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子是外门上当差的,嘴皮子练的利索,一进门就噼啪回禀。

“夫人,侯爷,大奶奶,是这么的:大将军府王夫人派了王家的大管事过来给侯爷传个话,说是京城西北百里外那处湖心塔岛是王家置的地,塔楼是王老夫人多年前特意为家中嫡长孙建的一处藏书阁,岛上还种了些西域国带回来的奇花奇草,每到春夏,景色宜人。”

“今日王夫人却惊闻侯爷命人去上岛搜查,还与岛上护院发生了冲突,王夫人一经询问,方知晓侯爷是因昨日大奶奶上岛心生了误会。”

“王夫人宅心仁厚,生怕引起侯爷与大奶奶间误会,特意叫管家过来与侯爷解释清楚,昨日是王夫人听说咱们大奶奶在附近,特意差人邀请咱们大奶奶忙完族里的事儿,待回程时顺道拐去岛上赏苦柬花的。”

“这些日子正是苦柬花花期,王夫人知晓咱们大奶奶喜欢那花的味道,今日特意还让王家大管事送了香囊过来赠予咱们大奶奶。”

大门上当差的奴才都训练有素,传话时会将对方家仆的话原模原样、一字不漏地传递来。

婆子转述完,屋内一阵静默。

直至婆子小心翼翼拿出一物,屋内人才从震惊中回过神,见婆子手里拿了个绣工十分整洁精美的袋子,一看便是上等丝绸,绸面光泽柔和,触感丝滑,是温润的湛蓝色,十分贵气典雅。

陈氏刚要奔上前去接,韦映璇从斜里一伸手,长指捏了袋子抽走了。

“你即刻去回话,便说昨日上岛多有叨扰了,多谢王夫人今日的厚礼,回头我定当备厚礼登门致谢。”

“是,大奶奶,奴婢立刻去传话。”婆子连忙应声去了。

韦映璇打开布袋子瞧,里头装着一个滚胖滚胖的月白色香囊,肚儿圆溜溜的,装的鼓鼓的,全是晒干的苦柬干花,握在手中散发出绵延不绝的甜甜香气。

陈氏眼睛直发光,走上前激动地问:“好映璇,你怎会认得王夫人的?何时竟与王夫人这等人物有了交情!?”

韦映璇自己且还恍惚着!

尽管心里疑惑,面上却不显。

语气淡淡地,“婆母这话问的,您可还记得方才您还在与侯爷一起指责我不守妇道?”

“咳。”陈氏面色尴尬,“此事原来是一场误会,既是王家的地盘,还是王夫人主动邀请映璇你去的,那你自然是去岛上赏景的,怎会是见外男,是拓儿瞧错了。”

说着,狠狠剜宋拓一眼。

要不是拓儿言之凿凿说映璇与人私通,她也不会冲动的请韦昌来啊!

拓儿做事,也太没成算了!上回说映璇偷了他的字画,最后却是莫须有的事。

此次又坑她一次,她怎就生了这么个与自己犯冲的儿子?

韦映璇却甩着脸子说:“婆母刚才可不是这般说的,您还和侯爷一起叫来了家兄,侯爷口口声声说我在外偷了汉子,逼迫家兄训斥于我。”

她又看宋拓,目光冰凉,“侯爷方才还叫嚣着让我兄长拿出个说法,怎的现在不吱声了?”

宋拓已在旁傻站着多时,想着王大将军,整个人呆若木鸡。

直到听见她讽刺十足的话才回过神。

他一张脸涨的通红,语无伦次地道:“怎会是王家,我未料到竟是如此,也太巧合了,昨日去那岛上怎未见王家标识?若见了,我必不会误会……”

他喃喃自语,既觉得十分意外,又说不出的懊恼。

早知如此,他方才就不与大舅子说那么多了,这下可好,该如何收场?

怪道他昨日轻易被打昏,如此便说的过去了,王将军带兵打仗,将军府的护院自然都不是泛泛之辈,恐怕是把他当做登岛作乱的坏人,因此才扔去了青楼。

可映璇又是何时认识王夫人的?竟然还能被王夫人邀请入岛上赏景。

却未待他想通这些,肩膀上突然被一柄扇子敲打了一下,他耳边传来韦昌冷飕飕的声音。

“侯爷的意思,你私自窜闯将军府外宅,污蔑我妹子与外人有染不成,却要怪罪将军夫人未在岛上设标牌的过错?”

“不,不是,我并非此意。”宋拓脸色煞白,急赤白脸地否认:“我怎敢责怪王夫人,上岛是我莽撞了……”他分外艰难地道:“大舅子,今日之事……我十分歉疚……是怪我太冲动,未能弄清楚原委便将你请来……”

他说到此处,气恼地盯了陈氏一眼。

心头暗暗怨怪,若非母亲多管闲事,不与他商量便将韦昌叫来,事情也不会这般。

韦昌早准备好了满肚子话,当即讽刺起来:“侯爷,你莫怪我做大舅哥的说话难听,我平日里瞧你性情爽利,为人像是个实在的,怎料得你做事竟如此愚不可及,未得证据便指责发妻不洁?说出去都叫人笑掉大牙。”

“你便像是那泥足巨人一般有勇无谋,看似英气勃勃相貌不俗,实为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之辈,揣着那点匹夫之勇就敢擅闯王将军私宅,还对王将军夫人大不敬!”

“你一介蛮牛武夫,不讲证据便信口雌黄,冤枉我妹子却是想讨回罪己书?实在阴险刁钻至极!古人云‘相敬如宾,举案齐眉。’你今日之举却是薄情寡义,已是背离了夫妻相处之道。”

第120章 这病,要遮掩

宋拓面容扭曲,脸上滚烫难耐,恨不能把拳头揉碎了。

他何时想过对王将军不敬?大舅子瞧着温文尔雅,一张嘴却毒辣无比!

可事已至此,他却是不知该如何替自己解释。

王家都派人来说明了情况,叫他无话可说,一张脸像被扇过似的,只能讷讷地听着大舅哥训斥,大舅哥左一句匹夫无脑,右一句蛮干莽夫,他气的脸色发紫,却也只能窝囊地受着。

他还想着如此至暗时刻,母亲自知做错了事,想必会帮衬他几句,一转眼居然瞧见陈氏对着他满脸责怪。

陈氏竟抚掌附和起韦昌:“拓儿,你大舅哥说的极是,你对映璇也太刻薄了些,她整日劳心劳力操持家事也够累了,却要担上不洁的名声,换了是我怕要气死了。”

“且你怎如此胆大包天?未得允许就擅闯王将军的外宅?若是被人参到圣上那儿,你定会受处罚的,还连累的侯府面上无光!”

陈氏也满腹牢骚,她是为了拓儿出头,叫韦昌来也是想着自家兄长训诫自家妹子的,岂料拓儿嚷嚷映璇不忠却又是一场误会,上回大张旗鼓搜屋她便吃过教训,今日便果断起来,旗帜鲜明地表明立场。

“你也莫怪母亲不向着你,便是我的儿子,犯了大错也休要叫我受连累。你自行去和你大舅哥解释吧!”她铁面无私地道:“你祖母身体不适,我还要去给你祖母侍疾的,都是为了你才耽搁到现在。呵呵,姻侄儿,既然事情都查明真相了,你也消消气,便多坐一会儿,多饮几杯茶,一定要让拓儿好好的赔礼道歉不可,吃了中饭再走哈。我急着去看婆母,先告辞了。”

说完即撒脚开溜。

韦昌都惊呆了,这是做夫人的人?这是什么妇道人家,行事如此荒诞不着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