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1 / 1)

“你不信鸾鸾。”

这是一个肯定句,傅雅仪说正事时面上的神情便有几分肃穆,“说说为什么。”

“我们与鸾鸾认识的时间也不长,我不敢轻易相信这是一回事,另一回事便是鸾鸾过去做的事打家劫舍的事,能在这么一个小山村里做出这样的决定,狠心聪慧缺一不可,她未曾念过书,想的事却比大部分念过书的人更加有条理,亦正亦邪,很难掌控。若将弗宓的事告知,我怕留有隐患。”

“你怕她在我们离开后用同样的法子,拿下弗宓。”

傅雅仪淡声说道。

余姝点点头,终于将自己的顾虑说出来,“那是一座重达千斤的纯金神像,对我们来说丑陋无比,可是对别人来说那是一步登天的财富,鸾鸾能够靠打家劫舍来夺取过路人的财产,我并不能确定,在我们离开江南后她还会不会用同样的手段去谋夺这一份财产。”

其实同样的顾虑还有许多,就如同她们不知晓弗宓后人到底还在不在,若是在,会不会也变了另一副面容,变得贪婪,变得软弱,向危难俯首,可以轻易出卖自己的祖先。

可就算一切未知,她们还是要走上自己选定的道路。

目前鸾鸾的村庄是她们最好用也最方便用的地方,所以余姝并没有妄下决定,反而这段时间她们一直在一边等傅雅仪过来拿主意一边和鸾鸾多多相处瞧瞧她是否可信。

傅雅仪摩挲着下巴,未曾见到真人她也是无法确定的。

一切也只能看看明日。

这一夜,余姝浑身瘫软地在傅雅仪这极其舒服的床上躺了一夜,并且决定等明日有力气了,傅雅仪决定完了,她也要去镇上一趟,给自己也搞一套一样的。

第二日林人音和鸾鸾回来得最早。

两人是去夜猎的。

村里原本很少有人能和鸾鸾玩到一块儿去,所以她才找乐子般拉着全村人陪她演戏,可自余姝几人来了之后她有一种终于寻到志同道合的同龄人的快乐,上山摸鱼打猎,闲着无事还能学学下棋观花,比她过去二十二年的人生都要快乐,更重要的是,余姝几人不需要她洗脑,她们脑子里对传统的规矩宗法,与她想得一模一样,说起话来起码是不累的。

两人归来时余姝和傅雅仪正搬了躺椅在院子里晒太阳,颇为闲适。

林人音一进门便瞧见了她家夫人,夸张地放下手里提溜的一提兔子,夸张道:“哎呀!夫人来了怎么也不通知我一下!夫人等我可等得着急了?”

傅雅仪闻言睁开眼,只尖酸刻薄道:“没有等着急,也就先享受了一下你们这段日子享受过的好光景罢了。”

林人音故作没有听出她的言外之意,情深意切地过去握住了傅雅仪的手,“那夫人可得再多多享受,不知昨日的枕头舒不舒服?被褥习不习惯?下头的床单垫子软不软和?”

傅雅仪没什么感觉,大概是平日里睡这样舒服的床睡习惯了,躺上去也感觉不到好坏了,而且昨晚上她的床被余姝霸占,被褥因为湿得彻底也换了别的,她在那儿看了半晚上的文书。

不过傅雅仪还是扬眉问道:“怎么?那是你布置的?”

林人音到底没有冒领魏语璇的功劳,免得她待会儿回来之后寻不到东西讨饶,诚恳道:“不是,但是那是我买的,跑了好几个摊花了大价钱才买到!”

傅雅仪幽幽道:“哦,我记得前几日你们在公费单子上写下了一大笔钱,不会就是这个吧?”

林人音:……

林人音卡了壳,没忍住对每日及时记账并且上交积极的魏语璇生出点怨念,记得这么快干嘛?就不能等夫人来这住几天忘了这件事之后再把账记上去吗?

她咬了咬牙,“那自然是我们出!哪儿能让您出呢!”

想起那笔巨款,她心底一阵肉痛,顺便疯狂向一旁的余姝打眼色示意。

说好的帮大家度过夫人这一关呢?

怎么到头来还是得她们自己应付夫人?

余姝没忍住笑出声来,看热闹永远不嫌多,她昨晚被折腾得精疲力尽,觉得自己颇亏,很想瞧瞧别人的窘态。

可这一声笑令林人音反应过来,她松开傅雅仪的手,也跟着笑道:“夫人肯定不会在这样的小事上生气,对吧?”

傅雅仪似笑非笑,她觉得整个傅氏上下的演技都要加强,每次关键时刻倒是都演得不错,平日里却怎么瞧怎么夸张做作。

见了傅雅仪的眼神,林人音松了口气,冲身后招呼道:“鸾鸾,这是我们傅大当家,你来见见。”

这几日若说与鸾鸾相交最深的,要属林人音无疑。

魏语璇三句话打不出一屁,念晰玩得比鸾鸾还疯,余姝还承担搞定傅雅仪的重任要储存精力,这种事最后还是到了林人音肩头。

可是与鸾鸾相处这几日,她觉得鸾鸾实在是个很不错的姑娘,有念晰的大大咧咧坦然勇猛,也有余姝的思维缜密,非要说她像谁,那最像的是孟昭,可她又比孟昭多了几分邪气和任意妄为。

这几日林人音与她相处,觉得她若做个玩伴,那只要与她理念一致,两人必然能成为最好的玩伴,且永远不会感到无趣。

鸾鸾没那么爱钱,相反,她对钱没什么兴趣,她在意的是一个趣和一个刺激。

只要事情有趣,她都能去做,只要事情惊险刺激能取悦到她,那她能抢着去做。

不像个踏实生活的人,而是个游戏人生的人。

鸾鸾懒洋洋地过来与坐在座椅上的傅雅仪打了招呼,她昨夜一夜没睡,如今已是累极,互相认识了一下便告辞进了房补觉。

林人音坐下后将自己对鸾鸾的评价再说了一回,她分析道:“存活与刺激是并存的东西,就像她烧祠堂,既是为了存活也是为了追寻刺激,在此之前她一直觉得自己的日子太过无趣,她想追求波澜起伏的人生。”

“她拉着一村的人打劫做戏,也是为了寻求刺激,她甚至在等官府看不惯过来逮捕她们,届时她又可以寻求另一番刺激,斗完了耆老斗束缚她的规矩,斗完了规矩她想斗律法。”

“她是个很特殊的人。”

正常人一开始都是经受了迫害才会回击,一般情况下是不会提前出手的,就如同魏国的传统中内敛的那一部分,不会主动去触犯规则,不会主动去侵.害他人。知道做某些事可能会造成什么样的惩罚,她们大部分人都会选择规避,哪怕不会规避也会藏着掖着不被人知晓。

可是鸾鸾不一样,她主动触犯规则,并且丝毫不遮掩,面对规则带给她的惩罚,她兴奋且期待,兴奋于自己要经受的惩处,期待于自己未来是如何撕碎这令她看不顺眼的规则。

可是撕碎了一次后没一会儿她便感到无趣了,想要再做点别的事了。

林人音甚至觉得,在这个村子不会再有商队光顾后,鸾鸾会直接无聊地离开,她创下的基业又怎么样?没意思了就是没意思,她要去寻找下一件有意思的事了。

这种人若是在乱世,不是枭雄便是搅.屎棍一般的人物,可现在她在和平年代,这样的性子便颇为危险。

谁知道她哪天会不会直接无聊了准备准备造.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