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老皇帝真的不阻止她,她真的会原地了断了自己。
不行。老皇帝心底有些慌,他必须阻止沈贵妃做这等傻事。
他想?要将沈莺歌手中的碎瓷片夺下来,沈莺歌却寒声道:“陛下别过?来!”
老皇帝受到了震慑,只好僵硬地杵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老皇帝劝阻道:“朕信沈贵妃,你可?千万别做傻事。”
他朝着沈莺歌伸出了手,掌心朝上,“将碎瓷片递给朕,好不好?”
沈贵妃掀起了眼睑,那?攒藏在眸眶之上的泪,终于抑制不住,以一种细水长流的姿态,缓缓流落了下来。
泪水从她的眸眶出发?,一路途经?饱满的面颊轮廓,再经?过?下颔,经?过?修长纤细脖颈,打湿了她身上的衣襟,最终滴答滴答打湿了掩罩在她周身的金丝被?褥。
沈莺歌并未如言照做,碎瓷片仍然攥握在掌心之间。
在老皇帝忐忑不安地注视之下,她将碎瓷片挪远了一些距离,不再让尖锐的地方抵着自己的脖颈。
她掀起眸子,一错不错地望向老皇帝,嗓音裹藏着浓重?湿润的哭腔,模样端的是我见犹怜:“妾深知陛下的忧虑,宫内皆在传妾与谢相的风言风语,妾从不曾在陛下面前澄清,因为妾心中只装着陛下一人,扪心自问可?有辜负陛下,妾自诩问心无愧,妾相信陛下亦是如此……”
说着, ????? 沈莺歌泪眼滂沱,一双杏眸勾了起来,不再看老皇帝,视线的落点定格于那?窗格之外的景致上。
“妾心如明月可?鉴,奈何明月照入沟渠,照不入陛下的心扉。”
“莺歌……”老皇帝越是听,越是不是滋味,看着梨花带雨的女子,他心中的负罪感越是深重?,恨不得下一息就?冲上前去,将沈莺歌搂揽在怀中,好生疼爱一番。
老皇帝道:“是朕错怪了你,你原谅朕,好不好?”
沈莺歌摇了摇首,道:“陛下怎会有错?错的自然是妾,是妾做的还不够好,是妾没有早日在陛下面前澄清……”
话及此,沈莺歌继续滴答滴答地掉眼泪,但执着碎瓷片的手,终究是放了下来,摊放在了被?褥之上。
老皇帝趁此时机,连忙劈手迫前,将她掌心间的碎瓷片夺了过?来,一举扔掷在了远处。
碎瓷片被?扔到了窗槛下,发?出一阵闷滞的响声。
紧接着,沈莺歌整个人就?被?揽入老皇帝的怀中。
鼻腔之中,皆是他身上的龙涎香。
老皇帝将她摁在他的怀里?,道:“是朕错了,朕今后再也不怀疑莺歌了。”
沈莺歌佯作不情愿地挣扎了数次,但最终还是不挣扎了,任由老皇帝将自己抱在怀里?。
在老皇帝看不到的地方,她的唇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
若是教谢瓒见着了,定是能够猜出一丝端倪。
谢瓒肯定会说,沈莺歌唇角处所噙着的这一抹笑,是智谋得逞之后的笑意。
慧黠,狡猾,还有那?么三两分的算计。
这是独属于沈莺歌的怀柔计策。
一旦使用,任何男人都招架不住。
在如今的光景之中,沈莺歌亦是重?新夺得了老皇帝的信任,她不需要“以死明志”了。
沈莺歌低垂着眼,开始思索一些新问题。
诸如,她去钟粹宫这件事,贤妃也就?是宿容棠为何会知晓?
以及,贤妃是如何得知谢瓒也在钟粹宫的呢?
循理而言,这两桩隐藏得极隐秘的事体,宿容棠究竟是从何得知,又去给老皇帝通风报信?
难不成是自己身边出现了细作,这些细作正是贤妃安插在她身边的?
越想?越有这种可?能。
沈莺歌心中打起了十二分警惕,历经?此事之后,她开始暗中细致地排查身边的人。
很快就?查到了一些形迹可?疑的宫人。
不是宫娥,而是埋伏在天宿卫之中的兵卒。
他们是宿容棠的狗腿子,是宿容棠安放在翊坤宫的暗桩。
在每日的巡守之中,明面上是在护卫沈莺歌的安危,实则是在窥察着沈莺歌的一举一动,一旦沈莺歌有何风吹草动,这些暗桩便会伺机而动,将沈莺歌的动向及时汇报给宿容棠。
宿容棠获悉了沈莺歌的动向后,便会进一步做出行动。
比如这一回,沈莺歌去钟粹宫,谢瓒随后也去了钟粹宫,两人共同?出现在钟粹宫,那?想?必是存在着一些猫腻的。
甫思及此,宿容棠便是遣了一位妃子去老皇帝那?儿?吹了一记枕边风,老皇帝本就?是多?疑之人,怀疑沈贵妃与谢相二人之间存在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宿容棠所吹下的这一缕风,就?堪称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老皇帝登即就?摆驾去钟粹宫捉奸了。
但结果?,什么都没有。
老皇帝并没有看到沈莺歌与谢瓒。
他或许也是走火入魔了,非要找寻到这两人不可?。
老皇帝瞬即遣人纵火烧了钟粹宫,走水了,这两人肯定是会出现的。
但大火庶几是吞噬完了钟粹宫,这两个人连半道人影都不曾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