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若能保住太后这个位置, 那又?有什?么所?谓?

宿容棠很清楚, 羌王从三?年前开始就?一直对沈贵妃念念不忘,哪怕回羌后也不曾册封过嫔妃, 足见对沈贵妃是情根深种。与诸同时, 谢瓒也是羌王的心头大患, 三?年前谢瓒假意临阵倒戈,让羌王轻敌,后来谢瓒与温嶂联手率领天宿卫,断了羌王的左胳膊并?击溃了万千羌军。

这几年,羌王虽不敢正面对大嵩发起侵略战争,但频频犯禁,侵袭西疆七州制造出不少动乱。

扶植广大信众、投放五石散、惑乱民智的这条路, 宿容棠暗中铺了很多年,但被?沈莺歌献给罗生堂的一剂解药全毁了!

五石散本是无解之毒,沈莺歌是从何处得来的解药?

沈莺歌成了宿容棠的心腹大患,尤其是葛嫣犯了癔症后,穿着沈贵妃的故衣在雷雨夜里?跑来恐吓她,当时委实将宿容棠吓得不轻。

宿容棠困惑又?愠怒,为此连续好几日都睡不好觉。

她想杀了葛嫣,但被?章太监千言万语地拦住了,说杀了葛嫣事小,但令国公府那边该如何交代??

其实,按照宿容棠的手腕,大可?以让葛嫣以一种合理的方式“病死”在相国寺。

但宿容棠后来察觉到不对劲,为什?么葛嫣会突然穿上沈贵妃的故衣,挑在雷雨之夜来恐吓她?

而且,葛嫣恢复了神识之后,一直在说,自己?看到沈贵妃死去的孩子来索她的命,那个孩子是个没有脑袋的小女童。

逐一传唤过那夜偏殿里?值夜的宫娥,宫娥一律反应,那夜偏殿什?么人都没有。

那问?题就?出在了葛嫣身上。

葛嫣为何会突犯癔症?

沈贵妃的故衣,又?是从何处得来的?

总不可?能是葛嫣自己?寻来的,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故意装神弄鬼。

那会是谁借一个死胎来恐吓她?

沈莺歌不在燕京,会借助谁来对付她?

宿容棠眼底晃过了一抹阴戾之色,很快查到了一个人。

一个她最意想不到的人。

平蓁长公主。

因?为有人禀报,平蓁长公主身边的婢女来过一趟,但没停留太久就?离开了。

赵蓁名义上是宿容棠的女儿?,但两人之间的关?系完全称不上亲厚,总是隔着一层疏离的薄膜。

宿容棠以为赵蓁不会是她路上的绊脚石,但事实证明, ????? 赵蓁跟沈莺歌是同一个阵营里?的人,都是要一起来对抗她的。

听闻赵蓁从江陵府回来了,宿太后马上就?将赵蓁请来,并?问?罪于她身边那个婢女春雪,为何要在寿康宫里?装神弄鬼。

春雪吓得六神无主,情急之下,忙不迭以额叩地,哆哆嗦嗦地告发了自己?的主子:“是、是长公主指使奴婢这样做的!”

赵蓁就?静坐于宿容棠身侧,宿容棠牵握着赵蓁的右手,慢条斯理地在她的腕脉上画圈圈。

宿容棠偏眸打量着赵蓁的容色,莞尔道:“这个春雪还会栽赃陷害,做了也就?罢了,还要嫁祸给蓁儿?,啧拖下去,杖毙罢。”

一听要“杖毙”,春雪勃然变了色,慌慌张张解释道:“是殿下唆使奴婢,买通配殿里?的一些宫娥,唆摆她们将那安神香换作了迷迭香,嗅了迷迭香后容易梦魇,绳索、故衣,皆是长公主交给奴婢,放在葛二姑娘的床榻前……”

春雪急切地望着赵蓁:“殿下,您为奴婢开解一下啊,奴婢还不想死、不想死啊……”

为了求生,人可?以背弃自己?的主子,可?以卸下一切忠诚,可?以放下一切礼仪廉耻,赵蓁并?不怪罪于春雪,道:“是我指使春雪去做的,太后放春雪一条生路罢,我愿承担这个罪责。”

宿容棠的容色沉浸于半明半暗的光影里?,情绪看不清真切。她以为赵蓁会慌乱,或会辩驳一二,但没有,什?么多余的部分都没有,她行事太冷静了,宿容棠找不到可以拿捏她的软肋。

宿容棠轻哂一声,沉下了脸,淤积在心中的乌云,重得像密密的锁子铠甲,箍得宿容棠喘不过气来,心内就如掀起了料峭的雪风,刮得霾云狂奔,大雨乱如跳珠,气得她身子如风中的筛糠。

她鄙视着赵蓁道:“是沈莺歌命你这样对付哀家的么?哀家扶持你坐上长公主的位置,让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就?是这样报答哀家?”

近旁守伺的章公公嗅到苗头不对,连忙屏退四下,并?将春雪拖曳了出去。

正殿静默如迷,空气岑寂得可?以听到墙隅处箭漏的滴答声,每一声都在将氛围推向更为剑拔弩张的境地。

赵蓁将手从宿容棠的手掌心里?抽出来,起身道:“若不是你迫害我的母亲,母亲迄今为止都还安安康康的活着,这个长公主的位置,我不坐也罢!”

宿容棠眯了眯眼,嗓音趋于冷漠:“赵蓁,你是在用什?么立场、什?么态度跟哀家说话?”

赵蓁似乎听到了一桩笑闻,反唇相讥:“太后娘娘,你问?我的立场,我还想问?问?你的立场。”

她凝声质问?:“你私底下勾结羌人、传播五石散、霍乱民生,还处处陷害沈莺歌和谢相于不义,你扪心自问?,自己?这样做,对得起那些保家卫国、陨葬在祁连山下的七千忠烈吗?!”

什?么伪装都不要了,母慈女孝也不装了,赵蓁露出了锋锐的爪牙,宿容棠也卸下了伪善的面目。

宿容棠“腾”地起身,绕着赵蓁走了一圈,将对方从头发捎儿?打量到了足底,随手抄起案上的烫茶,一举泼在了赵蓁身上。

但赵蓁身手极其利落,很快就?避开了烫茶,但烫茶溅湿在了她的石榴裙上,染起了一块湿淋淋的水渍。

宿容棠面露冷蔑,居高临下道:“不过是个将门之女,也配问?哀家这种问?题?我是看在故去的惠嫔的份儿?上,才给了你这份厚待,你不仅不知足,还蹬鼻子上眼了。”

赵蓁气得发抖:“你还真是倒反天罡的一张嘴,做了这么多歹毒之事,也能给自己?洗白。”

宿容棠淡声道:“你也是牙尖嘴利,还想指手画脚摆布哀家,你是糊涂油蒙了心,受了沈莺歌的挑唆,哀家奉劝你与她断了来往,还可?以对你这些出格之举既往不咎。”

赵蓁很快冷静下来,一字一顿道:“你处处与沈莺歌不对付,就?是怕自己?的太后之位不保,因?为你德不配位,就?怕会招致灾殃。”

打蛇需打七寸,这句话委实就?打中了宿容棠的七寸。

宿容棠柳眉倒竖,面白如纸,连嘴唇也退失了血色,抄起一旁置物架上的绳鞭,想要鞭笞在赵蓁的身上:“顶撞长辈是为不孝,构陷长辈是为不义,今次哀家替惠嫔来教训你。”

太后与长公主起了争执,争执声可?谓是石破天惊,宫外的宫娥个个颤栗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