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这话不虚,温府里上上下下都盼着温婼回来,马车刚刚驶近街道,温府的小厮就急急往府上报信了,温母等在二门处,见李昭和温婼下来,一双眼死死黏在自己女儿身上,激动道,“终于是回来了!我的儿啊,你当真是让娘惦念啊。”
李昭怀里抱着温婼的女儿,瞧着她们母女相执泪眼朦胧,心中不免羡慕,周边的人好歹将二人劝的止住了眼泪,温母拉着温婼的手道,“咱们快些进去。”
今日温从文在宫中议事,怕是晌午才能赶回来,屋中只留了她们几个女人,温母担心道,“自从你写信来说你有孕了,我心里就七上八下的,总怕你们年轻夫妻没经验,不知道该要如何,幸而你平安产女,月子里可有好生养着?没落下什么病吧?这才半年的时候又匆匆赶路,身子可受得住?一路上可安好?孩子呢?如何?”
温母这一连串的问题砸下来,倒是让温婼不知道怎么说了,笑道,“母亲,我还要在府上住上几日呢,你晚些时候在盘问我也不迟。父亲呢?”
温母撇撇嘴,“他呀 ,闲不住,担了个秘书省的职,现下整日里往宫里跑。”
李昭解释道,“陛下最近心血来潮,想着重新编撰大梁史记,可是够折腾人的。”
李昭晌午被留了下来,相比公主府的冷清,温府里一大家子聚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李昭即便只是听着,也比往常多用了些饭。
饭后李昭同温婼告辞,“反正你还在京中几月,咱们大可找个时日慢慢说,今日就不打扰你们一家团聚了。”
温婼笑道,“过上几日,我和赵辰阳带着孩子去你府上,也让我见见允朗。”
李昭刚刚出府,就遇上了驾马而来的赵辰阳,见是李昭停了下来,“怎么不在府上多留些时候?急匆匆的是有什么事去?”
李昭笑道,“你回去得受伯父伯母的盘问,我就不留下看热闹了,等过几日你忙完了带着温婼和孩子来我府上,咱们再叙。”
赵辰阳确实急着去温府,匆匆应了。
李昭回府路上,刚拐进街道,迎面见一辆马车飞快驶来,幸而马夫熟练,及时避开了,才不致酿成灾祸。对面的小厮先认出了李昭的马车,急匆匆下来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是永宁长公主的车驾,奴才是秦王府的人,正急着去请大夫回府诊病,还请长公主手下饶命。”
李昭掀帘看去,确实是秦王府的马车,见没出什么大事,斥责道,“今日是你运气好,没撞着了人,我也就不同你去计较,不过以后万不可这般莽撞!既然是请大夫,自然耽误不得,去吧。”
李昭瞧着秦王府的马车匆匆而过,不禁皱了皱眉头,也不知是谁生了病,这般急切。李昭同望月嘱咐道,“等会儿回了府,让人去秦王府打探清楚,到底是个什么事。”
第136章 空怅望,山川形胜,已非畴昔。……
秦王府请大夫的事闹得不小,李昭原以为是刘袂那里又出了什么事,谁知回来的人说是秦王府的一个小丫鬟生了病,可具体是什么,却是怎么也打探不出来了。
寻月见李昭皱眉,问道,“要不在再找人去仔细打探下?”
李昭摇头,“没得费那么多功夫,且去忙吧。”谁家府上都有几件见不得光的阴私事,李昭也没空去探查这个,但刘袂的病一直反复,倒是让李昭有些好奇,可查下去也没见谁在其中生事。
开春之后,李昭和柳怀远一直顾着给柳允朗找教习先生,许多事都没顾上,想着现在局势稳当些了,李昭叫来望月,说道,“将之前搜集到的关于刘袂的那些,整理好叫人递上去。”
望月问道,“殿下怎么非要多此一举,直接交给陛下不是更好?”
“阿悯知晓了定要多问,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李昭心里知晓,上一代的许多事随着李洲的去世变成了一笔糊涂账,即便现在想要翻账怕也是难了,何况自己答应了父亲不再追究,有何必再把李明悯牵扯其中呢。
朝堂之上想着同李明悯表忠心的不在少数,刘袂的罪证递了上去立马便有人提及,其中字字句句恨不得将刘袂千刀万剐,李旸清为此事没少奔波,可到底堵不住众人的口。
清心殿屏风内,李昭站在那里听着外间李旸清向李明悯求饶,“皇兄,母妃她之前行事确实嚣张,对皇兄也是多抱着敌意,可这一年里,眼见着她因着外祖父和父皇的事缠绵病榻,我这做儿子的实在是不忍心,陛下就看在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就饶了她,大不了,我带着母妃远离京城!”
李明悯叹气道,“此事朕也甚是为难啊,太妃是陪在父皇身边最久的,朕哪怕不体谅你,也得顾忌父皇的面子啊!”李明悯下来到李旸清身边,推心置腹道,“可此事闹得太大了,朕前些日子刚刚料理了杨业受贿请托一事,若是此事不追究此事,怕是对那些老臣不好交代,这眼见着马上科考,若是宣扬出去,那些学子心中对朝廷如何作想?父皇花了数年心血整治的清明都要毁于一旦了!此事你让朕再好好想想!”
李明悯送李旸清,见李昭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瞧着他笑道,“如今你这打发人的话说的倒是越发熟练了?看着跟真的一样!”
李明悯拱手道,“这不是阿姐教的好嘛。阿姐也听见了,这事要如何办?”
李昭随口道,“该如何便如何,只是到底是太妃,还是得留些体面的。”
李昭拿着圣旨去到秦王府的时候,李旸清瞧着李昭和李明悯身边的内侍一起来了,纳闷道,“皇姐这是何意?”
李昭笑道,“陛下想着太妃到底是女子,又是父皇身边的人,不好让官员来审,只好派我来问太妃几句话。”
李旸清看李昭这般架势,实在不像是来问话的,说道,“既如此我让人去请母妃过来。”
李昭拦道,“听说太妃一直病着,倒是不必如此麻烦,直接带我去她院子处吧。”
院子外,李昭吩咐所有人都候在外面,自己推门走了进去,屋子里扑鼻而来的药味让李昭不禁皱了皱眉头,许是病的时候太久,这屋里各处都懒得收拾,同和安宫是根本没法比的,时隔一年再见刘袂,心中也没了什么心绪,淡然道,“今日来,原是为着卖官鬻爵的事问您几句话的。”
刘袂瞧着李昭平静的神色,哼道,“还有什么好说的,便是没有这事,后面还有千百件事儿在等着我,你们想查,怎么都能找到错处。我原以为在先帝没了之后,你们便要一根白绫将我吊死,我惶恐了一年,还是来了。”
“你做了那些事便是逃不过的,不是我要动手,而是你自取灭亡。”
“倒是我小看了你,你现下在朝堂之上翻云覆雨,可比先皇在的时候威风的多,你该是不知先帝对你可比对太子忌惮的多。”
李昭没空同她说这些乱七八糟的,直接道,“既然你认了,此事便该有个结果,陛下体恤你,让我来送你一程,也好不没了皇家的声誉。”李昭淡然将
装着毒药的瓷瓶放到刘袂面前,眼眨都不眨的看着刘袂,等着她动作。
刘袂笑了笑,拿起瓷瓶打开闻了,笑道,“见血封喉的毒药,我是该谢过你们好心,没有折磨我?可是你们这般就不怕让朝臣指责不择手段消除异己?”
“这就不劳您操心了,眼下为了您的事,秦王可是连带着被朝臣指责了,陛下也是怕留着您,将来秦王在朝堂上不好做事。”
李昭这话是赤裸裸的威胁,刘袂这一生汲汲营营就是为了李旸清,自然不能因为自己就前功尽弃,现下李明悯无子,若是有个好歹,未必轮不到自己的儿子,就是凭着这一口气,刘袂才一直不肯罢休。
刘袂知道,自己不喝下这毒药,怕是一会儿等着的便是被人强按着灌下,刘袂大笑道,“李昭,你不要以为我死了就没事了,你放心,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李昭看着刘袂饮下毒药,笑着道,“你大概不知,父皇临终前给我留了密旨,贵妃刘氏在位无德,勾连前朝,废黜贵妃之位,贬为庶人,死后不得入皇陵。”李昭凑近,小声道,“你觉得,庶人之子还能凭什么斗下去呢?”
李昭瞧着刘袂渐渐咽气,整个人躺在上,没闭上的眼里满是怨恨,心里没有一丝报仇之后的痛快,只剩恶心。
李昭推开门走出去,屋外等在门口的李旸清看着倒在地上的刘袂,扑了过去,撕心裂肺的喊着母妃,李昭没理会任何人,直直朝外面走去,谁知还没出府就被李旸清带着府里的侍卫拦住,怒气汹汹道,“今日你不由分说来到府上,又逼母妃喝下毒药,你必须得给我个说法!”
李昭瞧着李旸清红了的双眼,竟然还笑了出来,“秦王向我要什么说法?卖官鬻爵,罪该绞杀,今日我是给了她个痛快,也是照顾了她和你的脸面。你不说谢我也就罢了,这般叫人拿刀对着我,莫不是要杀了我为你母妃赔命不成?”说完,李昭扫了一眼对着她的一圈侍卫,不慌不忙的往府外走去。
后面的事自然有李明悯身边的人来料理,李昭冷声吩咐道,“回府。”
回府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将今日的衣裳全部换了下来,皱眉嫌弃道,“衣裳上沾了难闻的药味,让人拿去烧了吧!嘱咐人烧水,我要沐浴。”
李昭将自己浸在水中,闭眼缓神,她今日瞧着李旸清,倒像是瞧见之前的自己一般,对上李旸清恨意满满的眼,倒让李昭心中有着说不出的痛快,她心中暗暗想着,总不能只有自己沉浸在亲人逝去的痛楚之中吧,可即便如此,李昭也知道,有什么不一样了。
柳怀远回来后觉得府中气氛有些凝重,见慢月守在房门口,问道,“殿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