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时都未和陈氏打个招呼,只对着族长拱拱手便走,再也没了对侯府的恭敬。

到最后,满院子走的只剩下西府众人和族长。

陈氏往日尚算坚强,今日却承受不住族人的白眼,眼泪一会儿一冒。

她又抹泪,说道:“我算看出来了,侯府是到头了,再往后便是墙倒众人推,却怪不得亲戚们,是我那孽子造的孽!”

族长叹气,宽慰她:“为今之计,侯府还是要想办法先安定族里人心,等侯爷今日回来后,还须得好好劝他,若他能出面向各家表个态,亲自登门致歉,族人的怨气也能缓解几分。”

“犯了错不怕,总要堂堂正正认错、改正,侯爷今日非但不知错,还甩袖便丢下众人走了,已经失了人心,我言尽于此。”老族长摇了摇头,也叹息着走了。

“啪!”

陈氏猛甩自己一个大耳刮子,嚎啕大哭起来,“是怪我,我未教养好他,我追悔莫及,若是再给我一次机会……”

她顿住,似有感慨,仰面朝天哽咽地问老天:“我是个粗人,自小我母亲连穿针引线都未教过我,还是和府里妈妈学来的,我不像那些高门贵府的大小姐,闺阁里便知晓该如何相夫教子,就是再来一次,我会把他教好么?”

她想到炳炎还在时,对儿子寄予厚望,每日要在书房陪他几个时辰,是他自己背不会拗口的文章,写不出简单的策论。

是天赋,是他生来愚钝,便不适合。

“映璇,难不成一切都是注定,是咱们侯府注定在拓儿这一代便气数尽了?”

韦映璇不知该如何回答。

积重难返她心里冒出这个词。

宋拓的今日可以说是她一手推动的,也可说是他自身的性格和成长经历造就的。

当他一帆风顺,身边所有人皆是有助于他时,他便能够顺利地混到三品官。

他的成功,靠的不是自己的能耐,而是借势。

是借了韦映雪的势,借了老夫人的势。

一个帮他管理侯府,挣银子稳住财富,另一个帮他排忧解难出谋划策,他的官途蒸蒸日上。

当这辈子出现自己这个变数,韦映雪和老夫人都被她拔除后,他又丢了稳定的差事,劣势便暴露无遗了。

说到底,他自身的能力和格局都撑不起他得到前世那样的身份和地位。

西府的大老爷不落忍,上前道:“弟妹,你何苦如此,错不全在你……”

陈氏摇摇头,哭的不能自已,“你不用宽慰我,我知晓是怪我,我不会养育,否则也养不出这个逆子。”

陈氏急怒攻心,当晚就病倒了。

韦映璇得知去探望她时,她刚退了烧,正靠在床榻上,额头上蒙着浸湿的手帕巾。

本来精神奕奕的人,经此打击一下子变得颓丧,面容沧桑,仿佛突然老了十几岁。

她看向韦映璇,回忆过往:“我刚嫁侯府时,见识过侯府当年的盛况,那时老夫人和各个国公府都还来往着,年节上走动的皆是皇上跟前的红人。

再看今日,族里人都敢指着鼻子骂你我,一对比才觉出可悲,映璇,侯府是彻底失势了,今日之前,便是混的再不如意,也还有族里人拥趸,从今日起……”

她讲不下去,眼泪又往外冒,“你理解不了,你嫁来时侯府已经下坡路了。”

“今日这些亲戚,在过去是和咱们同气连枝,都是嫡支出去的,有大事时能指望的也是这些人,今日却因这个逆子,全都开罪光,叫他们恨死了侯府。”

“映璇,侯府是真的不成了。”她捶胸顿足,悲伤不能自已。

韦映璇面色也凝着,她心里存了一件事,今日异常沉默。

听到此处,忍不住说道:“母亲,映璇有个念头,想问您的意思。”

陈氏听见她说话时声音微微颤了几下,平日里儿媳无论何时,无论对谁说话皆是淡定,今日这个语气,莫非……

她猛坐直身体,紧张地问:“可是族里哪个又骂了咱们什么?”

“不是。”韦映璇摇头,“母亲,您可考虑过将爵位让渡?”

“什么?让渡?”陈氏闻言,大吃一惊,脸色发青地道:“你作为侯府当家主母,远儿的母亲,你怎可说出如此糊涂话?各朝各代虽有让渡一说,可你真听说哪户人家让渡爵位了?史书上可有说?”

韦映璇闭了闭眼,道:“婆母,事已至此,或许让渡是侯府眼下最为体面的应对之策。”

她见陈氏脸色难看,却还是说:“是媳妇方才刚刚萌生的念头,我随意说说,您姑且一听,若您觉得不好,便当我未提过。”

第274章 变天了

“峰哥儿犯的错并非牵连全族的错,大皇子仁善,一早便说过不追究此事,可侯爷偏偏又节外生枝,惹恼了皇上。”

“此事表面上看,是皇上替我一个妇道人家做主,实则未尝不是在敲打侯府。”

“这些年太平盛世,可一些老牌勋爵却还站在曾经的功劳簿上,他们舒坦日子已经过得太久了,不知外头早变天了,皇上越发无法容忍勋贵中出现侯爷这般行事荒唐者,可宋家太上祖从龙之功,皇帝却不好随意夺爵,今日之罚,表面上是为我一个妇人出头,实则是借此敲打勋贵。”

她道:“今日皇上龙颜大怒,不仅收回咱们祖坟那片地,还不许小辈们科考,经此事,咱们侯府在京中,在族中声望都会一落千丈,族人对咱们非但没了敬畏,还充满憎恨,便如您所说,侯府是彻底失势了,今日之后,谁都可上来踩一脚。”

陈氏攥了手指,“你继续说。”

“侯府如今已经陷入此等境地,硬撑下去也无意义,不如退而求其次,将爵位让渡给西府。”

陈氏不赞同地道:“可爵位乃先祖传下来的,好容易传到咱们手里,咱们一家便是宋家最尊贵的一支,怎能轻易让给西府?”

“婆母,我知晓您的心情,人一旦在高处站过,领略过高处的风光,便无法再欣赏到低洼处的风景,儿媳又何尝不是?但您想想,如今局势对咱们侯府极为不利,侯爷犯错,让咱们侯府在朝中,在族中都失尽人心,若继续硬撑,只会引来更多非议,甚至影响到其他族人前途,您真的以为科举只影响三年么?”

“三年后便是他们能参加科考又如何?朝廷可会让宋家子弟一帆风顺?”

“西府不同,他们家风清正,为人处事得体,在族中一直以来都极有威望,婶祖母的做派您是见过的,婶祖母引领下,西府小辈里没有荒唐另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