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斥骂了胡妈妈,又对陈氏说道:“您跑到我院子里,叫下人无故掳走峰哥儿,又是何意?”

连母亲都未叫,也未自称儿子,一个您字起头就把话说出来了。

心里的怨恨可见一斑。

陈氏怒道:“我要带他去映璇那儿站规矩,不行吗,我这个祖母管教不得庶孙吗?”

宋拓黑脸说:“上回刚得了老佛爷教训,我不想与您为难,您带着胡妈妈走吧,是我免了他站规矩,与他无关。”

陈氏冷笑,“你还知晓太后教训你,我看你未长记性,表面上服软,心里恨不得我去死。”

宋拓竟都不辩解,不耐地蹙了眉头说:“峰哥儿的学业乃重中之重,过些日子大皇子选拔伴读,峰哥儿要代表侯府去争此荣誉,您在此时还是以大局为重的好。”

陈氏呸一声,“他在宋家祖坟上都敢用炮仗炸他祖母,此事传出去,皇帝哪里敢用他,你是痴心妄想了!你做父亲的,莫要一碗水端不平了,你倒是关心关心远儿,侯府真要争此荣誉,那也是远儿争得容易些。”

宋拓强忍着不耐说道,“远儿也是个好苗子,只是天分差了些,样样都是普通少年的水平,我一直关注他的功课,也未见他哪里拔尖,算学就莫提了,皇帝给大皇子选拔伴读,不看算学。”

“远儿他守规矩!远儿他善良,有德行!岂是峰哥儿能比的?他曾祖母待他好,他却用炮仗炸他曾祖母,你如今待他好,却不知他未来会如何拿刀扎你的心窝子。”

“我的儿子,自会孝顺我!”宋拓咬着牙道,“父亲便是善良有德行,一辈子忠厚待人,朝廷重用他了吗?他可得到该得的地位?”

天色渐暗,下人将各屋的灯都点亮,又有小厮举着火把过来,明暗交错间,竟显得他脸上表情十分恐怖。

像是被仇恨撕扯的变形了。

陈氏惊的心跳漏一拍。

“侯爷。”孙妈妈恰在此时走上前,讪讪禀报:“今日怪老奴,峰少爷在书房里写字时一直把玩这木盒子,老奴想起您的交代,就将这盒子没收了,引得峰少爷大吵大闹,夫人许是在外头听见了喧哗声,才进了院子。”

陈氏:“没错,是如此了,否则我还不稀得来!”

峰哥儿急忙辩解:“我没有我没有!父亲,你莫听她胡说,放开我,我要我的盒子!”

宋拓心里也疑惑起来,“什么盒子?拿来我看。”

孙妈妈赶忙递上盒子。

宋拓瞧见挂着锁头,伸手掌一劈,镂空花纹处顷刻裂了个缝,他徒手将盒面掰开。

从里头掉下一堆宣纸。

有些是白纸,有些上头作了画,写了字,一看便是随手涂鸦之笔。

宋拓随手捡起一张,见上头画着个口眼歪斜的长发女子,且旁边还注释:此乃贱人韦映璇,快去死。

他眼皮子一跳,立刻将纸揉成团,毁尸灭迹。

“不过是些孩童涂鸦之物。”他翘着嘴巴道,神情中竟莫名有些幸灾乐祸。

“侯爷!”他的小厮宋或眼尖地看向他脚边另一张纸,瞪大了眼睛,“这……”

宋拓低头一看,竟见地上那纸上画着个小人。

头上写着“拓”字,且头发是以绿色颜料特意染过,身上则写着“王八”二字。

起初宋拓都不敢相信。

他晃了一晃神,再认那拓字和王八二字,脸色瞬间就沉了。

峰哥儿大字写得好,他的字都极有特色,是仿着名家练出来的,极容易辨认,这样的字侯府里也就峰哥儿写得出。

陈氏方才就瞥见了,再也忍不住,叉着腰哈哈大笑,“好好好,你的好大儿果然孝顺,你便好好栽培他吧。”

宋拓气的脸都变形,听着陈氏的笑声,脸皮像裂开了一般掉落在地碎成八瓣。

他暴躁地吩咐他的护院,“去,把峰哥儿送到翠雍居站规矩去,从今日开始,每日规矩多一时辰,回到斑斓院再让他站一时辰。”

他气的一晚上吞了六颗药丸,次日也未去叫媒人给韦映雪送婚书。

第217章 仿成

陈氏一大早就将此事说给韦映璇听。

她绘声绘色地描述,很解气地道:“他还嘴硬,说他的儿子最孝顺他,那幅王八涂鸦一出,他那张嘴便好似被缝住似的。

你是未见他的样子,吹牛时有多嚣张,那一刻便有多难捱,他脸都挂不住!这便是一报还一报,他不孝顺自己的母亲,他的儿子也在背后诅咒他!”

“我都未想明白,为何要将他父亲的头发,发冠都涂染成绿色?难不成还有何特殊含义?”

韦映璇表示不知,“许是侯爷近来常戴绿帽,或是绿色头巾?不过儿媳却未多注意。”

“夫人、大奶奶,老奴倒是听说过一种说法,前朝时期,中原有些地区的官府,强制本地妓女的家属戴绿头巾,自然是低贱含义。

老奴在虢州时,就曾听当地人互相之间以此调侃,当某人妻子不忠时,便戏称其戴了绿帽子,虢州是前朝都城,前朝那些风俗便一直保留至今。”

齐妈妈走南闯北,对各地风土人情都有了解。

陈氏闻所未闻。

“你说这风俗就算是真的,峰哥儿又如何知晓?他如此年幼,又只在北疆长大的。”

齐妈妈也露出费解神色,“您说的是,想必峰少爷的画,与老奴说的例子无关了。不过也说不好峰少爷在北疆时,是不是有过什么不为人知的经历。”

陈氏愣了愣。

她沉默了良久,不知想到什么,忽然就说有事要告辞,一阵风似的走了。

陈氏想到,她兄长当初在北疆待了十七八年,她侄儿去的则是东北军,听莽儿说起过,他军中有不少战友后来又去了北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