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口道:“炮仗是我在祭台那里偷偷拿的,我去时那里无人看管,我也不知是不是有人故意纵着我……”
韦映璇身后一个婆子大惊失色,委屈地直嚷嚷:“不是?奴婢全程未离开过,何时扔下祭祀物品离开过片刻?峰少爷这是在信口胡说。”
峰哥儿却不给那婆子上前的机会,赶忙扑在老夫人脚边哭哭啼啼道:“曾祖母,峰儿知错了,我不该往茅厕里投掷炮仗,不该一时害怕推到远弟身上,求您原谅我这一回……”
大眼睛泛着泪水,鼻尖红红的,瞧着十分可怜无助。
“竟真是你……你……哎!”老夫人摇着头,思及自己方才说的那些硬气话,老脸慢慢涨成猪肝色,仿佛被人刮了一巴掌似的。
话说了一半,忽觉得眼前阵阵发黑,浑身软的像一滩泥,站都站不直。
但她却知道,此刻她不能倒下去。
若她倒了,峰哥儿这个孩子名声就算是完了,他未来的承爵之路也会止于今日。
不仅如此,他今日定会被清算,周氏和映璇都虎视眈眈在旁候着,定会趁着自己倒下后处置峰哥儿。
老夫人思及此,拼了老命打起精神,对着宋拓道:“你也听见了,他是因为害怕,才推给远哥儿。他虽犯了错,但我并未受伤,不过一稚龄孩童犯了点小错而已,此事便算了,念在他年幼无知,且诚恳认错的份上,我不与他计较了。”
“你做父亲的,不要光顾着责罚儿子,你自己又如何做表率的?做父母的便要言传身教,你平日里却只顾着忙你自己的事,甚少陪伴你的儿子,此事你也有责任,今次当引以为戒,日后好生管教他。”
“我累了,你便眼睁睁看着祖母浑身污物,站在此处被族人看着吗?还不赶紧叫大伙都散了,该吃席吃席,该闲话闲话去。”
宋氏族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色微妙中夹杂着一丝丝的古怪。
合着盼到最后,老夫人一句不计较了,就这么……轻拿轻放的完事儿了?
“祖母,可是……”宋拓艰涩地张不开口,却不是不想应承下来,而是不敢。
他尽管未侧头,却都能感受到二房一家人,尤其是宋埕那一支看向他时喷火的目光。
祖母想就这么算了,可宋埕他们定是不肯罢休的。
“行了,你要是觉得不解气,回去再抽他一顿。左右芝麻大点事,就不要都留在这了,都散了吧,艾妈妈,扶我回去。”老夫人摆摆手,急切的想要化解此事,“把峰哥儿这小子也带上,回去后我先好生训斥他一顿,这个皮猴子。”
“且慢,祖母。”韦映璇走上前一步,正正地挡住老夫人的去路,“今日族中各位长辈平辈小辈都在场,既然族亲们不辞辛苦的到了,且又见证了侯府家门不幸的一幕,孙媳还想辛苦祖母,和族亲们一道再等候片刻,等此事有个公允的处置再散开。”
老夫人将拐杖在地上敲得咣咣响,“我方才不是说了吗?此事到此结束。回去后我一定要好生教训峰哥儿,他一个稚子,放一把炮仗而已,不必小题大作。”
韦映璇一挑眉,“祖母,您意思是私下处置峰哥儿?您忘了么,您方才却是当众斥责了远哥儿,似乎还言及要将他逐出去侯府作为惩罚,怎得换成了峰哥儿,却又突然不处置了?”
“太偏袒了!”人群里有声音义愤填膺地说。
这话就像撕开一个口子,宋氏族人纷纷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老夫人的所作所为,让大家都看不过眼了。
“是啊,太偏袒了。”
“如此一碗水端不平,实在说不过去。”
“方才老夫人还说要好生处置放炮之人,转眼就轻飘飘放下不予计较,明显是偏袒峰哥儿。”
“做长辈的都做不到一碗水端平,侯府岂不是要乱套了?”
“更遑论远哥儿还是嫡子,老夫人怎么能护着一个庶出的呢?如此尊卑不分,迟早惹出大乱子。”
老夫人听着四下里的非议声,不由得握紧了手里的拐杖。
脸色铁青地道:“映璇,我知道你为远哥儿不忿,可峰哥儿都已经承认了错误,保证日后不会再犯了,你再计较未免有失主母风度了。”
“小孩子之间便像是上牙碰下牙,总是防备不住闹些小矛盾的,孩子们的事就让孩子们自己调节,都是哥儿,今日闹了别扭,没两日就又玩在一处了,你勿要替远哥儿去迁怒峰哥儿。”
第106章 除名
“祖母!”韦映璇音调陡然拔高了,眼神也变得锋芒毕露,“您要知道,今日可不是孩童之间的小打小闹,峰哥儿居心叵测,上不敬长辈,下污蔑手足,若不惩罚他,我作为主母便愧对这片土地上长眠的祖宗。”
她转身,对着宋家族长所站的方向说:“宋家是武将世家,太上祖立了功勋得了爵位,才有了今天宋氏族人的地位,祖宗们忠义传家,勇猛善战,峰哥儿却小小年纪就沉溺于玩弄心计,污蔑坑害兄弟手足,实乃我宋家的不幸,列祖列宗在上!族长,您说,如此都不该罚吗?”
老夫人心里咯噔了一下,映璇竟然抬出老祖宗,还叫族长公开表态!
她知晓事态即将朝不好的方向发展,却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只能强硬地道:“这是我家的家事,与族里有什么关系?你不要混淆视听。”
围观的族人却纷纷不认同。
老夫人越老越是非不分了,还好侯府还有个明事理,晓得轻重的孙媳妇撑着!
侯夫人一番话说的极好,老夫人老眼昏花,做事糊涂,摆不正嫡庶的身份,此刻确实得叫族长出面说道几句,她才能醒悟。
宋氏族长一位发须花白的老者,也是过世的老太爷最小的一位嫡亲叔叔。
他闻言便站出来道:“侄媳,你孙媳说的对,你就听一听她的劝吧,峰哥儿这个孩子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且还栽赃他兄弟,不惩戒说不过去,你莫怪我说话直,这个孩子不适合入族,应该从族谱上除名作为惩戒。”
老夫人心头悚然一惊。
除名?不行,万万不行!
她急得跺着脚说:“荒谬,他是我宋家的子孙,族谱上自然要有他的名字,今日不过是小事一桩,你们怎都小题大做的?”
拓儿好容易得这么一个宝贝亲儿子,又是如此聪慧好学,今日已然摆了如此大的排场,若不能顺利入族,不是笑话一桩吗?花出去的银子怎么说?
“侄媳,那炮仗炸的你浑身脏污,你方才险些都晕过去,还说是小事?”
“没有,我只是站得太久,有些乏力罢了,我的身子骨还是很硬朗,完全没有被炮仗影响。”老夫人说着,坚挺地原地转了个圈儿。
却突然就踉跄着倒在艾妈妈身上,缓了好半天才站正。
众人齐刷刷地惊呆,互相对视间发出了无语的讯号。
老夫人这是拼着一身的老骨头都要保住峰哥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