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月娘做伤口临时止血莺歌与玉安都会在旁边打下手,这一回也并不例外,但莺歌转了转眼睛,拿过桌上的烈酒坦然递给月娘,“姐姐,用这个消炎。”
余姝瞧着那杯酒,想起傅雅仪用烈酒给她清洗伤口的疼痛,牙根都酸了不少,一个激灵下连忙喝了口茶压下那些可怕的记忆。
可孟昭不愧是能凭女儿身在落北原岗的官场上杀出一条血路的女人,烈酒触碰到伤口时哪怕嘴唇咬得发白,脸上浮出一层冷汗也硬是一声不吭,甚至等疼痛过去了,还有闲心打趣余姝。
“原来不止余娘子,哪怕余娘子周围的人,也都是个个瑕疵必报的。”
莺歌反应过来她是在说自己,无辜地眨了眨眼。
余姝用团扇下半张脸,笑得可乐了,甚至觉得莺歌干得不错,她装傻道:“多谢孟大人夸奖了。”
月娘替她快速处理好伤口后,拓丽便连忙接上给她易容化妆。
月娘几人手脚麻利地收拾了房间,将地上的血迹擦拭干净,又打开窗户散了散血腥气,至于用来擦拭的布条则被几人收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衣服也得换,可咱们这里没有别的衣裳了”余姝咬了咬唇,看一眼拓丽手下容貌逐渐被掩盖的孟昭,灵机一动道:“别给她化淡,化浓些化艳丽些,化完后谁和她换一下中衣。”
孟昭的身形高挑,这里实际上也只有拓丽身形与她差不多,余姝本想再说点话哄了拓丽做这事,可这古灵精怪的小姑娘这回却压根不用哄,举手道:“我我我!我愿意和她换!”
余姝闻言意味深长地看了拓丽一眼,拓丽假装没见着她的眼神,替孟昭化完妆后便连忙将自己雪白的中衣换给她。
孟昭冲她道了声谢,此刻再看一眼屋子里的镜子,便是只见着了一位眉眼极媚极艳,与她原本的模样半点不相同的美人儿了。
“你要怎么做?”孟昭压低声音问道。
余姝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要你做出点牺牲,孟大人可还记得你第一回搜查千矾坊见着我和我家夫人时?”
孟昭:……
她总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王记的场地实际上并不算太大,左右也不过三十间房,托拓丽一开始便小心小心再小心的福,几人的包间在最尽头,也是最后一间搜查,足够她们做好应付官兵的准备。
待到官兵推门而入时,见着里面的风景,竟有些进退两难。
只见有个美人正只穿了中衣被人捆了手脚肩腰束缚在座椅上,一旁另外几个恶劣的女人正轻佻地用花叶和鞭子欺辱着她,唇齿间溢出的大多是些令人尊严尽失的恶毒言语。
推门声大,令里头所有人的动作一顿,那榻上的美人顿时眼含热泪,呼救道:“官爷!救救我!”
这模样顿时激起了官兵们的保护欲,扫视一圈屋内,沉声道:“怎么回事?”
余姝手上捏着鞭子,一脚踹在桌子上,冷漠地看向门口的官兵,“我在此处管教我自己的奴隶,难道你们也要管吗?”
官兵听了她的话有些犹疑,倒不是犹疑余姝嘴里的话,而是犹疑面前的女人见了他们竟然不会恐惧也不会害怕,说不准身份贵重。
连余姝都知晓坍元城里掉落个石头都能砸死几个皇亲国戚,那在此处多年的一堆老油条官兵们更是能深刻体会此事,因此但凡遇着了这种嚣张不将他们放在眼底的人,都会多掂量几分再摆官差的谱儿。哪怕是在平民区也同样如此,妲坍王室圈养的一群纨绔废物,便最爱前来平民区寻乐子,这些人又杂又不好动,时不时便会多冒出来几个新面孔,令人不得不审慎对待。
“你这是什么态度?”
队伍里有个新来的愣头兵见自家长官们不说话,以为到了自己展示的时候,破口说道:“面对官差哪儿还有你能嚣张的?”
“闭嘴!”为首的官兵恨铁不成钢地呵斥道,但他也不会当众打自己脸面,又瞧了一眼榻上泪眼朦胧的美人,他清咳两声:“不知这位姑娘可有奴隶的文书?”
“不必让他闭嘴,”余姝翘着脚坐下了,她托着下巴,凌厉而恶毒的目光看向那个愣头青,“让他接着骂。”
“邀月,辱骂王室成员在妲坍律例中可算什么罪?”
月娘配合地站到了她身侧,回答道:“妲坍王室尊贵无上,辱骂王室成员便是对王的不敬,可当场处以鞭刑三十。”
余姝晃了晃自己手中的鞭子,咧唇笑道:“原来可以施以鞭刑啊。”
愣头青闻言脸色发白,强自镇定道:“你说你是王室便是吗?”
余姝没有回他的话,只冲一旁的拓丽扬了扬下巴,拓丽便从腰间拿出一块令牌递给了官兵的头头。
这一回连头头的冷汗都流了下来,连忙躬身道:“原来是可按儿将军家的小姐,是在下失礼了!”
余姝听着可按儿将军的名头,眸光轻闪。
方才她与孟昭几人商议这场戏时,便是拓丽将她拉到角落提出自己可以用一枚令牌加深这场戏的真实性。
原来是可按儿的令牌。
可按儿将军是妲坍大皇子前往萨芬作战时救下的孤儿,算是大皇子的养子,列入他的籍册中,与大皇子的子女享同等待遇,后经培养成为他手下一员猛将,虽然达不到大皇子左膀右臂的程度,但也是不可或缺的人。
拓丽并不傻,哪怕余姝看出了她对孟昭有点儿意思,可也不可能被情爱冲昏头脑无故暴露自己母亲手下的势力。
这一出是在表明自己的部分底牌,通过余姝向傅雅仪抛出橄榄枝。她在偷偷告知余姝,可按儿是她们母女的人。
任野婧是必然会杀回坍元的,也就在这两月之间。
坍元地势特殊,易守难攻,最高战绩是被围了整整四个月,城内百姓内乱才打开的城门,任野婧一直以来都有意让傅雅仪支持参与她夺位之争,帮助拓丽从内部攻破,与她里应外合,傅雅仪一直没有答应,打了几个马虎眼便截下了这个话头,她并没有参与妲坍内政的想法。
但是任野婧并没有放弃,任何交易无法达成都是因为砝码不够重,而拓丽拿出的令牌就是她们想向傅雅仪透露的一块砝码。
这种两人皆知的信息置换余姝压在心底,继续演好了这场戏。
“最近坍元里流行寻个中原奴隶把玩,你应该不会不知道吧?”
那头头连连点头。
何止是最近流行啊!貌美的中原奴隶在坍元向来都是紧俏的,这都流行许多年了!
只是大多中原女人虽说貌美柔弱,可心机却不浅,反骨也大,常常不是妖言惑众带得好好一个主子玩物丧志独宠她一人,便是干脆地挥刀捅了主子,宁死不从。
后来城里的贵族便渐渐被长辈们禁止把玩中原奴隶了,若有不听话非要玩,长辈又看得紧些的,更是常常拿了藤条将小辈狠狠教训。
余姝轻轻笑了笑,这笑声落在那头头耳中却无端地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