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兰说得满不在乎很大方的样子,其实还是怕家里真不再理会她,吃过饭还不肯放肖缘回去,总想她再陪一会儿,肖缘道:“现在知道怕了?早干嘛去了,我回去看看,明天给你来信,都走到这一步了,好好过吧。”
肖缘看了王青山一眼,总想有话交代给他,却不知从何说起,毕竟他们一句话都没说话。王青山似乎懂了她的欲言又止,点点头,拉住肖兰的手,“小妹你放心。”
放心是不可能的,肖兰忧心忡忡先回了娘家,家里气氛低沉,周桂花他们回来连饭也没做,周家奶奶煮了稀饭送过来。肖飞吃得狼吞虎咽,周桂花没胃口,瞪着儿子气不打一处来。
肖飞捧着碗一缩,肖奶奶劝道:“人是铁饭是钢,你凶他啥子?天塌下来饭也要吃缘缘,你姐那头怎么说?”
肖缘支支吾吾,只能捡王家对她姐的重视程度来劝人,周奶奶叹道:“哎,姻缘强求不来,两个娃要好到这份儿上,谁也拆不开了。你们也别多想了,挑个日子把人接回来看看,这门亲总要认得。”
周一德黑脸,一声不吭进了屋,周桂花也不说话,显然还没想通。
04 <那村那人那痞子(H)(青灯)|PO臉紅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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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天气转秋的时候,姨夫帮肖缘看的活儿有了着落,隔壁县有好些大型工厂。姨夫有个弟弟在工厂带着几条生产线,算是一个小领导,缺人的时候顺带将肖缘安排了进去。
肖缘在工厂上班之后,就搬到集体宿舍去住,假期的时候才回家来。一个月两天假。李绣不是个苛待儿媳妇的人,肖缘回来她就煮了一大锅肉招呼她吃,还洗干净了几块腊肉让她带上。
晚上,婆媳俩难得聚在一起说话,肖缘看着火,一边手上不停剥豆子。李绣站在土灶锅后头炒菜,屋子里烟熏烟燎,铁铲擦着铁锅的声音响亮,菜香浓郁。
“干得下来不?你们平常都做些啥?你三姑也在厂里上班,累得很,一天大半时间就坐在那机器前头,喝水的功夫都没有。”
肖缘看了一眼火,将多余的柴退出来,以免菜炒糊了,“还成。我们也忙,早上七点上班,晚上七点下班。刚开始不会缝纫机,人家上扣子,一个小时做七八件衣裳,我就做两三件。慢慢熟练就不难了。”
她还很能吃苦坚持,跟她一道进去的二三十个人,半个月下来跑了一半。领头的脾气不好,劳动力又是最廉价的,人家才不怕得罪人,骂起人来凶神恶煞,跟肖缘一道的几个小姑娘,好多都骂哭过。
肖缘也挨骂,不过她不爱顶嘴,心思又细,错过一次的地方下次再不会犯。渐渐地手上熟练起来,就不怎么犯错了,人家看她勤快,又文文静静的,不好意思再说。反而跟领班的关系好起来。
不过她也不喜欢在李绣他们跟前诉苦,就是刚开始工作艰难些,尽挑人放心地话说。李绣道:“所以现在厂里的活儿不好干了。先前闹着分地,如今真把土地分下来,又鼓励支持生产发展,好些人都出去找活儿干。人家有了挑拣的余地,就不担心没人。”
近来几个月,上头一连下来好些文件,先是分了地,又派人下来开展演讲。肖缘他们厂里前两天就放了一次演讲小电影,她觉得那朴实戴眼镜的领导说得很对,“……谁不想拥有自家地呢,现在就把土地交到大家手上,一年到头收多收少,全凭你们自己做主。国家最不怕的就是大家富有哇,咱们这里的干部就是怕大家赚到钱喽!收入高了,人民群众富了,资本主义就冒出来了这话真没道理!人家外国人都不这样看,人家巴不得人人手上有钱,这是我们学习的地方。现在不单单种地一条路走,只要你积极,肯吃苦肯下功夫,国家就是大家伙儿最结实的后盾……”
这样一通演讲下来,人人心潮澎湃,仿佛美好的明天就在眼前。街上的电视、电影、广播、报纸,都在大力宣扬新政策。现在,私自贩卖商品已经不叫投机倒把,改叫私人企业,国家不但不打击,而且给予支持。没钱给钱,没技术给技术。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社会经济仿佛一条盘踞许久的巨龙,吃饱喝足,开始为腾飞活动筋骨。没几个月,白勉峡便活了一个跳蚤市场,各种小摊贩如同雨后的竹笋往起来冒,大家都在摸索阶段。
肖缘隐约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可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她什么经验都没有,认识的人也少,所以不能急。她一直是个踏实肯吃苦的性子,干一件事,就专心致志全身心投入。
不知不觉,便在制衣厂上了五个月的班,冬月如期而至,漫天的大雪覆盖了河子屯。山上山下、谷里坡上,整齐旺盛的庄稼是农民的底气与幸福生活的资本。
一切都在朝着辉煌的方向迈步。厂里上班到最后一天,肖缘将领到的薪水存入邮局,留下一小部分,给周桂花和李绣各自买了一件毛衣。
又买了一大堆毛线、布料、花线,她想买个缝纫机,价钱不便宜,至少要花半年的工资才能买个二手的。幸好,张英婆家跟镇上百货经理有点亲戚关系,帮肖缘算是半赊半买了一台八成新的,按月付款就成。
缝纫机到手,肖缘高兴极了,她在厂里学了不少东西,如今衣裳的搭配、颜色的组合,图案的挑选都难不倒她。有空的时候她不是到省城去开眼界,便去图书馆借书看,只要是写服装的书,她都看。
有的有用有的纯属浪费时间,她也看的津津有味,生在小城镇里,哪里有什么新潮的审美。为了锻炼自己的眼光,放假她也跟厂里玩得好的一起去看个电影话剧什么的。
肖缘学做衣裳,第一件就送给了李绣,李绣爱不释手。说是比商店里买的还要好看、贴身,肖缘也不知婆婆有几分鼓励自己的意思,跟何兆写信的时候便把这些经历讲给他听。
何兆一听媳妇第一次做衣裳给了别人,理直气壮得也要新衣裳,还喜欢旁敲侧击。厂里男人多不多,他们怎么工作的,她有什么特别处得好的人没有,男女宿舍离得近还是远。
肖缘拿他没法子,一次不搭理,下一次还会问。他说他在广漠的大草原上,那里的天一片湛蓝,好像深潭里万年不动的水,那里的山川一眼望不到尽头,视线所及仿佛天就在头顶上。
数不清的牛羊,满山满谷,大家住的房子走到哪里带到哪里。冬天的时候,整个世界银装素裹,寡静得仿佛到了世界尽头。春天到了,绿意席卷大地,万物复苏,到处都是蓬勃的生命迹象。
肖缘想象着何兆描述的那些场景,心驰神往。他从来不说他的工作是什么,也不跟她讲危险的程度,只是向她展现神仙画卷一般的环境。
他在身边的时候,满嘴情话,才不管肖缘信不信,想到什么张口就来。出门了,却好像将那些甜腻腻的情思全部收敛起来,一本正经的跟她谈生活、谈异乡、谈独处的孤独。
只是在信尾会坠上一句思念,他总是会说,那些美妙仿佛另一个世界的景色有多好看,只是她不在,不能亲眼看见。所以,在他眼里,世间万物都活成了一幅精致漂亮的画,终究失于鲜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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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时间投入大量时间精力在一件事情,很多人会感到枯燥,肖缘在制衣厂里干到第三年的时候,当初与她一起来的好些人另寻了出路。她也从原来无足轻重的线上员工转到线下,承担起了带三条线的班长之责。
肖缘性子温和,勤快不爱表功,一年前提她起来的质量部经理王学凤就跟她处的极好。有时候产量质量出了问题,有商有量的,总能妥当处置。
王学凤悄悄放话,生产总监助理再有两年退休,肖缘好好干,到时候想法子还能更上一步。线上的终究签的还是劳务合同,不能同那些坐办公室的相比,拿的轻省工资,有什么好的政策,优先考虑他们。
她要不是年纪到了,再几年干不动了,说不定也要再使劲,往高处走走。肖缘是她最看好的苗子,两人又亲厚,即使厂子里诸多传言她偏心,一味向着徒弟的话,王学凤也懒得理会。
不是她说,她就觉得肖缘讨人喜欢,这丫头别看不爱吭声,心里门儿清,手脚利索,人又不笨。不跟她好,难不成指望那些见天儿不干正事,惯会耍心眼子的?
制衣厂这两年扩大了厂区,原来的C区装修一新,当做新食堂用。一到下班的点,各个大厂区门户大放,清一色穿着厂服的工人蜂拥而出,年纪小的猴子一样一窜儿便没了踪迹。
今天恰好王学凤也上班来了,肖缘等人走光,检查了一遍流水线,关了灯,打完卡出门。
“小缘,一道外头吃去吧。”一道门里出来几个女的,当头的那个笑容灿烂,正是她招呼肖缘。肖缘看了一眼手表,笑道:“不了,你们去吧,我再等等。”
“走吧,我看王组长跟刘组长一道走了。正巧晓月她妈开张,咱们凑凑人气去,好吃了也帮忙宣传宣传。”庞娟道。
刘晓月朝肖缘道:“走吧,缘姐。不好吃我请你。”
肖缘笑笑,从善如流,于是一伙人准备出厂区。因为这附近两年来建造了不少大厂子,有的食堂伙食实在一言难尽,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大马路上便一溜儿兴起了各种小吃摊子。到了饭点,比之大城市的步行街还要热闹。
有时候还得预约,人太多,去晚了又要等,又没地方。刘晓月跑的风快,先跟她妈报人头去了。肖缘一个人落到最后,庞娟也走慢下来,跟在她身边。
她是个二十岁的姑娘,长着圆圆的脸,蜜色的肌肤,人有些偏胖,结结实实的,笑的时候眼睛弯成两条缝。进制衣厂五年了,着实也是个肯吃苦的。平时笑眯眯极大方,跟肖缘一样,是个带两条生产线的班长。
庞娟爱说话能说话,跟谁都聊得来,厂里有什么故事八卦她也知道的最早,眼睛盯着前头几个姑娘,跟肖缘闲聊,“听说了没啊,林静准备走了,到时候就空出来两条生产线,也不知道谁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