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1 / 1)

柳姳音有些心疼裴璟辞,比起她,他从小到大几乎没有享受到完整的父母之爱,从阴沟里爬出来的满怀仇恨的少年,能平安长成如今的模样,已是极为不易。

于是她顺势抬手轻抚他的后背,浅声安慰他:“不要动这么大的气。”

裴璟辞轻咳一声,目光看向柳姳音时,一下子由阴鸷变得柔和了,轻声细语同她商量:“阿音,对不住,我要同他再说些父子之间的事情,你要不要在偏殿等我?”

柳姳音看了一眼床榻上年老体衰的明帝,思忖片刻,朝裴璟辞点了点头:“好,你记得注意分寸,别做过激的事。”

清崇引着柳姳音去了偏殿,福寿殿内只剩下了裴璟辞和明帝,连同侍奉的宫女太监也被裴璟辞屏退了。

如今整个福寿殿,都已经只听从裴璟辞的命令了,明帝的话反t而不被人在意。

望着空荡荡的福寿殿,明帝这才感到害怕,慌张道:“你你,你要做什么?”

裴璟辞歪头疑惑道:“不是父皇把我叫来的吗?怎么问我要做什么?”

明帝面露惊恐,不敢对视裴璟辞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睛:“朕让你来,可并没有让其他人离开啊,你让他们都走了,定是有别的心思,难不成你真的要弑父?”

“自然不会,父皇把我想成什么人了。”裴璟辞一步一步靠近明帝的床榻,笑里藏刀般,“如今薛家已倒台,我也没有性命之忧了,我怎么会害了父皇呢。”

听到他这般说话,明帝忍不住冷哼一声,苍老的面容上浮现出敌意和难以置信:“你不会害朕?那朕如今病卧床榻,久不能安,难道不是你给朕下了毒?”

裴璟辞轻轻摇头,佯装惶恐地否认:“父皇真是老糊涂了,您这些年沉湎酒色,极情纵欲,身体本就越发孱弱,一时受惊病重,也是常理。”

“更何况,父皇还总是服用丹药。”他话锋一转,话里有着别样的深意,只将事情点到为止。

明帝再迟钝也能反应过来,这些年他为了延长寿元,常年服用道观进贡的丹药,调养身体,其中向他举荐道观丹药的就是薛途,连那负责进贡丹药、检查丹药的都是薛途。

明帝恍然明白过来,自己的身体开始变差就是从服用丹药那样开始,此后这些年他按时按量服用丹药,却还是身体每况愈下,连太医都查不出原因,经裴璟辞这么一提醒,他才意识可能是丹药出了问题。

“你都知道,却不早点提醒朕,你是故意的,你要害死朕!”明帝气愤地指责着裴璟辞,对他的恨意更加重了。

原来他早就想杀了朕啊。

裴璟辞笑容依旧温和,只是这样的笑落在明帝眼中分外讽刺。

他站在明帝面前,无辜道:“儿臣并无此意,只是父皇若是听儿臣的话,早些查办那些人,就该能知道那些丹药是害人的东西,可惜您向来袒护薛家,唉……”

裴璟辞装作痛心疾首地感叹,明帝的心却在此刻被击溃了。

原来裴璟辞早就提醒过他,他却还斥责裴璟辞不懂事,几年前的无心之举,竟成了后来要他命的沉重一击。

明帝怎么也不愿意相信,也从来不会将过错归咎于自己身上,继续斥责裴璟辞:“分明是你刻意隐瞒,你是真的要弑父!裴璟辞,我告诉你,朕就算是死了,你也是弑父杀臣的逆子,受万人唾弃,人人避之不及的灾星、祸害!”

明帝的声音回荡在福寿殿内,连身在偏殿的柳姳音都听得分外明晰。

听到他骂裴璟辞的词,柳姳音下意识手心抓紧了衣衫,担忧地望向裴璟辞所在的方位,虽然看不见他,却还是为他担忧。

她知道,这句话对裴璟辞的伤害有多大,从过去到现在,她都心疼裴璟辞,明帝怎么能这样恶毒的话咒骂自己的儿子呢。

然而裴璟辞只是笑笑,面上烦躁极了。

又来了,这么大年纪了,一遇到事情就是把所有罪过推到别人的身上,无论如何都要把对方先痛骂一遍,好彰显自己作为皇帝的威严。

可惜裴璟辞从小听了太多次了,明帝以为自己再骂他是个“灾星”“祸害”,他还会如从前那样难过,可如今裴璟辞已经长大了,这些恶毒的话伤害不了他,反而让他对明帝的恨之入骨。

裴璟辞满脸不屑,语气轻蔑道:“你希望我还好像小时候一样,因为几句话而难过受挫吗?父皇,我是灾星,那你就是大灾星,卫国如今的风雨飘摇,都是你一手造就了,皇爷爷将丰厚基业交给你,你却挥霍一空,往后史书只会称你为,无能昏君。”

不亏是亲父子,连说起狠话也懂得怎么往对方心窝子捅刀,只不过裴璟辞不似当年那样脆弱无依了,不会有人早说他是祸害别人、沾上即倒霉的灾星,也不会有人叫他谋逆不轨的罪奴之子,往后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追随他。

“父皇,我的目标可从来不是什么太子,而是皇帝。”裴璟辞意有所指,眼眸中闪着奇异的光,笑得势在必得。

今日,父子二人可谓是说尽了狠话,再没有那虚无缥缈的父子之情了。

柳姳音在偏殿听着,只觉得裴璟辞可怜。

父子俩吵到最后,明帝连叫他来的目的都没说,就被他气到昏厥,奄奄一息地倒在床上,双目紧闭。

裴璟辞自始至终都表现得很冷漠,吩咐人去寻太医,然后安静到偏殿拉起柳姳音的手离开。

走出福寿殿后,裴璟辞整个人才松懈下来,柳姳音捏了捏他的手背:“你没事吧?”

裴璟辞笑着摇摇头:“还好,每次入宫见他,都会被骂,我早就不把他放在心上了。”

这时福寿殿的太监追了上来,叫住裴璟辞跪在地上:“殿下,陛下刚刚,宾天了……”

柳姳音愣在原地,脸色凝重,下意识看向了裴璟辞。

裴璟辞似乎早有预料,只是轻轻道:“知道了,下去吧。”

赵太医早就和他说过,以明帝的身体,最多撑不过三日,今日他这般咆哮争吵,已是尽了最大气血了。

尽管裴璟辞表现得很淡定,可柳姳音还是从他的神色中,捕捉到一丝复杂的悲伤。

遇上这样的父亲,实在是不幸,可若这父亲真死了,当真让人不好受。

柳姳音没有说那些劝人节哀的场面话,而走到他面前肯定道:“你看,陛下也去地下向愉妃和慕家谢罪了,裴璟辞,你做到了。”

不知不觉二人走到临月台,皇宫及京城景象被尽收眼底。

裴璟辞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他手里紧紧握着柳姳音的手,借助地势眺望整个皇宫,一阵虚无的孤寂感袭来。

“阿音。”他眼眶酸涩,忽然唤她的名字,感慨道,“以后我就真的再也没有亲人了。”

这巍峨庄严的皇宫,困住了许多人,困住了愉妃,也困住了裴璟辞的童年。

柳姳音踮起脚尖,主动环抱住他的身体,柔着声音安慰他:“我也早就没有亲人了,不过,我们早就不需要亲人了,我们还有很多朋友,伙伴,他们也都很好,我们的以后的日子也会 ???????? ???????? : ?? ?? ?? . ?? ?? ?? ?? . ?? ?? ?? 更好。”

裴璟辞轻笑着主动弯下腰,揽住柳姳音的腰,让她不必踮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