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有万一。”王老夫人打断她,“再给我夹一碟芹菜。”

王夫人:“……”

早已习惯婆母凡事不上脸,便是天大的事也稳如泰山。

王家餐桌上并不十分讲究用餐礼仪,用餐轻松融洽,老夫人也未磋磨儿媳,一直以来王夫人都与婆母一起坐着吃饭。

她挥退丫环,亲自给婆母布菜,站起身拿了婆母的小碟,添了芹菜。

就听老夫人慢悠悠说:“你是关心则乱,昭儿知晓分寸的,七年都忍得,如今会忍不得?”

王老夫人圆脸,满头银发,说话时双眸温和沉定。

她老人家自有一套她独特的智慧与经验,即使面对家族中最顽皮的子孙,她也从不疾言厉色,总是眉目温和,细心教导。

王夫人道:“母亲,道理儿媳知道,却怕他克制不住,您也知道他那个固执的性子。”

又缓了语气说:“今日见了韦映璇,我倒是稍稍松了口气,她是个明理有分寸的,我本是看在昭儿的份上招待她,想着随意聊几句,却未想到竟聊得越来越投机,她是个通透的,言谈间也让人如沐春风。可惜,可惜已嫁做人妇,否则与昭儿倒是很相配。”

“莫再唏嘘了,他与那南亭侯夫人……不见得未有转圜余地,若无余地便去创造余地,谁叫他钟情人家?昭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他如何行事你不必处处干涉,只要他不违背礼法,不利己害人,便都随他去。谁未年轻过?你莫像贵妃似的整日逼他。”

“儿媳哪里有您心大,他心仪的是有夫之妇,只要一想到此,觉都睡不踏实……”

王夫人刚说到此。

她的儿子王辰轩从外大步跨进来,她立刻闭了嘴。

王辰轩却难掩脸上震惊之色,见了礼问:“母亲,您方才说的我都听见了,兄长竟喜欢上一个夫人?”

“你……”王夫人气恼:“你这个皮猴,进屋来也不知道吱个声,这些不该你过问的事你少来打听!”

王辰轩眉毛一耸一耸,五官乱飞,搞怪起来,“行行,母亲大人,是儿子的错,儿子下回行至门前,先‘呔’地大吼几声,先让母亲警足了醒,儿子再一撩衣袍,铿铿锵锵大动静地迈步进来。”

他是个十分机灵活泼的孩子,自小便十分好动,整日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喜爱之物也是常常变换,和董昭安静念旧的性子南辕北辙。

好在,他家教严格,硬是规范了他的顽劣,功课很好,武艺也十分不错。

便像此刻,也自认和母亲开无伤大雅的玩笑,母亲脸一黑,他立刻浑身紧绷站直了。

老夫人听了孙子的怪话,慈爱地呵呵笑。

王夫人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

蹙着眉,指着他“你你”了半天,黑着脸道:“你也是个十八的大小子,该知晓是非黑白,也该知晓为你兄长着想,你昭哥性子轴,你既知晓了他做的不对,便该寻机会劝阻他,你们兄弟感情素来好,你便多在他耳旁絮叨絮叨,千万莫让他泥足深陷,知道吗?”

“啊,这!母亲……此事实在困难重重!”王辰轩愁眉苦脸,“儿子整日见都见不上兄长,恐怕无法替您分忧,要不您先让兄长回府住?”

王夫人气结:“腿长在他身上,他不愿回来,我有何办法!我记得他说眼下在东郊,明日阿忠回来取物时,你叫他带着你一同去,认准了地方日后常去。”

王辰轩笑模样答应了,“知道了母亲,此事交给儿子,不过您还得有个心理准备,兄长若不听,咱们便也只静观其变,保不齐事情另外又有转机。”

他玄妙地一笑。

王夫人便知他定无好话,怒问:“什么转机?”

王辰轩大着胆子道:“说不准让兄长见那位夫人几面,兄长反而浇灭了一腔热情,觉得不过尔尔。若不给见,他反倒会一直心心念念着。”

说完,火速遁去到老夫人身后躲着。

第184章 董夫子可疑

老夫人和煦地笑:“你瞪他做什么,小轩儿说得明明有道理。日久见人心,莫说旷日持久,寻常人多接触那么几次便能瞧出其人秉性。”

“你不许昭儿与她见面,正合了昭儿身上那个念念不忘的坏脾性,他们过去多年也未见过面,他忘了吗?倒不若顺着他,他想见便让他见见,若这妇人没那般好,他自然也就不惦记了,若她真有千般好万般好吸引着他,他便是一头栽进去……倒也说得过去。”

原本十分硬气的话,说到最后却是一拐弯,气势弱了,不了了之。

王夫人险些踉跄倒,“您就如此惯着昭儿?”

不惜寻这些莫名其妙的借口也要纵他。

“哪有?祖母是大智慧,儿子觉得祖母的见解妙极了,若哪一日我在场,定帮着兄长对那位夫人好生挑挑刺,没准兄长就不惦记她了。”

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露出两颗空了的门牙,王辰轩则咧出两排洁白的牙齿,笑容明朗。

王夫人看着婆母与儿子一老一少,只觉思绪紊乱,她揉了揉太阳穴,方才清明了。

“咚”坐在椅子上,拿了碗筷吃饭,负气地道:“我算知晓了,我劝不住昭儿,也说不过您,我干脆什么也不说了,您走着瞧,他迟早要闹出风波不可。”

老夫人呵呵呵,“多吃饭,吃芹菜。”

卧梅轩里。

韦映璇这顿饭同样吃的磨蹭。

吃过了饭,远哥儿迟迟未走,巴巴等她。

韦映璇疑惑地看他:“有话与我说?”

董妈妈知晓他想求什么,笑了,“你好好和大奶奶说,老奴陪您去。”

韦映璇恍然,这是又要去什么地方了?

远哥儿果然期期艾艾地问:“母亲,我今日下午可否再告假,去裴夫子在东郊外的书院?”

“前几日不是刚去?你今日又与裴夫子约定了?”

远哥儿摇摇头,“不是裴夫子,是一位姓董的夫子,他饱读诗书,算学高超,儿子去后也不会耽搁了算学,董夫子会教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