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面色平静。
难不成知晓他被流放,他母亲对他竟不恨了,总算生出了一丝怜悯与不舍?
“拓儿,我来为你送行。”
竟是叫了拓儿。
宋拓好久未从陈氏口中听说这两个字。
他不禁想到未来流放生活,心头说不出的沉重,“母亲,儿子未想到您能放下过往恩怨,亲自前来为儿子送行。”
“我生了你,送你是天经地义。”陈氏道。
宋拓点点头,目光落在陈氏手里握着的缨枪,“母亲为何带着缨枪来送行,犯人不许携带武器。”
“不是送给你的。”陈氏道,她却未再解释,从怀中掏出一块碧玉翡翠挂坠。
“此物给你,它是你父亲随身之物,他年轻时常将此翡翠挂于腰间,现在我把它送给你,你带着它一起走,走后便不会忘了自己的根,也好叫你父亲在下头第一时间认出你。”
宋拓刚接了挂坠,听闻此话脸色便是一僵。
愤然望着陈氏,“母亲胡说什么,我为何要见我父亲?我不过是流放而已,谁敢杀我,谁敢动我!?”
表面愤怒,内里藏着无尽的惶恐。
陈氏一字一句道:“拓儿,你是理解错了,我今日来替你送行,不是送你去北方。”
她直直望着宋拓道:“我不会叫你出京城,今日我要大义灭亲。”
“我是你母亲,不对你玩虚的,我不会像你祖母那般先柔情抚摸你,再突然用银针偷袭你,你是最了解我的,我对旁人也耍诈,却从未对你耍计谋,我今日要大义灭亲,也光明正大与你说。”
宋拓愕然说不出话,脸色渐渐阴森,牙关咬得紧紧的。
“原来你这几个月日日练缨枪是为了杀我,你也知我是你儿子,为何待我如此心狠?”
“拓儿,不是为娘心狠,是你命不该留。”
“你杀了胡妈妈,掠夺我一生财富,你派手下护卫暗杀我数次,你对我早已无母子情分,我尽管知晓你去北疆无好日子过,是很好的惩罚,我却不能叫你踏出城。”
“为何。”宋拓心头渐渐发寒,咬牙道:“母亲,我是你十月怀胎亲生骨肉,你真的要如此狠心?皇帝尚且容我一条命苟延残喘,朝廷尚且叫我流放改错,你身为我母亲,却要我即刻去死?”
陈氏情绪丝毫未激动,平静解释道:“你若出了城,离开我眼皮,你便不受控。便有可能伺机逃离,更有可能心怀怨恨,犯下更大错误叫整个宋氏为你承担恶果。
你弑母、虐祖,早已扭曲人性,我要防着你以一人之力害整个宋家陪葬,只要顶着宋氏子孙姓名在外且还不受我管控,我便要大义灭亲,断不会留你的命,今日你不死,我无法安枕。”
“母亲话里话外,竟是要对我赶尽杀绝!”宋拓突然仰天笑起来,笑声透着讽刺,“我还道祖母用银针偷袭毁我眼睛是报复,你却要我的命!比祖母更狠毒!”
“不一样。”陈氏坦白道:“你祖母扎瞎你一只眼是为她个人泄愤,扎下去她便心头解恨,而我杀你却同时杀了我半条命。”
“你变成这副样子,是我将你养废,我这个娘责任巨大。你是打我肚里出来的,十月怀胎,母子连心,杀了你,我无一滴泪也要去半条命!”
话到此,陈氏突然将缨枪重重震地,“今日我已叫你表弟通融,未叫你拷脚镣,莫说我做娘的欺负你。”
她举起缨枪,猛地朝宋拓刺去。
宋拓有武艺底子,连忙后退,踉跄着躲过去。
他仓皇往后退,陈氏便步步紧逼,“你莫躲了,我杀你也是斩自己罪孽。我将你带来这世上,未教好你,叫你大逆不道丢了人性,我自会亲手送走你,待你走后我会用我余生为宋家做些好事,叫你爹在下头欣慰。”
宋拓眯起眼,阴沉道:“好啊,既然你不叫我活,我便什么孝道也不必守了!”
第380章 封诰命
他说话时,眼神阴鸷。
突然闪电般弯腰,抓起地上一捧土,狠狠朝陈氏面上扬去。
陈氏无防备,纷纷扬扬灰尘扰的她眼前一片昏黄,她却不慌。
日日夜夜练缨枪,她手臂力量已能稳稳拿着缨枪保护自己不受突袭。
瞧着宋拓袭来,稳稳侧开身避过,缨枪在身前一横。
“你道我这几个月为何苦练缨枪?”她冷冷道:“一为了防备你叫人暗杀我,二便是在我心中隐隐有所预感,你我母子间迟早要到今日这一步,我要亲手处决你这孽子!”
“你死到临头还耍花招?看枪!”
猛地一枪刺去,宋拓堪堪避开,后背衣服被挑破,枪头刮烂他的皮肉,他体验到死亡边缘滋味,心脏几乎跳出喉咙。
“不!”他惊慌大叫:“这不公平,我心疾未愈,又在天牢里受毒打,浑身无力!”
陈氏不退反进,将缨枪挥出残影,每一次充满力量的落下,宋拓都要使全力抵挡。
他几乎受不住,又厉声叫:“我手中无武器,你但凡给我一把武器,也算公正些!”
陈氏冷冷望着他,“这世上哪来的事事公平?你从头至尾为你错误寻借口,你满嘴怨恨,你满心不甘,却无一句悔过之言,于胡妈妈而言便公平吗!?”
她陡然发力,一枪刺向避无可避的宋拓。
“母亲!!”宋拓眼底生出惧意,突然悲怆大哭:“儿子知道错了!”
“我不该在走投无路时抢夺您嫁妆,不该对胡妈妈心狠杀了她,更不该将祖母从府上赶出去,最最不该的是叫侍卫暗杀您,我不是人,我实为孽畜!”
他用巴掌扇自己。
每一下扇得很用力。
陈氏动作迟滞,缨枪尖逗留在宋拓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