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氏见他并未反驳便知此事是真,“你与她是一同回来的?”

柳怀远点了点头。

吴氏见他如此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想说些什么,又见屋内还有人,抬声说,“你们都先去外间候着吧。”吴氏压着心中的话,坐下端起

茶盏饮了几口,等外间没有声响了才绷着脸问道,“你去之前就知晓她在关中?”

柳怀远并未说是也并未否认,直直站在原地。

“你去关中是否也有为着她的缘故?”

柳怀远还是不说话。

吴氏直直望着他,见他眉头不展,嘴唇紧抿,一双眼睛垂着看向地面,压在胸口的怒气终于是忍不住了,一拍桌子,一字一句道,“我再问你一遍,你去关中是不是为了她?”见他还是毫无反应,“抬头,看着我!回答我的问题!”

柳怀远将目光移了上来,“母亲……”

“你去关中是为了她,你爱慕她!”吴氏这话说得斩钉截铁,将柳怀远自己不愿意承认感情全部摊开在阳光下,“你爱慕她,她可知道?是你们两情相悦还是你自己一意孤行?”

“母亲,她不知晓我的这些心思,我从未与别人说过。”柳怀远的声音带着些颤抖。

“我一直觉得你省心,相比你弟弟,你从来就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现下你告诉我你爱慕永宁公主,甚至因着她不顾自己性命去到关中。我原想着你如今仕途重要,停个几年再行娶妻未尝不可,现下看来倒是我误了你!”吴氏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是我误了你啊,要是早早给你相看定下,哪里还有如今这一遭啊!”

“母亲,要怨就怨我,千万不要和自己置气。”

“我原想着,永宁公主那般的人,便是对她多少抱着朦胧好感也就罢了,谁年轻时不曾有过,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便是想着要将那天上月摘下来,更不该为此做出不顾家族的事来!”

“母亲,我也不想的,我也不知为何会如此!”

吴氏从未见他这么无措过,话里全是难解的忧愁,她自己的心也像滴血般,耐心劝说道,“你既然知道不该,便要早早断了才是。不是我狠心,永宁公主如何的身份?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公主,太子的胞姐,这样的身份多少双眼睛都盯着呢!你且看华安公主,便是个例子,将来永宁公主必不会逊于她。尚公主听着风光,私下多少人看热闹呢,你家世品貌样样出众,找个门当户对的小姐才是正道啊。”

柳怀远回来时无数次劝说自己,这些利害早已在心中对自己说过无数遍,如今再听都翻不起波澜了。

“母亲也是从年少时过来的,自然知道遇上一个爱慕的人不容易,但过日子不是画本子里的情情爱爱,你要想的多了去了,母亲是过来人,这番话也是为你考虑,趁着你父亲还不知晓,趁早将心收回来。母亲也不勉强你赶快成亲了,你且好生缓缓,等你自己想通了,母亲再给你相看!”

该说的吴氏都说了,柳怀远还是默不吭声,外间传来柳恒达的声音,“兄长!齐家哥哥和杨家哥哥来找你了!”

吴氏见有人来了,只说道,“此事我暂时不和你父亲说,你自己想想该如何吧。”说完起身整理衣袖,开门出去了。

柳怀远在屋内听着母亲同他们说话的声音,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柳恒达通齐霍、杨宇进门时就见柳怀远一副愣怔表情,柳恒达开口道,“是不是母亲同你说了父亲的什么?你现在这副模样像极了我从父亲书房里出来时的样子。父亲还在生你的气呢!不过是你的话,去低个头认错想来这事也就过去了。”

柳怀远扯出个笑,摇了摇头,问道,“你们三个怎么一起来了?”

“你一回长安,消息就传遍了!我这不就邀着杨宇来看你了!”

杨宇摇头道,“你也真是厉害,连我们都未知会,此行说走便走,害得伯母担心了好久。我可听说此次关中疫病而死者十万余人呢!你也是命大,这次没出什么事!”

齐霍不曾关注这些,听杨宇说完惊诧道,“这么多人啊!那关中岂不是遍地白骨啊?”

柳怀远脑海中出现的却是寂静的街道,医馆中的婆婆,和中秋那天城中特意燃起的烟火以及夜色下李昭不施粉黛的脸。“凤翔府那里情形还算可控,人手充足,布置得当,死去的百姓都有官兵带走火烧后等将来家人取回骨灰,倒是没有骚动。”

齐霍鬼鬼祟祟凑到柳怀远面前,问道,“我听说,永宁公主随赵辰阳去了关中,好多人说是陛下有意赐婚他们二人,所以他们才没有避嫌一同出长安的。你在凤翔时有没有看见他们之间的动作?到底是不是真的?”

“你这都是哪里听来的?”

杨宇见他疑惑,将近日里朝堂上关于永宁公主的争论原原本本讲了一遍,而后感叹道,“如今可算知晓言官的厉害了,竟当着陛下的面直言永宁公主大不敬。”

“可有结论?”

“没有,两班人吵得是不可开交,最后陛下问柳伯父,伯父说等人回来后再说,怕是后日大朝会上你就能见到了。不过陛下没召太子同城阳王回来,也不知是何用意。你明日里是不是要先进宫啊?”

“是啊,如今近急已解,但后续还有许多事还要完缮。”

“天灾难料啊,不知恢复如初又得多少时日。”

几人见柳怀远未曾洗漱,并没有久待,“你还是好好歇上一日,等此事了了,我们给你设宴接风!”

齐霍嘀咕道,“杨兄如今娶了夫人,越发恋家了!这宴席不知到何时了!”

送走他们,柳怀远才能静下来,浴桶里的水都已经凉了,柳怀远都没反应过来,还是善书提醒他才匆匆洗过,擦干身子后换上里衣。依以往礼数,怎地也该去给父亲请安,再陪母亲用饭后再行回来,可今日他身心俱疲,连请安的力气都没了,直挺挺的躺在床上不动弹了。

李昭回来当晚,许是松了精神,送走了李时悦和温婼两人早早就安寝了。一觉睡到了第二日晌午,醒来后依旧感觉四肢重的很。

李昭唤人伺候,谁知慢月几人进来后全都是一脸严肃,李昭便知怕是发生了什么,“怎么了?”

“奴婢几个先伺候您梳洗吧。”

梳洗完李昭坐到桌前,看着一桌子的饭菜吃不下去,“说吧,什么事让你们几个这么如临大敌?”

几人互相瞧着,还是慢月站了出来,“殿下,今日赵御史跪在清心殿外,说让陛下治您的罪!”

李昭将茶盏放下,算着日子道,“明日里是大朝会吧?”

“正是。”

李昭回来,李时悦同温婼都是急得很,不等自己休整就跑了过来,平日里一向紧张自己的父亲,到现在却是一点动静也没有,她有些拿不准父亲到底有没有同自己生气。

“让厨房熬盅柴胡老鸭汤,等清心殿没人了,可去走一趟。”

“奴婢这就去准备食材,然后让人守着清心殿。”

第60章 曲直还今古,经过失是非。……

李昭等到晚间大臣们都走了,才让人取了汤盅随自己去清心殿。到了殿门口就见苏公公候在这里,“劳烦苏公公进去通传声,就说永宁来给父皇送些汤羹。”

苏公公走近低声说道,“陛下交代了,说您来了不必通传,直接进去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