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1 / 1)

“崔姐姐,你说得可是真的?你把这些事情细细说来。”柳姳音眉心一跳一跳的,认真地问她。

崔梨欢擦着眼泪,压抑住情绪,开始和柳姳音认真说起桩令她夜夜不能安睡、时至今日都被人追杀的秘闻。

她说,当年突如其来的瘟疫不是意外,并州知州姚谨行最初在并州城门外,发现了四五个身染瘟疫的外乡人,他们是从西边逃难过来的,好不容易逃到并州,听闻并州民风淳朴,百姓安居,特地来投靠的。

姚谨行知晓这些人个个都得了瘟疫,吓得不轻,自然不敢让这些人进来,把城门关得严严的,下令严格管控并州出入的百姓。

本以为不会出事,可谁知后来崔梨欢瞧见姚谨行见过一位贵客后,就不知为何改了主意,竟命人悄悄地将那些病人送到并州最偏僻的城北处,那里住得都是些破落户,拢共也没几个人。

姚谨行觉得不会出什么事,但还是有些担心,于是让府中人赶紧收拾行李,准备随时离开。可他还没带着全家老小逃跑,就自己先病倒了,虽不是瘟疫,却卧床不醒半个月。

等姚谨行醒来时,并州城里早已乱套了。那些瘟疫的人在城中乱跑,肆意横行,全然不顾及其他人的性命,白日里四处乱逛,没几天就传染了许多无辜的并州百姓。

他生病的时日,城中官员全都无所作为,就这样任由瘟疫逐渐传开,快半座城的百姓发着高烧、呼吸困难,许多人伤口溃烂迟迟不见好转,夜夜吐恶水,并州城里充斥着百姓的哀嚎。

姚谨行虽不是好官,但也算有良心,知道这个时候该做什么,他立刻向上禀告此次疫情,请求派出郎中和粮食草药援助,又下令封城,严格管控百姓进出。

此时恰好崔梨欢也感染了瘟疫,未免出去祸及城外的人,他就让全府人都留在城中。

并州城里粮草日益减少,那些医者郎中救人的速度根本赶不上死人,朝廷的补给却还没有来,姚谨行无奈只能号召城中商贾富贵人家,将家中的米粮药材拿出来,帮助染病的百姓度过危机。

柳姳音的母亲,虽为一个小商贩,但也知此时应是慷慨无私的时候,没有什么比大义更重要的了。

柳家不仅捐出粮和钱,柳父柳母还时常去帮助那些病人和医者,一片善心感动了方圆几里的人。

眼见着将要撑到朝廷的人来之时,那个不知名的贵客又来传信了,以上级的命令姚谨行封城,无论如何不得开城门,也不得用药医,一切顺其自然。

言外之意是让他消极对抗,任由瘟疫发展,只要不祸及别的城中就无事。

姚谨行不同意,与对方大吵一架,闹得不欢而散,偏不巧的是,这次又让崔梨欢撞见了。

她是姚谨行的宠妾,自得病后就一直被姚谨行用最好的药将养,终于病好想去找姚谨行时,竟然无意间偷听到了这些事,她自知此事万不能传出去,便假装不知。

后来姚谨行每日治理疫灾的精神头都少了许多,他一面应对着治理瘟疫的各项事宜,不想被百姓唾骂,一面消沉意志,许多事不上心,不想得罪了那个“贵客”。

可姚谨行与那贵客已然生了嫌隙,某日夜晚,姚谨行还在写信让朝廷再派支援,一伙不速之客闯进府中,一夜之间姚府化为一片尸山血海。

崔梨欢侥幸从府中逃脱,可也被人砍伤了腿,担心被那些人追上,一路逃跑逃出了并州。

没了姚谨行主持大局,其他人也是个不顶事的,并州乱成一锅粥,没有粮食,没有可以用来医治的药材,整座城的百姓只能绝望等死。

一时间并州城成了一座无人敢靠近的死城。

越是到了这样威胁的时候,人性越发暴露,为了活着,他们烧杀抢掠,逼富豪乡绅交出粮药,逼病重之人自裁……柳姳音的母亲就是在那时病情加重,离世了。

后来朝廷的支援重要送到,可并州已经死了近半座城的人了。

崔梨欢告诉柳姳音,其实朝廷一早就拨出大量赈灾的粮药和银两,可那些就是没有送到并州,就这么不翼而飞了。

柳姳音静静听完这些,头皮发麻,连身体也有一丝麻木,眼神中满是震惊,有些难以接受,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往事历历在目,又被人重新翻开,以另一个视角再去看这些事情,柳姳音思绪萦绕,发现了不得了的事。

有什么一直未被人察觉,漂浮在水下的东西,开始一一浮现出来,当年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像一颗颗珠子,在此刻相互串联起来,最终呈现出一个令人瞠目结舌、激忿填膺的真相。

怪不得当年的瘟疫来得那般蹊跷,并州官员几乎无所作为,百姓等了数日也迟迟未等到朝廷的赈灾粮,不是饿死就是病死。明明有那么多次机会救并州,却依然让并州陷入了死局,原来是有意为之。

柳姳音心中羞愧自责,感慨她这些年这些事情竟然毫无察觉,真是愧对平日照拂她的乡里乡亲了。

崔梨欢观察着柳姳音的反应,见她神色呆滞,像被冰冻住了一样,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唯有眼睛还在眨着,似在努力理解这些事情。

她长叹一声,幽怨道:“现在你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吧。”

柳姳音缓过神来,眼底忧色难掩,拉着崔梨欢的手,怜惜地问她:“你知道这些不为人知的事,这些年是怎么活下来的,又是怎么回到青州的呢?”

崔梨欢又向她诉说起这些年的遭遇,贼人害了姚谨行全府,让人对外称是全府都病死了。她当时幸好逃过一劫,却也伤了腿,从并州逃跑一路颠沛流离,好不容易安定下来,过了几年安生日子,结果上个月又有人开始查起当年的案子,竟然有人开始盯着自己了。

于是崔梨欢不得已再次一路逃命,想着回并州看看有没有从前的亲戚家人可以投奔 就回来了,可已是物是人非,经历过那年瘟疫的死的死,走的走,再也找不到熟人可以依靠了,直到她在路边乞讨遇见了柳姳音。

柳姳音听完这些,心疼她年纪轻轻就经了这么多祸事,安慰着崔梨欢:“你崔姐姐,你辛苦了,放心,以后有我呢。”

她拥抱了一下崔梨欢,崔梨欢拍着柳姳音的肩头:“音音长大了,也能独当一面了。”

姐妹俩又叙旧了一会儿,柳姳音却是心头疑惑难解,心思深沉,还在纠结并州的瘟疫,这样的事情太难以置信,待她理解后,心中只有愤慨万分、怒不可遏,胸腔中燃烧起仇恨的火焰。

她当年是亲眼见过并州大疫时的惨烈,这么多百姓不能这么白白死了,她如今也算是有能力了,她得想办法查出幕后之人,到底是谁罔顾百姓性命、机关算尽将朝廷的赈灾款中饱私囊的?

柳姳音抓住崔梨欢的手,急切地问:“崔姐姐,你记不记得与姚谨行联系的贵客,长什么样子,什么口音,所有关于他的一切信息,你记得多少都告诉我!”

崔梨欢挠挠头,努力回想着,困扰道:“这个……已经过去太久了,我实在记不起来……嗷对了,我记得听他们的谈话,说姚谨行的上头在京城,说不定是京城的高官。”

京城的高官,那范围就大了。

柳姳音托着脑袋,又猜测着问:“当年姚谨行下面那些官员,是不是也参与了?”

能让整座城沦陷,必定是上下一t心的,姚谨行是这样,那其他官员必定也是自始而终地协助。

崔梨欢回忆道:“肯定就是,那些人有几个无辜呢,说不定自那儿之后还升官发财、享尽富贵了呢。”

柳姳音若有所思,带着年宜给崔梨欢安排了住所,又给她换了一套新衣裳,让她先妥善住着。

而到了夜里,柳姳音又带着年川换上夜行衣离开了客栈,直奔并州州府而去。

柳姳音想到州府那里应该有记录当年其他幸存官员的名字,于是深夜探访,果真找到了幸存官员名单。

对照那些名单上的人名,柳姳音又在户籍上查他们如今的情况。那些在大疫中活下来的官员,如今如今要么已经晋升,迁去了别的地,而大部分都在并州瘟疫结束后没多久,相继死去,死因不明。

柳姳音脸色怒气渐重,拧着眉毛将名册放下,手指不由自主地紧紧攥着,指甲嵌入手心的肉里,感觉不到一丝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