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洲吃完又拾起一块糕点吃过方才起身净手,对着李昭叹了口气说:“这几日属实是太忙了些,都有些顾不上你了,回来时可有去皇陵看过了吧?”

“是啊,一别京都多年从未去娘亲墓前祭拜,又未在爹爹面前尽孝,是女儿的不是了。”

“傻孩子说的哪里话,我和你娘亲也就盼着你们姐弟三人平安长乐。我如今做的,便是给你们让你们将来行的平坦些。现下悦儿择夫婿,悯儿又要立东宫,我虽知道你自小就是个有主意的,但在心里总当你还小,我是真真放心不下。本想着你在城阳有赵辰阳那个小子护着也算安稳,偏偏此时又赶了回来,真是让人不省心啊!你们三个啊,真就是我上辈子欠下的债!”

“爹爹这是说的哪里话,女儿自然要回来尽孝的!难不成您是嫌弃我?”

“你呀!”

李昭走到李洲身后帮他揉着肩颈,低头时看见李洲两鬓已渐生白发,从前意气风发的父亲与眼前两两相叠,让李昭心里发酸。自从母亲逝后,父亲越发内敛,每日里操劳国事更是耗心耗力,恨不能一天八个时辰坐在这里。

李昭打起精神与李洲说起在城阳这几年间的生活,从布料服装的不同聊到刚到时对于气候的不适以及现在归来后还要重新适应京都的气候。聊起南方多雨,书籍不易保存可愁坏了她,还为几本带过去的孤本损伤难过了好长时间。聊起刚到时和温婼吃不惯那里的点心,两人还好一顿折腾请来了会做京都口味的厨子。几年的时光如今回想过得也是极快的。

李昭感慨道:“如今我们也长大了,爹爹不必为我们如此忧心,女儿希望您能身体健康,长命百岁。您是我们最大的倚靠,有您在我们才能肆意妄为啊!”

李洲透过烛火看着墙上李昭的影子,叹息道:“时光催人老啊,转眼间你们都到了要成家的年纪了,想留也留不住啊!本想着你和赵辰阳那个臭小子也算般配,算来也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我还想着今次他回来就给你们指婚,谁承想你倒是一万个不愿意的。昭儿,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爹爹不求你寻个如何的夫家,只盼你能安稳自在。”

李昭听父亲这么说撒娇道:“爹爹,我和赵辰阳自来就是好友,顶多是把他当做哥哥,哪里来的般配一说啊!况且如今阿姐的事都没定下,我如何能越过阿姐去?”

李洲刮了刮李昭鼻子,“你啊,最是鬼精,我也不强求,回来了就先好好调理身子,其余的都先放放。我倒是想着多留你在身边几年。”

“就知道爹爹最疼我!说起赵辰阳,此次回京女儿也有一事想与爹爹商量。爹爹可还记得当初随我一同去城阳的温婼?”

“温从文家的小女儿?”

“正是。温婼陪我在城阳待了多年,这次又和赵辰阳一路归来,京都之中不知要传出多少风言风语,我瞧着两人相处多年,甚是般配,不若爹爹考虑促成这一段姻缘。”

李洲道:“哦,温家小女儿和赵辰阳?你现下还是个小丫头,倒当替别人做起媒来了。”

李昭嗔道:“那看有情人终成眷属岂不是好事,女儿想着他们二人也算郎才女貌,这也不算乱点鸳鸯嘛!”

“这就是你在信中拒绝与赵辰阳婚事的缘由?”

李昭干脆道:“才不是,是女儿与赵辰阳之间并无男女之情,与此事无关。”

“你呀,净会给我出难题,你当随手两个人就能凑成一对?此事牵扯诸多,光是温家愿不愿意让自家女儿去到城阳就是个事,你让我再考虑考虑。”

“此事也不急,等爹爹回来见到他们俩就知道何为郎才女貌了!天色不早了,女儿就不多扰您处理政务了,您早些结束可好安寝,那女儿就先退下啦。”李昭带着笑意的言语让李洲不晓得该说些什么,挥挥手赶李昭走,李昭俯身拎着食盒脚步轻快的溜了出去。

一出殿门李昭神色就暗了下来,见苏公公此时候在外面等她出来,晓得其是有

话同自己说,李昭将食盒递给慢月,同苏公公往旁边走了几步,而后向苏公公道:“公公是有何话要与我说?”

苏海眉头紧皱,面上带了几分忧虑,沉声说道:“按理说老奴是不该多嘴主子的事的,可老奴打小伺候着陛下,眼睁睁看着陛下与先皇后伉俪情深而后又经历生离死别。殿下这几年不在宫中,不知陛下心中伤悲,自您前去城阳后,陛下更是日日念叨着您和先皇后。眼见着一日日变得消沉,近年来更是不顾太医劝阻,日以继夜的处理朝政,老奴实在是担心陛下龙体啊。如今也就您的话陛下还能听上几分,此事也只有公主可以劝解一二了,还请您多多劝阻陛下。”

“公公的担心我知晓,我也不忍看父皇一日日消沉,能劝我定会劝解,公公在父皇身边时候最长,也请公公多提醒着些父皇。”

过后几日又是连绵小雨不断,自李昭露面后众人好奇心也随着消减了不少,李昭闲时还抽空去了趟康妃住处,看望了不满周岁的妹妹。

回宫后的日子也就这样一日日消磨掉了。

第4章 大同寺中又遇君,酒酣饭饱诉志气。……

李昭早早与李时悦约好一同去大同寺踏青,当日辰时刚过两人便早早带着人出了宫门。马车缓缓驶过街巷,一路向着城南,街道两旁小贩叫卖的声音逐渐热闹了起来。经过酒肆时李昭看见招牌上写着竹叶酒,叫停了马车,令人下去打了一坛。

李时悦见此笑道:“你这爱酒的性子还是如此,幸而不贪杯,不然可有得闹了。只是佛门清修,你这般大喇喇的拿着酒,岂不是冒犯?”

“难得出宫,美食美酒当然要齐全才对得起山上美景,我想佛祖不会怪罪我的。只是同你喝到底是不尽兴,要想喝个痛快,还是得等赵辰阳他们回来,那才叫酒逢知己千杯少呢。”李昭说到兴起,拍手叫好,一副心神往之的神态。

“你这样的到底是把温婼带坏了,之前那么乖巧的人,怕是同你去城阳这几年也学坏了。”

“你别看温婼表面乖觉,其实心中也很有自己的主意。”

“那就不奇怪你们二人能成为好友了。”说起温婼,李时悦皱眉,“我听父皇的意思,你向他开口提了温婼和赵辰阳的事?”

“是提了一嘴,究竟如何也得等他二人回京后再做打算。”

“你这真是给父亲揽了个大麻烦,前些日子,姑母进宫来了,为的就是赵辰阳。”

李昭好奇,“哦?姑母和赵辰阳无甚交集吧?”

李时悦摆摆手,“你是不晓得姑母如今变成了何种样子,家中不兴,只能寻些姻亲相助,不知怎么寻到了赵辰阳头上。”

李昭啼笑皆非道:“赵辰阳倒成了个香馍馍了?”

虽值踏青时节,因提前打点过到底是比寻常清净了不少,李昭几人下马车时小沙弥早早便在大门口候着他们,为之引路,李昭不愿兴师动众,只让小沙弥引着到了正殿。

李时悦向来不喜神佛之说,只简单拜过便起身出了大殿,李昭拈香下拜,而后双手合十,心中念着所望之事,在佛前跪了良久。经文声混着檀香味传来,李时悦回首去看,逆着光的李昭一瞬仿若幻化成了他们母后的样子,记得多年前母后也是这般常常跪在佛像前诵经,当时李时悦尚且年幼,常常不耐烦听母亲诵经,偷跑出去。再大些了,她也曾好奇过母亲为何要念这些无趣的经文,记得当时母亲同她说,诵经不过是求个心中清净,却不知如今的李昭求的又是什么?

从殿内出来,李昭双手合十行了一礼,朝小沙弥道:“今日本也就是随性而至,想来慧净大师也是没空接待我们,既如此我们便不去打扰,望小师傅与之告个不是。我对寺中布局还算熟悉,小师傅容我自去便是。”

“阿弥陀佛。歇脚的厢房已然备好,施主既无疑惑那小僧就先行退下了,各位施主随意。”说完双手合十行了一礼后离去。

李昭一行人绕到后山,想是晨雾还未散去,山间景象还都朦朦胧胧。沿着一条蜿蜒小径向上而行,不多时听见溪水潺潺声,两旁树木茂盛,不知名的野花点缀其间,一阵风夹杂着山间泥土的气息扑面,当真是令人心旷神怡。

再往上走,入目是一棵参天古树,古树旁是一座凉亭,想来应是有人经常来此,其间石桌石凳皆是干净。

李时悦舒展腰身,深吸一口气感叹道:“还是山林间清爽啊!让人不由得心境开阔起来。在长安之中每日里那些琐事就够折磨人,还是得偶尔来此放空。”李时悦打量四周,“这处凉亭如此隐蔽,怕是没几人知晓吧。”

“此处在寺院后山,除却寺中之人偶尔来此,其他人怕是不知的。今日咱们便好好歇歇,我买的那坛酒不正是时候。”

将带来的几样小菜摆上,酒水满上,姐妹两个算是幕天席地的饮酒畅谈起来,从近况聊到幼年趣事,从南北差异聊到饮食文化,其间夹杂着夏堇望月几人的打趣,不时传出笑声。

或是这边聊得太过尽兴,等她们察觉到有人来时已然与之碰面,“谁?”来的是三位公子,听得有人呵斥都是愣怔。李昭抬眼望去,只见三人中倒真有个认识的,正有前些时日刚刚见过的柳怀远,不由地心里想着两人真是缘分不浅,扯了扯嘴角。

柳怀远最早认出了二人,行礼道:“微臣柳怀远见过华安公主,见过永宁公主。不知今日两位公主也在此处游玩,若有惊扰,还请公主恕罪。”柳怀远的声音温和,语气从容,明明刚刚还是一脸惊诧,在几个动作后变得舒展自如。

李时悦摆摆手,道:“无事,今日此行本就未惊动旁人,你们不知也是正常。算来还是我们二人扰了你们的打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