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怀远想着李明悯说起的话,若是算着时辰,李昭在雨中整整跪了半日,除却早膳怕是滴水未进,他只恨自己不能再强大些,就连陪她一起淋雨都做不到。
李昭整整昏迷了两日,等她醒来时,瞧见的便是守在床头不修边幅的柳怀远,她哑着嗓子问道,“什么时辰了?”
柳怀远温声道,“快午时了,是不是饿了?厨房火上温着米汤,先喝些水,我让人去盛汤,你足足昏睡了两日,现下肠胃还是虚的,只能喝些羹汤。”
眼见柳怀远要走,李昭拉着他的胳膊,皱眉刚想说话,柳怀远开口,“好了,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太子没事,你烧了整整两日,怕是嗓子还难受呢,先不要说话了。”
既然李明悯没事,李昭也就放下了心,柳怀远端来米汤,一勺勺的喂给她喝,李昭想要接过自己喝,被柳怀远拦了下来,“你现在身子虚着,还是我喂你吧。”
喝完米汤,李昭觉得自己好些了,问道,“你今日没去上朝?”
柳怀远将她两侧的碎发往后挽起,眼中满是心疼,“你都病成这个样子了,我如何还有心思上朝。不过你放心,我让人盯着朝堂上的动静呢。”
“你都知晓了?阿悯同你说的?”
“殿下,我不是傻子。你该早些与我说的,至少不会让你一个跪在雨中。”
李昭笑道,“早些知道,你就要同我一起跪在雨中了。父皇罚了我食邑减半,闭门三月,这公主府将来的支出怕是要靠你的俸禄了。”
柳怀远见她现在还在说笑,心中越发酸楚。她晕倒在清心殿前的样子一直在他心中盘旋,像是没了精气的空壳,马上就要撒手而去,如今人醒了却依旧感觉她空落落的。
柳怀远将李昭搂在怀里,温声道,“那日你从清心殿回来,第二日朝堂上户部的官员便上折子参是太子私藏姑墨王女,信誓旦旦道姑墨王女入城所持的就是东宫的令牌,可惜话没说完就被陛下打断训斥,说他无缘无故,只恐心思不正,让人拉下去杖责二十,这之后朝堂便清净了下来。”
李昭一点都不惊讶,他早知朝堂上会有动作,若不是那日自己去李洲面前领罚,凭着那人的那封折子,便是胡乱捏造怕是李明悯也逃不过责罚,如今父皇气消了,自然容不得别人污蔑李明悯。
柳怀远看着李昭渐渐合上的眼皮,温柔道,“再睡会儿吧,我陪着你再睡一会儿。”
第117章 性静情逸,心动神疲。刘……
刘府中,几个官员聚在书房中,等着刘邈过来的时候唉声叹气道,“陛下对太子可谓是信任的很,前些日子我等上奏参太子藏匿姑墨王女一事,都被悄无声息掩了过去,这些日子就连搜查姑墨王女的人都少了起来,最后免不了是不了了之,我看要扳倒太子,难啊!”
“怕不是太子一人所为,那日不是永宁公主在清心殿前跪了半日,陛下虽是罚了她食邑减半,但节日里的赏赐可是从来没有少过。”
“也不知道那日永宁公主同陛下说了什么,原本看着陛下对太子还有不满,可那日后陛下将姑墨一事全权交给了太子,咱们辛苦布好的局毁于一旦了!”
刘邈从外面一派从容的迈步而来,笑道,“怀恩兄,不过才交手一招而已,你就先丢盔弃甲,未免太经不住事了。咱们选择扶持二皇子的那时起,不就知道这条路注定没有那么容易,各位多些耐心才是。”
叫怀恩的那人叹道,“非是我耐不住性子,咱们都在在朝堂摸爬滚打几十年的人,自然不怕等,只是陛下对太子满意至极,出身品行皆挑不出一点毛病,这些年更是太子代陛下行四境巡查,眼见其在朝声势越发浩大,便是等下去也是徒劳啊。”
刘邈语重心长道,“太子虽强,可他一向是支持陛下削弱世家,将来他登上帝位,尔等这群老臣该当如何?这些年里陛下明里暗里打压我们,鄱阳王不就是其中一个吗?反观二皇子入朝不久,各个方面都还需要各位提点,假以时日,在朝势力未必不能超过太子去,再说陛下如今正是壮年,往后呢?各位,咱们且看将来啊。”刘邈四下环顾,见他们都不吭声了,拱手虚心道,“今日叫各位来是为了另一桩事,二皇子虽已入朝,可陛下仍未让其开府封王,对此事更是只字不提,想来还是对二皇子不放心的,诸位有何建议啊?”
其中一人说道,“想来是功绩不够,当初太子立东宫前,也是在礼部历练,若说近来有什么大事,莫过于十月里,陛下都会去太庙祭祖,百善孝为先,若是二皇子处理得当,陛下自然念着二皇子,再加上肃贵妃
同陛下旁敲侧击几句,怕就差不多了。”
李昭府上一切如旧,当日李昭开玩笑说要让柳怀远贴补家用,谁知从那之后,柳怀远果真将自己的俸禄悉数交给了李昭。李昭躺在躺椅上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笑道,“你可要想清楚了,将来你要是应酬同僚,买些笔墨书本之类的,可全要过府上的帐,从我这处支,你就不怕被人说你是惧内?”
“公主替我料理,倒省了我不少事,原先在家中也是府上一同支出,若不是为分家,怕是还有些田庄要交给公主打理呢。”
柳怀远如今月俸不过十七贯,加之禄米职田,怕是还抵不过李昭节日里一次得的赏赐,幸而柳怀远没什么消遣花销,倒是过得绰绰有余。李昭将钱在手里掂了掂,笑道,“钱财我收下了,便是外面传我悍妇我也认了。”
闭门三月里,就连中秋李昭都是在府上过得,柳怀远本想着在府中陪着她,李昭摇头道,“本就是阖家团圆的日子,我是因着禁足才不得外出,你若再不家去,明日里参你的折子怕是就递到父皇眼前了,快些去吧,府上有寻月几个陪着,你不用担心我。”
柳怀远走至院外,回头看李昭的背影,只见她正微偻着身子肩膀耸动着,这一场病几乎要了她半条命,遇上点冷风便咳嗽不止,养了月余也没见好转。
那日他回来隔着帘子听苏溪气得忍不住的抱怨,“你也知晓你自己是个什么状况,偏偏还敢拿自己的身子去赌,你可知这场热病几乎要了你的命!我这些年花在你身上的心血算是白费了。”
李昭倒是无所谓道,“那便再养上个三年五载,反正我喝药也是常事了。”
“你说的倒是轻巧,你算算我几次劝你,你何时听过,你多少也知些药理,须知你先天禀赋不足,后天又失养,先是过度思虑,而后生育失血,再又寒气入体,阻滞经络,你便是有九条命,也不够你折腾的!我不是什么神医圣手,没有什么起死回生的仙丹,若你再这般折腾下去,我也救不了你了。”
李昭叹气,“你放心,我惜命的很。”
柳怀远长叹一口气,交代慢月道,“你们几个照看好殿下。”
月明星稀,李昭隔窗抬头望月,被寻月拦了下来,“殿下,夜里起风了,还是把窗子关上吧。”
李昭撇撇嘴,“中秋都不能观月,真是无趣!园中备了几桌酒席,不忙的都去凑趣了,只剩我们几个和两只猫,你们也别忙活了,陪我坐下玩一会儿。”
望月笑道,“奴婢可不像华安公主和驸马一般,能同殿下下棋对弈。”
李昭放下手中的棋子,将棋盘上刚刚摆好的残局抹去,爽快道,“难得落个清净的中秋,去把叶子牌取来,咱们几个也热闹一番。”
望月拍手道,“妙极!只是没个赌注到底无趣,殿下不若出个主意?”
“以往不过是茶酒吟诗,今日里咱们玩点热闹的,输了的唱曲作舞,舞剑挥鞭,给众人来上一段!”
望月噘嘴,“我还想着今日能赢殿下的赏钱呢!”
李昭笑骂道,“你个小机灵,慢月,去将我桌上的盒子端过来!”
慢月笑着端过盒子,说道,“殿下早早便让我去换了些金银稞子,只是你能赢了殿下去?”
望月耷拉下脸,确实,每次叶子牌都是李昭一家赢,她们几个加起来还没李昭一人厉害。
李昭将盒子放在一旁,身子往旁边一倚,撑着头笑眯眯道,“今日彩头耍的好,也有赏!只一点,谁也不准糊弄了去!”
李昭憋闷了许久,今日是难得的兴致,慢月几个也是想着逗李昭开心,几人妙语连珠,互相打趣,就连彩头都十分有趣,酹月甚至还捏着嗓子唱了几句戏,望月笑得趴倒在了榻上,边笑便说道,“你当真是豁了出去,我倒觉得你扮上妆来,兴许真能糊弄过去。”
几人正玩的兴起,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隔着窗子能看见灯笼光亮,慢月出去见是柳怀远连忙行礼,李昭在屋内听见,起身整理衣裳。柳怀远进来的时候便见李昭整个脸红彤彤的,问道,“你这是喝了酒?”
“有苏溪盯着,我怎么敢喝酒,许是衣裳穿多了,加之我们闹得过分,有些上脸了。”
柳怀远见榻上小几上还摆着叶子牌,旁边的炉子上温着羊奶,炉子一圈还烤着枣子,桂圆,几盘点心也是随意放着,拍了拍脑门笑道,“倒是我回来扰了你们的兴致了。”
李昭算着时辰纳闷道,“算上路上的时辰,也才不过一个时辰,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
“想着你一人在府上会无趣,加之允朗也有些犯困,我们便赶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