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1 / 1)

化妆师正用扁尾梳给她调整发顶的高度,夏星晓从镜子里跟导播对视,“说什么?”

“就是……”

导播在心里咒骂,总监这个老狐狸,这会儿唱什么白脸。

节目倒计时已经容不得拐弯抹角的措辞了,他言简意赅道,“总监让你和文卓这几天先休息,初宁宁暂时代班,等风头过去了,排班再恢复。”

初宁宁妆发完整一脸歉意地站在门口。

行,懂了。

之后,宅在家里修身养性的日子就开始了。

四天的时间,足可以把一个全民热议的话题降至冷门,也能把一个鲜活的人磨得没有脾气。

雨丝淅淅沥沥地敲到着窗户,天已黑成大片。

玻璃窗外攀满雨痕,玻璃窗内水汽氤氲,夏星晓裹着浴巾从浴室出来,湿哒哒的头发披在肩头,淋出一道水迹。

她随手从果盘里拿起一个苹果,又汲着拖鞋到了书房,手机在电脑桌旁“嗡嗡作响”,她充耳不闻。

反正自从“给时砚池投怀送抱”的热搜传出去后,她这几天受到的熟悉的、陌生的异性友人的关心,比她前二十六年还多。

室内无灯一片暗寂,“咔嚓”一声苹果脆响,接着是键盘噼里啪啦响起的声音,夏星晓用电脑登录了网页。

今天是什比克论坛的最后一天,海昱科技的人始终没有露面,文总也没接过她的电话。

电脑屏幕的幽光照在夏星晓脸上,纤长的睫毛打出一片扇形阴影,她右脚屈膝盘腿,左脚吊儿郎当地晃荡着,她在浏览文卓的微博。

夏星晓眉头轻蹙,文家千金这几日在网上销声匿迹,和平日夜夜笙歌大相径庭。

怎么才能找到人呢?

不出所料地,还是没回。

梁舒说得没错,她被时砚池惯坏了,两人从在一起开始,就一直是他哄着她的。

高三的时候,时砚池拿到了全国物理竞赛的金奖,保送海大物理系,国外好几所大学也都发来了OFFER,他统统拒绝了。

理由冠冕堂皇:他得在国内守着她。

…… “所以你别喝,这些都是我的。”椅脚和地面摩擦,她将一提易拉罐全都拖到自己脚边。

梁舒无所谓地继续扒小龙虾,脸颊徐徐在动,眼皮都不抬,“有时候我真的不懂你,时砚池家里那么有钱,你干嘛犟得像头驴,非要自己还债?”

“你真以为我是小说里急死人的女主,没长嘴?”

梁舒回她一个“不然呢”的表情。

花香浓郁,光影薄弱,燥热被夜风吹散。

夏星晓屈膝坐着,发丝在风里扬,喝一口酒,“我妈不同意。”

“她说那笔债务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家里卖了房子,紧缩几年总会还上。但我要是在恋爱关系里受了这份恩惠,将来在时砚池家里,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视线慢慢往她那里看,梁舒的动作缓了下来。“然后你俩就分手了,一辈子在哪?”

善意的人一直善意,忠言一直逆耳,旁观者一直清醒,当局者一路迷途。

梁舒也拉开一罐啤酒,轻轻碰了她的那罐,喝一口,然后微微叹了口气,“其实阿姨是对的。”

“真怀念十八岁的的自己,那时候我浑身是胆满身光芒,觉得爱比被爱更伟大,我的爱就是武器,喜欢谁就要把他斩于马下,那时候我什么都不怕。”

易拉罐因为受力细微作响,梁舒安静地看着她,眼圈也红了。

这种淡淡的疼真的很奇妙,就像数年以前磕碰得来的伤疤,摸上去竟然还有刺刺麻麻的感觉。

夏星晓喝上第三罐啤酒的时候,稍微有一点上脑,店里的音乐切换,是陈绮贞的《台北某个地方》,她跟着轻轻唱。

晒干你的衬衫,收起你的餐盘

呼吸这个早晨你留下的味道

清晨第一班列车,开往同一个地方

那一次你离开我就不再回来

有人在吗?我一个人唱着②

如果真能这么洒脱就好了,夏星晓还是被天旋地转的酒精打败了。

靛青色的流云遮住一半月亮,熙攘的街道边,一辆黑色宾利蛰伏在夜幕下。

男人指头弹一记烟灰,绕过车头往小龙虾店里走。

一片阴影兜头而下,那一秒神思迷离,嗅到空气里淡淡的酒精和男人身上熟悉的香氛,夏星晓声音带着清甜的委屈。

“时砚池,你怎么才来啊?”

大排档的灯光直射到他们这一桌,眼前人,眼泪奔突。

手机“滴滴”作响的时候,伦敦正下着的雨。

这里的雨永远下不停,是一个爱意萧瑟的城市,而他在这里待过六年。

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时砚池撂到微信内容的时候,整个人都被气笑了。

总是莫名其妙地在行进的轨迹上偏离,或者左脚绊倒右脚,或者在很规整的地方一脚踏空,这些异于常人的摔跤方式,身边人都已经习以为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