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祁说，“传言七分真，三分假。陛下是不是异种的后代，我也不得而知。但其它的部分，大差不差。”

洛苏眉尖微微抽搐，强捺着心中的厌恶一般，“陛下当真派人培育异种？他为何要这么做？这等反人类的行径，一旦被曝光，他的名字将永远被钉在耻辱之柱上，遗臭万年……”

“他的动机，我也不太清楚。除了我，只有另一个人知道这件事，但那人已经去世了。”洛祁说，“陛下从未向我透露全部计划的细节，只是命令我负责建立基地。面对皇命，我又怎有违抗之理？

洛苏，“所以，当日的传言传到陛下耳中，他认为是你背叛他泄露了口风，所以才想要灭口？”

“万不得以之下，哥哥这才行差踏错，酿此大祸啊。”洛祁说，“走到这一步，我没什么可辩解的。只是经过这一着，我们家不知又要挨多少冷箭。小苏，你要照顾好自己。”

洛苏垂下眼，再抬起眼时，目光冰冷，“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更何况，这一切根本不是你的错。哥，我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洛祁笑了，那笑容很温和。他道：“你能做什么？”

洛苏说：“如果哥手上有任何证据，一定要告诉我。只要证据足够确凿，议会便能将他推上审判庭。“

洛祁沉吟半晌，长叹一口气，“当年收尾收的很干净。怕是没留下什么证据。要不，还是算了吧。”

洛苏单手狠狠拍上玻璃窗，厉声道：“那我便亲自去北荒星调查！怎么能就这么算了？！”

少年像是终于承受不住一般，低垂下头。按在玻璃窗上、被漆黑手套包裹的修长五指慢慢蜷缩，紧攥成拳。

洛苏抬眼望着洛祁，眼尾通红，声音颤抖，“哥，若你走了，我在这世上，就……就再也没有……”他紧紧闭上眼，再度垂下头，一颗晶莹泪珠自长睫倏然滑落而下。

弟弟少有地失态至此。见状，洛祁的目光微微动容，道：“虽然当年的遗址早已被关闭，但你若去实地调查一番，说不定会有所发现。小苏，你把备忘录打开。”

洛苏依言照做，洛祁说：“28435，28498，28902。”

“以这三个区域的中心坐标构造外接圆，”洛祁道，“圆心就是基地的地址。”

洛苏开始记录邮编号码，洛祁目光也落在洛苏的光屏上。然而，熟悉的文字让他目光一变，极度不可置信地看向洛苏。

等到记完了，洛苏才从光屏中抬起眼，对上洛祁的视线，“怎么了，哥哥？”

方才他脸上的痛楚与悲伤烟消云散，就像从未存在过一般。

而在洛苏身周，信息素像无数瓶香水被同时打开般瞬间爆发，强劲且迅速地弥漫开来，如同一阵不可抗拒的冷流般，飞快地充满整个空间。

那味道像在世界的极点，大雪纷飞的冬夜来到室外时，深吸了一口气，充斥整个鼻腔和喉管的、干净又冰冷刺骨的空气。

这种信息素浓度低的时候清新冷凉，高时却让人遍体发寒，极为不适。

Alpha随意散发信息素，尤其是这种充满侵略性的，是一种极度无礼且挑衅的行为。洛祁毫无防备，后退一步，双眼微微睁大，说：“你……”

“不为我高兴吗，哥？”洛苏直视着他，“腺体手术很成功。”

似乎察觉到了洛祁的目光，洛苏的视线又回到面前的光屏上，“这份文档？反正你也用不到了。用来当备忘录，可以吧。”

就算字是倒着的，洛祁也能认得出来，那分明是牧野给他的监视文档。

至于洛苏忽然在他面前释放信息素的用意，更是昭然若揭。

“你这是什么意思？”洛祁面色难看起来，“当年的事情，你到底知道了多少？”

洛苏收起光脑，面容平静，“你指哪件事？北荒星的事，还是弱水星的事？”

“这话又是什么意思？”洛祁疾言厉色地道，“难道有关异种的真相你早就知道？反抗军和你有联系？这都是他们告诉你的？”

“告诉我？”洛苏说，“是我告诉他们才对吧。”

洛祁如遭到当头棒喝，用一种全新的眼神盯着洛苏，仿佛是第一次认识他一般。

“……什么？”

“不久之前，有人自称记者联系我，向我询问当年绑架的事情。”洛苏说，“我告诉他绑架当天是你带我来到星港，又消失在人群中。”

“后来我才知道，那位记者或许是反抗军的人。听了我的话，便认为幕后黑手是哥哥。他们手中并没有证据，却敢言之凿凿地诈你，真是勇气可嘉啊。”

“你连他们会以此要挟我都知道，却不知道那个见鬼的记者是反抗军的人？”洛祁阴森森地说。

“推测。”洛苏淡定地说，“毕竟，光被陛下怀疑，应该不足以让哥冒这么大的风险，接受反抗军的结盟请求，为他们进入皇宫提供便利吧？”

“至于那位自焚者，他对陛下早有不满。我为他提供了一些资料，包括勘测队在冰恒星的动向，和几年前北荒星某些区域大肆招工的事。他可能藉此推测出了部分真相。”洛苏，“不过，我也没想到他会做出那么过激的举动。大概由于是自己推测出来的，所以对结论十分地坚定不移。”

洛祁的脸一片铁青：“星网上的舆论，背后是你在推动……”

“我有这么说过吗？”洛苏道，“至于发现老师的文档，也是意外。”

“那个平民教授为什么会帮你？”洛祁从牙关里挤出几个字，“这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

直到此时，一直面色平静的少年，才露出了第一个淡淡的微笑。

“因为我运气很好啊。”洛苏说。

洛祁沉默半晌，似乎有点魂不守舍：“你大费周折，就为了让我接受反抗军的橄榄枝……”

洛苏说：“不然，陛下该如何抓住你的把柄呢？”

洛祁蓦然抬头，像是猛地意识到了什么，“明明只要将当年绑架的真相告诉陛下，就能达到你的目的……”

“所以，就是你想的那样。北荒星的事，弱水星的事，我都没有任何证据。”洛苏放低了声音，“诈你的，哥。”

那瞬间，洛祁宛如受到了巨大的打击一般，脸色飞快灰败下去。片刻，他也微微笑了，双眼却渐渐漫上血丝：“洛苏，你以为我是因为什么乱了阵脚？你以为如今的陛下，会因为你母亲就放过你，不对你起疑吗？今日你来看我，他难道不会疑心世上唯一的知情者，都对你说了些什么？！”

“我明白，”洛苏慢条斯理地褪下右手手套，“所以，若不真的从哥嘴里套出些什么，那就太亏了。”

洛祁立即要按铃叫人。洛苏抬手将玻璃气孔合上，冲洛祁比了个五。

洛祁边不停按铃，边莫名地望着洛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