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砰地一声,裴宥山费力地坐起来,摸了摸自己的脚。他不会骨裂了,骨折了吧?以大宁国的医疗条件,他不会变成瘸子吧?

陈淮疆带着府医回来时,就看到裴宥山蜷成一团,抱着自己的腿呜呜地哭。陈淮疆替他掀起裤管,府医看了一眼,想起陈淮疆路上的敲打,试探着说:“两……”

陈淮疆飞来一眼。他立马改口:“小裴这伤有些严重,但想来三个月也能大好。这伤没有伤到骨头,只是要注意少走路,多静养。”

裴宥山只听到了有些严重四个字,担忧道:“我是不是要变成瘸子了……”

府医还没解答,陈淮疆就温声道:“你变成小瘸子才好呢。”这样,他就能把伢伢时时刻刻拴在身边了。

裴宥山又被他这句话吓到了,求府医务必为他细细诊治。府医擦擦额角,不敢说这伤也没那么严重啊,两天就能好,变不了瘸子啊!

抬眼看到裴宥山身上的衣裳,和陈淮疆半搂着人的姿势时,他又恨不得把眼睛剜下来,把耳朵割下来。

世子爷和小裴到底在搞什么,苦了他这把老骨头,解不了小年轻的情情爱爱了。

这,这简直是畸形的爱啊!

但他只是一个大夫,也劝不了世子和小裴,开了药盯着人上好药就走了。因为陈淮疆的叮嘱,他特意把裴宥山的伤势说的严重,嘱咐他千万要少走路。

裴宥山全都听话地记下了。其实不用府医说,他也会静养的陈淮疆跟鬼似的无处不在,他根本跑不掉。

相反,陈淮疆心情很是不错。他交代府医,让裴宥山多养几个月,就是因为,还有三个月就是他们的婚期了。

只要等到他们完婚,还怕伢伢会跑吗?

陈淮疆不愿让人来替裴宥山上药对他来说,这也算照顾伢伢的乐趣之一。早在两年前时,他就尝到了甜头。腿受了伤的伢伢虽然很惨,但是行动不便,去哪都只能由他抱着。现在又让他抓到机会了。

包扎好脚踝的伤处,陈淮疆又让人新烧了热水送进来。裴宥山全程窝在床角,胆怯地看着他。

他有点怕陈淮疆了。

从前,陈淮疆再怎么凶,怎么对别人呼来喝去,他也敢闹一闹,觉得不论如何陈淮疆都不会伤害他。可是今晚的陈淮疆,给他一种会要他命的感觉。

陈淮疆屏退左右,自己端着热水进屋。即使没有大笑,裴宥山也能看出,他脸上全是如愿以偿的欣喜和快意。裴宥山木然地随着陈淮疆的手低下头,感觉自己在陈淮疆手里,真的和一个娃娃没什么区别。

伤处敷了药,已经不痛了,但裴宥山心里惦记着,挪动时都小心翼翼,生怕自己真的会落下残疾。陈淮疆沐浴回来,钻进被子里,把裴宥山还湿润的脑袋捂进自己怀里。等了一会,他疑惑地松开手,低头道:“伢伢,伤还在疼?”

裴宥山抱着头装没听见。连枕头都在晃,陈淮疆再傻也感觉到了,问道:“你还怕我么?”

裴宥山诚实地点头。

“能放开我吗?”他小声问,“我睡不着。”

往常他是沾了枕头就着的。就算是前些日子被吓到整夜整夜的做噩梦,也是睡着后才能做梦啊。但陈淮疆跟鬼似的突然冒出来那一幕都要给他留下心阴影了。

陈淮疆眨眨眼,真的松手放开了他。裴宥山赶紧裹着被子靠在墙边。离陈淮疆远点,紧绷的神经一下子就放松下来。就在裴宥山以为自己终于能休息之时,半梦半醒间,他感觉脸上疼疼的。

不对。

裴宥山蓦地睁眼,陈淮疆又凑过来,抱着他在他的脖子、脸上轻咬,乌黑的眼珠在黑暗中暗淡无神。

他终于崩溃地大喊一声:“你要吓死我吗!”

“惊醒你了?”陈淮疆的声音依旧温润,他抚了抚自己留下的牙印,恳求道:“伢伢,我想抱着你,你也可怜可怜我吧。”

那谁来可怜他啊?

裴宥山稳定下呼吸,陈淮疆好像在他耳边说了什么,没听清内容。他道:“你要是想吓死我,就给我个痛快吧……”

“别这么说。”陈淮疆含住他的唇,用力辗转几下才抬起头,摸摸他的脸。

裴宥山后悔自己主动说话,开了话头。因为他发现陈淮疆的眼神一瞬间亮了起来,像是要把他吃了似的,迷恋地看着他。

“伢伢,我的伢伢。我的宝贝。”

“在我四岁那年,快要死了那年,看到你的第一眼……你那么健康,那么可爱。我就觉得,肯定是老天爷觉得我命不该绝,才把你送给我。”

“是王妃把我叫过去的!”裴宥山道。他那时候太小了,都不怎么记事。就连当时的情况,大多都是听爹娘帮他回忆的。

他哪里知道,仅仅见了第一面,陈淮疆就会那么喜欢他。

陈淮疆充耳未闻,自顾自吻着他:“这么多年,只有你一直陪着我,对我最好,我们就是天定的缘分。你也是喜欢我的,只是没有意识到。我是在帮你认清自己的感情。”

“可那真的是我的职责啊。”裴宥山怯怯道,“伺候你是王妃交代我的工作,康大哥,还有雁雪阁的其他人都和我一样尽职的。”

雁雪阁的大家都是很负责的人,不会玩忽职守,甚至于他偶尔还会偷懒,根本不如其他人尽心。若说不一样的,只有他在陈淮疆身边最久。

他到底做了什么,让陈淮疆会错了意?想破了脑袋,他只能得出结论,是过于严苛的王爷王妃,让陈淮疆从小缺爱罢了。

陈淮疆沉默了。以为他听进去了,裴宥山继续道:“你对我其实是亲人的感情,是,是你没有认清。”

陈淮疆笑了。

“那又如何?这不更说明我们应该一辈子在一起吗?就算认不清,我也认了。”

反正这么多年,他已经离不开伢伢了。

进了腊月,容城就一直在下雪。很快到了除夕,穆王府中挂上了大红灯笼。往年他们进京过年,王府都只在门口简单布置。但今年陈淮疆交代,务必置办的喜庆些。

但裴宥山根本没有心情欣赏。

年底了,他已经二十二岁了。曾经他还想,说不定二十二岁,他会像他爹一样当上王府的大总管。在现代时,他也总以为二十二岁的自己应该已经工作了,意气风发,是个职场中的精英。

可现在,他被关在雁雪阁里半个月,精英是当不成了,倒有可能当个瘸子。

怎么会混成这样。

裴宥山又委屈起来。外面有人敲门,他行动不便,门外又有侍卫,陈淮疆出去就不锁门了。一瘸一拐地去打开门,徐奉站在外面,手里拿着几张窗花和对联,鼻头红红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