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缨不自觉地往叫好声方向望去,这一望,便丢了魂。
此时此景的她,当是心如止水从容不迫的。可现实却是,心慌意乱到了无所适从的地步。
她很清楚自己心里这奇怪的感受从何而来,只是今日,尤为强烈。
红缨收回目光,平复了情绪,闭着眼弹完曲子。
盈盈施礼,起身准备退场,刚离开凳子,就被不知从哪儿冲上台来的男人给粗.暴地抱住了。
只见舞台上,女人惊慌失措,琵琶也应声落地。
胡子拉碴的男人,浑身酒气难闻至极。
他用一把匕首抵在红缨的脖子前,于喧闹声中高喊道:“安镜,我知道你在,不想看到她因为你命丧当场,就出来抵命!”
“妈.的,那人谁?”徐伟强一拍桌子,立马就有人进包房禀报。
“强爷、镜老板,挟持红缨姑娘的,是前些日子被我们断了腿的王满,也就是晚云姑娘的前夫。”
“他?”徐伟强看向一言不发的安镜,大骂道,“该死的杂碎,早知今日,就该断了他的脖子,以绝后患。”
舞台已被老板喊人团团围住,王满双目血红,一瘸一拐地拖着红缨往前。
“安镜,镜老板,你不是很喜欢这个女人吗?缩头乌龟,你出来啊,反正我不想活了,要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你再不出来,我就拉着她一起下地狱,让你……”
“砰!”
徐伟强一枪打在王满脚边的地上:“你他.妈的想死就去死,嚷嚷个屁!”
王满被这一枪吓得不轻,本来就手抖,这下是真的划伤了红缨的脖子,少量鲜血沾染了刀刃。
他来之前靠喝酒壮了胆,然而此刻头脑清醒了不少。
死亡与他擦肩而过。
他怕了。
安镜朝徐伟强身后的随从伸手,柏杨立刻会意递出一把枪:“五发子.弹,镜老板随意。”
别好枪,安镜拍了拍徐伟强的肩:“别吓坏了小姑娘。”
她摊开双手,一步步走下楼梯,走到舞台前。直到近了,才看清楚红缨的脖子已被划出一道血口子。
舞厅里只剩寥寥无几的围观者,看到安镜,都自觉让出了道。
“王满,你不就是想报复我吗?”
安镜轻松跃上舞台,站在离两人几步之遥的地方慢条斯理地卷着袖口,“死了多不划算,钱财难道不比死更有吸引力?放了她,你想要多少钱,我给你就是。”
“放了她?放了她,我还能活着走出仙乐门吗?我如今一个废人,活得像过街老鼠,这样的窝囊日子我活够了!”
匕首紧紧贴着伤口,红缨双手握拳,掌心掐出血痕,以此来让自己保持镇定。
她不能大喊大叫,那样只会扰乱安镜和王满的心神,惹得两人不快的后果必然是,让自己死得更快。
“你想怎样?开个条件。我安镜,一诺千金。”
王满确实不想自寻死路了,思索后说道:“给我一万大洋,送我离开沪海。用你的,不,用安熙的命发誓,绝不派人追杀我!否则,你安家断子绝孙!”
听完王满恶毒的条件,红缨终于开口了,声音抖得厉害:“镜老板,不要。”
暗中移到王满身后的柏杨冲安镜比了个手势。
“用我的命可以,安熙的命不行。况且,你真以为区区一个下流歌女,值得我赔上安家?”说着,从腰间掏出枪。
“你,你……”王满吓得语无伦次。
“呵,怕什么?这枪,是我给你准备的。”安镜给他看了弹匣,然后单手递出,“你一把匕首能有什么杀伤力?换这个,如何?”
王满本就穷途末路,枪当然比刀好使,最不济还能多拉几个上路。
他伸出另一只手去够枪,红缨的身体便少了一重束缚。
就在王满的手刚碰到枪时,安镜松手,王满一时分神去看掉落的枪,安镜则飞速上前抓住他拿刀的左手腕,柏杨也从后方锁住了王满的脖子。
不料他留有一手,从身上摸出另一把刀,直直朝安镜插去。
“镜老板小心!”红缨惊叫出声,伸手去推王满,反被刀割伤了手臂,刹那间鲜血直流。
柏杨见状,就着王满的右手,将刀直捅他胸腹。
戮帮的人全都围了上来,麻利地把人拖走,并清理了现场血迹。
徐伟强笑道:“大家受惊了,于老板也受惊了,帮内事务,小打小闹,今夜店里的损失,我来赔。”
柏杨暴力从幕帘撕下两块布条,缠住红缨右臂上的伤口裹了两层以止血。
安镜则搂着红缨轻声安抚道:“别怕,别说话,没事的,很快就好。”而后又脱下自己的外衣给她披上,不由分说地将人抱起,“柏杨,速去医院。”
“镜老板,您放我下来吧,我能走的。”
“闭嘴。”
……
车内,红缨虚弱无力地靠在安镜身上,见安镜的左手掌心也受了伤,忍着痛取下自己的手帕,轻柔地为她包扎。
察觉到她身体颤抖,安镜右手搂了搂她的肩,让她更紧地靠着自己,缓解她的惶恐与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