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白?的面容,但眉眼?透着一丝英气,点着绛唇,脊梁骨挺得笔直,身?上?着一席朱鹮纹苏绣绀青褙子,鎏金日色髹染在她的裙边,风一吹,
是常年养在深院的崔氏。
崔氏在贾嬷嬷的搀扶之下,缓缓行了?来。
“大娘子,你?怎的来了?,”妻子出现得始料未及,沈遒面露一丝愕怔之色,从棋案前仓促起身?,“你?不是”
崔氏抢上?一步,猛掴了?沈遒几个巴掌,沈遒被抽懵了?,没想到,大家闺秀出身?的崔氏居然当着众人的面,对他下了?脸子。
其他人也看得张口结舌。
崔氏深呼吸了?一口气,指着沈遒的鼻梁道:“莺姐儿是我?的女儿,也是你?的女儿,你?为了?你?所谓的青云路,要害死她!好,既然你?不让她好好活,咱就?谁也别?活,一起死了?算了?!”
崔氏袖子里滑出了?一柄匕首,作?势要抵在自己的脖颈上?。
沈遒怕崔氏自寻短见,想要夺过她的双手的匕首:“你?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有话可以?好好商量。”
崔氏没有松手,腕间施了?一些气力,一刀划下,沈遒的胳膊上?拉了?一道口子,血珠逐渐蘸湿了?他的袖裾。
“我?的女儿,你?究竟将她如何了??”崔氏红着眼?眶,凝声质问。
沈遒下意识看了?谢瓒一眼?。
男人慵懒地靠坐在圈椅上?,冷白?修长的指腹慢条斯理地敲叩着扶手处,发出一串颇有节律的清越声响,“笃笃笃”,每一声都叩击在沈遒的脊梁骨上?,虚薄的冷汗从他的额庭处缓缓流了?下来。
他掣肘住了?谢瓒,谢瓒同样也掣肘住了?他,两人都在无声地开展较量与角力,看谁的心理防线最先崩溃,看谁最先熬不住。
沈遒望着满地狼藉的棋盘,与今下他落了?个满身?狼狈的局面,形成了?一个强而有力的对照。
他下棋下不赢谢瓒,就?掀了?棋盘,结果,谢瓒还有崔氏这一张底牌。
方才他与谢瓒在书房里的一席对话,崔氏想必都听到了?,并且听得一清二楚,既如此,想必崔氏已经知道他的所作?所为了?。
最终,是沈遒做出了?让步。
他紧紧握住崔氏的手,说:“莺姐儿并没有在牢城营里,这一只莺鸟木雕是外营监军搜刮熔炉时搜刮到的,她没有出任何事。”
沈遒就?差要跪下认错了?,他很怕崔氏露出失望至极的表情。
崔氏齿关紧咬, ????? 狠而无心地挣脱开沈遒的手,对谢瓒央求道:“恳请谢相去?将莺姐儿接回来……”
话音刚落,一道身?影裹挟着一道凛冽的风从门外一路狂飙进来,沈莺歌扶着门楣处,气息微微喘着,凝声道:“母亲!”
谢瓒心中掀起了?一片不小的涟漪,循声望去?,看到女郎发鬓被风吹得有些缭乱,如奓毛了?似的浮在颊面两侧,看来是从庖丁解牛酒楼风尘仆仆地赶过来的。
似乎觉察到谢瓒的注视,沈莺歌凝了?他一眼?,檀唇微张,想说些什么,但碍于?场面的问题,她最终什么也没说。
对视之间,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如暗流似的四?处涌动。
沈莺歌拢回心神,将崔氏护到自己身?后?,无意间撞见崔氏手中握着一柄带血的匕首,她急切地夺了?过来:“沈遒对你?做了?什么?”
崔氏摇摇头:“那是沈遒的血,不是我?的。”
沈莺歌心中高?高?悬起的一块石头落了?下来,回过身?,对沈遒冷冷道:“你?敢再来招惹我?的母亲,我?绝不轻饶。”
言讫,沈莺歌拉着崔氏离开了?书房。
回到院子里,崔氏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似的,对沈莺歌轻轻道了?一声“对不起”。
沈莺歌鼓足决心道:“母亲和离好不好?”
崔氏一下子顿住,意识到女儿不是开玩笑?后?,她笑?着摸了?女儿的脑袋:“祖母说得没错,莺姐儿变化忒大了?,大到我?都快不认识你?了?,未出阁前,你?巴不得我?跟你?父亲重修旧好。”
沈莺歌蓦觉鼻腔一涩,道:“跟沈遒生活在一起,母亲快乐吗?”
崔氏低眉道:“以?前是很快乐的,但不知从何时起,我?觉得活在沈府的每一日,都很苦闷。”
沈莺歌道:“这座宅子住久了?对身?子不好,我?给母亲换一座住起来更舒畅的大宅子。”
崔氏笑?着说了?一声“好”。
跟沈遒和离并划清关系,这件事早已埋藏在她心中许久,她想去?做,但每次想要提这件事时,沈遒就?会对她下跪道歉,再三央求她的宽宥,说他会改正,会与汉奸断绝关系,重新做人。
但每次沈遒都没有改正,仍旧暗中效命于?汉奸,一直延续到了?今朝,他说要威胁沈莺歌的性命,来达成他的目的。
这让崔氏彻底死了?心,她万念俱灰,不再对沈遒抱有任何期望。
女儿的劝说和提议,反倒更加坚定了?她和离的决心。
沈莺歌看到崔氏坚决的神色,亦是暗中宽慰。
见沈遒和崔氏,就?如见上?辈子的父亲和母亲。
母亲劳劳碌碌了?一辈子,以?一种自我?献祭式的付出,想要获得父亲的尊重和体恤,但结果适得其反,父亲不仅不把她放在眼?底,反而用她辛辛苦苦挣来的钱,纳了?一房小妾。母亲病殁之后?,父亲非但没有悔过,反而埋怨母亲体弱多病,是个丧门星。
这一世,沈莺歌在崔氏和沈遒之间,看到了?熟悉的影子。
她不会再让悲剧发重演。
除了?让崔氏和离,还有一件事让她始终耿耿于?怀。
当获知了?心中最想知道的答案后?,沈莺歌反而不知如何面对谢瓒了?,大脑有些乱乱的,心态也攒着一团没来由的闷气,不知要如何调整。
心腔之中,百感交集,如一团剪不断理还乱的毛线。
她不是很想见他,但人越是想躲什么,越偏偏来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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