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是她看到葛氏姐妹奸计得逞的面孔。

失女之痛,成了沈莺歌一生的心结。

上辈子葛氏姐妹是怎么对待她的,今生今世,她必定百倍奉还!

少时,葛闻洲带着大夫来了,为沈莺歌包扎好了手指上的划伤,且道:“家妹驽钝,不通世情,葛某代她向谢少夫人赔罪。”

葛嫣是个挺会来事儿的茶艺大师,但葛闻洲相反,他性情沉稳守静,是个好人,届时城门失火之时,沈莺歌不会把战火殃及到他。

沈莺歌笑称自己并不介怀,时候不早了,她好得回到诗宴上。

方离西苑,行走在穿堂的廊庑下,就见前厅的管事匆匆来禀告:

“小公爷,左贤王来了!”

第18章 【第十八章】 无处逃

“什么, 左贤王来?了?”

这一道消息俨如一折泄了火的纸书,烧遍了整座令国公府,人人自危, 诗宴的氛围更是乱作一团,但碍于世?家礼数和颜面, 她们不敢妄自离席。

这时,府门外已经?被一众羌兵围守住了,围了个固若金汤,谅是半只蛾子也飞不出去。

令国公府也有自己?的护兵, 两?厢对峙之?时,形成了冲撞之?局,甚至已经?有护兵被残忍砍杀, 血腥气息从前院弥散开来?,渐渐传到诗宴上。

沈莺歌跟着?葛闻洲从西苑前往诗宴, 听闻此讯, 右眼蓦然狠狠一跳。

世?人常说右眼跳灾, 她的灾厄是不是准备来?了?

上一回在宁禧酒楼与左贤王打照面的时候,用的是男儿身?份, 偏偏她现在穿的也刚巧是男装!

沈莺歌深吸了一口气, 竭力将心中的焦灼镇压下来?, 但这一幕看在了葛闻洲眼底,以为?她是在害怕,出言安抚道:“谢夫人不必紧张,左贤王是从西羌派遣来?的议和使臣,不敢在天子脚下胡作非为?。”

如果左贤王真的敢呢?

前夜,左贤王当着?谢瓒和一众内阁大臣的面前杀倌人,如此目中无人, 难免他今日不会在令国公府大开杀戒。

前宴传来?一阵槖槖靴声,每一声庶几是踩在所有人心口上,伴随着?来?人的行近,气氛凝冻如霜。

一道狞厉轻狂的声音响彻全宴:“本王听闻令国公府正在举行诗宴,此番前来?,就想来?浸淫一才子佳人的文气。毕竟,大嵩文化?源远流长,一直是本王西羌学习的对象。”

以雅著称的诗宴,被那卑劣的声音一说,即刻落了俗。

西羌的疆土居于祁连山以北偏西,那处皆是蛮莽无垠的荒漠与草原,气候极其?恶劣,羌民普遍以畜牧为?生计,并且全民皆兵。

时而久之?,西羌的战力提升上来?了,但文化?和经?济跟冬日的草原一样?贫瘠,大国发展的动力就是经?济与文化?。

羌王觊觎着?西南一带的大嵩,想仿效大嵩的文化?和经?济,左贤王此行的目的之?一,不光要撬开大嵩的国帑,还要撬走大嵩的文人,为?西羌所用。

左贤王第一个盯上的人,是中书舍人蔺知章。

他是文官集团的脊梁,诗才艳绝,两?袖清风,在民间也颇有声望,那夜谢瓒在酒宴上有意?无意?提过他。

奈何,左贤王三番五次去蔺府求见,蔺知章一直拒而不见,寻常官吏都对左贤王恭恭谨谨,不敢甩脸色,姓蔺的完全无视他,更不把他放在眼底,甩了“臣不与蛮贼为?伍”这样?一句话。

文人骨子都是狂傲的,左贤王也不是不能理解,但碰壁久了,他全然不耐烦了,都说先礼后兵,礼节过后,自然不必再讲武德,要诉诸武力了。

这端,沈莺歌也隐隐觉察到,左贤王的视线一直定格在蔺知章身?上,只听他朗声笑道:“好巧,蔺公子也在此处。本王不请自来?”

“小?公爷应当不会介怀吧?”

老?国公称病不出,国公府的掌权人落在了葛闻洲的肩膊上,他从善如流道:“来?者都是客,给左贤王上座。”

左贤王堂而皇之?地坐在上座,坐在了万众瞩目的位置。

绝大部?分人都没有看过左贤王的面目,忍不住用余光打量他。

不看不要紧, ????? 一看就深深吃了一吓。

男人左半张脸皆是烧伤后的腐肉,痂疮遍布,眼瞳狰突,端的恐怖狰狞!

再加上左贤王面容本就是一副悍凶之?相,眼瞳外是烧毁了的眼睑,眼白阴翳颇多,相对而言眼瞳就变得小?了,远观而去,仿同一双阴毵毵的死人眼,瞧得让人心里犯怵。

左贤王自然也觉知到众人讳莫如深的打量。

前日的谈判局,不仅被旧朝余党侵袭搅乱,他还被鹰扬焚毁半张脸,委实是奇耻大辱!

又?不能将罪咎推诿到谢瓒身?上,这只老?狐狸说是旧朝余孽所为?,还给他出谋划策封锁整座宁禧酒楼,左贤王遣人照做,但遍搜整座楼宇,还是让鹰扬给跑了!

左贤王的视线变得阴晦起来?,扫遍席上众人,接着?又?往葛闻洲的方向?看了过来?一眼,不经?意?间,视线一顿,居然看到一张熟稔的面孔。

左贤王以为?自己?看岔了,再仔细凝神?看了一遭。

哪怕沈莺歌垂着?脑袋,故作低调,到底还是觉察到了前方一阵带着?审视意?味的注视。

顷之?,一阵槖槖靴声由远及近,一道高大的阴影,如泰坦般严严实实覆住她,命令的声音从头顶上空,幽幽传下来:“抬起头。”

“……”

左贤王是不是将要认出她,或是已经?认出她了?

前夜所发生的种种,点点滴滴浮现在心头。她现在的身?份是谢府少夫人,是宰相之?妻,纵使面容肖似,但身?份有霄壤之?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左贤王也不敢直接动手。

与其?畏畏缩缩招人怀疑,倒不如坦荡从容地应付。

沈莺歌不动声色地抬起头,不卑不亢地回视而去。

这一眼让左贤王心中悸颤,眼前人与那夜唱红牙檀板戏的倌人,身?量和面容轮廓格外肖似。那夜的倌人戴着红狐狸面具,所以他不曾看清脸部?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