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些肯定都是假的,若真有这种法子,岂不是人人怀有恶心时都会用起来?这就和中原的巫蛊之祸一般,时不时就要冒出来一次。只是巫蛊不过是口头说说的诅咒,啷彩教的邪法却是真的要人性命的。
傅雅仪眯了眯眼,目光再次扫过这一百零八个打开的小屉,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一般,决断道:“念晰,你去寻一百零八个骨灰坛,将这些骨灰收整署名。上面的黄金笼子全部敲烂送去最近的寺里,便说是我献给佛祖的一点心意。”
“剩下的人,明日开始按过去的路挖掘地宫,那座嵌在地底的金身,如今日一般,赶点三日之内掘出来。”
今日之事有种后知后觉的凉寒感,前来的工匠均有些犹豫起来,大抵怕挖金身又挖到了什么东西。
傅雅仪淡声道:“工钱涨至五倍,赏银每日三百两。”
说罢,她也不再看此处,背过身往山下走去。
余姝和葛蓝鹭跟上了她,在来此处之前,两人已经将自己的推断告知了葛蓝鹭。
葛蓝鹭看了眼已经泛起亮意的天色,却觉得骨头里被这座山林所渗透的寒意还未散去,她轻声问:“这是吗?”
她问的是,这是那一个转折点吗?这是那一个逼疯几乎整个弗宓的女人的节点吗?
“我不知道。”傅雅仪呼出一口气。
余姝也一直处于沉默中,过了良久后她才同样轻声说道:“夫人,那座雕塑可能会比这一百零八座骨堆更可怕。”
傅雅仪偏过头,难得问了一句,“你怕吗?”
余姝摇头,“我更怕不知真相。”
若迟早要经受另一番惊憾,那她宁愿尽早接受,因为她也想知道一个答案。
她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事能够逼疯这么多女人。
这个答案来得很快。
匠人们就着赏银的动力克服恐惧飞快挖开了地上掩埋的金身雕塑。
念晰几乎当天便请了好几个傅宅的医正上山给匠人们看病,这是被吓的。
那尊雕塑竟然有着长满肉眼疙瘩的脸,那是一双双金塑的形容不一的眼睛,每一双都被戳瞎,邪神的脸膨胀地仿若怪物,它的身子上满是外戳的手和脚,不似普通的千手观音,那是肉眼可见的断臂残骸,哪怕被金子雕塑也像软地没有骨头似的东垂一根西垂一根,这样一尊恶心而丑陋的邪神像竟然还在模仿着飞天的动作,令人多看一眼都能被骇个半死。
据说当天将这尊彻底挖出来冲刷干净的几位师傅吓得现在还没有下床,直嚷嚷着要回家。
可傅雅仪和余姝却盯着这尊可怕的雕塑看了很久,目光冷得可怕。
她们通过这尊邪神像知道了答案。
那些被献给神灵的姑娘没有给弗宓带来安稳,连续十年的灾害令大祭司的威信在下降,信奉他的族人急需一个出气口来缓解恐惧。
大祭司在这时发现了啷彩宗的密法,他再次将所有的错都推给了被他牺牲过的无辜少女们。
他扬言这是因为少女们不愿为族人牺牲,惹怒了神灵才会如此,只要他们替代神灵责罚她们,便一定能够得到来年的好兆头,同时还要继续让更多少女心甘情愿为部族牺牲。
于是有了这一尊由各个死去的少女的一部分所组成的邪神像,于是有了那个囚/禁着所有少女骨灰的神坛,他们锁住了少女们的灵魂,崩裂了山将她们金塑的肉身分离镇压,这便是他们对不听话的少女们的责罚。
整个部族都陷入了一种狂热状态,仿佛终于寻到了对神灵道歉的方法。
在这样的氛围中,本就不愿献出少女们的母亲们终于最先疯了。
没有人能够接受自己的女儿被这样污蔑利用。
她们再不愿活在这样的骗局中。
她们决定怀抱最大的以死相搏的决心,摧毁这场她们无力阻止的骗局。
作者有话说:
傅女士把关住灵魂的金笼子垂瘪之后送去寺庙里给佛祖,主打一个你们神的事情自己解决莫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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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设计 ◇
当人失去了活着的希望, 也看清了现实却无力反抗时,那留给她唯一的出路便是带着恨意疯掉。
这也是大多数失去女儿的弗宓女人的想法。
弗宓的献祭永远不会停歇,弗宓的大多数男人都是大祭司天生的信徒,他们对大祭司唯命是从, 哪怕需要杀死的是自己的女儿。
他们并不会知道生活在弗宓的女人每日都是多么恐惧, 既担心自己的女儿是下一个, 又担心自己成了下一个。
他们也并不会知道,这样的恐惧足够将人逼疯, 而人疯了之后反倒没有畏惧了,也没有敬畏了。
她们变得那样冷寂而沉默, 麻木的眼时常望望那座被炸裂的矮山, 大抵是在估算究竟还有多久才能将她们憎恨的一切推翻。
一开始是那个故事, 谁也不知道是哪个聪明的女人传出来的,可大家都有志一同地偷偷扩散开来, 她们希望能有人听了这个故事醒悟, 不要再牺牲无辜的生命,可是没有用, 大祭司很快禁止了这个故事的流传,甚至还处理了几个传播的人。
后面她们还做过什么样的挣扎呢,没有人知道,但总之不是真正麻木的,若真正麻木便也不会好心将侠女赶出城了,可也必然是没有成功的, 否则也不至于借中原大军压境的机会,展开最后的复仇了。
这尊可怕的金身, 长久地沉眠在地底, 史书上没有只言片语, 若不是傅雅仪的挖掘那又要到哪一日才能重见天日呢?
真相总是令人难以接受的。
余姝不记得是听谁说过这句话,但用在此刻却感觉十分准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