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无奸情,便只当请韦昌过来敲打敲打她,兄长教妹子讲妇德总是没错的,她亲兄弟说她几句总比与拓儿吵架的强,便是出嫁了,也要给自己兄长几分面子的。”

胡妈妈惆怅地直叹气,她是知晓夫人打定主意的事,自己劝不住,只好让宋拓的小厮宋或赶紧去韦家请韦昌过来。

韦昌比宋拓长四岁,在礼部下设的文华殿做编撰,品阶不高,却是一份十分彰显身份地位的差事, 每逢京城春季的会试都由文华殿编撰考题,是以地位极高,平日很受人尊敬。

作为韦家嫡长子,他自然也是得了韦谦真传,十分注重规矩礼仪,举止高雅,风度翩翩,讲起孔孟之道来滔滔不绝。

这些年虽未能传出精彩绝艳的文章来,但他自小饱读诗书,在韦谦的督促下头悬梁锥刺骨,终于在近三旬时考中进士,做文章的基本功非常扎实深厚。

他发髻总是梳得十分顺溜,腰间常年挂着白而无瑕的玉佩,春夏秋三季都拿着把扇子,隔几日便换了扇面上的图案,喜欢与城中文人雅士共赴诗会,成日都忙得不在府里,不是去清谈便是去诗会了,他心中装着诗词歌赋,他父亲韦谦心思则在作文章论政,父子俩都不怎么上心家中琐事。

韦昌所在的衙门里本也不忙,不需日日点卯,一听说妹夫叫着去侯府有要事说,他便想也没想便跟着宋或前来。

正好,映雪在家数日,侯府也未有个说法,他也想顺道与宋拓商议此事,探探侯府的口风,无论如何总是不能丢了韦家脸面的。

小厮领着他进到二门,胡妈妈亲自站在那儿迎接。

“大舅公子!您可算来了,夫人有请。”

韦昌分外疑惑。

不是说妹夫叫他吗?怎是夫人身边的妈妈过来请?

胡妈妈连忙解释:“您先请,侯爷稍后也会去的。”

韦昌便不疑有他,跟着胡妈妈去了陈氏的长春院,在待客厅里坐下,早有茶水点心备上。

韦昌也就安安心心的等。

陈氏很快走进来,“亲家大舅哥!我早听说你在衙门里事忙,按说,家丑不可外扬,拓儿今日不该把你叫来,可他也是没了办法,眼下这桩事,非得请你过来讲讲理不可,且听我缓缓道来,是这么的……”

听完陈氏的话,韦昌手里的茶杯盖颤了又颤,险些掉在地。

他勉力维持着脸色,把茶杯顿在小几上,“竟有此事。“

陈氏瞧着他腮骨紧绷的样子,心道稳了。

韦家这样的读书人家,发起怒来和他们武将世家大有不同,尤其是韦昌这样的进士出身,非常讲究体面与文采。

别看韦昌现在十分克制,待会儿等他见到映璇嘴里巴拉巴拉训斥起来时,便会头头是道,引经据典,方能显现出他嘴皮子功夫的厉害来。

这头韦映璇议事结束,也第一时间被胡妈妈叫了去。

她还未进花厅,便与对面行色匆匆走来的宋拓碰上了。

两人早上不欢而散,宋拓还扬言要叫人去湖心岛调查,想必已派人去了,不过却未查出什么来,否则早就又找上她来。

宋拓冷哼一声,一撩衣摆踏进了花厅。

韦映璇也在他身后走入花厅。

她却没想到兄长竟然在厅里坐着!

在看到韦昌时,她还愣了好片刻,才与记忆里的人对上。

自她重生以来还未见过兄长,前一次回娘家时兄长并未在府里。

若她未重生,还处在上辈子的这个时期,便会对眼前的兄长十分敬重,尽管并不亲厚,却仍是有娘家哥哥的情谊在。

韦昌是年近三十才中了进士得了文华殿的差事,在那之前,他整日都将自己关在书房里看书做文章,从小他便不喜与她姐妹两人说笑逗趣,兄妹间自来不亲厚,她未出阁那时,韦昌偶尔会翻看她的大字,不咸不淡地说一句还需再努力,瞧见她把玩算筹便说她不学无术。

上辈子她早早嫁人,嫁来侯府之后便跟兄长少了往来,除了逢年过节见一面,平日里很少走动。

她这位兄长……实在是个好命人,嫂嫂贤惠勤劳,将后宅打理的井井有条,不需他操任何心。

韦昌是个没什么野心之人,他便是婆母口中那号整日把玩字画真迹的文人雅士,成日吟词诵句,品画赏古玩,与城中那些文人把酒言欢。

未见他做出什么传世之作名扬天下,却也因家中有个严厉的爹一辈子未行差踏错,他无功无过在文华殿做了多年编撰,是在快五十岁时混得了个四品的贡院座师,平平顺顺地过了大半辈子。

听说兄长被擢升时,她都已经快要咽气了,想必后来她死后,兄长也是快活了很长时间。

她父亲、兄长不愧是亲父子,他们身上都有一种对她麻木不仁的漠视,也许是她上辈子过的实在窝囊,于娘家未有太多价值,所以瘫痪在床的她在父兄眼里就是个死人。

不过都无所谓了,她此生本也未想过依靠父兄。

“兄长。”她走上前给韦昌见礼,心里思忖婆母这是在闹哪一出。

第117章 没冤枉她

却见韦昌脸色紧绷,目光挑剔地从头至脚将她扫量了一遍。

“三从者,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四德者,妇德、妇言、妇容、妇功。想必这些你该滚瓜烂熟。”

韦映璇瞧着韦昌张嘴便是一句说教,不禁想起二婶。

若此刻二婶在场,定会觉得十分滑稽而笑出声。

从前她父亲训斥人时,喜欢将“有辱斯文”四个字挂在嘴边,二叔和二婶每每听见这四个字皆是面容古怪,将脸憋成奇奇怪怪的形状,接着二人便要寻个无人处嘻嘻哈哈一阵,好似这四个字有什么诡异似的。

她以前不理解二婶,今日却破天荒的,突然也能体会到那种荒谬的滑稽感,听闻韦昌虔诚地解析三从四德时,她禁不住也想发笑。

但是不能,她到底是一府主母,端庄还是要有的。

她一副聆听状,“兄长说的极是。”

韦昌横她一眼,“你既知晓,却为何不遵守?”

“我今日本要上衙门,岂料半路上却要为你而来,我只当你在侯府好好的过着日子,却未曾料到你竟做了有辱门风的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