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他们?没有走那座九曲桥,两?人各怀心思地牵着手,走了许久,很久没有再说过话。
这是他们?“和好”后的第一回冷场,只要不?确定感情关系,不?谈论未来的事,他们?至少?能维持表面上的平和。
但心底的五味杂陈,只有他们?各自才清楚。
她在生他的气,他也在生她的气。
两?人都在相互堵着一口气,看谁能隐忍得更?久,都盼着对?方能来主动找自己和解。
偏偏两?人不?知对?方在生气,都以?为对?方在轻视这段关系,也就不?曾及时安抚对?方的情绪,这一口闷气逐渐发酵、发酵、发酵,酿造成了今日之局面。
……
沈莺歌的思绪归拢,唇畔寂寥地扯出了一丝弧度,谢瓒反刺她一剑,会与那夜闹别扭的事有关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她所认识的谢延暻,绝不?是这样?的人。
他们?相识了十三年,她太了解他了,哪些是话是假的,哪些话是真的,哪些举止是障眼法,哪些举止是发自真情实意,凡此种种,她都知晓。
他一定因为某些隐衷,才做了这些事。
看啊,沈莺歌在内心最深处依旧选择信任他,她相信自己的直觉,不?会被一些表象所蒙蔽。
时下。
梅孝臣那一张伪善奸猾的脸还倒映在她的眸瞳里,他阴毵毵的嗓音灌入她的耳屏之中,故作关切道?:“贵妃娘娘,你可别怪罪于谢相,要怪就要怪你挡了卧佛大人的正道?。”
梅孝臣继续道?:“你啊,野心太大,性?情太烈,脾气太硬,重?活一世,安分守己当个谢府贵妇多好?非要去攀那不?属于自己的高?枝、去肖想自己不?该得到?的,何苦来?人呐,就该有自知之明,你不?过是一只山鸡,为何非要觊觎着凤凰窝,你根本就没有执掌大印的凤命,更?不?配去登寿康宫的门槛,所以?”
梅孝臣俯蹲住身躯,轻轻拍了拍沈莺歌的脸:“娘娘,你好生当个善良的鬼吧,过了那孟婆桥,喝了那孟婆汤,忘却前尘种种,也许地府的阎罗念在你虔诚认罪的情状下,让你不?会投胎成山雉野鸡呢?横竖你这辈子都不?可能是太后!”
谁料想,他话音刚落,沈莺歌忽地用脑袋狠狠撞了梅孝臣的面庞,将?他磕撞得眉塌眼歪,一阵铁锈味的热酸之物从他鼻腔里流了出来。
梅孝臣拿手一拭, ????? 竟是浓稠的鼻血。
他震悚地指着沈莺歌:“你、你”
“一个下三流的腌臜泼皮,也配对?本宫指指点点?”
沈莺歌吹了一下散落在颊前的发丝,将?发丝吹到?了一旁去,双手撑着满是血的沙泥,她竭力将?自己的身躯支撑起来。
“吾心吾行澄如明镜,所行所为皆是正义。故此,我的抱负、我的野心,轮不?到?旁人说三道?四。”
梅孝臣惊悚地发现,哪怕这个女?人被折磨得再厉害,她永远在尝试着爬起来,那一根脊梁骨哪怕是断了,也从未塌斜过半分。
也是在这样?的一刻,他对?沈莺歌的轻蔑,渐渐演变成了忌惮、惧怕,他永远都猜不?透她的下一步会是什么。
梅孝臣连忙吩咐副官,挖了一个巨大的深坑,将?那些尸首埋填进去,又将?沈莺歌埋了进去,将?她跟那些尸首埋葬在了一起。
活埋的过程之中,沈莺歌一直盯着梅孝臣,梅孝臣被她那一双清凌凌的眼睛盯得毛骨悚然?,好像她会活成一道?怨灵,死后会寻上门索他的命儿似的。
直至深坑被一点一点地填了进去,梅孝臣惊魂甫定,让副官掷下了一把火,等土坑里燃起了熊熊烈火,那些羌尸皆被付之一炬,他才捂着鼻子气定神闲地离开。
沈莺歌被葬在羌尸之间,遭罹大火,焉有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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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沈莺歌被火葬的消息,很快借由梅孝臣之口,传入了燕京大内寿康宫。
宿容棠斜倚于贵妃榻上,用玉如意慢条斯理地揉着脸部,闻此消息,她微微睁开了眼眸,用蔻丹染红的指甲轻轻叩击着青玉质地的长案,发出一连串轻盈的声音。
“沈氏当真是被烧死了?”宿容棠还是有些不?相信。
沈莺歌命硬得很,三番五次死里逃生,她派遣出去的沙弥、磨镜、向?烛,皆以?失败而告终,并且是全军覆没。
长案上供着一盏描摹着梅花金纹的博山炉,绿橼香袅袅升起,熏得满室软香。
章公公被那香气迷了眼,忙不?迭叩首道?:“此事千真万确,真的不?能再真了,娘娘!梅内侍是亲眼看着那大火烧起来的,大火熊熊燃烧起来时,场面那叫一个壮烈磅礴,烈火吞尸,所有尸首都被烧成了灰烬,等梅内侍命人将?那沈氏的尸首重?新拣起来时,沈氏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了,死得透透的啦!”
宿容棠护甲扶膝,淡声问道?:“沈氏死了,你作甚么这般激动?”
章公公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收敛住自己的行为,道?:“咱家是替娘娘您高?兴呐,沈氏一死,世间再无人能够跟您抗衡,您是大嵩朝永远的太后娘娘。”
宿容棠勾了勾唇角确乎如此,沈莺歌就是她的心腹大患,打从确证她的底细时,但凡有她活着的一日,宿容棠就难以?安枕。
她忍不?住想起一些陈年旧事。
哀帝还在执政的时候,先太后一直中意沈莺歌,经常将?沈莺歌召过去说话解闷,沈莺歌那张嘴就惯会说些讨人欢心的话,常让先太后解颐。羌人打入燕京城时,先太后遂草拟了一份懿旨,来日朝堂稳定后,须传位给沈莺歌。
沈莺歌这份得天独厚的待遇,是宿容棠心心念念酸妒不?已,却又根本无法得到?的东西。
宿容棠先前的封号是贤妃,贤表“贤淑良德”之意,但她如今厌憎极了这种尊号,这四个字,不?就是变相在说她是个古板无趣的女?子吗?
为妃时期,她一直处处隐忍,忍受寂寞空闺,忍受着等到?天亮的滋味。
哀帝的心被沈莺歌那个年轻的狐媚子勾走了,她宿容棠没有这些手段,所以?她要维持宽容大量的样?子,以?博取贤名。不?少?嫔妃与她交好,纷纷称叹她有中宫的容雅大气与容人之量。
宿容棠爱听这些话,她跟这些嫔妃交好,以?孤立沈贵妃,让她形成一种孤立无援的局面。但搞孤立这种招儿,对?沈莺歌似乎没用,她并不?在乎谁在背后论议自己,她读懂哀帝的心,她就一直盛宠不?衰。
宿容棠先前假装与她结交,送了她一双莲花鞋,唆摆她穿着莲花鞋在哀帝面前,那步步生莲的场面让哀帝大怒,沈莺歌受了炙脚的惩罚。宿容棠阴了她一招,可从此往后,沈莺歌再没有从她这里吃过亏。
宿容棠就从那些与沈贵妃交好的妃子入手诸如葛绾。宿容棠就暗中将?她拉拢了过来。
宿容棠利用女?人的嫉妒心和攀比心,唆摆葛绾去设计滑了沈莺歌的胎,让她今后难以?再生育, ????? 她让沈莺歌遭受到?了痛失爱女?的苦楚之中。
虽说沈莺歌从未设计让宿容棠滑胎,但宿容棠一点儿也不?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