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宁拆一座庙,勿拆一桩婚”,但看到崔氏与沈遒和了离,几乎所有人都?在高?兴叫好,庆贺崔氏重获新生,远离了一个吃了快二?十年软饭的烂人。
但这一番话听在沈遒耳朵里?,却十分?不是滋味。
他吩咐家仆将这些说风凉话的黎民百姓全都?从官府前?赶跑,又拿着和离书对崔氏说:“那些人嚼的舌根,都?别往心里?去。你与我和离,就是为了重新开始,不是么?”
崔氏不知沈遒为何?会如此自信,将和离书从沈遒怀里?顺走,正色道:“和离是为了与你一刀两断,从此我跟莺姐儿?一起?过日子,你继续在侯府里?当?你的侯爷罢。”
崔氏拉着沈莺歌就走了,留下沈遒一人兀自在风中凌乱。
沈遒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大的欺骗,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不好发?作,忍着满腔怒火回了侯府,紧接着,直往徐氏的院子奔过去。
这一会儿?,徐氏正在兴奋地清点着匣子里?的银锭,一枚一枚地用牙齿咬,以验证真伪。
签完和离书后,沈莺歌就遣人秘密送来了五百两纹银。
徐氏活了大半辈子,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多的银子,心中由衷地慨叹,不愧是攀了高?枝的大少奶奶, ????? 出手竟是这般阔绰。
清点完后,徐氏赶忙将匣子掀上了匣盖,准备唤自己的两个孩子来收拾包袱,侯府不宜久留,赶在沈遒发?现真相?前?,她需要带着孩子们离开。
哪承想,一出院门,迎面就撞上了暴怒的沈遒。
沈遒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木匣子,阴毵毵地问:“那是什么?”
徐氏心虚极了,明面上强装镇定,挡在那个匣子后,道:“没?、没?什么,里?面不过是”
沈遒不等徐氏解释,满含恶意地劈手夺过匣子,揭了匣面,粗暴地往地面上一扣,诸多白得晃眼的银锭,如瀑布般直泻而下,叮叮嘟嘟地砸向地面,声如银瓶乍破水浆迸。
“谁给你的银子?说!”
沈遒气势汹汹如怒兽一般,狠狠钳住了徐氏的脖颈,徐氏拼命挣扎,但她的脸被死死摁在了妆台的镜面上。
“是崔氏,还是沈莺歌?”沈遒口中喷薄着酒气,甚至用佩刀抵着徐氏的身?体,这令徐氏感到弥足惧怖。
“这几日你一直给我吹枕边风,说崔氏打算跟我好好过日子,但吩咐我必须重新娶她一次,我是盲信了你的一番妖言,才勉强同意与崔氏和离,谁料想,崔氏是要跟我真和离,她根本就不想跟我过日子!徐氏,我是被你这个贱妇诓骗了!”
“老爷,委实是错怪我了,这一切都?是沈莺歌的诡计!”
徐氏克制着蠢蠢欲动的惧意,喘着粗气说,“是沈莺歌指使我,让老爷与崔氏和离,否则她就会弄瞎我的另一只眼睛……”
徐氏很怕沈遒会发?疯,他在获知了真相?后,就逐渐丧失了理智,她必须将一切污帽都?扣在沈莺歌身?上,才能够保全自己。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打什么算盘,你与沈莺歌做了交易,你收了她的银子,说服我与崔氏和离!你横竖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沈遒撕扯着徐氏的发?鬓,将她往梳妆台的镜面上砸。铜镜很快就支离破碎,徐氏觉得有温热的液体从太阳穴处流淌了下来,她疼得龇牙咧嘴,又反抗不过,只好一脸梨花带雨,苦苦求饶。
凝姐儿?和庆哥儿?见?到父亲欺辱母亲,连忙跑进来阻拦,哭声不迭。
曲阳侯府一阵鸡飞狗跳,满地都?是鸡毛,没?了崔氏,这日子就如无间地狱,昏晦如暴雨侵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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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观谢家新宅这边,是一团喜气洋洋。
崔氏发?现打从自己和离后,女儿?就一直黏在自己身?边,时?而久之,崔氏发?现了一丝端倪,要赶沈莺歌回燕京谢家:“瞧瞧你在我这儿?住了多少日,我病好了,婚也?离了,你咋还不走呢?再在我这儿?待下去,就不成体统了。”
沈莺歌搂着崔氏,黏糊糊地蹭了蹭崔氏的胳膊,道:“我就喜欢当?妈宝女,我想永远待在母亲身?边。”
为了弥补上辈子的所有缺憾。
听及“妈宝女”三个字,崔氏就被逗笑了,忍不住揉了揉沈莺歌的脑袋,“傻姑娘,哪有人可以一辈子都?待在母亲身?边的,你有夫君,你的后半生要跟他过啊。”
沈莺歌的鼻梁被崔氏轻轻点了一下,她顿时?有些心虚起?来,崔氏还不知自己与谢瓒和离一事,所以崔氏才会敦促她回婆家。
沈莺歌眼珠子慧黠地转了一转,寻了个借口道:“谢瓒这几日忙得脚不沾地,哪有心思管我,等他忙完,我再跟他一同回去,也?不迟呀。”
这一点小九九可瞒不了崔氏的眼睛,她知道女儿?是罗生堂党人,也?知道女儿?当?初嫁给谢府,是为了完成罗生堂交代下来的任务。
女儿?与谢瓒之间,明面上看着琴瑟和鸣,暗地里?似乎还有些水火难容。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崔氏觉得谢瓒对自家女儿?绝对是有情的,女儿?对他未尝毫无喜欢,奈何?两人骨子都?是清傲的,一直暗自较着劲,谁也?不肯向谁低头,谁也?不愿服输,就这么僵滞着。
崔氏忖了一忖,温声问道:“听闻谢瓒的双亲很早就过世了,谢家那一房, ????? 只剩他一个人了,是吗?”
沈莺歌蓦然一愣,讷怔地应了一声:“是。”
沈莺歌当?初嫁到谢府,唯一要应付的,只有谢老夫人葛落梅和二?房太太王氏。
她不需要孝敬公婆。
崔氏道:“他可有跟你提起?过他的父母?”
沈莺歌摇了摇螓首。
关于谢瓒的双亲,她了解得不多,只知道他的双亲是在一场治疫的浩劫里?病死的。谢老夫人虽将他承养于膝下,但并不算亲厚,后来,谢瓒又回到大房独居了。
这样想来,谢瓒是一个亲缘浅薄的人,性?情也?显得很清冷。
沈莺歌可一点儿?也?不会可怜他。
崔氏道:“人要活得热闹才能活得长?久,他无依无靠,没?有活着的奔头,也?没?有亲人可牵挂莺姐儿?,你是他唯一可以倚靠的人了,他是很喜欢有你在场的热闹的。”
沈莺歌正喝着茶,听着此话,一下子就噎着了:“他喜静,不喜闹。”
谢瓒喜欢她的热闹?这如何?可能!
上辈子他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样儿?,沉静寡言,与她针锋相?对之时?多次拆过她的台,每次都?用最犀利冷锐的言语,将她逼得磨牙霍霍。
偏偏上辈子她真的很喜欢他,青衫落拓如孤松的样子,时?常錾刻在她的脑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