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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1 章 勒索

乔慕鱼从警局出来时城市夜幕已然降临。

他失魂落魄地搭乘上公交车,回家的路上一直忍不住在想着乔永德的事。

邻居说他当时挂了自己的电话后要去办一件急事,到底会是什么事,能让他这么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司机激动兴奋到开车走神,继而发生意外。

乔慕鱼隐隐觉得他的反常行为与自己今天去路枕家的事脱不开关系,又给乔永德打了好几通电话,却一直无人接听。

直到走进小区单元楼,他仍不死心地拨打着电话。

楼道里的照明灯昏黄不明,几只夏夜小飞虫正绕着它轻轻点点地打转。

电梯稳稳停在23层,乔慕鱼先一步出了轿厢,走到自己家门前输入解锁密码,忽然想到什么,指尖一顿,他扭头,果然发现路枕正看着自己。

乔慕鱼十分有警惕意识地侧了侧身,将门锁挡住。

“你又偷看。”

路枕:“没看清。”

乔慕鱼将信将疑地拧开了门把,正要进屋,却被路枕轻轻拉住了小臂。

乔慕鱼抬眼,看他一副有话要说的表情,问:“还有事?”

路枕的轮廓在暖色调的廊灯映照下很是柔和:“昨天的那款红酒,你喜欢吗?”

乔慕鱼嘴角一抽,四万多的酒,他敢说句不喜欢吗。

“还行。”——他睡觉的时候不安分,睡衣最上面的扣子被蹭开了两颗,宽大的领口露出半边雪白圆润的肩膀。

路枕的目光凝固了一瞬,拨开床帘的手指下意识松开,床帘落下,遮住了床上的乔光。

话题就此中断。

路枕怔怔地在床前站了一会,才走回自己座位上坐下,没等多久,乔慕鱼就从床上下来了。

他睡衣最上面的扣子已经扣好,领口也还算齐整,没像刚才那样露出大片肌肤。

路枕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

看来乔慕鱼并不是在所有人面前都那样。

乔慕鱼洗漱完出来,就看到放在自己桌上的早餐。

他盯着那个袋子看了会,刚启动的大脑缓缓运转,想起了昨天跟路枕的对话。

他那时候都提了什么要求来着?

乔慕鱼在书桌前坐下,注意到袋子上的店名,眉尖蹙起:“你晨跑去那么远的地方,膝盖不要了?”

路枕后背一僵,还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心虚,解释已经脱口而出:“我晨跑本来就要经过那里,也不是很远。”

陆学河总觉得这对话听起来有点耳熟。

他爸妈平时好像也是这样说话的。

乔慕鱼懒得跟路枕争论,拆开面前的袋子,从里面拿出仍然温热的塑料盒。

里面是几道精致的早茶点心,甜而不腻,温度刚好,倒是很符合他心意。

路枕余光看到乔慕鱼拿出点心,慢条斯理地开始吃起来。

他想问一句味道合不合口味,但心里还在意着刚才乔慕鱼把他认错成别人的事,指尖在桌面上敲了又敲,还是没问出口。

路枕自认为不是一个小心眼的人。

如果是其他人把他认错成别人,他根本不会在意,这世界上相似的人那么多,认错人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但到了乔慕鱼这,他心里就过不去那道坎,总觉得自己在乔慕鱼那里是谁的替代品。

乔慕鱼并不知道路枕在想什么,他不紧不慢地享用完早餐,拿起手机,回复早上错过的信息。

其中一条信息是他朋友周随发来的,邀请他去他新开张的奶茶店做客。

周随去年就打算跟几个同学一起创业,辛辛苦苦准备了大半年,今天总算是开张了。

乔慕鱼自然不会拒绝去捧个场,回信息说下午就过去。

下午,陆学河和赵平沙约了路枕一起去打球,兴高采烈地拿上球衣就准备出门。

他们还是第一次跟路枕打球,都觉得有路枕在他们队,肯定输不了。

三人在门口换好鞋,转头看到乔慕鱼也换了一身出门的衣服,正对着镜子整理衣领。

陆学河忍不住好奇心问:“小鱼,你打扮得这么好看是要去哪?”

虽然乔慕鱼就算不打扮也很好看,但今天的乔慕鱼比平时打扮得要认真些,就更加引人注目了。

“我朋友的新店开张,过去捧个场。”乔慕鱼整理好衣领,又低头仔细地整理袖口。

陆学河长长地哦了一声,没再多问:“那我们打球去了,你出门记得带钥匙。”

路枕走在两人后面,关门前回头朝里面看了一眼,看到乔慕鱼弯腰在挑合适的手链,握着门把手的手紧了紧。

见什么朋友需要这么正式?

他薄唇抿起,在门口站了片刻才带上门,转身跟上陆学河他们的脚步。

乔慕鱼准备妥当,下午准时到了周随的奶茶店。

刚踏进店里,周随就热情地迎了上来,拉着他在店里最好的位置坐下。

乔慕鱼四周环顾了一圈,只看到了周随和柜台后面的员工,不禁有些疑惑:“你们店还没正式开张吗?”

周随脸上的笑意凝固,瞬间变得愁眉苦脸起来:“开张了,这不是还没客人来吗。”

他们的奶茶店开在离学校很近的地方,但这块地方到处都是奶茶店,他们这一家没有名气的奶茶店根本吸引不到人。

乔慕鱼低头喝了口周随给他准备的奶茶,对奶茶的味道还算满意,思索着给周随出主意:“你们有做什么优惠活动吗,应该能吸引不少人。”

“都做了,但奶茶本来就不贵,再优惠也没有其他店有竞争力。”周随苦恼地抓了抓头发,突然想起什么,满脸期待地看向乔慕鱼,“对了,你能帮我们店发个朋友圈宣传一下吗?”

乔慕鱼拿出手机,不在意地打开自己长年不用的朋友圈:“你不是说优惠活动吸引不到人吗,我发也一样。”

他朋友圈的人不算多,发广告的话估计都没几个人会点开看。

周随神秘地摇了摇头,朝他伸出手:“那可不一样,你手机借我一下,我来发。”

乔慕鱼把手机递了过去,看见周随在编辑发朋友圈的内容,很快打完一句话,又把手机还给他。

他低头看了一眼,上面就一句简单的话:

随心奶茶店的新品看起来很不错,想要[大拇指]

乔慕鱼能看出这是一条集赞朋友圈,他之前在朋友圈刷到过别人发的,大拇指的表情是要大家点赞的意思,集赞到一定数量就可以兑换商品。

但他还是没理解周随让他帮忙发集赞朋友圈的用意,这连优惠活动都没放上去,能有什么用?

周随看出他的疑惑,兴高采烈地给他解释:“你看,如果你发这条集赞的朋友圈,就说明你现在正在我们店里,那肯定大把人想来我们店跟你偶遇啊。”

“我又买了两瓶,你要不要来我家喝点?”

“改天吧,我今天太累了。”

“哦。”路枕略一停顿,“那,后天可以吗?”

后天?

那不就是情人节么。

这种近乎直白的邀约让乔慕鱼心间泛起一丝愉悦的涟漪,他拖着尾音哼哼两声,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而是卖了个关子:“看我心情。”

没等路枕追问,他就轻飘飘地关上了家门。

用不着杜鲸飞提醒,乔慕鱼当然没把情人节的事给忘了。

吃完午饭回到工位,他就打开某红色软件,搜起了相关推荐。

他随手点进一篇标题名为“10家北汕餐厅推荐!吐血整理!顶级约会氛围感的神!”的万赞热门帖,一页页翻着图片和评论区看得认真,全然没注意到身旁的座椅被人轻轻拉开的动静。

“你在看餐厅?”

乔慕鱼被这声招呼吓了一小跳,扭头一看,原来是颜若瑾。

他慌忙把手机反扣在桌面上:“哦,我随便看看。”

可转念一想,颜若瑾在这方面肯定很有研究,便又问:“小瑾,你应该去过北汕不少餐厅吧?除了昨天那家法餐,还有没有什么比较推荐的?”

颜若瑾:“餐厅啊,这个我还真熟,你想要什么风格的?”

乔慕鱼偏头想了想:“呃,比较有浪漫气息的,但不要太高调太夸张,最好环境能安静一些,方便独处的。”

颜若瑾听完,狡黠地弯起眼睛:“你要跟人约会呀?”

乔慕鱼微微一顿,面不改色地找了个借口:“不是我,是我有个朋友,他情人节想请人吃饭。”

“哦,你朋友啊。”

颜若瑾也不知信没信这话,她微笑着打量了乔慕鱼一眼,没有追问,只是说,“我知道的餐厅倒是不少,不过有些我记不清名字和地址了,等我回去整理一下,晚点再发你。”

乔慕鱼欣然应下:“好,那谢了。”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地知道被亲人嫌恶甚至抛弃是怎样痛苦难堪的感受,更何况路枕和自己一样也是一个曾经无家可归的孤儿,所以他绝不能让路枕为自己去冒这个风险

胃里一阵一阵地抽痛着,乔慕鱼额角不禁冒出了一层冷汗。

他努力找回意识,没有回复那条短信,而是默默拉黑了这个号码。

他无力地躺到地上,慢慢将自己的身体蜷缩起来,颤抖着闭上眼睛。

睡一觉吧乔慕鱼,一觉醒来后,就去把一切做个了结。

第 42 章 分手(已删改)

第二天乔慕鱼是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的。

他闭着眼在客厅沙发上微微翻了个身,伸手摸到放在茶几上的手机,迷迷糊糊地接通,听到电话那头昨天负责审查他的那个女警通知他尽快来一趟警局,说是要与受害者家属协商赔偿事宜。

他闷闷应了声好,便挂断了电话。

一看时间,已经早上九点多。

他给电量告急的手机续上电,起身拉开窗帘,被迎面洒来的灿烂晨光刺了眼。

昨晚睡觉时精疲力尽,没换衣服,身上满是跟乔永德扭打时沾的灰,出了一身汗都没管,现在清醒过来,自己都嫌弃。

他认认真真地洗完头又冲了个澡,把自己收拾得干净清爽,从冰箱角落里翻出一颗不知猴年马月买回来的苹果当作早餐,才戴上顶黑色鸭舌帽,出门坐上了前往警局的305路公交-

乔慕鱼一愣,装不下去了:“你怎么知道?”

“哼,我打电话问过了,最后几个位置我全占了。”

路枕扯着嘴角嗤笑一下,“我要把北汕所有餐厅的位置都订满,让你们哪家都去不了。”

“”路枕的耳朵又烧起来了,这回是被臊的。

刚才乔慕鱼在洗手间根本没喊他的名字,为什么他会认为乔慕鱼是在跟自己说话?

前两句话也就算了,还可以当作是舍友之间的玩笑,可最后那句话怎么都不像是在问他,他竟然也能误会。

最让路枕困惑的是,在听到最后一个问题的时候,自己没有第一时间给出回答。

他那时候在犹豫什么?

路枕一时也想不明白,只当是自己不想让乔慕鱼感到尴尬,所以才没有立刻否认。

隔壁床位,乔慕鱼还在跟电话那头的钱思昭说话,手里随意地把玩着一支笔,回答道:“我还没谈对象,没为什么,就是没遇到喜欢的。”

“那小子?你是说路……”乔慕鱼话音顿了一下,又语气自然地接着道,“你是说他啊,我还没联系上他,单身也不是在等他,放心吧。”

路枕不动声色地朝那边看了一眼,又思索着垂下眼。

闲聊几句后,乔慕鱼叮嘱电话那边买好票再联系他,就结束了通话。

他把手机放在桌面上,想起刚才差点说漏嘴的名字,不明显地朝路枕看了一眼。

男生还像刚才那样坐在椅子上按着小腿,头也没抬,看起来并没有听到他说的话。

乔慕鱼放下心来,又想起在洗手间时听到的动静,随口问了一句:“刚才在洗手间没听清,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路枕刚放松下来的身子又绷紧了。

如果让乔慕鱼知道他不但误会那些话是对自己说的,还认认真真地回答了,估计会被当成奇怪的人。

“我……刚刚想问你要不要去跑步。”

乔慕鱼的视线下移,看向他的腿:“你的腿没事了?”

“嗯,不做剧烈运动就没事。”

乔慕鱼轻轻哦了一声,回答他刚才的问题:“你去吧,我想休息一会。”

虽然是意料之中的回答,路枕心里还是划过一丝莫名的失落,点头应了一声。

他磨磨蹭蹭地换上运动服,站在门口换鞋,不知为何有些不想离开。

早知道乔慕鱼今天这么早回来,他就不挑现在去运动了。

这个突然冒出的想法把他吓了一跳。

他好像真的有些不正常了。

路枕不敢再在宿舍里停留,弯腰换好鞋子飞快离开了。

几天后,乔慕鱼就接到了钱思昭打来的电话,说已经买好了几个枕期后的票。

他打算到时候请假陪钱思昭去玩几天,两人聊了一会,很快就安排好了到时候的游玩计划。

挂断电话,乔慕鱼大概扫了一眼那几天的行程,看到连续几天的爬山和划船等运动项目,仿佛已经感受到肌肉一阵抽痛。

他已经很久没做运动了,原本打算开学后回到学校就去跑步,可现在开学几个枕期了,他还连运动服都没穿过一次。

再这样下去,他都有点担心自己爬山的时候支撑不住。

乔慕鱼在内心谴责自己的懒惰,腾地站起身,打算下楼去跑步。

陆学河和赵平沙正在埋头打游戏,一回头就看到乔慕鱼换好了一身运动服,露出的胳膊和腿都白得晃眼。

他瞪大眼睛哎了几声,连游戏也顾不上打了:“你要上哪去?”

“去跑步。”乔慕鱼丢给他几个字,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没怎么穿过的跑鞋,弯腰换上。

陆学河陡然有一种被背叛的感觉,神情悲愤:“路哥喜欢运动也就算了,你怎么也开始了,这让我和平沙还怎么活。”

乔慕鱼扯了一下上衣的领口,扫了聒噪的人一眼:“你可以跟我一起去。”

陆学河立刻闭上嘴,摇晃着脑袋转回去:“我觉得还是当咸鱼适合我。”

乔慕鱼不出所料地哼笑一声,拿上手机出门了。

宿舍门关上,陆学河回头看了一眼两个空荡荡的床位,叹了口气。

他这两个舍友长得好看也就算了,还一个比一个自制力强,这日子过不下去了。

乔慕鱼去了他之前经常去跑步的地方,那里是一条偏僻的林荫小道,平时没什么人经过。他简单地做了一下热身,就沿着那条路开始慢跑。

太久没有锻炼身体,才跑了一会肌肉就有些酸痛,心跳也开始变得不规律。

他又坚持跑了一段路,逐渐放慢脚步,额上的汗顺着清晰的轮廓流下,滴在纯白的运动服上。

乔慕鱼摸了摸口袋,没在里面找到纸巾,才想起自己出门时只拿上了手机,其他什么也没带。

他轻轻啧了一声,正想着要不要回宿舍一趟,一张洁白的纸巾就递到了他面前。

“给你。”

乔慕鱼微微一愣,转头看过去,一张端正帅气的陌生面容映入眼帘,正朝他友好地笑着。

他看到对方也穿着一身运动服,应该跟他一样是来这里跑步的。

“谢谢。”乔慕鱼接过那张纸巾,朝男生轻轻笑了一下,低头擦汗,没注意到男生一瞬间呆愣的神情。

“乔学长,你也经常来这跑步吗?”

乔慕鱼擦了擦脖子上的细汗,随意地嗯了一声,突然动作一滞,抬眼看过去:“你认识我?”

男生点了点头,朝他笑得更灿烂:“我也是围棋社的。”

“这样啊……”乔慕鱼捏紧了手里的纸巾,在记忆中搜刮了一圈,还是没想起来眼前这人的名字,一时有些尴尬。

或许他们在那天迎新聚餐的时候见过,可他已经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男生见他不记得自己,也没生气,仍是弯着眉眼笑:“我叫江云白。”

乔慕鱼装作终于想起来的样子,客气地跟他寒暄几句。

“这条路平时没什么人来,又有树荫,很适合跑步。”江云白抬手摸了摸耳朵,低头盯着地面,“如果学长不介意的话,下次我们可以一起来跑步。”

乔慕鱼没有约人一起跑步的习惯,闻言只是笑了笑:“我也不是每天都来,有机会碰到的话可以一起。”

江云白听出乔慕鱼委婉的拒绝,失落地垂了垂眼,转而又扬起笑容:“好,那这次就先不打扰学长了。”

跟江云白告别后,乔慕鱼继续沿着刚才的路往前跑,刚拐了个弯,就看到一辆车子没减速地朝这边冲过来。

他来不及躲到一边,眼看车子的距离越来越近,一只手突然攥住了他的手腕,将他扯到旁边。

那辆车擦着他们的衣服疾驰而过,扬起一路灰尘。

乔慕鱼听到耳边有人发出“嘶”的一声,赶紧转过头,看到江云白靠在路旁的一棵树上,手背被粗糙的树皮刮出一道口子。

他眼皮不安地跳了跳:“你没事吧?”

“没事,破了点皮。”江云白站直身子,不在意地甩了甩手。

乔慕鱼没想到自己会害得别人受伤,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跟他道了声谢,又说:“我宿舍有碘伏,要不先去我那,我给你处理一下伤口?”

江云白眼睛微微一亮,想也没想就点头答应,跟乔慕鱼一起朝宿舍楼的方向走去。

路枕回到宿舍的时候,陆学河和赵平沙还在游戏中浴血奋战。

他进门先是看了一眼隔壁空无一人的床位,状似无意地问:“乔慕鱼出去了?”

陆学河头也不回地点点头:“是啊,他说要去跑步,丢下我们就走了。”

跑步?

路枕想起之前乔慕鱼说中午偶尔会去跑步,但这还是他第一次见乔慕鱼去。

“你在外面没见到他吗?他穿一身白色的运动服,应该挺显眼的。”说到这,陆学河想起刚才乔慕鱼的样子,没忍住感叹,“我也有一套全白的运动服,怎么穿起来就没他那么好看呢?”

赵平沙抽空睨他一眼:“非要我们告诉你原因吗,自己心里没点数?”

“行行行,我懂,你不用告诉我。”陆学河神情悲痛地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两人正说着,宿舍门就被人推开了。

路枕抬眼看过去,微微一怔。

跟陆学河说的一样,乔慕鱼穿着一身白色的运动服,运动短裤下的两条腿修长笔直,白得似雪。

他刚刚运动完,呼吸还有些不平稳,白皙的脸颊上也泛着淡淡的红,雪白的肌肤上凝着一层汗。

是路枕以前从来没见过的样子。

路枕目不转睛地盯着门口的方向,下一刻,突然看见乔慕鱼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比乔慕鱼高一点的男生,长得还算端正,亦步亦趋地跟在乔慕鱼身后,在他们宿舍门口停了下来。

路枕心里的警钟莫名响起,眼睛眯了眯。

“学长,我可以进去吗?”男生礼貌地站在门口询问,目光跟随着乔慕鱼。

学长。

这个亲近的称呼让路枕的太阳穴突突跳了几下。

乔慕鱼已经走到自己书桌前,从抽屉里拿出棉签和碘伏,刚想让江云白进来,就看到坐在椅子上的路枕动了动。

只见男生动作散漫地往后一靠,改变了向来端正的坐姿,两条无处安放的大长腿似是无意般地一伸。

正好拦在了宿舍门口的位置。

乔慕鱼险些被气笑:“路枕你幼不幼稚!”

“都怪你!乔慕鱼,你怎么、怎么能这么对我?”

路枕却不依不饶地指责起他来。

“我们是分手了,但是我不允许你找除我以外的任何人,也不可以喜欢别人,别人有我好吗?我才是这个世界上最最最喜欢你的人,你明明说过要跟我一直一直在一起的。”

“哎?我说过?”乔慕鱼茫然。

“小时候,在春华,你还说长大了要跟我结婚。”

“哈。”乔慕鱼顿时啼笑皆非,“那是过家家呢。”

“我不管!你就是说过!你怎么能说话不算数骗小孩儿、还喜新厌旧、始乱终弃!”

“好好好,我的错。”

受到强烈谴责的乔慕鱼此刻却分外想笑,他哄道,“我情人节那天不出门了,我自己在家做饭吃,行了吧?”

路枕一听这话,却更不高兴了:“你还要亲自下厨给他吃?不行!你做的饭只能我一个人吃!”

“你喜欢我做的饭?”乔慕鱼问。

“喜欢。”路枕说,“高三,元旦那天,你做了一桌的菜,我好想念那个味道。”

“哦。”乔慕鱼微微勾起嘴角,“再给你个机会的话,你想吃什么?”

“秋刀鱼,可乐鸡翅,番茄虾滑汤,手撕包菜”

路枕吐泡泡一样报了一连串菜名后,就歪着脑袋睡过去了。

明明是他用目光注视描摹过无数次的同一张脸,此刻却透着他从未见过的疏离与轻蔑。

他紧攥着床单的指节微微泛白,声音都在颤抖:“乔慕鱼,你真的喜欢过我吗?”

“喜欢过啊,你有时候还挺有意思的,蠢得可爱,够我打发时间。”

乔慕鱼有问必答,语气坦诚得不像话。

路枕死死地盯着他那双微微含笑的漂亮眼睛,极力地从中探寻着什么,却捕捉不到一丝动摇与谎言的影子。

他忽然就意识到自己刚刚问了个蠢问题。

“喜欢”是真的,“过了”也是真的。

他对他的喜欢,已经成为过去式。

想到这,他心脏最柔软的部分仿佛被人用尖刀狠狠剜下去一块,疼得他险些窒息。

他的眼眶不争气地一红,自嘲着笑了下:“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既然之前喜欢我,为什么现在不行了?”他顿了下,不死心地问,“就不能继续喜欢下去吗?”

乔慕鱼嗤笑一声,眼尾勾起好看却淡漠的弧度:“睡都睡了,觉得也就那样,没意思了。”

他站起身,将燃了一半的烟头碾在床头装着宝石的首饰盒上:“路枕,你的活太烂了。”

没管身后人什么反应,他头也不回地关门,离去,清瘦的身影倔强地朝雨幕中走去。

第 43 章 祝福

这场雨顽固而呆滞地不停坠落,将乔慕鱼从里到外地淹没。

他告诉自己不能停步,不能回头,不能流泪。

他沉溺在雨中,任由密集的雨珠迎面抽打在脸上,耳边除了嘈杂的雨水声什么也听不到,知觉近乎麻木。

等回到家时,他浑身都淋透了。

乔慕鱼用干毛巾擦了擦脸,可擦完后依旧感觉脸颊上湿漉漉的,他抬眼看向镜子,才发现自己眼睛里一直有液体涌出。

原来他一直在流泪,他还以为是雨水。

狭小寂静的浴室里花洒的水温渐渐升上来,他好像也从冰河世纪里苏醒过来,感到温度,听到水声,还有抽痛着的心脏。

此刻的食堂已经热闹非凡,就餐大厅干净明亮,空气中四溢着热腾腾的饭菜香气,员工们三三两两地结伴而行,闲聊逗乐的声音跟餐具碰撞叮铃哐啷的轻响声掺在一起,很有烟火气。

三人在入口处拿了餐盘,便各自去窗口寻觅心仪的食物。

颜若瑾跟在乔慕鱼身后排队刚拿到了一份菠萝糯米饭,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带着诧异的响亮招呼:“颜若瑾!”

颜若瑾如惊弓之鸟般心中咯噔了一下。

这声音太过熟悉,不用回头就知道是她那个倒霉哥哥。

她慌不择路地将餐盘怼到一旁的乔慕鱼手里,二话没说就一溜烟逃走了。

乔慕鱼莫名其妙地端着两个餐盘跟追过来的颜奕森大眼瞪小眼。

颜奕森没跟他废话,直奔主题:“我妹为什么会在这里?”

乔慕鱼眨眨眼:“她是你妹不是我妹,你该问问你自己。”

颜奕森哽了下,头疼地抱怨:“都怪你,她最近都不搭理我了。”

“关我什么事?”乔慕鱼无语。606宿舍里鸦雀无声,只能听到门外偶尔传来的闲聊声。

学校宿舍的空间并不大,站在过道上连伸直手臂都困难,但此刻唯二待在宿舍里的两人却隔得老远,一个在靠近门口的地方安静地收拾床位,一个冷着脸坐在自己书桌前。

乔慕鱼余光瞟见那个忙碌的身影,烦躁地把头撇向另一边,撑着脸眺望阳台外面的乔景,看见路枕时的惊喜早已被一盆冷水浇灭。

这两年来,他无数次想象过跟路枕重逢时的场景,但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重逢,最荒唐的是,路枕竟然不认识他了。

乔慕鱼不觉得路枕会装作不认识他,更不相信路枕是真的忘了他,想来想去,只剩下一种可能。

——路枕在这两年里失忆了。

想到这个可能,乔慕鱼搭在书桌上的指尖颤了颤,纤长的眼睫思索着垂下。

刚才的情况太过突然,他脑袋乱糟糟的一团,也没想起要找路枕问清楚,只是赌气地装作没听见路枕的问候,径直走回了自己书桌前坐下。

但不管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都应该先问清楚再说。

乔慕鱼坐直身子,不动声色地朝那个高大的身影瞥了一眼,脚尖转向隔壁的床位。

在刚才那段漫长的沉默中,路枕已经将空床位收拾好了大半。

那张空床位上堆满了陆学河和赵平沙的杂物,路枕没有动他们的东西,只是用毛巾把床和书桌上的灰擦干净,再把自己的东西放上去。

他用余光扫了眼坐在他隔壁床位面如冰霜的漂亮舍友,又若有所思地垂下头。

那个好看得像天仙一样的舍友,似乎并不喜欢自己。

路枕心里有些莫名,不知道是哪一步出了问题。

刚才在他说完自我介绍后,乔慕鱼的脸色就变了变,用那双漂亮的眼睛盯了自己几秒后,面无表情地跟他擦肩而过。

从两人初见到他开口,也就过去不到一分钟,如果硬要说他有什么不礼貌的地方,也许就是在看到乔慕鱼的那一刻,没忍住盯着那张脸多看了几秒。

想到这,路枕有些不自然地用手背蹭了下鼻尖,埋头使劲擦书桌上的一个小污点。

他平时并不是一个在意外表的人,也没留意过身边人的长相,在他眼中所有人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没有什么不同。

但在看到乔慕鱼走进来的瞬间,他的大脑竟是被冲击到卡顿了一瞬,仿佛人生中第一次拥有了审美能力,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想法。

无缘无故盯着别人的手看什么?

课堂开始后,乔慕鱼便专心听课了,时不时低头记笔记,把身旁的人当成空气。

只是他偶尔能感受到有道视线飘过来,在他手上轻轻一点又收回去,像是怕被他发现。

一节课上完,乔慕鱼放下笔,揉了揉手指想休息一会。

身后,突然有人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他回过头,看到是上课前问他旁边有没有人的男生。

男生直视着他的眼睛,耳朵微红,小声道:“同学,可以认识一下吗?我们是一个专业的。”

乔慕鱼看着这张没什么印象的脸,很快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下意识看了身旁的人一眼。

以前早就第一时间跳出来的人此刻正低头看手机,像是完全没听到他们的对话。

乔慕鱼也不知道自己想看到什么,自嘲地笑了一下,回头语气抱歉道:“不好意思,我有对象了。”

男生一愣,转头看了眼坐在他旁边的路枕,失落地点了点头:“好的,打扰了。”

路枕一字不漏地听完两人的对话,又看到男生离开前看向自己的眼神,眉头微皱。

这是把他当成乔慕鱼对象了吗?

虽然这对他没什么影响,但想起大一时被同性表白的经历,还是让他有些不适。

路枕看了眼那个还没走远的男生。

其实他刚才完全可以出声解释,就算现在追上去解释也来得及,但却不知为何没有说什么。

也许只是觉得没必要。

乔慕鱼不知道身旁的人在想什么。

这种事对他来说太平常,如果坐在他旁边的是陆学河和赵平沙,他也会用同样的借口,而且那两人还会更配合他一些。

乔慕鱼伸了个懒腰,合上面前的笔记本,打算去一趟洗手间。

刚站起来,就被一个急着出教室的学生猛地撞了一下,没保持住身体平衡,不受控制地朝旁边倒过去。

他慌乱一瞬,本来以为会倒在路枕身上,至少不会摔疼,但却没有碰到意料之中的柔软的肉.体。

因为有只手像铁钳一样牢牢攥住了他的手臂,没让他再继续往后倒。

围观了全程的陆学河和赵平沙张大了嘴,默默对视一眼。

他们这回相信路枕是彻彻底底的直男了。

要是他们遇到这种情况,第一反应都是先把人接住,哪有先攥住手臂保持距离的。

他们不但相信路枕是直男,还怀疑他恐同,这么大的力气,乔慕鱼该被抓得多疼啊。

乔慕鱼也确实是被抓疼了。

他稳住身形,一声不吭地扶着桌子坐起来,薄唇抿紧。

“还好吗?”耳边,低沉的嗓音平静地响起。

乔慕鱼转过头,看向他刚才还决定当成普通舍友对待的某人。

也许是习惯使然,他发现自己在面对这张脸时,心态就难以平和,根本没办法控制好情绪。

路枕被那双漂亮的眸子盯着,才发现自己还抓着乔慕鱼的手臂,立刻松开手。

只见乔慕鱼身体轻轻起伏了下,像是做了个深呼吸,柔软的唇瓣张开。

这是要跟他道谢?

“我身上是有刺吗?”乔慕鱼下巴微抬,薄唇吐出的话毫不留情。

路枕沉默下来。

他发现了,乔慕鱼好像只对他这样不客气。

不可能是因为看他好欺负,他和乔慕鱼的体型差距不小,怎么看乔慕鱼都是被欺负的那一方。

路枕又想起赵平沙早上的猜测,脑子里莫名冒出一个想法。

是谁把乔慕鱼宠惯成这样。

那个跟他长得很像的前男友吗?

“他死了。”

“还不都是因为你跟路枕的那点破事,上次他妈和我妈非要套我话,我为了兄弟义气不肯把信息说全,她们就合起伙来孤立我了,在家见到我都绕道走,现在居然背着我跑青衍来了,我总感觉她们肯定有阴谋。”

乔慕鱼却对颜若瑾这几天在公司的表现印象不错,觉得他这番猜疑八成是扭曲的妹控心理在作祟,正义感油然而生:

“虽然我一个外人说这话不太合适,但她又不是未成年了,总得有点自己的选择和追求吧,你也别没必要看太紧了。”

“哎,你懂什么。”

颜奕森实在放心不下,“不行,我得去找她问清楚。”

他干脆饭也不吃了,将餐盘叠到乔慕鱼手里转身就走。

小滴排队打份糖醋排骨的功夫,一回头,看到乔慕鱼手里险些抱不住的一堆食物。

她惊奇:“你今天胃口这么好,一个人要吃三份饭啊?”

乔慕鱼:“”

乔慕鱼明白他们的意思,便也没自讨没趣地多嘴问,默默挂断了电话。

乔妙萤听说后十分难过,只身跑来南涧市抱着乔慕鱼哭了一场,说她暑假不去旅游和养赛博男人了,要和他一起打工赚钱还债。

乔慕鱼感动之余又哭笑不得,让她别管自己的事了,先好好研究怎么填志愿的事去。

现在的就业形势肉眼可见地日趋紧张,老师和家长们都劝孩子们一定要在专业选择上仔细斟酌。

学长学姐们也都齐上阵,把他们在大学里的经历和感受事无巨细地进行分享,希望可以在这种紧要关头提供一些聊胜于无的参考。

个人喜好、能力、适配度、行业发展前景、竞争难度

他们被这些陌生又复杂的要素搅得脑袋爆炸,才忽觉高考压轴题的难度也不过如此。

曾经他们以为高考就是终点,等撞线后才发现,前方还有更多更宽的赛道在等着他们。

人生就是一道接一道的关卡,熬过一关,获得短暂的成就感与勋章之后,又要收拾行装前往下一关的挑战。

第一批的清大录取通知书很快下放至全国各地。

去邮局领通知书的那天,金色的阳光盛满了自行车篮筐,乘着他的梦想悠悠向前。

乔慕鱼很难形容自己现在的感受。

就像一条浅水鱼跃过急湾潜进了广袤的深海,连呼吸都变得畅快起来,以后的人生,他要为自己而活。

希君生羽翼,一化北溟鱼。*

第 44 章 入职

天色昏沉,城市颠倒。

乔慕鱼在街道上迷失了方向,直到他看见迷雾中出现了一个清俊高挑的身影。

隔着朦胧的雨幕他看不清对面那人的脸,但他很清楚地知道他是谁,心脏无端跟着抽痛。

乔慕鱼想伸手去抓他,可周遭的雨水却将他淹没,不由分说地钻进他的口腔和眼睛,让他窒息溺亡

“滴滴滴——”

乔慕鱼猛然从一阵刺耳的闹铃声中惊醒。

他微微喘着气,心脏仍在因刚刚的梦狂跳不止,明明是冬天,背心却生出一层黏湿的冷汗。

“他在我旁边。”

颜奕森瞬间回过味来:“你们和好了?”

路枕愉悦地“嗯”了声。

“哟呵,可以啊哥们!”颜奕森跟着得意起来,“你看,我就说这招管用吧!我他妈简直就是天才!”

路枕无语,是谁半分钟前还说自己出的是馊主意的。

“行了,说够了吗,我们还有事要忙。”

“什么事?”-乔慕鱼没料到会是这样的发展。

他还以为路枕会觉得麻烦,不再坚持要给他带早餐。

记忆中的路枕不会在其他人身上花一点心思,只有在面对他的时候才无比耐心,恨不得把他宠惯到离不开他。

可现在的他在路枕眼中应该跟其他人没什么区别。

身旁,路枕还在等他的回答。

乔慕鱼收起心里杂乱的思绪,摇摇头:“不算。”

路枕得到回答才转回头,若有所思地点头:“好,我记住了。”

“……没事。”路枕定了定神,尝试抽出自己的手,才往外抽出一个指节,床上的人又动了。

乔慕鱼这回把他的手压在了脸下,不但没有发脾气的迹象,还用白得似雪的腮蹭了蹭他粗糙的指关节,乖得像一只矜贵的猫。

路枕的指尖颤了一下,喉结轻轻滚动,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像战鼓般咚咚直响。

他轻轻甩了甩头,不明白自己只是叫舍友起床,为什么会有这样奇怪的反应。

另一边,陆学河也奇怪地嘀咕道:“他还没醒吗?不应该啊,平时喊一声就会醒的。”

路枕也记得上次陆学河叫乔慕鱼起床,并没有费多大劲。

他的视线又转回乔慕鱼身上,那鸦羽一样的眼睫甚至没有颤动,让他产生一种错觉——乔慕鱼在听到他的声音后,似乎睡得更安稳了。

赵平沙填饱了肚子,在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大,怂恿道:“你喊一声迟到了试试。”

路枕感受着手上柔软的触感,没有采取他的意见,只是缓缓吐出一口气,小心地把手抽出来。

快要成功的时候,床上的人忽然惊慌地抓住他一根手指,纤长的眼睫也掀开了。

路枕跟那双漂亮的眼睛四目相对,看见了他眸底的慌乱。

几秒后,紧攥着他手指的手缓缓松开。这回两人的声音不大不小,坐在自己座位上的陆学河和赵平沙都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他们倒吸一口凉气,光是听到这两句话就足以脑补一大堆剧情,几乎都要脱口帮乔慕鱼回答了。

还能有谁,不就是那个跟路枕长得像的前男友吗!

乔慕鱼睁着刚睡醒还有些水润的眸子,目光在路枕脸上轻飘飘扫了一眼,敷衍回答:“一个故人。”

路枕垂在身侧的手攥了攥拳,难得跟陆学河他们想到了一处。

能让乔慕鱼在认错的情况下,表现出那样依赖神态的人,还能有谁。

他抿了抿唇,心里突然有些说不清的烦躁,之前就盘旋在脑中的疑问还是问了出来:“为什么会把我认成他?”

另一边,看戏的两人发出“嘶”的一声。路枕听到洗手间的门推开的声音,身体更加僵直,几乎不敢抬头朝那边看一眼。

他不知道乔慕鱼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此时大脑一团乱麻,根本无法思考。

身后,乔慕鱼的声音顿了顿才响起:“你来的话我当然要陪你,买了几号的票?”

路枕急速跳动的心脏缓了下来,眼里升起一丝疑惑,刚刚烧尽的理智重新回笼,扭头朝身后看了一眼。

乔慕鱼将手机举在耳边,唇边挂着淡淡的笑意,目光根本没有看向他的方向。

随即他又想起路枕是直男,这对路枕来说应该跟抱了个玩偶没什么区别,没必要想太多。“……”

这是能直接问的吗?

乔慕鱼看着面前那张跟记忆中没什么区别的脸,眉尖挑了下,忽然有点想笑:“我也不知道。”

路枕眉头轻皱,还想要问什么,乔慕鱼就撑起身子坐了起来,被子从身上滑落,露出凌乱的睡衣。

乔慕鱼轻眨了下眼睛,刚才的慌乱尽数消失,像是松了一口气:“是你啊……”

他在睡梦中听到路枕的声音,恍惚间还以为是在中学时期,梦里的路枕松开他的手越走越远,把他吓出了一身冷汗,才会下意识抓住那只手。

好在那只是梦,推开他的也只是现在这个失忆的路枕。

路枕瞳孔微缩,还搭在他床上的手指蜷了蜷,心里莫名升上一阵不快,压着嗓子问:“你以为是谁?”

正值饭点,总办的大部分人都吃饭去了,工位上留着寥寥几个啃着外卖戴耳机看下饭视频的,没人说话,格外安静,只有景观鱼缸里的几条金鱼时不时甩个尾巴彰显一下存在感。

颜奕森没敲门就进了办公室,看到路枕正坐在办公桌前审阅文件,手边放着的一杯冰美式空了一大半。

“怎么没去吃饭?”

“没胃口。”路枕头也不抬地说。

颜奕森走近打量着他:“怎么了这是,脸色这么差?”

路枕放下文件,捏了捏眉心,轻飘飘地答:“昨晚没睡好。”

颜奕森挑眉:“因为乔慕鱼那事?”

路枕没出声,算是默认。

颜奕森悠哉地迈着步子,躺到一旁柔软的会客沙发上翘起二郎腿:“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祖籍是山西的呢,这么能吃醋。”

路枕啧一声,以示不爽。

颜奕森却毫无自觉地继续磕碜他:“你说说你,一天能为他吃八百回醋,而他一次也没。之前是那个方昱,现在又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一个新的野男人,以后还有多少个都指不定呢!”

说到这,他又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补了句:“话说你明晚真要去他家现场捉奸?”

路枕轻叹口气:“我不知道。”

颜奕森:“怕去了也是自取其辱?”

“你说呢。”

颜奕森卡壳半秒后,恍然着“哦哦哦”了一长串,最后扔下一句“那个,注意安全措施”,就十分识相地挂断了电话。

手机被没收丢到一边,路枕再度低头吻下来,继续忙该忙的。

乔慕鱼却因颜奕森最后的那句话清醒了不少,在路枕解他裤腰带时轻轻推开他,制止道:“等下,今天不行,没买工具。”

路枕却丝毫不慌地勾开他裤头的那枚金属纽扣:“去我那,我家有,一箱,管够。”

乔慕鱼一愣,看向他的眼睛变得清明了些:“你没事囤这玩意干嘛?”

路枕:“从你搬进我隔壁的第一天,我就下单了。”

乔慕鱼:“”

我就说我搬进狼窝了吧!

乔慕鱼看到这里有些不解,抬眼问小滴:“他们说的这个O姐是谁?”

“我们大青衍游戏研发事业部的总负责人,Olivia,江湖人称O姐。”

小滴解释完,看到乔慕鱼手机屏幕正是吹水群里关于Hazel的八卦,笑了笑:“其实也没什么好猜的,人已经到任了,是骡子是马到时候就知道了。”

然后转头就在群里发言:“你们谁有Hazel的照片,我要看我要看,重金求购!!!”

乔慕鱼:“”

第 45 章 重逢

青衍和大部分互联网大厂的作息一样,是早十晚六。

下午三点半是雷打不动的下午茶时间,公司行政会准备免费的零食和水果放在每层楼的休闲区,任由员工自行领取。

不少同事会趁着这个时间段浅浅休息一下,摸会儿鱼。

乔慕鱼领完酸奶和水果回到工位,发现坐在一旁的小滴起身穿上外套,又系上围巾,一副要外出的模样。

他一时好奇:“你要去哪?”

小滴笑了笑,小声说:“趁绮姐在开会,我去楼下取个快递。”

乔慕鱼想起杜鲸飞给自己寄的东西,查看了下物流信息,确实已经到了,于是起身跟上小滴:“我也有个快递要取,你可以带我过去吗?我想顺便熟悉一下公司线路。”

小滴点头:“好啊,一起去吧。”-

乔慕鱼听到这里,错愕不已,脑海好像被一层厚重的雾气所笼罩,纷杂的思绪都转得迟钝起来,难以梳理。

他吞了吞口水:“所以,你早就知道路枕喜欢男生了?”

“嗯,不过我当时并不知道他说的那个人就是你。”

谢秋玲继续道。京市,国贸中心。

超甲级的写字楼临近长安街,盘踞于整座城市最好的商业地段,晚上八点灯火通明。

正值春夏换季,淅淅沥沥地下着阵雨,出租车停靠街边之后,乔慕鱼抬手打开后座门。

“乔总监,来了吗?十万火急!”耳机里有同事通风报信。

“周总今天一直在焦虑暴走,快把仙人掌拔秃了啊!”

乔慕鱼利落地撑开长柄伞:“我在楼下,这就到。”

与此同时,出租司机拎出后备箱的行李,乔慕鱼特意调小通话音量,礼貌地说了句“谢谢”。

熟门熟路走进大楼前厅,乔慕鱼摁下电梯键,看着数字从65开始往下跳动,无聊地在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

他刚坐国际航班回来,路上有人搭讪,递来这么个东西。

潦草扫过一眼,看到对方就职于某家证券公司,随后抬手扔到垃圾桶里。

那个圈子外表光鲜,实际出了名的乱,虽说不能用刻板印象给人贴标签,可自己没有一探究竟的兴趣。

总而言之乔慕鱼对金融男过敏。

不过他的老板周柯热衷与这些人做生意,毕竟玩钱的讲究体面,预算费用自然很阔绰。

乔慕鱼来到28楼,这栋房是复合办公体,有不少公司租用场地,他所在的跨国语言公司包了一整层。

公司在翻译行业名列前茅,录用门槛很高,国内办事处刚起步没五年,走精简路线,所以人数不多,环境宽松舒适。

处处装修得高档敞亮,标牌上的名称很显眼:蒲音。

刷了权限卡走进去,大家瞧见乔慕鱼回来了,纷纷笑着与他打招呼。

有人调侃:“我说怎么空气莫名其妙变得清新,原来是方圆三公里冒出了帅哥。”

“也可能是我带来的伴手礼比较香。”乔慕鱼八面玲珑地接茬。

他拿出包里的礼物:“几盒榛果巧克力,各位加班辛苦了,分一下垫垫肚子。”

出差半个多月,落地就被喊到公司,他坐了十多个小时的飞机,但没人能从他身上瞧见疲惫,看过去只觉得眼前一亮。

乔慕鱼长得漂亮,是无可置疑的美人长相,皮肤白净细腻,被灯光照着好似能透光。

桃花眼轮廓优美,眼尾处微微上挑,显得明艳而有锋芒,右边有一颗褐色浅痣,恰到好处地淡化了攻击性,这样的形象很容易成为被亲近的焦点。

“周总在办公室等您了。”助理上前询问,“您要不要喝点东西,果汁还是咖啡?”

乔慕鱼朝她笑:“麻烦帮我倒一杯冰拿铁吧。”

助理开心地去做饮料了,茶水间新换了豆子,风味比以往酸涩,苦得乔慕鱼微微愣住。

表情闪过瞬间的空白,他继而悄悄咬了下嘴角,把杯子放到桌上,之后没敢再动过。

在他对面,周柯絮絮叨叨地开口。

“想着你之后要倒时差,再特意跑一趟公司也麻烦,干脆今天顺路绕过来算了,有个大项目最好提前通个气。”

乔慕鱼点了点头,听周柯说起最近接触的一家头部投行。

对方最近准备主办活动,这边争取到合作,负责现场的交替传译。

交传顾名思义,发言和翻译穿插进行,多个语种当面沟通的时候,翻译员夹在中间适时转枕,这在业内属于精尖服务。

“平台和规模没得说,钱也给到位,当然,他们眼光高得很,光是前期的交涉就费掉我半条命,今天刚签完合同。”

周柯这么讲着,十指交叉握拳,看向乔慕鱼。

“我们还没有敲定团队人选,你愿不愿意竞争一下?”

他提到的投行叫松晟,经常出现在财经新闻里,举行的活动规格很高,参与者也很有份量。

这样的合作方可遇不可求,要是走运搭上线,说不定能开发成长期大客户……

乔慕鱼顿了顿:“我的资历还很浅。”

“经验不够才要抓住机会啊。”周柯鼓励,“小慕,总是躲在幕后看上市材料,对你来说太浪费了。”

两人除开上下级关系,也是多年的好朋友,乔慕鱼并非科班出身,因为周柯的赏识和邀请,毕业后入职了这里。

他这几年来没有辜负提携,陆续考过相关证书,也做出了不错的成绩,如今可以试试更上一层楼。

不过,乔慕鱼转着桌上的钢笔,有些犹豫:“松晟提过什么预期条件?”

说到这个周柯就无语,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好笑地描枕。

“明面上说是综合评估,以他们找过的那些人,首先形象好气质佳,交传要陪他们对外应酬,脸上不能坑坑洼洼,拉去影视城能分组到《华尔街风云》,我看照片一个比一个腿长。”

乔慕鱼听得有些头晕,也有点想拔仙人掌了,示意让周柯赶紧打住。

他试图梳理思绪:“请问他们是在选妃吗?”

周柯义愤填膺:“我也嫌他们挑三拣四,又不和他们睡觉,怎么皮肤也要好?!”

乔慕鱼琢磨:“听上去就难伺候,像是光棍憋久了很会幻想。”

直觉性感到不妙,他趁机说:“我要不还是别惹这类人了。”

可惜话音落下,周柯分分钟变了脸色。

“你的工作态度在哪里?人家出手就是百来万,别说减肥和美容了,哪怕让我跳脱衣舞,一打款我立马清凉上阵啊!”

然后他纳闷,乔慕鱼也没谈过恋爱,单身狗之间搞什么鄙视链?

再者说金融行业妖风那么大,平日里看着独善其身,背地可没让自己憋着。

他们的私生活肯定比乔慕鱼丰富多彩,不至于找无辜的翻译员发泄想象力。

乔慕鱼想推辞没成功,反而被教育一顿,暗落落地移开眼。

他嘀咕:“噢,他们是单纯的爱装又事多。”

紧接着,他在心里说坏话,逼王就是麻烦。

在公司交完底,周柯也要下班了,见外面阵雨没停,开着越野顺路送乔慕鱼回去。

乔慕鱼在附近租了一套酒店式公寓,做高级翻译收入不菲,能供他过上优渥的生活。

尽管这段时间被派遣在外,但有保洁按时上门打扫,公寓维持着整洁干净,随时欢迎主人回家。

泡了一会儿热水澡,乔慕鱼钻进被窝,之前在商务舱睡过觉,现在还不是很困。

他打开微信列表找出本科同学,这人目前任职于松晟的并购部门。

乔慕鱼寒暄了几句,随后开门见山,询问这次合作谁有话语权。

同学开朗健谈,这件事也算不上秘密,直率地说由他们组内讨论筛选,最后交给并购组的老板过目。

“我们要求很多。”同学袒露,“和颜控没什么关系,说白了不缺人,各方面卷得厉害。”

他补充:“老板本身在工作上特别挑,我们把名单送上去,肯定希望他看完能一次性通过,也就会把门槛设高点。”

乔慕鱼好奇:“你们老板的脾气怎么样?我可能会和他打交道,在学习如何驯服霸王龙。”

同学回答:“我很少有资格和他说话,这一块怕是帮不到什么忙。”

他话里有些无奈,语气则恭恭敬敬,乔慕鱼捕捉到了钦佩和崇拜的意味。

“这人一打眼就瞧得出来骨子很傲,性格谈不上多好,不是亲和型领导。当然,大家对他很服气,他属于扛得住事的实干派……”同学揣摩着描枕。

并购组交易复杂,过手资金有万亿之多,在公司里地位颇高,能做这个业务的一把手,足以说明对方的工作水平很强。

普遍而言,这类事业狂都有性格瑕疵,乔慕鱼不太意外,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睫。

耳边,同学扯远:“我一直有点怕他,上个月和他开指导会,居然有男的缠着他想加微信,吓得我差点心脏骤停,连忙上去护驾。”

乔慕鱼搭话:“他是同性恋么?”

“算性冷淡吧,他从来没传过花边绯闻,被那男的搭讪,表情臭得和基金跌停了一样。”

同学唏嘘着,话锋一转:“他应该是很受瞩目的类型,你如果能碰见就会懂了。”

名利场上过招,谁有胃口欣赏客户?乔慕鱼身而为Gay,对此心如止水。

他不以为意地用指尖拨弄枕头,与同学闲聊了几句日常琐碎。

道谢后,乔慕鱼挂掉电话,同学在聊天框发来老板的名字。

“他当时状态很差,我担心再让他爸知道这事的话会在家大闹一场,我不想给他太大压力,就替他瞒着没说,又尽快把他送出国去了,一方面是送他去学习深造,另一方面,我希望他去到一个新的环境能转移一下注意力,散散心。”

“这几年他一个人在国外发展不错,也没再跟我提过那件事,我以为他已经放下了。可是年前他突然到意大利来找我,我才知道他又遇见你了。”

乔慕鱼想起路枕没打一声招呼就突然出国的那几天,回来后就说要追他,他的心扑通扑通狂跳起来:“他去找你,就是为了跟你说这个?”

“他是去请我回国过年的。因为我原本打算留在意大利筹备一场画展,预计要待到开春才回来,可他说他想尽快跟他爸坦白,不想再等下去了,我问他着什么急,他说想让你看到他的决心和诚意,我才知道原来你当初跟他提分手是因为你害怕我们做父母的反对。”

说到这里,谢秋玲无奈地笑起来。

“不过他还真是明白他爸的软肋在哪,明目张胆拿我当枪使。他担心他爸受不了这个刺激,所以请我回来撑腰。”

乔慕鱼听完这些,紧张地攥紧了身下的沙发边角,忍不住问:“那你跟路董事长是怎么看我的?”

谢秋玲望着他,没有立马回答,而是问:“不知道阿枕有没有跟你提过我们家的那些事。”

乔慕鱼谨慎点头:“大致,有说过一些,关于他和周晟元的。”

谢秋玲微微颔首:“我们收养阿枕,并不是非要他回报什么、承担什么,既然他已经是我的儿子了,那我对他的唯一要求就是希望他健康长大,幸福生活。”

“自从经历过亲人走散,骨肉分离,我就觉得一家人团聚在一起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事了,其他都不重要。世俗的眼光,外人的评论,我谢秋玲从来都不放在眼里。日子都是由自己亲身体验的,不是过给别人看的。”

“我今天过来,就是想告诉你,既然你已经选择走了这条路,那不妨走得再坚定些,只管认准你自己的心意,有些人,有些事,一辈子辜负不了第二次。”

乔慕鱼在这一刻被彻底震撼,谢秋玲的这番话仿若醍醐灌顶,将他从里到外浇了个透彻,狼狈又淋漓,让他的心久久无法平静下来。

他现在只有郑重而又真诚地回以一句:“谢谢您,这次我不会再辜负他了。”

方昱明白了他的意思,没有自找难堪。

他不是什么敏感脆弱的人,一向敢爱敢恨敢争取,这次不行,那就下次,合自己心意最重要。

默默心碎两秒后,方昱很坦率地把这一话题揭过去:“花不收,那就收礼物,这只是生日祝福,没有别的意思。”

说着,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黑色首饰盒,打开,是一条银色锁骨项链。

“我看你好像挺喜欢戴项链的,不过你经常戴着的那条编绳都有些磨损了,不如换个新的试试?”

乔慕鱼一怔,下意识朝自己颈间摸去,松了口气。

还好他下楼时系了围巾,项链被遮住了,没有被路枕看到。

他自嘲般笑了下:“其实我不是喜欢戴项链,我只是喜欢戴这一条而已。”

方昱似懂非懂地看着他。

乔慕鱼抬眼看到韩绮几人已经走了出来,及时收尾:“学长,谢谢你的好意,祝福我收到了,天冷,你快回去吧,明天请你吃饭。”

第 46 章 留言

小滴找的那家韩式餐厅离公司不算远,一进门,一阵富有特色的香甜酱料味就扑面而来,勾得劳累了一天的几人更加饥肠辘辘。

他们人多,就把几道招牌推荐菜都点了一遍,说尝尝鲜。

乔慕鱼给几人的杯子里挨个倒上温热的柠檬水时,坐在对面低头看着手机的小滴忽然激动地拍了拍韩绮的胳膊:“哎哎哎,你们快看邮件,Hazel的任职通知发下来了!”

几人立马好奇地点开查看,不带一秒犹豫的。

毕竟关于公司和上司的八卦可是打工人们最下饭的话题之一。

尧十二飞速地浏览完邮件内容,忍不住爆粗:“靠,这履历简直闪瞎我眼,确定他今年只有23岁吗?这分明是有五年工龄的程度,他是不是谎报身份证年龄了?”

“是我要谢谢它,这些年有它陪着我,我很安心。”

乔慕鱼眼睛一转,开始满嘴跑火车。

“撑不下去的时候,只要一看到它,我就想起你还在我身边时的音容笑貌,然后就立马有了继续努力赚钱的动力!因为万一哪天在街上不小心跟你碰见了,我也要让你看到我过得很好。”

听了前半截路枕还在欣慰,听完当即不满地啧一声:“什么音容笑貌,我还没死呢。”

“哎。”乔慕鱼眨眨眼,“不都说分手后就当前任已经死了么。”

“乔慕鱼!” 周柯安慰:[他们一边跑工作一边忙筛选,你最近正好休假,会战兵力是疲惫社畜对无业游民,优势在你啊!]

乔慕鱼:“……”

他无言以对,再打开周柯发来的邮件。

路枕执笔的原文是英语,通篇贯穿各种术语,需要有深刻的金融意识才能理解,很考验译者的功底。

不仅如此,路枕话的很少,这种言简意赅的最难转译,还要揣度对方的情绪和风格。

乔慕鱼一边看稿子,一边低头喝酒,隔壁桌的看他突然有工作,没再来攀谈。

其中一个男生酸溜溜地说:“来夜店加班,有这么装的吗?”

女生观赏得津津有味,表示这个城市的精英差不多都是这样,自己还见过有人捧着电脑在地铁口临时开会。

男生有些不爽,想查查Cam是哪所野鸡大学。

搜索结果不太如意,跳出来竟是剑桥缩写,他登时变成了哑巴。

心思全在路枕的字句上,乔慕鱼没有注意周围插曲,大致过目完这篇邮件的时候,不慕不觉喝了几杯霞多丽。

好棘手,他目光落在屏幕上,心里嘀咕着。

不管是尚未清晰的形象,还是冷淡精准的措辞,路枕都让自己有一种难以驾驭的失控感。

乔慕鱼转而郁闷,他的钱我真的有本事赚到手吗?

“如果桃花运能分到甲方运上就好了。”他单手撑住脑袋,开始做梦。

不开口还好,他一出声,尾调软绵绵的有些拖,与往常清亮平稳的声线很不一样。

乔慕鱼若有所觉,蹙着眉看了眼桌面,霞多丽和雷司令已经空杯了,还剩下些鸡尾酒。

这玩意也很牛么?甜得和饮料一样,不至于吧?

话说陶奕白真是个清澈的好人,脑子里全是二手房价和摇车牌,不会高谈阔论大宗商品、货币政策、监管解读……

还有什么来着……

乔慕鱼忽地头脑空白,继而迟钝又有教养地想,陶奕白请了这么一桌,自己不应该浪费。

陶奕白这会儿特别忙碌,走五步路能被三桌客人喊住,好不容易才抽出空去招待朋友。

他走去散台一看,乔慕鱼保持着右手托下巴的姿势,看着远处安静地发愣。

“你醉了?”陶奕白在他眼前挥了挥。

乔慕鱼缓慢地抬起眼:“没有,我在思考。”

陶奕白道:“敢问你在想什么?”

“路枕洒六千块钱让我尝苦头,我砸八千块钱能不能给他吃巴掌。”乔慕鱼认真道。

陶奕白茫然:“路枕是谁?你们怎么玩得那么野?”

紧接着,他一扭头,看到桌上全是空酒杯,诧异地摇了两下乔慕鱼胳膊。

“别告诉我这都是你解决的,你喝那么多干嘛?要是被人带走了多危险?”

乔慕鱼不被摇还好,被晃完以后头有点晕。

不过他镇定地说:“我有数,刚还去了洗手间,你路痴的话可以找我当导游。”

陶奕白:“……”

将信将疑地打量着乔慕鱼的脸色,这人脸颊泛着潮红,眼神也有些涣散,但端端正正地坐着,应该没有醉得太厉害。

陶奕白一时抽不开身,随即让服务生过来。

“我朋友有点上头了,你送他去旁边的酒店开个房。”陶奕白嘱咐,“手脚稳当点。”

乔慕鱼闷闷不乐:“我不用帮忙的,你是不是怕我走不动?”

说完,他搭着桌沿,立即站了起来,看样子也没腿软。

陶奕白大为震撼,原来乔慕鱼这么有海量!

“我没有怀疑你的酒品。”陶奕白钦佩地说,“主要是我不让人看着点,有点愧对于你这张脸了,万一有人要当畜生呢?”

乔慕鱼道:“那我会当场给他做绝育。”

陶奕白还是有点不放心,看乔慕鱼拎起风衣离开了,让服务生尾随着确保安全。

马路对面就有一家五星级酒店,乔慕鱼是环球客会员,很快办理好套房。

服务员杵在门口,没敢再上前,瞧着乔慕鱼拿起房卡往电梯走去,怎么想都不会有问题。

于是他安心地去交差了,但他如果靠得更近点,瞧得更加仔细,大概会两眼摸黑。

乔慕鱼垂着浓长眼睫,一本正经盯住房卡上标注的“1307”。

然后他冷静地犯起少爷病:“1301看着风水不好。”

路枕气得把他压在沙发上一通瞎挠,乔慕鱼腰间的软肉最是敏感,没两下就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喘着气叫停:“好了好了,我该回去了!”

路枕停下来:“现在?”

“嗯,家里太乱了,我要去收拾一下,顺便去把那两条金鱼的尸体处理干净。”

路枕妥协:“收拾完记得过来。”

乔慕鱼:“过来干嘛?”

路枕轻轻捏了把他的腰:“你说呢?”

乔慕鱼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微微红了耳根:“又来?”

路枕挑眉:“不可以?”

乔慕鱼目移:“周末我要休息的。”

“周末你不来陪你男朋友吗?”

“哦。”

“陪男朋友时不就是用来做这种事的么?”

“”

唉唉唉。

乔慕鱼连叹三口气。

看来他得考虑给自己的屁股买个保险了。

“他也是!”

颜奕森惊喜地指着路枕,半开玩笑道。

“你俩这叫什么,余情未了,再续前缘,哈哈。”

颜奕森笑完,发现全桌没一个人跟着他笑,神色一个比一个凝重,气氛相当诡异,他也只好不明所以地默默放下了嘴角。

乔慕鱼蹭一下站起身:“我吃好了,你们慢用,我先回去工作了。”

杜鲸飞跟着他离开:“我也吃好了,再见。”

颜奕森望着这两人落荒而逃的背影,分外不解:“我长得有这么倒人胃口吗?”

路枕毫不留情:“你有。”

颜奕森:“”

第 47 章 回答

乔慕鱼回到工位后,才看到微信上的新消息。

【杜鲸飞】:我收回我刚刚的话,你可能天生就是自带偶遇路枕的buff加成属性。

【杜鲸飞】:但你别因为这点小事就冲动辞职啊,想想你的年终奖,想想你的银行卡余额,再想想你的债款!!!

一想到这些,乔慕鱼仿佛被浇了一盆冷水,瞬间就哑火了。

这五年多里,他勤勤恳恳地学习,兢兢业业地工作,省吃俭用地生活,就是为了能早日把那75万的债务还清。

在他的不懈努力下,奖学金、工资、项目奖金和年终奖这些收入林林总总加在一起,已经有了不少积累。

上个月他刚把一笔钱转给了受害者妈妈,需要偿还的债款最终还剩下7万元。

而从幽谷跳槽到青衍后,他每个月的工资涨了4k,这么好的待遇和福利实在很难舍弃。

为了钱,他也要硬着头皮留下来。

可乔慕鱼不禁转念又一想,万一路枕小心眼爱记仇,看我不顺眼,或者怕我乱说话,立马把我开除了怎么办?

毕竟他可是知道路枕很多不为人知的过往的,光是和自己的那段恋情说是他的黑历史都不为过了。

他要是选择杀人封口也不是不可能。

路枕闻言,眉梢压下来:“谁敢这么说你,我就让HR找他谈谈。”

“省省吧你,少在这以权谋私。”

乔慕鱼轻轻在他后背拍了一巴掌,打消他这个不适当的念头。

“我只是不想因为自己的私事在公司受到过分的关注,影响到日常工作,我是来上班的,又不是来秀恩爱的。职场法则告诉我,这种情况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路枕知道他这些话是有道理的。

他向来不在意外界的看法,他只在意乔慕鱼的感受。

“好,都听你的。”[路枕。]

乔慕鱼瞄过一眼,默默地说,这名字一股精英腔调,让人下意识地想绕道走。

好在以同学的口气,路枕的级别非常高,哪怕是松晟员工都很难见到面。

估计自己也不会与之有多少交集,尽量别招惹到逆鳞就好了。

第二天,乔慕鱼睡到中午,他的工作考勤灵活,出差结束之后有个休息期,没排班可以自由活动。

他本来计划跑苏州看望奶奶,不料奶奶报了旅游团,这些天去武汉赏花了,远比社畜更快活。

正好自己一回来就有事要忙,乔慕鱼在床上赖了没五分钟,摇摇晃晃地去洗漱。

这几年养成了习惯,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听新闻磨耳朵,屋内响起刷牙声的同时,回荡着流利的RP音。

他就着牛奶吃掉沙拉,再打开笔记本电脑,清瘦的身体蜷缩在沙发里,开始搜集路枕的信息。

路枕的隐私保护意识很强,堂堂首席经济学家,网上居然没有照片。

乔慕鱼扫过他的履历,国内TOP2出身,硕士在海外名校,做过私募也待过券商,每一行字都证明着本人的优秀,可以说是风头正盛。

校园经历之外,路枕的几次投资非常成功,大概是业内人士向往的人生轨迹。

如今升职到高位,乔慕鱼计算他的年龄,堪堪比自己大了两岁,今年刚满二十八。

投行是很现实的厮杀场,路枕可以平步青云,绝对没少熬夜加班。

乔慕鱼思索片刻,忽地豁然开朗。

怪不得是性冷淡。

他怜悯地想着,怎么年纪轻轻就被工作压榨过度,下班后什么也挤不出来。

只是蒲音到时候会做招待,纵使路枕有心无力,这边肯定要主动走个过场,喊一些红男绿女炒氛围。

乔慕鱼处处考虑周到,提醒周柯记得早些打点,最好摸清对面是什么嗜好。

“我倒是有这个心思,可路枕捂得很严实,没人了解他喜欢什么口味。”周柯很悲痛。

乔慕鱼撑住下巴:“如果没有标准答案,找这阵子流行的比较稳妥吧?”

“最近流行什么类型?是清纯还是热辣?需不需要捏个夹子音?”周柯请教。

被问得噎住,乔慕鱼巧妙地反问:“我没有包养小白脸的爱好,怎么可能会慕道?”

话题进入了僵局,周柯这几天忙得团团转,吩咐乔慕鱼去探世面。

“摸索一下路枕经常去哪儿,然后你蹲点观察,那些人都带什么样的玩伴。”周柯布置任务。

乔慕鱼陷入茫然,投行狗往常去哪里潇洒?

总不可能白天累得要死,晚上到击剑馆锻炼身体吧?下班时间还端架子装逼?

他从而往解放天性的方向想,查起热门的娱乐会所。

待到差不多晚上九点,会所应该开门了,乔慕鱼披上风衣出门。

乔慕鱼很满意他的谅解,奖励般的捧起他的脸亲了一口。

可他的嘴唇刚撤回来半厘米的距离,就又被对方重新贴了过来,不依不饶地纠缠间,路枕搂着他朝旁一个翻身,将他压倒在身下柔软的大床上。

乔慕鱼胸膛微微起伏,眼睫轻颤,被路枕炙热的视线盯着看,他直觉眼下的状况有些不太妙:“你不是要午睡吗?”

“先做完刚刚被人打扰的事情。”

话音刚落,一个滚烫的吻就落了下来。

温软的唇瓣顺着乔慕鱼的嘴角流连辗转至耳垂,随后来到光洁白皙的侧颈,那里敏感的肌肤被湿热的舌尖轻吮细舔时激起一片难耐的酥麻,乔慕鱼赶紧制止他:“你这在别乱亲,会留印子的,我待会儿还要回去上班!”

路枕不太情愿地放过了那块领地,专心致志地吻回他的嘴唇,掠夺走他口腔里的全部空气,将他的呼吸撩拨得错乱不堪。

直至亲到气喘吁吁两人才停下来,然后面对面抱在一起,听着彼此同频共振的心跳和窗外渐渐变小、很是催眠的冬雨声。

静默片刻后,路枕忽的开口:“元宵节,你打算怎么过?”

一提起这个乔慕鱼就不高兴,中午吃饭时同事们还在一起吐槽呢,好好一传统节日,在日历上却仍旧是个平平无奇的工作日。

他闭着眼睛苦命地叹口气:“还能怎么过,照常上班呗,你不也是?”

“嗯。”

路枕略一停顿,语气带点小心翼翼的试探,“那天晚上我要回家吃团圆饭,你要来吗?”

乔慕鱼一怔,睁开眼睛看向他:“你爸妈都在?”

“嗯,还有我小姨,之前在南涧办生日宴的时候你见过她的。”路枕说。

管他见没见过,反正乔慕鱼坚决摇头:“算了吧,大过节的,我可不想去破坏你爸的好心情,让他团圆饭都吃不香。”

虽说躲得了初一也躲不过十五,但乔慕鱼从没想过真要在正月十五这天就去挑战终极BOSS。

老实说,他觉得自己还得再攒攒经验值和血条,免得一碰面就被BOSS一个大招给秒杀了。

路枕也觉得时机尚未成熟,没有为难他,只是环在乔慕鱼腰间的手臂微微收拢,将他抱得更紧了些,吻了下他的额头后说:“那下次,我再带你回家见他们。”

路枕的拥抱总是能给他勇气,乔慕鱼敛下心头的担忧与紧张,在他怀里轻轻点头:“好。”

在食堂吃过午饭后,乔慕鱼没有直接回工位,而是借口说要去取快递撇下小滴几人先行离开,然后搭乘电梯来到18楼。

这会儿时间还算早,大部分员工都在享受午餐并未回来,办公区空荡荡的,放眼望去没几个人影在工位上。

哪怕根本没人注意到他,做贼心虚的乔慕鱼还是尽量轻手轻脚地飘到了路枕办公室门口。

里面照明灯亮着,门却没关,一个人都没有,乔慕鱼索性明目张胆地走了进去,然后轻轻将门合上。

路枕的办公室是单独一间,宽敞又明亮,简雅沉稳的冷调商务风装修风格,落地窗前摆着作为装饰品的几株绿植和一只大鱼缸。

乔慕鱼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的陈设,这儿看看,那儿摸摸,一边想象着路枕平常在这里工作时的模样。

正当他拿饵料一点点地逗鱼缸里的金鱼玩时,忽然听到门外走廊里隐隐传来路枕跟人交谈的声音。

乔慕鱼赶紧把手里的鱼饵全丢了,偷偷躲到门后埋伏起来。

路枕跟人简单寒暄完,只身一人朝办公室走来,推开门后刚要迈步进来,忽然一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手一把捂住他的眼睛,另一只手将他用力拉进屋,推到身后的墙壁上狠狠抵住。

路枕微微吃痛着皱了皱眉,正准备反抗,结果对方二话没说就对着他的嘴唇啵唧亲了一口,还故作正经地发出威胁:“不许动,你已经被我一个人包围了。”

路枕一言难尽地看向他:“青衍给你开的工资很低吗?”

乔慕鱼吞了吞口水:“不算低。”

甚至可以说领先90%的同行,每个月还有三千的房补。

“找点人住的地方。”

路枕扔下这句真诚的建议后,迈巴赫乘着雨幕驶进浓浓夜色里。

乔慕鱼望着那潇洒离开的车身背影风中凌乱

我这就是人住的地方!

第 48 章 酒局

不知道路少爷这些年受了什么刺激,现在说话这么难听。

他这不是人的住的地方难道是猪住的、狗住的、猫的住?

乔慕鱼在镜子前刷着牙越想越气,回到房间后忿忿地点开企业微信戳进某人的对话界面,发了个两百块的红包过去。

一个多小时后,对方才回家看到这条消息。

元宵节,本该是家人团聚的日子,可乔慕鱼的家早就成了一具空壳。

他跟其他同事不一样,每当这时,不会有想家的烦恼,也不需要抽空打电话回去慰问什么,只是像往常一样将自己沉浸在工作当中。

元宵节的前一天晚上,乔慕鱼无奈加班赶方案,路枕一直在办公室等他结束所有工作,才跟他一起回了家。

虽然刚刚在公司胡乱吃了块培根三明治当作晚餐应付过自己的胃,但这会儿已经消化得差不多了,一进门换了鞋,乔慕鱼就叫饿。

于是两人决定煮点面条做夜宵吃。

冰箱里还有前天他们一起去超市买回来的西红柿和午餐肉,乔慕鱼将它们拿出来,准备给面条加点配菜。

他正低头将午餐肉切成肉片时,放在餐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

他扭头朝一旁正在冲洗西红柿的路枕示意:“快,电话!”

路枕放下西红柿,帮他把手机拿了过来。

乔慕鱼看到来电显示是宋齐晨,赶紧擦干净手,划了接通,将手机放在流理台上点了免提。

“喂,晨哥。”“李主任说您有空可以直接过去,他会在门诊科室等您。”

生活助理这么说完,路枕微微颔首。

他早上没来坐班,刚到办公室没多久,助理随即汇报接下来的日程。

“下午有一场对接会议,周总和蒲音的几位副总要过来,您参加么?”助理确认。

路枕那段时间没什么事,答应会过去旁听。

助理无意瞄到他的电脑屏幕,正巧是蒲音的人员信息,简历上的证件照赏心悦目。

旁边是姓名栏,写着“乔慕鱼-Fannar”。

长得真好看,助理眼前一亮,但是自觉没多瞧。

之后他安静地离开,很快被八卦的员工包围。

大家左一句路总心情如何,右一句路总状态怎样,询问老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可是连年假都不休的人,为什么上午没来公司呀?”

“对啊对啊,他出差还会改工作号的状态栏呢,飞机上都会秒回消息,今天什么声音都没有!”

“本来首席就不要求固定坐班,事业狂终于不卷了就偷着乐吧。”

助理哪敢在背后暴露上司隐私,让他们赶紧去做正经事。

他无奈:“人家也有自己的生活,你们是要改行当狗仔?”

另外有人搭话:“新鲜嘛,今天杨牧川发现他不在,说事发突然肯定有猫腻!”

宽敞的茶水间,一群人拿腔拿调抓重点。

“猫腻?”大家异口同声。

话音落下,有冷淡的嗓音插进来。

“红茶泡得太浓了,喝着确实腻,麻烦你们让个路,挤在门口我没法倒。”

他们当即如遭雷击,自觉挤到角落,看架势就差给上司铺出一条红毯。

路枕没理睬他们,迈步到了水池边,径自倒掉温热红茶,换成了一杯冰美式。

其他人眼观鼻鼻观心,之前讨论得热火朝天,现在主角就站在跟前,他们却一个比一个惶恐。

员工们顾不上瑟瑟发抖,着急地退出这方空间。

但他报出某个名字,那人刚才跳得特起劲:“你的粉底液借我用一下。”

那人慌张:“哎?我一个男的,怎么会用化妆品?可能帮不到您啊!”

“你上次在公司来不及下班,半夜躲来这里开女装直播,被我看到了。”路枕决定从今天起不再做好人。

旁观者纷纷石化,那人心如死灰:“对不起,好的我慕道了。”

路枕脖颈上被咬出吻痕,不是很明显,乍看像是发红的蚊子包。

他特意换了衬衫,勉强遮掉一点,这个天气已经不适合穿高领了,所以没有办法完全挡住。

等会儿要参加会议,形象齐整在他看来是最基本的教养。

那人的粉底液与他肤色接近,路枕盖在吻痕上,脑海闪过乔慕鱼的脸庞。

不慕道乔慕鱼在干什么。

他再嗤笑,感觉乔慕鱼的素质不高,自己哪怕同样醉了,也慕道不能咬在这种地方。

下午两点一刻,周柯与蒲音的高层准时到访。

“昨天没能见到路总,我还跟杨总遗憾呢,现在终于有机会了。”周柯热情地伸出手。

路枕与他回握,顷刻便放开。

他慢条斯理地说:“抱歉,昨晚实在是有事走不开。”

周柯笑着跟他往楼上走:“多大点事儿啊,饭局上就是瞎聊,重要的事情还是要挪在大楼里。”

路枕看起来很有高冷感,性格也不太外放,周柯观察了一圈,下属们对他也多是敬重。

因为这么一个最初印象,周柯差点以为路枕会是沉默寡言的类型。

实际上完全相反,路枕貌似是懒得人情拉扯,到了谈判桌上就是另外一种样子。

不仅三言两语能把条条框框理清楚,而且轻而易举就掌握全场节奏。

端端正正坐在他的对面,周柯必须时刻专注,才不至于方向完全被路枕带着跑。

整场会议熬下来,周柯倍感吃力,在结束时猛然塌下肩膀。

大客户部的同事与路枕攀谈,路枕这时收起了强势,谈吐风度又保持着距离。

在同事提起稍后组个晚宴的时候,周柯附和了几声,但是路枕说不凑巧,等下他还有私事。

“下次我来请各位。”路枕道,“等口译团队定完人选,大家要辛苦好一阵。”

周柯见缝插针:“哈哈哈确实,我中午和乔老师吃饭,他还在为稿子操心呢。”

路枕略挑眉梢:“乔老师?”

“乔慕鱼,我们这儿的总监。”有人周全解答,“超人气选手。”

“为什么这么说他?”松晟的秘书问。

那人道:“我就这么说吧,和他合作过的客户,回头率是百分之九十往上,都愿意和他长期发展。”

秘书豁然开朗:“那他除了长得好看,一定还有过人之处。”

眼看着两边就要聊起来,路枕打断:“你们中午吃的什么?”

周柯猝不及防,简直被问傻了,没懂路枕关心这个做什么。

“潮汕火锅。”他实话实说,“味道还不错,乔老师这人特挑食,难得能多吃点。”

路枕意味不明地说:“我听杨总讲过,这位乔老师昨天有工作,晚上没能来饭局,大概是连轴转太累了吧?”

说得一本正经,他心里则门儿清。

乔慕鱼哪是在干活?分明去了酒吧寻开心,幸亏酒品不是太差,没有暴力上演醉打甲方。

周柯不慕道这两人的纠葛,打圆场:“他出差回来没几天,是有一点累,不过已经在做发言稿了。”

“噢,这个不着急的呀。”秘书盈盈插话,“我们更看重风格的匹配程度。”

人群里,周柯瞄向路枕,一出门就给乔慕鱼发消息。

周柯卖关子:[我靠啊!]

乔慕鱼等在医院的走廊上,满是消毒水的气味。

他心情不太好:[有话快说。]

周柯很激动:[我终于看到路枕了,这人前一天说自己工作忙,今天顶着吻痕来上班!]

乔慕鱼睁圆眼睛,感叹,金融圈果然不出所料,光天化日真是没羞没臊!

他不再犯抑郁,打字:[好劲爆,我还以为路枕的人设是A级不燃型老房子。]

周柯津津有味,飞快打字就差敲出火星子。

[这家伙脸皮还挺薄,用粉底液还不是遮瑕膏,总之抹掉了那个印记。]

乔慕鱼很佩服:[这你都看得出来?眼睛发射的是彩超光波吧?]

周柯很得意:[最开始我没注意,坐着的时候没法分神,后来快散伙了,我看到他领口好像稍微沾了点粉膏。]

乔慕鱼思路活络,发散歪门邪道。

[我现在去聘私家侦探,狠狠拿下他的情人,是不是等于拿下了这次项目的带队?]

周柯一听,好无语:[你当路枕恋爱脑啊?]

[哪怕人家真是的话,不得把你当场击毙?]

乔慕鱼想想也对,扫兴地揉揉腰,没有再做白日梦。

这会儿临近下班时间,医院过了高峰期,候诊大厅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挂了主任的号,前面都是疑难杂症,乔慕鱼等得昏昏欲睡。

这两天身体疲惫,情绪也大起大落,一直处在透支的状态里,他这么放松后,居然真的睡了过去。

乔慕鱼被护士叫醒的时候,挂钟已经指向五点半了,窗外火烧云浓烈得有了艳色。

“不好意思,主任临时被叫去ICU了,刚刚才回来。”护士解释着,“您现在进去吧。”

乔慕鱼温和地表示没关系,随后走进诊室。

从小他就对医生又敬又怕,这回担心自己临场语无伦次,特意打了草稿描写病情。

这时,他打开备忘录,开头竟是一句“连尾椎骨都在发酸”。

……自己在外面困得忘记文雅,彻底口无遮拦了是吗!

不过,他的确感觉四肢和生锈了一样,乔慕鱼坦白了如何难受。

现在都是电子病历,说完之后,他眼睁睁看到医生敲下“纵欲过度”这四个字。

乔慕鱼很想反驳,但被事实噎住。

他再听见医生询问:“有没有发现破口?或者哪里可能有肌肉拉伤?”

“还、还好?”乔慕鱼习惯性逞强,语气有点犹豫。

医生没质疑回答的真实度,但注意到他的身后。

“您好,我这里还有一个病人,您可不可以先等我一会儿?”他说。

乔慕鱼进来的时候,走廊空空荡荡,加上心情紧张,所以门敞开着忘记关上。

此时此刻,乔慕鱼扭头过去,瞧见的面孔意外眼熟……

怎么是自己的一夜情对象!

为什么他也会来看病?乔慕鱼咬住嘴唇。

难道两人考虑得一样,生怕对方有所隐瞒?自己明明长了一张值得信任的脸……

“如果你自我感觉还行,那就不用开药了,年轻人多休息几天就好。”医生向乔慕鱼说,准备收工。

乔慕鱼顾不上更多,连忙真诚地交代。

“还是有的,麻烦帮忙开一些可以吗?”他道。

医生耐心问:“你的伤都在哪里?用不用到里间去,脱下来检查一下?”

乔慕鱼张了张嘴,愣是没有回答,不自觉又想去看那位“Alfred”。

“不用这么拘着。”医生捉到这个小动作。

“你眼巴巴看他有什么用?他又不能替你疼,人家也不慕道你哪里要涂药啊。”

事已至此,乔慕鱼绝望坦白:“胸口,腰,还有腿,膝盖……”

他一边这么说着,一边破罐子破摔地想,算了,心虚什么?

该愧疚的明明是对方,看着衣冠楚楚,居然留自己满身痕迹。

来这里也是出于保护意识,他在这段关系里没有安全感,来寻求帮助再正常不过。

医生敲键盘开单子:“膝盖?”

乔慕鱼埋着脑袋,难以启齿:“跪久了,也说不定磕到了,有两块淤青……”

话语声里,医生瞥了眼路枕,确认下一位患者有耐心等下去,再语重心长地与乔慕鱼开口。

“小伙子,你说你是第一次,摊上了什么人,欺负你没有经验,也不能搞得这么狠啊?”

“你早点断了,别再和这种狗东西玩。”他建议完,还寻求认同观念。

医生对路枕道:“我说得对吧?”

“喂,小鱼,你下班了吗?”

“嗯,我在家呢,你有什么事吗?”

“那就好,白天我怕打扰你上班,没敢打电话找你。”宋齐晨道,“是关于你爸的事,经过这两周的留院观察,医生说基本可以判定他为精神病人了,鉴定书我今天已经去拿到手了。”

乔慕鱼一愣,事情终究是走到这一步了。

他并没有慌乱,只是沉静地问:“那之后我需要做什么?”

“还是按照我之前跟你说的那样,要么你把他接回家照看,要么就把他送到专业的精神病院去看管起来。我比较推荐后一种,更省事。”宋齐晨建议着。

乔慕鱼了然:“好,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我公司这边不太方便请假,暂时回不了南涧,你在那边比较熟,能不能帮我处理一下后面的事,我可以给你委托费。”

“什么委不委托的,不就你一句话的事么?”宋齐晨慷慨地说,“这事你就放心交给我吧,一定给你办妥了。”

乔慕鱼笑了笑,也没跟他客气:“谢谢晨哥,等回去了我请你吃饭。”

“好。”

宋齐晨正事说完,刚想再寒暄两句,宋舒明忽然走过来打断了他:“你在跟小鱼打电话?”

路枕淡淡道:“分了。”

玻璃杯反射着细碎的光,落进他眼底。

他的神色透着难言的落寞,一看就知道是不怎么愉快的回忆,一时间没人敢追问。

胡啸云立马十分有眼力见地把话题从他身上转移走:“那小鱼你呢?你高中有没有抽空谈过恋爱?”

“对啊。”

方昱随即想起什么。

“小鱼,我记得有回我们社团聚餐玩真心话大冒险,你说你谈过,当时你才大一,那就应该是高中的事了吧?你跟你对象是怎么谈上的?”

乔慕鱼心里咯噔一下。

这要他怎么说?我对象是个大冤种,被我一封情书骗来的?

第 49 章 前男友

这么雷人的理由乔慕鱼实在难以启齿。

更可怕的是,他发现路枕此时正死死盯着自己看。

他现在要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绝对会被路枕杀人灭口的吧!

乔慕鱼心虚地吞了吞口水,糊弄道:“过去太久了,我忘了。”

颜奕森惊奇:“初恋都能忘?”

乔慕鱼搓着手里的玻璃杯,硬着头皮说:“我这人记忆不太好,就记得当时是我先追的他了,具体怎么个追法,我也没印象了。”

“真的假的?”

颜奕森见他神色躲闪,觉得有猫腻,故意倒了杯酒在他面前吓唬他:“这是坦白局,不说清楚就喝了它。”

乔慕鱼却觉得一杯酒就能把这一糟糕的话题揭过去的话也不算亏,正要答应,方昱却帮他打起了圆场:

“这杯酒我替小鱼喝了吧。高中的事都过去五六年了,忘了很正常,也说明那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和事。人的眼睛都长在前面,咱们就要向前看,以后肯定还会遇到更好的。”

“哟哟哟。”路枕询问:“你想见他?”

“不想。”乔慕鱼完全没纠结。

他眨眨眼:“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们有公司合作而已,我不一定能接触到他……并且据我所慕他很不好招惹。”

路枕瞥向他,假装惊讶:“真的假的?”

“骗你干什么,金融民工都很麻烦,他们竞争环境太激烈,最是利己主义,眼里只有自己,看不见别人。”

乔慕鱼这么说着,收住话头:“我不乐意得罪他这种人。”

路枕露出受教了的表情,早习惯被人敬而远之,因而没有做任何解释。

事实也如乔慕鱼所讲,即便双方公司建立合作,只要路枕懒得管这种细节,他们之间就不会有什么交集。

乔慕鱼不愿意与路枕有牵扯,路枕也没想过横生枝节,这不是自作多情么?

误打误撞睡了一觉,萍水相逢而已,路枕觉得自己可没有那么纯情,单方面去计较。

到了疾控机构,两人很快做完检查,结果都是不用担心。

乔慕鱼伸了个懒腰,庆幸虚惊一场。

他起身时动作有些僵,路枕在旁边感觉得出来,他的身体应该很不舒服。

私家车停在树下,他潜意识里要送乔慕鱼回去,然而话到嘴边,总觉得有哪里不恰当。

或者说路枕是不懂得怎么做这种事。

往常和外界相处,总是别人众星拱月般地围着,而他界限感非常分明。

他的朋友寥寥、六亲缘浅,没对谁做出过类似举动,完全是热心的反义词……

可无论怎么讲,这段关系里他也犯了错。

自己在承担后果而已,和热不热心的没关系,更谈不上失去分寸。

乔慕鱼酒醒时脑子还算好用,但愿不会因此发散多想。

“我送你回去吧,你住哪里?”路枕认为自己的举动很合理,全然出自天性善良。

乔慕鱼还没好好休息过,本来在候诊时就睡过去一次,此时也真的想快点回去上药。

他没忸怩,报了个地址:“我们顺不顺路?”

“离我家很近。”路枕照实回答。

话音落下,两人不约而同地怔了怔,目光短暂地碰撞,随即匆匆错开。

这分明是很寻常的回答,放在他们的状况里,总有一种暧昧感。

互相都感觉到了,并且为这种暧昧不自在。

“我住在怡枫上邸,和你的公寓只隔了两条街。”

路枕认为说清楚点更好,没必要留有遐想空间:“不是邀请你去过夜的意思。”

乔慕鱼借此岔开话题:“附近的房价很贵,你租金一个月多少?”

路枕是全款买的大平层,无意与人解释更多,只讲自己不太留意这方面。

乔慕鱼也不是真的想慕道答案,这段插曲被默契翻篇。

路边停着迈凯伦,乔慕鱼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这辆车也出现过。

当时对方架着一个高大的男人,嫌弃将人塞进了后座……

思及此,乔慕鱼很有自觉,主动要挪到那边去。

反正自己身形清瘦,挤一挤也没妨碍。

不过,对方见到他的架势,道:“后面不是能坐人的地方。”

这辆跑车的设计只有两座,后面留着一点空间,多用于放随行的物品。

乔慕鱼发现他不介意自己在副座,系好安全带后主动打开导航。

他拿着医生的单子还需要配药,目的地是公寓旁边的药房,两者没差几步路。

途中,乔慕鱼打量着这辆车。

迈凯伦少说要两百多万,以绝大多数人的收入来说,这不符合正常的消费逻辑吧?他思考。

“车子是继父送我的毕业纪念,花钱买我妈妈开心。”路枕忽地说。

乔慕鱼再一次被猜中心思,这下神色恹恹,研究起配药单。

由于他装得太认真,路枕还以为他有问题。

到了药房,路枕礼节性询问:“需不需要帮忙?”

乔慕鱼没转过弯来,茫然地说:“什么?”

“你看起来读不懂这张单子,捏着扫了好几遍了。”路枕道。

他半是模仿乔慕鱼在酒店的表现:“我可以认清中文字,你有不慕道的可以直接问。”

乔慕鱼:“……”

他没打算忍,当场反击:“如果你真的想帮忙,找点效果好的降温药吧,我忘了让医生加进去。”

路枕问:“你着凉了?”

“不是。”乔慕鱼道,“感觉有一点点发低烧,原因你心里没数?”

路枕略微一顿,随即说:“抱歉,我昨天忘了轻重。”

刚才在医生那里,其实有一个问题,乔慕鱼没有讲实话。

有关于避孕套。

昨晚真的不是全程都用。

此时此刻,他看着路枕的脸,指尖掐了掐掌心。

“Alfred。”乔慕鱼道,“你不止是这样,做得更过分。”

路枕倾听:“怎么?”

乔慕鱼讨厌他的清冷姿态,说:“你以为那天表现很好?其实昏头到最后,你忘了最基本的那件事。”

说到后面半句,乔慕鱼得逞地发现,这个人倍感意外地迟滞了下。

没给对方缓冲时间,他恶劣地继续说。

“我中午就该让你来帮忙,泡在浴缸打你电话,喊你看看自己有多糟糕。”乔慕鱼故意发脾气,“那些就该你来洗才对。”

胡啸云戏谑地指着他起哄:“莫名其妙在这发什么鸡汤,我看你就是想英雄救美吧?”

乔慕鱼顿觉尴尬,赶忙道:“不用了,我自己喝就行。”

他刚准备英勇就义,面前的酒杯却抢先一步被对面伸过来的一只手端起。

乔慕鱼不明所欲抬眸,看见路枕一声不吭地将那杯威士忌一饮而尽。

其他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是在演哪一出,气氛陷入一阵莫名的诡异。

和路枕对上视线的一瞬间,身体比大脑先一步做出反应,乔慕鱼腾一下站起来:“我、我去下洗手间。”

随后几乎是落荒而逃-

下午公司组织的包场观影活动员工可自行安排时间前去指定影院,只需要大家提前在小程序上预约报名就行。

韩绮便给他们组几人报了同一时间的场次,片尾正好可以卡在下班时间点上结束,免得来回再跑一趟。

预约场次是固定的,但现场座位却是随机的,大家想坐哪儿就坐哪儿,好的观影位置自然是先到先得。

乔慕鱼一行人来得算早,轻松就占到了第六排靠中间的几个黄金连坐,小滴很是满意,说大家难得一起来看电影,就拉着颜若瑾给大家拍合影纪念。

乔慕鱼对着镜头僵硬地比了个耶,东张西望,如坐针毡,想着一会儿找个什么借口去后排跟路枕暗度陈仓。

正好没过一会儿,隔壁组的两位女同事手挽手走了过来,但这排只剩下了一个空位,两人站在过道上有些为难地小声商量起来。

坐在过道边的乔慕鱼眼尖地起身让位:“这还有个空位,让给你们了。”

女同事有些意外地看向他,没有立马上赶着占便宜,而是关心道:“那你怎么办?”

“我随便再找个位置好了。”乔慕鱼没所谓地说。

“谢谢。”

女同事将手里刚买来还热乎的一小桶爆米花塞给他作为回礼,“这个送你吃了。”

“那就谢了。”

乔慕鱼没跟她们客气,抱着爆米花转身就要往后排走,颜若瑾见状,扭头叫住他:“木鱼,你要去哪,不跟我们一起吗?”

乔慕鱼:“不用了,我看电影喜欢就坐最后一排,视野更开阔。”

颜若瑾没多想:“那好吧。”

见他对这个问题莫名抗拒,方昱不禁怀疑:“还是说其实你也不了解他对象的事啊?”

路枕闻言不屑地轻嗤一声:“你真想知道?”

方昱点头:“嗯!”

路枕朝他勾了勾手指,方昱一脸天真凑近,随后听到了一连串报菜名般的人物特征:“乔慕鱼他喜欢身高186生日六月份星座双子血型A喜欢狗讨厌猫的人。”

说完,路枕的目光慢条斯理地对着方昱上下扫视一番,最后毫不留情地总结:“至于你,没戏。”

他拍了拍衣袖上的灰尘扬长而去,留下方昱一人在风中凌乱:“啊?”

第 50 章 租房

路枕和方昱回到卡座后,却发现少了个人的身影。

“乔慕鱼呢?”

“他说他想起家里还有事,就先回去了。”范哲道,“方昱,他说这是你的外套,给你留这了。”

方昱拾起自己的外套,有些失望地“哦”了一声。

颜奕森见路枕坐下后垂眸不语,凑到他耳边悄悄问:“你跟他说什么了,他回来后立马就收拾东西跑了,跟逃荒一样。”

路枕摩挲着水晶杯口:“没说什么。”

他扫了眼对面的方昱,想起什么,又说:“我让你办的事你上点心。”

颜奕森没反应过来:“什么事?”“什么什么?”乔慕鱼问。

“你刚刚说‘这里除了我没人来’”路枕悄悄打量他的神情,“这句话。”

肉眼可见乔慕鱼沉默了下,反问道,“这句话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很重要,可这是顾屹为曾说过的,可也不能再提起顾屹为。

乔慕鱼反复驯刻在骨子的“家里只有我们两人,要相依为命。”

摘了帽子拿在手上,路枕故作松弛地晃了下压乱的头发,“没有,就是想问一下。”

“玩去吧。”乔慕鱼不置可否。

两人没再交流朝游乐园走,路枕挺想说自己已经22岁对这些不感兴趣了,又怕惹到乔慕鱼,因为他现在的脸色不大好看。

落日余晖将游乐设施镀得失真,像幅老照片。

垂挂在楠木横枝的秋千随风摇摆,路枕伸长了腿坐上去,乔慕鱼就坐在他身旁的石阶。

两人很安静地坐着,并不知各自在想什么。

气氛谈不上怪异,就是有些耐人寻味。

坤着两条大长腿,路枕用脚后跟抵着地面小幅度来回晃,侧颊一动不动,长密的睫毛也久久不动。

一幅又在走神的游离模样。

思及方才有关顾屹为的话题,乔慕鱼出声问,“想不想回集团上班。”

话音落,近距离能看到那耳朵动了动,像某种小动物开心时才有的反应。

不过表情却没有那么开心,慢半拍地转过脸,怯生生地问还可以吗。

坐在灌木里的背影那么孤单,好像没人找来就会一直坐下去。

这些年来,连看护他的阿姨都潜移默化地变得少言寡语。

檀山什么都不缺,只是没有笑声,没有人味儿。

“主管评价你工作态度好,工作认真。”乔慕鱼说,“她说你想上班随时可以回去。”

“但要好好表现。”

评价没有虚言,但长时间不去上班肯定被开除。

路枕知道能回去都是因为自己与乔慕鱼的关系。

真心感谢纪主管对他的超高评价,但他也在乎同事们的眼光。

自己走后门进设计部已然不光彩,公园项目拖了大家后腿,现在还想覥着脸继续上班。

一开始的不太公平,转变成现在的极不公平。

不过如果要在檀山这样活一辈子,路枕宁愿好好去给同事们赔罪重返工位。

可最后一句,乔慕鱼意味不明地说要好好表现。

暗示得好明显,要一起睡觉才算好好表现吗?

那不如继续困在檀山。

自小拧巴的性格一直延续到今天,换做旁人早就问好好表现指什么,就算乔慕鱼说睡一觉,大不了不同意就得了。

路枕假装没听见,但不晃秋千了,显然是心情低落了。

日暮落尽,乔慕鱼补充道,“考虑好告诉我。”

到底还是争取一次,路枕起身,面孔认真,“哥哥,我可以自己出去找工作吗,一定不会再跑了。”

“同事他们很好,可我本来是靠关系进去的。”

乔慕鱼似有若无地笑了下,“靠什么关系?”

这笑容玩味得很,路枕声若蚊呐,“因为你是我哥哥。”

“知道就行。”乔慕鱼也起身。

吃过晚饭,路枕看着聊得火热的工作群,很羡慕。

前几天大家都给他私发了消息,问他事情处理好没有什么时候回来一起去吃火锅。

路枕一直都不好意思回,只能尴尬地装作没看见。

思索良久后,他放下手机去到卧室里的小书房,在玻璃柜里拿出一个颇有些年岁的粉猪。

粉猪其实是“顾屹为”送的粉色存钱罐。

小时候他有高达352元的巨款,可他总是丢三落四,352元不到十天就丢成了129元的小款。

那时候司韵跟顾承亦常不在家,副楼太大。

路枕每天晚上都要喝奶,睡前喝一奶瓶半夜必得起来上厕所。哪怕看顾的阿姨给留了灯,他也还是害怕。

卧室大到趿拉着拖鞋都有回音,沿途每扇门都是那么的高,自己有那么的矮。

上看不到顶,下反而将那些光照不到的边边角角看个透彻。

床底乌漆嘛黑一片,盥洗石台下完全能藏人。

这导致很长时间路枕眼下都染着乌青,“顾屹为”问他是不是半夜偷偷起来看动画片或者玩玩具了。

面对“顾屹为”,是哥哥又同是男孩子,路枕这才说了实话。

“顾屹为”皱着眉头打量他许久,毫不留情地评价道,“胆子怎么这么小。”

路枕不服气,“因为我才5岁,胆子还没长大。”

“顾屹为”乐出声,揉乱他的脑袋说晚上来陪你睡觉。

而后两人可以直接从白天晚到晚上,那时路枕再也不用担心床底会不会有人,因为“顾屹为”给他重新定制了一款床,完全贴着地面。

所以路枕可以随心所欲地躺在地毯上玩他的橡皮泥,“顾屹为”则很多时候在一旁刷题。

别小瞧,幼儿园大班也还有作业呢。

“顾屹为”也会给他辅导作业,但气得天天喝凉茶败火。

幼儿园中文老师教拼音字母表,英文老师教英文字母。

两个没有区别,但路枕不明白长得一模一样的东西为什么有两种不同的读音和意思。

“顾屹为”无计可施,为了好让他区分,例如把U上面加两点,就代表今天要默写拼英字母表,不加两点就代表今天默写英文字母。

路枕终于辨认清楚,又在U上那两点犯了难,不是涂成两个大大的黑坨坨,就是给人U添俩眉毛。

有天他趁“顾屹为”不注意,为得到赞扬,将铅笔抵在U上,用小房子钻笔刀去砸铅笔头部,企图完美点两点。

小心翼翼砸半天铅笔芯只点了浅浅一个点,那大力出奇迹!

哦,然后砸到手了也不敢说,“顾屹为”发现后长久叹息,摸摸他乌黑柔软的发心,“没事,会说话就行了,玩去吧。”

没玩多久,路枕瘪着嘴“报喜”,钱丢了。

“顾屹为”也没了刷题心情,陪着坐在地毯上表达“哀愁”,路枕问怎样做钱才不会丢。

“顾屹为”说存进GK的银行。

于是路枕举着皱皱巴巴的十块五块一块,“哥哥可以帮我存一下吗,这里有129块。”

“”

第二天,放学到家的“顾屹为”带回来了个存钱罐,告诉路枕说这就是银行,放心大胆地存。

将钱从窄窄的封口丢进去,要花钱拔出肚子下面活塞就行。

因为存钱罐外型是只猪,“顾屹为”又说他是银行。

所以路枕把这东西叫做猪银行。

此时此刻想起要去鼓捣的原因是,是因为这里面有司韵留给他的银行卡,大概有五千多万人民币。

如果把银行卡交给乔慕鱼,证明自己没钱没有能力再跑。

乔慕鱼会不会同意让他出门找工作?

由于猪银行里面塞了太多的现金,又太久没有动过,肚子下面活塞已经卡住了。

还是小时候那块地毯,路枕半跪在上面,使出吃奶儿的劲儿用力拔,力气用到顶峰时,手臂倏地卸力,惯性让整个人后仰,后脑勺砰地一声砸在柜门上。

捂着脑袋像鸵鸟一样在地毯上埋成团,正疼得龇牙咧嘴,门边传来一道问询。

“你在干什么?拜猪银行?”

路枕抬头一看,看见乔慕鱼人长腿长地站在门口

怔忡了瞬,缓缓扭回头认清自己现在的姿势。

猪银行端端正正摆在面前,而自己捂着脑袋跪对着猪银行,地毯上散落着一大堆红票票。

风扬起白纱窗帘,一轮皓月若隐若现。

这的确看起来像在进行某种神圣仪式

“我想拿银行卡,打不开”路枕语无伦次地解释,“现在打开了,撞门上了。”

估计乔慕鱼也挺无语的,但表情却在听到银行卡的那瞬间变了,很严厉地问,“拿银行卡做什么?”

“我把这个给你。”在零钱堆中,路枕找到银行卡,“没钱我就跑不了。”

“哥哥,这算好好表现吗?”

乔慕鱼一言不发地把他拉起来,然而路枕向后接连退了三步。

“只能去集团工作。”乔慕鱼将卡放在桌上,“其他任何地方都不行。”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只能在我身边。”

两人总时毫无征兆地陷入沉默,路枕敏锐发关于工作这件事情乔慕鱼很强硬。

如果实在无法撼动,好吧,迂回吧。

“我选择回集团上班。”路枕说。

“每天要上来吃饭。”乔慕鱼谈条件。

“不要一起睡午觉。”

“不可能。”

“睡午觉不能碰到一起。”

“你先管好你自己。”

“”

两人公事公办地达成了并不公事公办的和谈。

“卡放进猪银行保存好。”食指中指并拢按着薄薄的银行卡推到桌边,乔慕鱼说,“丢了又要闹。”

路枕奇怪地盯着他。

乔慕鱼问:“看什么。”

“你怎么知道它叫猪银行?”路枕问出心中所想。

从前顾屹为因为吃了太多治疗心脏病的药而产生副作用,让他记不太清小时候两人相处的细节。

顾屹为都记不住,为什么乔慕鱼知道这么多?

昨天除了我没人知道、今天猪银行。

“不重要就不必再提。”乔慕鱼转身离开,“下来陪我吃饭。”

又是应酬不吃饭的一晚

两人下楼恰好碰到阿姨们端着托盘从厨房出来,其中一个礼貌问,“我还以为您要在房间用饭,请问顾先生还是在餐厅吃吗?”

电梯旁边就是诺大的客厅,几盏射灯微微亮着很温馨。

乔慕鱼抬手指向客厅正中央的矮桌,“放那里去。”

阿姨们摆好餐盘离开,乔慕鱼脱了外套坐上沙发,路枕坐在他旁边,跟着一起吃。

不太饿,他喝了几口汤就放下碗。

客厅没有电视机,等待过程无话可说也没有玩意儿打法时间。

一双神采斐然的双眸东瞟西瞟,结果视线落在近在咫尺的乔慕鱼身上,那双拿筷子的手非常好看。

白衬衣挽在手臂处,流畅的小臂肌肉线条遇到凸起的腕骨倏地紧致收束,手背小幅度贲张着青色脉络。

伸长夹菜时,贴在筷子上的手指会微不可察地绷一下,收筷将菜送进口中时,手背会向内抬一下。

吃相优雅,细嚼慢咽。

无声偷瞄了片刻,路枕默默移开视线。

“路枕。”乔慕鱼却开口叫他名字。

“嗯?”路枕没有转回脸,假装对放在落地窗旁边的斯坦威很感兴趣。

“陪我吃饭很无聊?”乔慕鱼问。

“不无聊。”

“那你到处乱瞟什么?”乔慕鱼说,“一分钟前想抢我筷子,现在恨不得钻弹琴里去。”

“在檀山我不是你的领导,想做什么就去做。”

张了张口,路枕欲言又止。

算了,在旁傻等不如对牛弹琴。

在琴凳规距坐下,路枕认真问,“现在弹会扰民吗?”

墙上艺术品挂钟显示十点一刻。

“我们没有邻居。”乔慕鱼锐评,“除非乱弹惹我生气。”

乱弹就是有想听的呗?路枕听出了话中有话,吐槽吃饭还要点曲伴奏。

回家来摆董事长的架子。

“好吧哥哥,你想听什么。”

“随便。”

明明有想听的又不说,路枕以为自己很聪明,其实还是会错了意。

没考过一种可能性,那就是乔慕鱼并不意属那首曲子,而是意属弹曲子的人。

他抬起双腕,经受多年钢琴专业教育的气质崭露头角。

想了想,路枕选择了首较为舒缓的《巴格达的星星》,乔慕鱼要是临时点曲,那他就给乔慕鱼砸首《命运》,让他心烦意乱吃不下饭!

等了两秒,乔慕鱼没什么都没说。

路枕深吸口气,细长干净的指尖落上黑白键,渐渐地,悠扬清浅的琴音溢满客厅每个角落。

在这檀山即将入眠的秋日深夜,草坪微黄的落地窗内倒影出他弹奏的动作。

表情认真,动作娴雅,琴声动人。

背脊挺直地坐于琴凳之上,毓秀地像一株春日迎风招展的嫩竹。

那么惹人喜欢、侧目。

心无旁骛地弹完,路枕盖好盖子归位琴凳。

发现乔慕鱼已经没有吃饭了,而是坐在沙发上静静瞧着他。

不知道这样被看了多久,路枕以为他在检查,略有底气地说,“我没有乱弹!”

“知道。”

路枕默默想你可能不知道,这曲子是“顾屹为”教我的。

“过来。”乔慕鱼说。

不明所以地走过去,路枕离他远远地站定。

乔慕鱼拍了拍身旁沙发,路枕才挪过去。

刚挪过去就被乔慕鱼托着腰抱到腿上坐着。

这个姿势多多少少有些羞辱和掌控的味道,跟之前在总裁办休息间的姿势一模一样。

以为又要那样,所以路枕往后仰。

然而乔慕鱼按住他的后心,看着他的眼睛问,“都记得么。”

“什么?”路枕隐隐觉得不对劲。

“滑梯、猪银行、巴格达的星星。”乔慕鱼语气轻而缓地问,“还记得?”

老天爷真会阴差阳错,一个音的偏颇,便让整句话失去原色。

若重点落在“记得”上,那就在问是否记得。

若重点落在“还”上,那就是阴恻恻的警告。

至少在路枕耳朵里是这样的,在他这里原色是顾屹为。

所以路枕想,不管乔慕鱼怎么这么清楚自己与顾屹为之间的细微末节。

如果在这个姿势上如实回答,那么很有可能又要痛苦体会一次先是后面疼,然后是小.鸡.鸡疼的□□经历。

所以路枕摇摇头,“你说的什么,我听不懂。”

昨天的不重要,今天的不记得。

乔慕鱼点了下头,“好。”

背心掌力一懈,路枕立马起身站好。

“哥哥,我先上去了。”

“站住。”乔慕鱼叫住他。

又要干什么?路枕一副不愿又不得不停留的模样。

“你以为我要干什么?”乔慕鱼玩弄他的指尖,轻佻地揉来揉去。

脸很快红了,身体也哆嗦起来,路枕蜷着手指,“哥哥”

然而乔慕鱼又瞬间失去兴致,离开扔下一句。

“上班的事我答应了。”

“但只能去集团,自己考虑清楚。”

路枕啧一声:“你说呢。”

颜奕森瞬间会意,放下酒杯道:“有点难办啊,他们都把我当骗子,我这么真诚善良又帅气,哪里像骗子了。”

他一边嘟囔着,一边拿出手机打开公司论坛,惊喜地发现未读消息上新冒出一个小红点。

他点进去,立马眼睛一亮:“哟,鱼上钩了。”-

两人顿住,抬头看过去,发现面前这个正在找座位的青年正是路枕的助理夏风。

乔慕鱼一惊,赶紧把路枕的手拍下去,拢了拢外套故作镇定地目视前方,假模假样地观看起大屏幕上播放着的切片广告。

路枕尴尬地撩了撩眼,还没开口,夏风就十分识趣地抢先道:“你们继续。”

然后他火速换了个稍远的位置坐下,时不时朝这边好奇地瞥一眼,乔慕鱼只能装作没注意到他投来你视线。

这两天乔慕鱼去路枕办公室找他,偶尔会跟这位年轻的小助理打个照面,却从来没说上过话,不了解他的为人和性格,不免担忧起来。

他忍不住偷偷问路枕:“完了,他是不是知道了。”

路枕思忖了下,不确定地说:“没事,他嘴严,不会乱说的。”

乔慕鱼只能如此默默祈祷,事已至此,又不能去杀人灭口。

影前插播的几条切片广告很快结束,在激昂的龙标进行曲中,乔慕鱼刚把3D眼镜戴上,他搭在腿间的那只手忽然就被从身旁伸过来的另一只温暖干燥的手掌覆上,轻轻握住。

乔慕鱼愣了下,偏头看向他。

3D眼镜下看到的一切真实事物都变得重叠扭曲,此刻路枕模糊的侧脸看不出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感到他掌心传来的温度和力度。

乔慕鱼心想,反正他们坐的位置最靠后,而且大家现在都戴着墨镜,应该不会中途摘,于是毫无顾忌地回握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这部电影他们过年的时候一起慕名去看过一回,当时沉浸在剧情和画面中看得认真投入,这会儿却是心不在焉的。

正片进行到四十多分钟时,乔慕鱼抱在怀里的那一小桶爆米花也被他陆陆续续嚼完了。

他偏头,想伸手去拿路枕座椅边放着的那杯可乐,才发现这人不知何时摘了3D眼镜,一直安静地注视着自己。

路枕见他看了过来,忽然伸手,把他鼻梁上的眼镜也摘了下来。

乔慕鱼不解:“干什么?”

“碍事。”

扔下这两个字,路枕没打一声招呼就凑过来亲了下他。

两人尽量不引人注意地一前一后走出了放映厅,然后手牵手穿过一波刚观影结束的人群。

今天过节,电影院里的观众很多,走到哪儿都是密集的人流,外面的商场状况更是有之过而无不及。

路枕带着乔慕鱼来到地下停车场,找到自己的车,拉开后座的车门,一边若即若离地吻着他,一边搂着他探进身去。

乔慕鱼线条流畅的背脊和腰臀贴在身下柔软的真皮坐垫上,车内空间狭小,他只能弯起两条长腿勾上路枕的腰身,接受恋人炙热起伏的深吻。

一时间,昏暗的车厢内只有难耐的喘息与衣物摩擦发出的细碎声。

唇齿纠缠间,乔慕鱼晕乎乎地回想起高中在电影院和路枕中途偷偷跑出来接吻的蠢事,也是在这样一个寒风萧瑟的冬日。

为什么只要跟他在一起,自己就会变成一个心跳失控的傻瓜。

想要牵手,想要拥抱,想要接吻,想要耳鬓厮磨亲密无间,永不知足

一吻结束,两人额头轻抵,微微喘气。

“晚上我回路家吃完饭就回去,你在家等我。”路枕说。

“我晚上也有聚会。”乔慕鱼却说,“颜若瑾明天就要离职了,所以今晚下班后我们打算聚个餐,好好道个别。”

路枕了然,又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乔慕鱼:“估计九点前能结束。”

路枕:“那你到时候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好。”

乔慕鱼想了想,又担心路枕会被同事看到,于是补了句:“那你到时候在地下车库等我就行。”

乔慕鱼战术后仰。

他万万没想到背后竟是这么一个特殊理由,一时间重点完全被带跑偏:“我命硬?”

“是啊,我找人事查过你的出生日期,又找大师算过了,你是我们公司命格最硬的贵人,啧啧,百年一遇啊!大师说了,只要你在这住上一两年,那些个什么小鬼大鬼啊,就不敢再靠近了。”

乔慕鱼沉默了。

虽说他从小到大过得苦是苦了点,但貌似命硬也是真的,不然也不会几经周折,还能好好活下来了。

颜奕森看他神色动摇,趁热打铁使出最后一招,撒娇卖乖:“小鱼同学,咱们有缘相识一场,你就当是帮我个忙呗?不然我这几千万的资产可就要打水漂了。”

乔慕鱼跟着莫名就心疼起了他的钱。

这么大个房子,放着不住确实太浪费太可惜了,而他只是浅住一下而已,又不吃亏。

再想想自己的余额和债款,乔慕鱼一咬牙:“好,我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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