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1 / 1)

余姝没有落座,傅雅仪也没有接话。似乎她一直都是这般冷淡,手中握着烟杆,能少说话便尽量不说话,仿若一尊不近人情的女佛像,高高在上地俯瞰人间。

室内除了炭火燃烧,再没有别的声音。

余姝咬了下唇,收了笑,突然问道:“您今日为何不让我跪您?”

傅雅仪今日的举动太快了些,两人本可以做场更完美更有张力些的戏,她甚至都做好被傅雅仪羞辱的准备,可结果只有夫人轻飘飘的一句话和带着巧劲儿同样雷声大雨点小的水杯,甚至走出去,她都是绕过余姝的。

余姝向来只知晓傅雅仪不择手段,便更想不通她为何这样做了。

“本就要造出不和的假象,早打翻晚打翻又有什么不同呢?早点打翻,你还能少跪一点,”傅雅仪并不觉得这是件什么大事,可余姝却微微一愣,为她的细心和尊重心底泛起一股细细密密的酸胀,像是自己那些被打碎的尊严,被她这样的瞻顾稍稍填补起了些。就这么一瞬间,她感觉喉咙都仿佛被堵了团棉花似的说不出话来。

压了半晌才将这样的情绪压下,余姝向她行了一礼。

“夫人,我会为您拿到您想要的东西。”

话落后便带上帏帽,逃也似的转身离去。

门外的侍女已然听了吩咐,在门前摔了杯子,做出将她赶走的假象,倒也正应了她这逃也似的步伐。

窗外已有一轮满月,星星点点,雪压在挺拔竹叶枝头,时不时便有风吹过,刮出簌簌声响。

傅雅仪细细品着茶,春月一边焚香一边轻声说:“您对余娘子真好。”

察觉到自己失言又连忙补充道:“您对我也是很好的!”

只是对余姝,她总觉得傅雅仪要更特殊些,说不清的特殊。

“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是必须跪谁的,我不太喜被人叩见,”傅雅仪没怪罪她,只用纤细的指摩挲着骨瓷杯,垂眸轻轻补了一句:“她跪完之后,怕是会委屈想哭。”

没有谁比傅雅仪更加知晓,一个贵族小姐落魄至此后会是什么心理。

从天堂到地狱,骨头被打得粉碎,世间的每一项压迫都朝她而来,说不得话,做不得声,一切都只能或沉默不语或言笑晏晏接受,然后找个没人的地方痛哭。

傅雅仪并不想余姝如此,能填补一点算一点。

她并不想这个世界上出现第二个,沾着鲜血,冷酷无情,手段狠辣,阴郁厌世的傅雅仪。

那太苦了。

作者有话说:

想想姝姝和傅姐姐表面针锋相对,在大庭广众下互相阴阳怪气撕地天翻地覆,所有人都知道小妾张扬斗正室,实际上在没人看到了地方两个人暧昧地像火,想亲吻却不敢吻,哪怕在争执中互相碰到手都会有难言的紧张与心动。

斯哈斯哈

想想我就觉得激动起来了=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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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错抱

余姝在王宅这一待就是小半月。

她不常出门,大多穿一身略显朴素的衣裳去王老太太跟前侍候。

侍候得久了,对方看她也稍稍顺眼了些。

每月月底王老太太名下产业都需得结算一番月末账银,余姝恰巧在她跟前侍候着。

王老太太名下的产业颇为繁杂,大多数都是傅雅仪挪至她名下,因此多了些许戒备,总有些介怀在其中。

连带着她面对各个掌事也总要仔细查问,能连轴问上三四天。

一开始,王老太太尚且防备着余姝,面见管事时都要将她支开,免得被她窃听到什么。

后来王老太太体力不支,余姝恭恭敬敬地入了正室照顾,见她颇为乖顺,从不主动问什么,王老太太也就留下她。

事情的转机在四月末。

王老太太的管事拿上来的账簿做了极其高明的假账,王老太太虽年纪大,可她掌家的时日并不算太久远,王老太爷死前,她大多被小妾欺压在头上,连中掼也未曾握在手上,直到傅雅仪进了门,她才靠这个儿媳稍微摸到了点权力,正式有了田产农庄便是在十年前傅雅仪特意划给她了。

王老太太并未系统学习过如何管家,大部分时候靠的都是自己摸索,也就看不出这账簿有何问题。

可余姝从小在家,她父母家人虽偏疼她,女子要傍身的东西却从未少教过她,甚至她十三岁起便跟在母亲年前跟着管理余家上下,这点问题一打眼便知晓。

在那管事以为瞒过了老太太,眉开眼笑就要离去前,余姝抿了抿唇,说了一声:“且慢!”

王老太太看向她,蹙起眉来,不知道她为何突然插嘴,有些不快。

余姝冲老太太福了福身,“婆母,妾身颇通财算,方才这管事手上有笔账,妾身不太明白。”

“你?”王老太太睨她一眼,含着打量和审视,最终才沉着脸点点头问道:“你说说。”

“多谢婆母,”余姝走到管事身旁,问道:“管事说匆房乡二月米面价格上涨,上下左右多了五百两的开支,可据我所知,匆房乡二月米家最贵不过三十二文,哪怕管事庄子上四百口人,最大用量一月三百两也足够了。”

“咱们且不说这三百两,若真是三百两,再多买两百两的储备那也不为过,可您身后的几位随从,牙上齿痕磨损严重,常□□粮不可能造就这般牙口,若您往年给庄上仆从们吃的都是糙米,今年骤然买了精米给上下食用,倒是有些不可信起来。”

管事的与她对视,只觉得此女眸光中的嘲讽有些刺眼,带着一种他过去最为恐惧的属于傅雅仪的凌厉与精明,惊地他冷汗都顿时簌簌落了下来。

王老太太闻言脸色也冷了下来。

这次不是因为余姝的僭越,而是因为她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