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星泽看向发出声音的人,正是林郁灵。

Beta大步走到他身前,脸色冷漠,在众目睽睽之下掀起袖子,露出满胳膊的伤疤。

“不是你让我这么做的吗?”林郁灵质问道,“为什么一点效果都没有?”

牧星泽终于察觉到事情不对,将镜子放回原位,眉头微皱。

“你不是说闹大了就会有人管,我就不会受欺负了吗?”林郁灵说,“你不是说让我把那几个人的名字告诉媒体,他们就会被勒令转学吗?你不是说会一直保护我,会一直站在我身边的吗?”林郁灵的声音一开始还平静,说到最后,却越来越激动,双眼都布满了血丝,“为什么一样都没有做到?!”

在让人脊背发寒的气氛中,牧星泽看着林郁灵,眼中出现微弱的不解。

林郁灵像受了什么巨大刺激一般,几乎是嘶吼着:“怎么,你做了还不敢认吗?!”

“不是我做的,我当然不会认。”牧星泽道,“谁让你这么说的?”

“事到如今,你还想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林郁灵随手拿起一个水杯,语气充满了激愤,“你这个背后捅刀的叛徒,两面派的狡猾小人,惺惺作态的伪君子,去死吧!”

他手一抖,杯中的水尽数泼在牧星泽脸上。

更加不幸的是,那位同学杯子里装的是热茶。

热烫的液体顺着少年眉骨、鼻梁和紧闭的双唇滚落而下。牧星泽闭了一下眼睛,伸手一把抓住正要愤然离开的林郁灵的领子,猛地把他拉回来,睁开眼睛冷冷地说:“你给我说清”

然而,可能是因为看到了林郁灵那张泪水涟涟、充满绝望和愤恨的崩溃表情,牧星泽的下颚微微绷紧,最终还是松了手,说:“你走吧。”

“哼,被大伙盯着,又装起好人了?”在一片死寂中,赵煊忽然插着兜站起身,慢悠悠地朝他走去,轻蔑道,“真看不出来,你居然是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小人。出身卑微,人也这么低贱?”

牧星泽抬起眼,目光冰冷:“是你?”

正在此时,还有一个人从座位上站起,从后门大步走出了教室。

那是亚瑟。

就趁着牧星泽分心的那一刹那,赵煊从桌上抄起那个玻璃茶杯,往牧星泽太阳穴上猛地甩去!

时礼记得,就是那一天起,牧星泽的人际关系一落千丈。牧星泽和赵煊天翻地覆地打了一架,当天晚上,亚瑟就把受伤的牧星泽赶出了宿舍,说什么都不让他进。流言蜚语更是飞快传遍了全校。那些难听的字眼纷纷安在了牧星泽的身上,牧星泽的出身自然成为了他的原罪。

林郁灵很快拿到一大笔钱,转学离开。去向虽然比不上雅格私立,但也是极为拔尖的那批学校之一。

临走前,林郁灵还抽空见了时礼一面,感谢他一直以来的回护和照顾。

时礼摸摸他的头发,说:“去了新的学校,要好好生活哦。”

林郁灵连连点头。

然后,时礼掏出录音笔,给他听了完整的录音。

他盯着林郁灵先是不解、随即一点点变得僵硬,直到最后呆若木鸡的脸,享受着空气中剧烈的情绪波动,温柔大方地微笑道:“以后要聪明、小心一点哦。不要再被人欺负了。毕竟,你应该是遇不到第二个他了。”

时礼一语成谶,牧星泽果然成了林郁灵之后,第二个被孤立的人。

他试着和曾经的朋友沟通解释、修复关系,只可惜,这一切都是无用之功。这里的人对奖学金获得者的偏见就是这么严重,非要说,反而是牧星泽一开始那么受欢迎,才是不正常的。

几天后,时礼亲眼看到亚瑟和一群人堵住了牧星泽的去路。

牧星泽对着昔日的金发朋友,没能下得了狠手,因此输得很惨。那群人离开后,时礼假装刚好路过,看到了这一幕。他赶紧跑过去,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牧星泽本来有气无力地躺靠在墙角,见到时礼,立即擦干净额头的血,道:“别过来。”

时礼偏要过去,见到牧星泽身上的伤,立即跪在他脚边,眼泪刷地一下就下来了。

牧星泽见他这样,立即睁大了眼,说:“喂,你哭什么?你误会了,这不是我的血,是别人的血。”

他擦了一下额头,然后更多的血流了下来。

时礼的眼泪更加汹涌了:“你这个骗子。为什么要放过那个beta?如果不是他,你怎么会落到这个境地?!”

“这又不是他的错。”

时礼声音拔高:“什么?”

“他的出身比我还要不好,被孤立学校也不作为。说那些话,估计也是被逼的。”牧星泽低声说,“林郁灵走到自残那一步,已经很可怜,我又何必为难他。”

时礼简直都要被牧星泽感动了,如果林郁灵听到这番话,肯定会哗哗流泪吧。可惜,再也没有那个机会了。

他哽咽着搂住牧星泽宽阔的肩背,牧星泽立即回抱住了他,胳膊在他腰上收得很紧。

时礼被牧星泽紧紧搂在怀里,感受着少年滚烫的呼吸打在侧颈,在牧星泽看不见的地方,泪流满面地笑了。

看吧,没有人会永远在你身边,他们都会因为利益、误会和挑拨离间离开你。

好像也只有我这个骗子,会一直忠心耿耿地欺骗你了。

时礼心想,总有一天他要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然后好好观察牧星泽脸上的表情。一想到那一刻对方的脸色,他就兴奋得要颅内高潮了。

牧星泽的处境虽然不佳,但是他到底不是林郁灵。自从被孤立排挤名声尽毁后,他干脆放飞了自我,成天无法无天,目空一切,面对来撩架的从来不怵,让本来就看他不爽的人更加不爽了。

更何况,就连老师都说,牧星泽的精神力强度是S,是因为精神力评级最高只有S,而非牧星泽只有S。这人平时打架照打,每项考核照样拿第一这简直就是在打那批坚持血统论的学生的脸。

这其中,被羞辱得最厉害的,就是赵煊了。

1063年的第一天既是元旦,也是周末。那天,牧星泽说要出门拿预定的蛋糕,却直到很晚都没有回家。

时礼去了他打工的几个地方,遍寻不得,通讯打到第一百零三个,终于接通。

“喂?”那头是个清澈的女声,“他在医院。”

时礼没有想到,一直游刃有余地应付挑事者的牧星泽,有朝一日会被送入icu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