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1 / 1)

苏然来到卧室门口,“咔哒”一声反锁上门,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将沉重的实木书桌拖到门口,将它堵在了门前,又叠了一大堆椅子茶几之类的小家具在上面。犹觉得不够,他又把能搬得动的所有东西都堵在门口,甚至把大床也挪过来抵住了一个角,这才觉得安心了点。

接着,他小跑到浴室里,反手把门反锁了,从洗手台后的角落里抠出一片他藏起许久的剃须刀片。虽然他怕疼,但此时抠弄的动作粗暴而急迫,白皙的指尖都被锋利的刀片割破,又痛又痒地流出几滴血珠。

顾不上这些细枝末节,他把刀片藏在手心,伸手去给浴缸加满热水。

肾上腺素极速分泌,叫他心悸得厉害。他频频转头看向浴室的摄像头,心里颠来倒去地念着如果现在季彦安问起该怎么回答。

他只是睡觉起来出汗了,想洗澡。是的,这样说没有问题,他就是想洗澡。

焦虑地等待了几分钟,温热的水流终于充满浴缸,季彦安也暂时没有发现异常。苏然没有关掉持续加水的龙头,迫不及待地躺了进去,被稍烫的热水烫得浑身一哆嗦,尚未好透的鞭痕被烫得隐隐作痛。他坐在浴缸中,蹙着眉头适应了几秒,紧接着把刀片攥在指尖,举起另一只完好白皙的小臂,紧紧盯住皮肤下青色的血管。

没时间犹豫了,那个人随时会发现他有问题,他必须尽快。

像脑中演练过无数次的那样,苏然用刀片重重对着手腕划下一刀,娇嫩的皮肉顿时破开一个口子,有鲜血缓缓从中流出,随之而来的是难以忽视的刺痛。

苏然眼中噙着疼出的眼泪,哆嗦着把手臂放进热水中,伤口痛得如同将皮肉完全撕开,可只有几缕血丝散进热水中,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样血流如注。

一定是他动作不对,他要再来几次。

前一次的疼痛还刻在脑海中,可对逃离那阴晴不定的疯子的渴望超过了一切,他狠下心来,捏着刀片又胡乱割下几刀,瞬间就有粘稠的血液从伤口流淌出来。这下的效果更好,手臂刚放进水中,大片的血迹融进热水,将透明的水液都染红了一小块。

“你在干什么?!”

苏然悚然一惊,下意识地浑身战栗,红着眼睛看向摄像头,右手举起沾血的刀片。

季彦安的声音第一次失态到这种地步,几乎可以称之为“惊慌失措”。很有意思,苏然第一次知道这样的情绪会出现在他的身上――他好像永远自信到自负的程度,觉得万事都会在他的掌控中,所以对一切都无所畏惧。

“然然,宝贝,乖一点,把手从水里拿出来。”男人颤抖着说,“不要这样,好吗?老公马上就回来了,然后就带你去包扎。”

苏然一言不发地盯着摄像头,泪水从下巴滴落进热水里,溅起微小的水花。潺潺的流水声中,鲜红的血液一点点侵蚀剩余的透明水液,将整缸热水都染上浅淡又显眼的红,溢出的热水哗哗流到地板上。

摄像头一直传来跑动的声音,紧接着就是汽车发动的声响。季彦安大概在大步奔跑,眼睛一定一直盯着屏幕看,知道他完全没有把手从水里拿出来的意思。

“是老公不好,老公不该打你。不要这样,好吗?”

“你最怕疼了,你一点都不喜欢疼,你怎么会伤害自己呢?”

“你不是想吃意大利面吗?老公现在就回来给你做。”

“你有什么不高兴的和老公说,好不好?”

听到这句话,苏然觉得很有趣,嘴角勾起,又很快垂下。即便到了这个地步,季彦安还是没有意识到苏然绝望的来源就是他自己。

但是让苏然离开他,还不如让他陪苏然一起死去。

男人声音中含着压制不住的恐惧,缓着语气劝了几句,见苏然完全没有理睬的意思,果断吩咐住在庄园周围的下人全员出动,直奔苏然的卧室。

苏然将目光从摄像头挪开,仰头看向天花板,大脑放空。片刻后,远方传来开锁声,紧接着就是砰砰的砸门声。

他有一瞬间担心自己堵在门口的东西不够多,会不会被打开?要是被救回来,他绝对会被季彦安打死的。

绝对不能被救回来。

“门为什么打不开?你……你怎么拖得动那些东西的?!”

“别吓我,宝宝,你说句话……”

“老公不会怪你的,你现在乖乖地从浴缸里出来,卧室里有急救箱,就在靠墙的柜子里。”

“别这样,老公没了你不行……不要走,好吗?求求你了,宝宝,然然……”

司机的车速已然飙到最高,但依然无法在短时间内到达偏僻的庄园。见苏然完全持续沉默,男人的焦躁飙升到极点,从脆弱的恳求演变成熟悉的威胁恫吓。

“苏然,是不是我对你太好了,你才这样胆大包天?”

“原来还没把你操乖?你不喜欢老公给你自由行动的机会,总是一次又一次地挑战我的底线,喜欢被罚是吗?”

“等我把你从浴缸里捞出来治好,第一件事就是把你的屁股抽烂,然后把你的手脚都拴上链子,让你再也不能自由移动一步。我就知道是给你太多自由了,不然你才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在我出门的时候偷偷寻死。”

苏然涣散的双眼忽然聚焦,猛地坐起身,看向自己水中冒血的手臂。

季彦安心中一震,还以为他愿意听话了,连忙颤声说:“你如果现在出来,我就不会那样对你。乖一点,出来,求求你。”

不,苏然,他又在骗你。

如果你在卧室门被撞开前没有成功死掉,等你被救回来,等待你的就是生不如死。

“然然……”看清他在做什么,男人目眦欲裂,嘶声吼道,“苏然?!!不要!!”

更多的伤口出现在纤瘦的四肢上。随着划伤的皮肤越多,苏然的经验愈发充足,已经能很娴熟地制造出深刻的伤口。在被鲜血染红的浴缸中,白色的真丝睡裙也被染上血液的残酷色彩,随着水龙头源源不断的注入热水,大股殷红的液体从浴缸边缘溢出,整个浴室都浸染在可怕的铁锈味中。

男人暴怒哀恸的嘶吼没有阻止他的动作,反而让他完全忽视疼痛,割得更快,动作更果断。

最后,他的四肢被划得皮开肉绽,靠在浴缸边,视线变得愈来愈模糊,心头却涌起一阵难以抑制的快乐与解脱。

死亡从来不是最可怕的事,胆小如他也能明白。

……

高大的男人从来没有这样佝偻的时候。

就算过了许久以后,打开那扇门时扑面而来的浓郁血腥味依然会出现在他的噩梦里,是他无法驱散的梦魇。

昂贵的定制皮鞋踩在满地染血的温水中,他的白色衬衫也被血水沾湿,然而他已不在意了。

苏然的身体还是柔软的,四肢的伤口泡得微微发白。如果不是他的脸颊早已冰冷,看着他脸上噙着的微笑,谁都会以为他还活着,只是短暂睡去了。

原来死对他,是这么开心的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