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下的?话,并未真正诉诸于口,谢瓒便?是从噩梦之中?惊醒了过来,背后渗出了细密的?冷汗,汗珠微微浸湿了衣衫。
“主子,您可要紧?”青苍的?声?音出现在了床榻一侧,略有隐忧。
“无碍。”谢瓒压了压太?阳穴,很快调整好了思绪,一晌披衣,一晌下了榻,“可有要事?”
青苍肃声?道:“羌王犯禁了。”
简简单单的?五个字,俨同五块磐石,从高?处狠狠砸落下来,在阒寂的?昏晦空气之中?掀起了万丈狂澜。
谢瓒眉心一凛,道:“通知黎沧、温嶂,整饬天宿卫迎战。”
青苍领命称是,速速离去。
一刻钟后,恰值卯时初刻,圩泥城以?南之地?,嵩、羌两军伫守两方,旌旗蔽空,发出猎猎作响的?声?音,从上空来看,泱泱大军如细小的?蚁群占据了黄沙大漠,氛围煞是肃穆。
这个时候的?天穹还是一片青灰的?翳色,黑鸦低旋,发出悲鸣一般的?声?音,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战鼓擂,一声?又一声?响彻天地?。
谢瓒率先吩咐温嶂挟八百精锐横越大漠,绕过圩泥城,渡过狐奴河,暗中?直捣西羌大后方,避开与羌王正面交锋,先去往休屠王与浑邪王双王的?地?盘去。
休屠王与浑邪王皆是羌王座下的?两大匪首,均属于南监察院的?精锐势力,隶属于羌王势力的?一道护城河。
破羌王的?局,必须先破这一道护城河。
紧接着遣黎沧从天宿卫调遣一万精锐,从圩泥城的?南境出发,与羌王正面交锋。
在前线战场,羌王带了折兰王与卢侯王,三?方军队呈三?足鼎立之势,左右包抄天宿卫的?军队,形成重点?狙击之势。
黎沧显然不是吃素的?,战力匪浅,在不足两日的?光景内,率领精锐迅速重挫了折兰王、卢侯王的?军队,并斩下折兰王的?首级,卢侯王则是败北弃战溃逃。
虽说穷寇莫追,黎沧这一回杀红了眼,选择一路追缴入大漠腹地?,腹地?深处坐落了一道形势陡峭的?山谷,黎沧甫一穿入这座峡谷,迎面就扫刮来一道滔天大雾。
这一坨大雾如蛰伏于深处的?巨兽陡然张开了血盆大口,瞬间淹没了整一支军队。
黎沧高?声?安抚全军莫慌, ????? 却也是在这样的?时刻里,他听到了一阵熟稔的?嗓音
“黎郎中?将,救我。”
怎么听着有些耳熟?
记起来了。
是平蓁长公主的?声?音!
黎沧太?阳穴突突直跳,循声?望去,只见在迷雾的?尽头处,出现了一道纤细的?女子身影。
待女子走近,黎沧看到了此?女的?真面目。
果真是是赵蓁!
她为何会出现在这座峡谷之中??
黎沧看得再细致一些,就看到了赵蓁的?脖颈之上横抵着一柄陌刀,卢侯王阴沉的?一张脸庞出现在了她的?身后,“若想让你们大嵩公主活命,就下马快快投降!”
第151章 【第一百五十一章】 修罗场
【第一百五十?一章】
“轰隆隆轰隆隆轰隆隆”
大漠之上的穹空倏然落起了滂沱暴雨, 天地?之间仿佛落入了湍急的雪白洪流之中?,天温骤降,阴湿的雨风夹杂着粗粝的狂沙吹遍了圩泥城各处, 氛围益添肃穆,万物生?灵在雨水的剧烈洗濯之下, 如同?飘萍浮草一般,嵩、羌两军在洪流之中?进行着剧烈的鏖战,战事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当中?。
半日后,一封急信借由青苍之手, 策马飞快送入圩泥城以南的嵩军大营,谢瓒拆信展阅之后,不过阅了数行字, 捻信的手指便是深深紧了一紧。
黎沧斩却折兰王的颅首后,率引天宿卫误入了皋兰山, 卢侯王诡计多端, 在皋兰山入口处的深谷之中?布下了双重陷阱, 一重是惑乱军心的迷魂阵,一重是伏藏于深谷当中?的三千弩-机手。
谢瓒对迷魂阵并不陌生?, 迷魂阵里?释放出来的迷烟就是五石散。阅信之时, 他的思绪恍惚了一瞬, 一下子回溯起了先前的西巡一役,他的故友韩行简率七千军平乱的过程当中?,因过量吸食五石散,催生?了剧烈的幻觉,被褫夺了理智与神识,只余下了残暴杀伐的一面。
七千将士自相残杀,是西巡一战之中?最?大的惨剧它是谢瓒一生?最?深的梦魇之一。
凡误入迷魂阵者, 皆会坠入由贪嗔痴编织而成的欲海漩涡之中?,故此?,黎沧和天宿卫误入了迷魂阵,吸食了五石散,后果不堪设想!
军报当中?并未交代黎沧的具体下落,只说?他在皋兰山的深谷之中?下落不明,青朔青苍双双去探查踪迹,山谷内尸骨遍地?,皆属天宿卫的尸首,血海遍布,他们发现了黎沧出战时所戴着的银甲首盔。
银甲首盔是随着军报偕同?递至谢瓒的面前,谢瓒缓缓放下了信札,视线的落点定格在了那一顶银甲首盔。
首盔原本是泛散着一片熠熠银光,但历经了一场形同?浩劫般的兵燹,蘸染了一片浓厚的血污,这片血污在雨水冲濯得四分五裂,混淆掉了首盔原本的面目,光泽亦是变得格外黯淡。
军中?有这般一种说?法,统率三军的主将若是掉了盔甲,那就是兵败的恶兆。
在今时的光景之中?,恶兆降临,天宿卫近乎全军覆没,余剩的一些部将深受重创,已被罗生?堂党人悉数抬回营内救治,而黎沧生?死未卜。
营内氛围极其?肃穆,空气低沉得仿佛能够挤出水来,青朔与青苍互视了一眼,青朔恭首道:“羌王邀您今夜入皋兰山山麓”
顿了一顿,补了一句道:“参加他与羌王妃的婚宴。”
此?话俨同?一块巨大的磐石,一举砸在了岑寂幽谧的空气之中?,掀起了万千风浪。
羌王前一脚刚与嵩军发生?了激烈的鏖战,后一脚就遣信使来给谢瓒递橄榄枝,聊表诚意。
光是一听,就知道是鸿门宴了!
更?何?况,羌王妃是谁?
难不成就是被掳掠而走的谢少夫人沈莺歌?
谢瓒低垂着眼,拂去蒙拂在首盔之上的血霾和雨渍,将其?摆放在了案台一侧,随后起身披衣,道:“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