他们三人交上手,必死无疑。”

“必死无疑”四个字,咬音极其厉害。

左贤王说话,一直盯着蔺知章的?眼睛,见他面色无异后,才稍稍松懈了一丝戒心?。

左贤王揽着蔺知章的?肩膊,拇指压在他受了伤的?的?左肩,不断摩挲:“你想不想看?”

这?是邀请,更是试探。

蔺知章避开了左贤王的?碰触,退开一步,道?:“臣不敢僭越。”

左贤王听罢哈哈大笑?,蔺知章越是露出抗拒之意,他反而兴致愈浓,让那三位男宠裸着肩背进来,强势地扳着蔺知章的?脸,让他观摩三位男宠的?背部。

蔺知章面无表情地横扫了一下,就?阖拢上了眼,牙关紧扣,掩藏在袖裾之下的?手攥拢拳心?。

“除了鹰扬,本王还要?狠狠收拾一个女人。”

左贤王没说这?个女人姓甚名谁,但?蔺知章心?头已然敲响警钟。

……是谢少夫人吗?

若是左贤王要?趁着上元夜的?光景下狠手,那她岂不是凶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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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打飞脚似的?过去,很快就?到了上元夜。

燕京迎来一年之中最热闹的?光景之一,宝马雕车香满路,火树银花不夜天。

整座城池被盈煌的?灯火所笼罩,天子携文武百官出宫夜游,端的?是君民?同乐,萧鼓爆竹不绝于耳。

虽然明面上的?气氛极其和谐,但?实质上私底下暗流涌动,燕京城尤其是汴河一带皆有北军官兵驻守,防止士子闹事或是叛党生乱。

谢氏这?端,谢老夫人年岁大了,近几年都躲在荣秋堂里?吃斋念佛,到底是清净惯了的?,不喜热闹嚣嚷之地,是以,连上元夜的?皇家国?宴也请辞了。

但?长房、二?房、三房主仆们都受邀去国?宴染这?一份喜气。

国?宴是设在汴河下游处,下游一带临近东漕津渡。

岸上一列市肆酒楼、花棚戏台,供御厨传菜、教坊乐人起舞。

岸下则是浩浩荡荡的?鹢首画舫,鳞次栉比,按照百官及世家列族的?尊卑一律排序下去。

不断有宫娥端着八鲜茶果穿梭在各座画舫楼船,谢氏被安排在与皇族共乘的?同一艘楼船上。

席面上没有分男席与女席,所以,沈莺歌就?不得不跟谢瓒共坐一席。谢瓒因是位极人臣,安排的?位置也是在天子近前左侧,极其万众瞩目,周遭都是三品以上的?阁臣大员及家眷。

沈莺歌一边吃柿子糖,一边悄咪咪斜觑了谢瓒一眼。

他今夜没有穿惯常的?绯袍朝服,而是换上了玄色圆领宽袍,合襟和大袖位置滚绣了一层红丝金边, ????? 少了平日的?肃穆矜冷,多了一丝翩然贵气。

人模狗样沈莺歌心?中如是点评道?。

她不太喜欢这?个醒目的?位置,因为此时此刻,很多阁臣官眷跟谢瓒敬酒之时,或打量着她,或轻声论议交谈一番。

除了令国?公府的?诗宴,沈莺歌基本就?没再参加别的?,也就?等同于很少在天潢贵胄前露面,很多人还不认识她。

好在这?种大场面上辈子见惯了,她应付起来自然也是得心?应手。不过是跟那些官眷敬敬酒、说些场面客套话罢了。

沈莺歌敬出去的?酒,基本都假模假式地抿一口,然后偷偷洒在近侧的?水盂里?。

今夜她任务不能出错,是一丝酒都不能沾的?。

谢氏二?房、三房就?坐在右侧的?下首座,三姑娘谢宝萍明显不太开心?,发了好几句牢骚,说是宴会?怎的?还不开席云云,然后马上被王氏勒令住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