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1 / 1)

狄言正要说些什么,面前的女子再度开口,“藏莺不愿任何人为她寻仇,如今她人也去了,便不要再追究那过往种种。”

说完,面前的女子就起身离开了。

……

狄言肯为一封信笺,追杀那沈未明直至逼他重伤坠入悬崖,便也不会放过任何能探寻真相的机会。他自柳藏莺的坟前,跟踪这个女子回府,而后几番探寻,终于知道了柳家小姐自缢的真相。

原是柳家长子柳宸早早离家,二子担起继承家业的重任,一刻也不敢停歇,幽居在府邸里的柳家小姐,身旁便只有自己的姑姑陪伴。柳老爷见她们相处亲厚,便让他们一家,举家搬进了柳府中。

柳藏莺也是在那时,见到了他的姑父。她那时正是怀春年纪,平生见过的男子,屈指可数,一番朝夕相对下来,自然将一颗芳心,遗落在了温文尔雅的姑父身上。只是,落花有意流水却无情。不说两人相差的年纪,但说姑父与姑姑二人琴瑟和鸣多年,便已经少女动荡春心间不可逾越的鸿沟了。

洞悉柳藏莺心事后,姑父便与姑姑商议,寻了个借口,从柳府搬出去了。柳藏莺就是那时,开始郁郁寡欢的。

柳庭那时若有察觉,只是来不及站在兄长的位置上,做任何宽慰劝导,柳藏莺便已经玉殒香消了。

得知这一切的狄言,忽然明白了女子上坟时说的那一句话――

“她只是想见一个人罢了。”

只因江湖上都是沈未明的传言,说但凡见过他的女子,无一不神魂颠倒的。柳藏莺便是想以他来摆脱另一个人的影子吧。

只是现在才知道这一声实在太晚太晚了,柳家小姐故去,沈未明也不知所踪。狄言想到自己月夜追杀沈未明时,他那惊慌又恼恨的模样。他不止一次同他辩解:柳家小姐的死与我无关。但狄言执意以为是他,只因那一封信笺。

狄言走在路上,天上不知何时下起了雨,行人匆匆避雨,只有他一人踽踽独行。

到此时,是沈未明还是他自欺欺人以为的云梳都已经不重要了。

浑身已经被雨湿透,狄言仰起头,去看那阴云密布的天空,苍灰色的阴云,如同他当年重伤跌落在路旁时一样。

曾经有一辆马车停在他面前,一个穿着鹅黄衣衫的少女,撑着伞跳下来救了他。

曾经也有一个貌美的女子,乌发如云,下雨时与他躲在树下,伸手替他摘发间的落叶。这两个人如今离他越来越远,远到他即便武功盖世,也追逐不到她们的衣角。

重伤未愈加上这一场倾盆的大雨,走出城门的狄言,就此跌倒在了官道上。

他还保有意识,只是无论如何也不想起身,翻了个身,任凭冰冷的雨水从四面八方浇袭而来。

……

此刻的沈未明,正在摆弄他面前的一张面具。他手握一支细细的笔,几个勾划,面前这一张假面,便有了活人的生气。

楼青玉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忽然想听沈未明的事,“江湖上都说你有张叫女子神魂颠倒的脸,但到底有多少人,见过你的真容呢?”

沈未明动作停顿了一下,唇角却勾了起来,“不超过五个。”有些人,见的即使是他的真容,也当做假的。

“只一张假面,便可迷惑那些女子吗?”

沈未明笑了一声,眉尾高高挑起,横生些许艳丽,“不是我迷惑她们,而是她们自己迷惑自己。”

将手中的面具覆盖在脸上,这世上就又多了一个楼青玉。

楼青玉目光平淡,仿佛是透过那层栩栩如生的面皮,看到了沈未明的内里。

“这世上哪有能叫所有女子都神魂颠倒的脸?能让她们甘心被迷惑,被欺骗的――”面具从脸上剥落下来,露出里面那张犹如女子一样艳丽的真容,“便只有她们心上人的脸。”

透骨香【下33】【完】

身上的红痕消去大半了,只有腰上那一块,仍旧颜色鲜艳。

站在水边,看那水中倒映的腰身上的痕迹,沈未明沉沉的叹了口气,将衣裳拉了起来。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虽然不愿回去,但想到自己身上余毒未清,沈未明也只有回去这一条路。

楼青玉在院子里坐着,仰着头像是在看天上的星星,沈未明进院子的时候,他眼皮动了动,不知道是说给沈未明听,还是自言自语,“要下雨了。”

下雨对沈未明没什么寻常的,他推开门,点了根蜡烛之后,便躺到床上歇息去了。他闭眼睡了一会,忽听外面一声电闪雷鸣,紧接着便响起了淅淅沥沥的下雨声,沈未明翻个身准备再睡去,没想到一瞬间电闪带来的光明,让他看清了仍旧坐在窗外的那个人。

沈未明将窗户推开,衣裳松松垮垮的挂在肩膀上,神情也倦怠的很,“喂,下雨了,你还要呆在院子里么?”

楼青玉像是没听见一般。

沈未明也不想管他,抬手准备关窗,忽听楼青玉说了句,“帮我拿把伞来。”

沈未明嘴上说着“自己不会拿么”,却还是因为楼青玉腿的缘故,翻身起来,帮他拿了把伞出去。

楼青玉已经在雨中坐了一会儿了,衣裳湿透,往日松散扎着的头发,也贴在了脸颊上,沈未明将伞递给他时,他伸手过来握住沈未明的手,“做吧。”

沈未明一时没听清,“什么?”

楼青玉眼睫上都是雨水,一滴一滴沿着他苍白的脸颊滚落下来,“现在做一次。”

沈未明有些不能理解,“今天不是做过吗?”两个男子之间,即便是用口,沈未明也觉得毫无乐趣可言,一日一日的捱,等到身上蛊毒被压制,便离开这里。

楼青玉本来在院子里,思虑自己的前半生,他前半生皆是灰暗无光,唯有关于一场大雨的回忆,满是旖旎的色彩。

手中的伞落到了地上,楼青玉几乎是从轮椅上跌落下来的,沈未明看着他跪坐在自己的双腿间,苍白的脸颊上,渐渐浮现出奇异的红晕。

沈未明本来还有一丝睡意,被裹挟着寒风的雨水一淋,便彻底清醒了。他看着楼青玉褪下自己的裤子,含吮住自己的性器,即便是他青楼里的相好,也没有这么急色放荡的。

沈未明想到自己从前对楼青玉的印象,就已经有些嘲弄自己的眼光了。

事实上楼青玉的羞耻观念,比他更要淡泊,性欲能让他精力充沛,能让他体会到前半生从未体会到的,真切活着的感觉。那种感觉,从他不能站立起就消失了。他如同行尸走肉一样存活于世,又为逃避那些可怕的人,躲进深山中。

当年割开他脚腕手腕取血的人,都已经在黄土下化为枯骨,但他偶一想起来,仍旧胆战心惊。

人为什么能恶到这种地步?

从前他不愿想,却没有任何方法逃避让自己不去想,现在却有性欲能够麻痹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