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尴尬了,尴尬得她现在恨不得寻一个地缝钻进去!

“头向前倾,用食指和拇指轻轻摁住鼻翼, ”谢瓒的嗓音显得很?沉静,给她递上一张干净的帕子, 温和道,“这个动作维持一刻钟就好。”

沈莺歌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只好乖乖如言照做,头稍稍朝前倾斜, 捏住了鼻翼,并将鼻血一点一点地擦干净。

果真,维持了一刻钟后, 鼻血就彻底止住了。

她悄悄用于?余光偷瞥了谢瓒,发现他薄唇噙笑, 笑意是藏得很?深, 并不容易教人觉察到, 但她观察得极其仔细,还是捕捉了这个小细节, 道:“你还笑!”

女郎的嗓音水磨一般, 咬音似嗔犹怨, 显得软糯娇柔,字字句句仿佛都能挤出水来,磕撞在听者的心口?上,泛散起了一片棉麻的颤栗。

谢瓒抬手一错不错地仰望她,目光温沉,沈莺歌感觉他像是等待自?己主动开口?说些什么。

饶是再迟钝,她也清楚, 刚刚那一场告白?,还有烟火,兔子灯,对两?人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平心而论,特别浪漫,且特别美?好,她一度都不敢相?信是谢瓒措手安排,还以为他是不是被?夺舍了,才做出超出她认知与预期的事。

他看上去一点都不像是会懂浪漫的男人啊。

当沈莺歌从浪漫之?中清醒过?来时,她淡声道出一句话:“你想用告白?、烟火、灯花,对过?去十年的宿仇一笔勾销。”

她扯开了裙裾,朝后倒退了几步,适度拉开与男人的距离。

视线从他身上落向被?烟火渲染得流光溢彩的江面,最终定格在飘远的兔子灯,嗓音微微颤抖着, “谢左相?,你这样做,太自?私自?利了。”

月色如鎏银,这江畔上的烟火声和滚滚东流的波涛声渐渐重叠在了一起。

女郎的裙裾从谢瓒手掌心里滑出去的那一瞬,他生出了巨大的怅然若失,心中擂鼓愈响,钝痛愈甚,似乎有重逾千钧般的压力沉沉降落在心腔处,压得他难以喘息。

他道:“你不用这么快就答复”

“现在就答复你,”沈莺歌神情略有松动, ????? 檀唇绽放了一丝从容的笑意,“我心里有过?你。”

一缕温柔的晚风撩动着女郎的鬓间发,将她接下来的话,寄送到了谢瓒的耳屏处

“现在,我有了心悦之?人。”

那晚风犹若淅淅沥沥的雨,泼了他一身,是通身遍体?的冷。

江水翻滚而起的怒浪冲上岸畔处的暗礁,无?声地打湿了他的袍裾和脸部,莺鸟木雕以一种更为沉狠的力道攥握在手里,尖锐的鸟喙扎入掌心腹地,让他一直近乎刻骨的疼。

谢瓒望着沈莺歌被?江风吹成海浪的藕荷色裙裾,视线缓缓上摇,定定地凝着她昳丽出尘的面庞。

她上辈子许下的诅咒,最终在这一世应验了。

他从不知“永失所爱”四个字背后背负着多大的重量,今时今刻,他就跟这四个字,齐齐整整地站在同一个句子里。

甚至,他没?有勇气和力气去问,她那位心悦之?人是谁。

只想着在未来的时光里,她会嫁与另外一个男人,冠那人的姓氏,喊那人为夫君,与那人琴瑟和鸣,其乐融融地过?一辈子。

她将会从他的少夫人,变成那人的夫人。

这般的场景,谢瓒不曾设想过?,也从曾放在心上。

许是他太笃定了,笃定她不会离开,笃定她永远会属于?他。

但有着这样的想法,形同掩耳盗铃,是自?欺欺人之?举,他不知不觉在谋划两?人的未来之?时,她早已生出离心。

谢瓒情不自?禁地往深处想,对方到底是谁,能得到她喜欢?

“临走之?前,我还有最后一事想问左相?。”沈莺歌淡声道。

看啊,划清界限后,她连他的名字都不愿意唤了,换作了冷漠疏离的“左相?”。

两?人的关系一下子退回十三年前。

听到那一句熟悉的、含羞带怒的“谢瓒”,竟成为一种梦寐以求的奢侈。

谢瓒克制住满腔悸颤的心绪,沉静地望着她,语气平和:“问吧。”

“过?去五日,你可有遣人跟踪过?我?”

这个疑虑缠绕在沈莺歌心中很?久很?久,自?她误入书?房暗室之?时,就发现有一双平静的目光从后背注视她,如影随形,犹若魅影。

起初以为是错觉,但当谢臻捡到了荷花池旁的和离书后,沈莺歌确证魅影是真实存在的

因为那封和离书?,本该放在书?房暗室,意外出现在了不该出现的地方,她本就是个行事审慎之?人,不可能会犯这种细节上的错误。

听及此?话,谢瓒第一反应是否认,但看着沈莺歌濡湿的眼?睛,乌浓秾纤的眼?睫蘸染着烟火气,她的眼?神颇具张力,他意识到,自?己必须对这一双眼?睛的主人坦诚。

他道:“书?房里有机关,一旦启动,就会警示我布置在燕京的暗桩。”

沈莺歌不置可否,既没?有说信,也没?有说不信,只说了声“知道了”,就转身离去。

可他仍旧舍不得她走,还想再听她多说一些话,还想再多看看她的容颜,只沈莺歌说完那番话,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汴江东岸。

从此?,天高海阔,一别两?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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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苍是负责在汴江放烟花的,放得不亦乐乎,这满城的烟火可太漂亮了,一定能够让主子留住少夫人的心吧?

但放完烟火回到东岸时,竟是发觉主子胸口?和手上皆有剑伤,因失血过?多而昏厥了过?去,举目四望,少夫人不知所终。

青苍一见此?状,急得心急如焚,忙将主子背回谢府,青朔则连夜去了太医院,速速将卢阔找了来,帮忙疗伤。

卢阔提着药箱匆匆而来,看到谢瓒心口?处不断流着血,刺口?还不算浅的,忙开始为他止血医治,好不容易止住了血,整个人又?纳罕不已按说以谢瓒的身手,不该受如此?严峻的伤,更何况是这剑伤是挂在了心口?上,假令剑尖还淬了毒,那麻烦可就忒大了,好在这一次是有惊无?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