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恪当然知道他的言外之意,他自己与赵辰阳说白了也是两个毛头小子,手上并无实权,当初来此也是朝廷以为此次洪水不过如往年一般,只需负责人手粮食一事,未料到竟能碰上疫病。若是没有节度使的支持,怕是难办的很,偏偏这人怕担责,不敢行事。

云恪思虑后说道,“昨日夜里便写了折子派人递送京中,只是咱们如今坐以待毙岂不是拿百姓的命不当回事,节度使还是早早派人张贴告示,令家中有病症者早早隔离的好。”

节度使死活不愿松口,到后来赵辰阳气急到与他争执了起来,此时还是李昭从里间走了出来,对着节度使直接说道,“大人此时百般推诿,无非是担心您的仕途,可如今什么也不做,只等朝廷旨意,就不怕将来陛下治你个疏忽职守之罪?”说着从掏出东宫令牌说道,“大人没有这个权力,我来便是,只是还请您现在依照我们所言,派人传令下去,各州县封城门,无令任何人不得进出!”

节度使被一个小姑娘劈头盖脸一顿说教,偏偏什么也说不出来,只瞧着递到他面前的东宫令牌,“这……这是?”

李昭笑道,“怎么?大人如今连东宫的令牌也识不得了?那这个呢?”说着又掏出自己的印信递了过去,示意他细瞧。

节度使接过后瞧着上刻‘永宁公主李昭之印’几个字时,顿时吓软了腿,立马跪下请罪道,“是臣有眼不识泰山,竟不知您就是永宁公主,臣这就让下面的人去传令,您看您还有什么指示?”

话还未落,下面的人就闯了进来,说道,“不好了,大人,不好了,守城的士兵同百姓在城门口打起来了,如今两班人都见了血停不下来,眼见着越来越多的百姓加了进来,属下实在是不知该如何办了,只能来请教您。”

“好端端的怎么就动起手来了?”

“这昨日夜里都尉派人来说关闭城门,不知那帮闹事的百姓从何处得知得知城中或有疫病,闹着要出城,本也只有十几人,如今是闹得愈发严重,城中过半的百姓都围到城门口闹着要出城,嘴里还叫嚷着说是朝廷不管他们死活,这才动起手来。”

赵辰阳和云恪闻言便知不好,当即拉两匹马直奔城门而去,李昭让来人将前因后果细细说来,交待道,“还是先让人张贴告示,先安抚众人焦虑,再依次去到各户问诊,不要遗漏一个人。”说完李昭要了匹马也向城门跑去。

节度使见状说道,“快,快让人跟上去,看顾好刚才那位,但凡出了问题我拿你是问!”

等人走远了,节度使才从怀中掏出帕子擦了擦汗,嘴里说道,“完了,这次是惹出大祸了!”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都尉闻信赶来时就见节度使在正厅里走来走去,嘴上还念叨着什么,问道,“这是出何事了?”

节度使见他进来,第一句便问道,“你可知随城阳王来的那个女子是何身份?”

“这...不知啊,只不过那女子刚到来时曾亮出东宫令牌,想必也是京中的贵人。”

听他提起东宫令牌,节度使拂袖道,“你当初怎么没有与我说过此事,你可知那女子是太子殿下的胞姐,陛下盛宠的永宁公主!你啊你,真是糊涂!”

“永宁公主?怎会!不是说永宁公主骄纵,怎么会随城阳王一路奔波来此?”

“是啊,我也想知晓!最初不是你亲自去迎的他们一行,竟连人身份都不知晓,还是公主将印信递到我手上才知悉的。现下将公主殿下卷入这场风波,怕是你我都得准备好向陛下请罪了!”

李昭骑马到城门时,就见赵辰阳同云恪站在百姓同士兵中间,正在高声解释,“诸位放心,此事朝廷定会负责的!”

百姓中一中年男子叫嚷道,“你是谁?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凭什么在这里打包票!叫你上面

的人出来给个说法!”

赵辰阳说道,“我乃朝廷派来的钦差,我在此向诸位保证,不出三日,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交待?疫病能有什么交待,我们这些没得病的难不成要陪他们在这城中等死不成!今日说什么也得让我出了城去!”

“就是!我们犯了什么事了,不让我们出城!再说我们也不是凤翔的百姓,还不许我们回家去了不成!”

老百姓你一言我一语,完全被煽动了起来,眼见就要再次冲向城门,李昭冲身边的侍卫说道,“上前去,拦住他们。”

说完就见他们几个腾空而起,飞到众人面前,手持着剑毫无表情的拦在百姓面前,一句话都没说。许是被他们唬住,百姓们稍微平静了下来。就见李昭翻身下马由人护着走到赵辰阳面前,其中几人见李昭一小姑娘,叫嚷道,“一个小姑娘如今这般又是什么做派?”

只见李昭不慌不忙地走到众人面前站定,朝着众人说道,“现下你们聚在城门口闹事,于结果也是毫无用处。城中已有多人出现病症乃至死亡,这时候就算开了城门放你们出来城去,你们就能保证自己不会中招?事情既然出了,你我要考虑的便是全力配合医者,早日商讨出药方,对症下药方能保护诸位的平安。”

此番话一出,对面的百姓也不吵嚷了,其中还有人附和道,“对啊,是这个理啊!”有些固执的百姓还在反驳,说道,“谁知道朝廷到底是怎么想的!古来也不是没有疫病时将人骗至一处,一把火烧了的!现在你个女娃娃在这里单单就这几句话,就想让我们回去自投罗网不成!”

李昭不与那人辩驳,指了指自己身后的赵辰阳、云恪以及城门口的士兵说道,“若朝廷当真不想管百姓,那我与这身后这么多人如今依旧守在城中又是为何?大家都是肉体凡胎,疫病来时人人都躲不掉,在场不少人想必都见过他们在灾情面前奋力救人,见过我往四处避难置所分发粮食,我们当初如此作为,如今又怎会放着你们不管!”

这一番话说的是真情实意,不少人听过后甚至当起了说客,“如此,咱们且回去吧,我信这位姑娘!”

“就是就是,我觉得朝廷不会不管我们的!”

“算了,咱们回去吧。”

就算如此,还有人坚持不信,李昭取出东宫令牌与自己的印信给众人看,说道,“这是东宫令牌与我的印信,我乃太子胞姐李昭,诸位尽管放心,我与你们同在城中,疫病一日不除,我就一日不出城去!”

如此总算将城中百姓安抚下来,看着众人散去,云恪皱眉说道,“你实不该将自己的身份说出,怕是京中又要拿此大做文章了。”

李昭摇摇头,“管不了这么多了,现下当务之急就是稳定民心,如此他们才能配合。这个关头没有什么比我的身份更有用的了。再说就算我不如此说,怕是京中也是要知晓的。”

李昭既已亮明身份,此事便好办的多了,李昭将印有自己印信的书信下发州县,切断所有进出,尤其是与西域往来交易的陇州更是严控,务必将疫病控制。而后各个城镇划出一片区域,将患有疫病的百姓集中在一处,医者聚在一处务必尽快讨论处方。

李昭对节度使说道,“今日我下令封锁城镇,除持我印信之人,任何人不能进出!此事既是我做主,将来陛下面前若是问罪下来,自有我顶着,你们只需按我所说办便是。”

关中的情形现在算是稳下来了,李昭每日里亲自去到医馆,与医者讨论处方功效。

只是折子传回长安,李明悯彻底是坐不住了,这次在朝会上直接请旨道,“父皇,现下疫病横行,关中百姓定是人心惶惶,必有人代表朝廷去到前处稳定民心才可,儿臣请旨亲赴凤翔,与百姓一同面对,也让我大梁子民知晓陛下的心意。”

谁知李洲还未说话,下面的朝臣先是争论了起来,“这万万不可,太子身负社稷重任,万不可身赴险地啊!”

“臣觉得太子提议甚是,现下人心惶惶,没有谁比太子前去更合适!”

两班人在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只听李洲说道,“如此,便拟旨,由太子代朕亲赴凤翔吧!”

第52章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长安的消息向来传的飞快,早间朝会李洲刚刚下旨,到了午时,前朝后宫就都知晓了。

和安宫内,刘袂难得好心情的在屋内饮茶,问道,“可是真的?陛下当真下旨让李明悯亲去凤翔?”

旁边的侍女一边打着扇子,一边八卦道,“千真万确啊,这宫里已经传遍了,说是太子殿下自己请旨要去关内呢!您说太子殿下是怎么想的,如今关内疫病肆虐,此番前去不是送死吗?”

刘袂抢过扇子,站起身来一边走着一边扇着,哼笑道,“看来此前猜的不错,李昭果然随赵辰阳去了凤翔!前些日子明月说是瞧见李昭身边的那两个侍女回来了,我还疑惑呢,找人去大同寺瞧了,寺里的人说她清修,已经好些日子没有出院门了,算算时间不就是赵辰阳启程去凤翔的日子嘛。”刘袂越说越控制不住的得意,“李明悯同他这个姐姐亲近的很,现下得知李昭出事,定是火急火燎地去到凤翔,好一出姐弟情深的戏啊!我是看得热闹,恨不得这出戏再演的精彩些呢!”

一旁的吴嬷嬷见刘袂越说越激动,提醒道,“娘娘在自己宫中如此倒也无妨,可千万不能在外人面前露出如此模样,陛下向来醉心国事,如今正为关中的事情着急,为此这些日子没少生气。”吴嬷嬷心有余悸,“前些日子颖嫔只是在望云亭那边放风筝,谁知不凑巧被陛下碰见了,当场是发了好大的火,听在场的侍女说,吓得颖嫔当场就哭了,这不现在还被罚在宫中闭门思过呢!”

刘袂现在倒是看得清楚,“陛下忙些好,如今陛下除了看旸儿,倒是很少来我宫中了,现下哪个宫中都不去才好呢!省得那些小蹄子又在背后议论这个议论那个的。我再不济,还有旸儿可以傍身,她贺敏身边只有个女儿,还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从前在我面前装的是唯唯诺诺,如今李昭一回来就贴了上去,结果人家照样是对她不冷不热的,一同才去了几日国子学就托词不去了。到底不是亲姐妹,谁又能靠得住谁呢!”

“娘娘,话不能如此说,在宫中还是得靠着陛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