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90(1 / 1)

第81章 稳妥

瑶令是在一阵颠簸晃动中醒来的。

她睡得太沉,醒来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脑子里还在想,为什么地在晃动?

但下一秒瞬间清醒过来。地震了!

她起身拔腿就要往外跑,却被人拦腰抱住。

“没事了。这里很安全。不要乱跑,还在地动。”

耳边有温热的气息,是瑶令十分熟悉的声音。

是康熙将她抱住了。

康熙生怕她跑出来,手臂用了些力气将瑶令禁锢在怀里。

瑶令缓过神来,她想起自己和康熙在一起,抬眸四处瞧了瞧,此时天还未亮,还有些地动,而他们似乎在乾清宫外的宽敞广场前,应该是康熙在地动之时将她带出来了。

她看到了梁九功,还有戒备在康熙身边的御前侍卫。

“万岁爷,十一阿哥!十一阿哥还在长春宫。”瑶令强迫自己冷静,但她还是有些心慌,抓着康熙的衣袖都在禁不住用力。

康熙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背:“十一阿哥无事。朕命人将十一阿哥带出来了。”

地动的第一时间,康熙就让人去长春宫将十一阿哥带出来。

所幸这一路上过去,侍卫幸不辱命,将十一阿哥带出来了。

十一阿哥无事。照顾他的奶娘在地动的第一时间就把十一阿哥抱到了长春宫前的空地上,但到底还是因为地动有些混乱,护着十一阿哥的四个奶娘,有两个都被人撞伤了。

“一会儿等彻底安静下来,朕带你去看十一阿哥。”

侍卫带着十一阿哥出来,就安置在安全的地方。因为地动太频繁,康熙此时也还未见到十一阿哥。

此时地动已不如先前那样动静大了。只是一些慢慢间隔时间变长的余震。

人能够站立住,等到一会儿地动过去,应当就可以动一下了。

瑶令平复下来,又问康熙:“万岁爷,太子那里,还有暂安奉殿太皇太后那里如何了?”

太皇太后的陵寝刚刚启动,暂安奉殿刚刚落成,便是将太皇太后暂时安奉在那里的。

等到陵寝完成,才会将太皇太后安安稳稳的请进去。

康熙望了望还未天亮的黑夜,沉声道:“太子无事。朕让人去了毓庆宫,太子一切安好。暂安奉殿内,太皇太后也并未受到什么损伤。”

“至于宫中各处具体情形如何。只能等地动结束,朕再让人一一查明才能知道。”

这样的地动,难免会有伤亡。

谁伤谁亡,那可就不好说了。

康熙十年春,也有一次地动。

那一次的地动比这一次要更强烈一些。康熙那时候更年轻些,那一回宫中死伤颇多。

为此,康熙还曾下旨,令内务府拟出章程来,若是下回再遇上这样的情形应当如何,要最大的避免这么多的伤亡。

那会儿背地里很多人都在说他大题小做,天灾之下,哪里能避开伤亡?

人人都说紫禁城得龙气庇佑,绝不会再有这样的事。

可他们也知道,这是天灾,谁知道就一定没有?

到底这章程还是有用的。内务府年年拿出来演练,还是康熙的旨意。这一回,早年经历过地动的人都出宫了,但总有些管事嬷嬷和太监是知道的,有他们在,最初的混乱很快就被压下去了。

这一次应当不会有更大的伤亡。

三刻钟后,地动彻底结束。

瑶令在康熙的帐篷里换了衣裳,又将头发梳好,稍微简单的梳洗了一下,然后换上轻便的小靴子预备出去。

这几日阴沉沉的,看着总像是要下雨或者下雪。

但一样都没有,却来了地动。地动之后怕是还有跟着坏天气过来,瑶令肯定是不能坐在帐子里不出去的。

这样的天地,还是穿着轻便些才方便行动和查看情况。

再有一会儿就要天亮了。

瑶令和康熙先去看了十一阿哥。

康熙一会儿也有一堆事要忙,可不去亲眼看看十一阿哥,他也是不放心的。

两个人便一道去看十一阿哥。

十一阿哥就安置在康熙的帐篷后面,在地动停止的时候就被侍卫抱过来了。

这孩子确实是好好的,见了瑶令嘴一撇似乎是要哭,那地动还有兵荒马乱确实是把十一阿哥吓着了。

但是在看见康熙的时候,十一阿哥黑亮的眼睛一下子圆溜溜起来,似乎又不哭了,啊啊的张开小手臂,想要康熙抱。

康熙就将十一阿哥抱起来了。

十一阿哥半夜被抱出来,哪怕是奶娘哄着也不肯睡,这会儿到了康熙的怀里,竟眼皮子打架,也不要人哄,自个儿就歪着脑袋睡着了。

康熙怕他这么睡不舒服,还特意调整了一下他的姿势,这小儿子抱在怀里,就舍不得撒手了。

十一阿哥还不曾断奶,两个没受伤的奶娘跟过来,这会儿正在抓紧时间吃东西,一会儿十一阿哥醒了,肯定是要喂的。

“万岁爷,十一阿哥在这里,恐怕还是不妥当的。”瑶令瞧了瞧眼前的帐篷,康熙亲自经手的,自然是没有问题的,这里的环境和条件也是很好的。

康熙挑眉:“怎么不妥了?”

放在他的眼皮子养着,还能怎么不妥?

瑶令轻声道:“阿哥还要人贴身照顾,还没断奶呢。奶娘日夜都在这里,臣妾定是还要使人贴身看护的。万岁爷的龙账就在前头,此时乾清宫是不宜使用了,万岁爷还要再前头议事见大臣,十一阿哥怎好安睡在这里呢?”

“况且,这里侍卫也多。这样的非常时期,臣妾怕出事。”

放在康熙眼皮子底下固然好,可这里离前朝太近了,又不限制大臣侍卫的进出,瑶令是怕有人趁机生事。

这要是侍卫奶娘或者别的什么人闹出事情来,那岂不是把她和康熙的脸都丢尽了?

这种时候,不能不谨慎的。总不能自己把话柄送到别人嘴巴里议论吧。

康熙想,这也是一种担心。是很在理的。

前朝后宫向来泾渭分明,若是小阿哥养在这里也就罢了,十一阿哥还是太小,离不开奶娘,若是养在这里,就怕外头的人嘴巴不干净。

康熙道:“你是如何想的?”

瑶令道:“臣妾方才问过了,荣嫔那里无事。臣妾将十一阿哥托付给荣嫔照顾。等事情妥当了,臣妾就将十一阿哥接回来。有荣嫔看着十一阿哥,万岁爷与臣妾都能放心。”

凌晨地动,长春宫有戴佳贵人在,还是比较安稳的。那两个被人撞伤的奶娘也不是人蓄意如此的,是宫里的小宫女慌不择路的想要逃生才撞伤的。

但戴佳贵人毕竟位分不高,把十一阿哥交给她看顾,瑶令还是不放心的。荣嫔心眼好,又是向来与她友善的,也是协理宫务的人,她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康熙沉吟后同意了:“那朕点两个人去荣嫔跟前看着十一阿哥。”

内务府积年的出身两黄旗的嬷嬷,是绝对忠于康熙这个上三旗旗主的。

平日里不动用这些嬷嬷,如今到了这样的时候,只有叫她们一同去看着十一阿哥,才能放心。这些嬷嬷奉旨前去,就是御前的人,再加上荣嫔,就能护住十一阿哥了。

瑶令本来也是要去后宫的,正好送十一阿哥往荣嫔处去。

这一路过去,瞧见宫内情形,瑶令心里头也不大好受。

天气本来就冷,也不知道何时开始淅淅沥沥的落雨。

太皇太后的国丧还未过去,人人戴灵,身上都是白的,又因为规矩压着,不许大声哭喊喧哗,人人忍着伤痛,帮着自己,帮着别人。

她想,宫内尚且如此,那宫外又是如何呢?

“此番地动,震中在何处?”瑶令低声问彩霞。

彩霞道:“奴才先前听说,这番地动不比康熙十年时的大动。但也差不了太多。那时节震中靠近京城,这次还未有消息传来,想必也是没有那么远的。”

想起康熙匆匆忙忙去见大臣的身影,瑶令想,紧急进宫来的人里头,必然也带来了震中的消息,还有外头情形如何的消息。

她方才趁空看了一眼康熙的膝盖和脚踝。

膝盖上的血肿倒是消散了,脚踝上的还差一些。康熙行走虽如常,但肯定还是有些疼的。

她同梁九功说过,趁空还是要给康熙喝些散瘀活血的药,再抹些药膏,梁九功倒是一脸郑重的答应了,就是不知道康熙肯不肯配合了。

这位万岁爷工作起来总是顾不上自己的。

荣嫔要照顾十一阿哥,她宫里的庶妃还伤了几个,荣嫔就顾不得外头的事了。

她为此还觉得有些歉意,觉得帮不上瑶令了。

瑶令叫她不要担心,好好照顾自己宫中便是。

“还是我,将十一阿哥送来,束缚了你的手脚。”

荣嫔忙道:“你可千万别这么说。本来我也是难出去的。宫里这几个伤得不轻,我要是不管不顾的出去,那我成什么了?你只管放心,将十一阿哥放在我这里,我一定替你照顾好。”

“只是宫里这样多的事情,你一个人如何忙得过来?贵妃伤了手,不肯出来了,说是受了惊吓要静养。宫里的事情一概推给你,咱们也没见着,谁知道这事儿怎么个真假呢?”

说是惠嫔也伤了额角,当场就吐了,脑袋又晕又疼的完全动不了,大阿哥都去看了一回,大福晋此时正在惠嫔身边伺候着,惠嫔也是不能出来帮着瑶令了。

瑶令道:“我一进来就听说了。贵妃那里请了太医去,包扎伤口,说是开始血流不止的,后来才好起来。碎石割了手,这可是做不得假的。”

况且,拿着东西割了自己的手,这也太狠了。若是有个什么感染发炎的,说不定会要了钮祜禄氏的命。依着钮祜禄氏这样的性子,她不会做这等伤害自己的事。

宫内事情繁杂,但做起来有那么大的名声,钮祜禄氏最看重她的贵妃身份,要不是真的支撑不住,想来不会这样缩起来的。

“况且,既听见贵妃伤了,我总是要去探望的。还有惠嫔那里,也要去看一看的。”

震后她就是照管这些的。是真是假看看就知道了。

便是过后,如果贵妃果然作假,康熙那里也是瞒不过去的。

荣嫔道:“倒是还有个宜嫔能帮着你。”

她这里话音还未落,外头紫月就进来了。

紫月说:“主子,荣嫔娘娘,翊坤宫那里传话来说,宜嫔娘娘伤着脚了。走路钻心的疼,就不能来帮着主子协理宫务了,请主子担待。”

荣嫔讶异:“这么巧?”

“那可请太医去看看了?”

紫月道:“翊坤宫的人说,宜嫔娘娘吩咐说不必请太医。就是崴了脚,等休养几日就好了。只是要辛苦我们主子了。”

荣嫔望向瑶令:“连太医都不肯请去看一看。”

瑶令垂眸,浅浅扯了扯唇角:“你好生歇着吧。从昨夜到现在也不曾合眼,趁着这会儿休息一下,就怕等下又有余动。你叫身边的人警醒些。”

“我先去探望贵妃惠嫔,宜嫔那里,我亲自走一趟就是了。”

荣嫔说好,还有些不放心,牵着瑶令的手嘱咐道:“你忙归忙,可要好好保重自身的安危啊。”

太皇太后才去了不足十日,京中便有地动,瞧着这落雨的阴沉沉的天,荣嫔总是心跳不已,心神不宁的觉得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康熙十年,那年春天的地动,可是历历在目。

那年,宫里没了两个孩子。年底她自己生下的小阿哥后来也没了。

会不会有人趁着太皇太后不在了,抓着这巧合而来的地动做文章呢?

荣嫔想了想,叫了身边的宫女来,打发她给宫外家里送消息。

“叫家里的人不必着急慌乱。也不用去探听什么,只管在街上看看听一听,若有不利于嘉妃的传言,瞧瞧都是谁说的。记下来告诉我。”

她家里正黄旗佐领出身。她家里是不曾抬出来。即便是两黄旗满军旗的,也不及两黄旗的包衣佐领离皇上更近。这可是万岁爷的心腹。两黄旗底下的包衣佐领,管着的人家里头,多的是朝中大官。

回头见了她的阿玛,也还是要称佐领大人好的。

要做别的大事儿或许不成,但若是打听消息,记录谁说的什么这些杂七八杂的事,家里的人都能给她办的妥妥贴贴的。

荣嫔从来不争自个儿出身,人人都不想做包衣奴才。她却知道,这差事总是要有人去做的。她和家里就乐意这个安安分分的做万岁爷的眼睛、喉舌。

嘉妃如今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之势,太皇太后在的时候,他们都恨不得将嘉妃给杀了。

如今太皇太后不在了,荣嫔觉得那些人绝不会停手,他们会酝酿更大的风暴,扑向嘉妃和十一阿哥的。

第82章 兄弟

瑶令去了翊坤宫。

翊坤宫里的情形跟长春宫里的情形是差不多的。倒是没有什么人受重伤,有几个答应庶妃也是轻伤,都让人看过上药了,不碍事的。

瑶令见到了宜嫔。

宜嫔歪在帐篷里的榻上,一副受了重伤疼得要命不想和瑶令说话的样子。

“听说你受伤了。又说不愿意请太医来瞧。本宫想,这讳疾忌医肯定是不成的,就带了太医来给你瞧一瞧。”

见宜嫔脸色骤然变了,瑶令微微勾了勾唇,“太医就在外面,本宫看你收拾的挺妥当的,就叫进来给你看看吧。”

宜嫔这会儿是真不想见瑶令的。

贵妃不出头,惠嫔也不出头,都一样受伤了,怎么嘉妃就偏偏不肯放过她呢?

宜嫔不肯看。

瑶令也不强求,只道:“本宫去贵妃和惠嫔处,两位受伤都见了血,都是请太医瞧过的,千真万确做不得假。到了你这里,却始终不肯给太医瞧,也不肯本宫看一看。那本宫倒是有理由怀疑你作假躲懒了?”

“娘娘怀疑嫔妾作假?”宜嫔再恼怒,也不敢在瑶令跟前坏了规矩。

可她实在是气愤,太医也没有进来,她直接撩起些裙摆,在瑶令跟前露出伤处,那脚踝确实是肿的高高的了。

“娘娘可看清楚了?嫔妾确实是受伤了。”

瑶令随手拿起旁边立柜上放着的鸡毛掸子,过去点了点宜嫔的脚踝伤处,宜嫔嘶的一声缩回去,几乎要对着瑶令怒目而视了。

“嫔妾没有作假!娘娘莫要欺人太甚!”

瑶令听见这话,都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她道:“没有作假。但谁又能证明你是在地动中受伤的?说不定是你自己故意扭伤的呢?”

宜嫔不可置信的望着瑶令:“嫔妾知道娘娘不喜嫔妾。可天灾当前,娘娘怎能如此污蔑嫔妾的用心?”

瑶令道:“你也知道是天灾当前。却只顾着躲懒不出来。脚受伤了,这就不能动弹了?你的脑子不是还好好的?怎么就不能帮一帮本宫了?”

“宫中受灾,事务繁多,本宫可以独自支撑,那事后的功劳,本宫一人独领,你什么都落不着。你若是挺身而出,回头宫里人人都会记得,地动时,是嘉妃娘娘领着宜嫔娘娘处置的宫中事务。你在宫里这么些年,该知道好名声的效用吧?”

“你执意不出来也行。那过后就别怪本宫无情,把你数年经营的管事都换掉,换成本宫的人,你过后再想换回来,可没有那么容易了。”

瑶令本能的觉得这样的时候不能她一个人出头。要抓个‘壮丁’出来帮她,底下的小嫔妃们肯定是不合适的。

贵妃和惠嫔是真不能动,那就只有宜嫔了。

都没让宜嫔有拒绝的空间,瑶令带来的嬷嬷直接就抓着宜嫔的脚给她上药了。

这内务府的嬷嬷手劲儿可不小的,再是小心也弄的宜嫔疼得不行,好不容易上完了药,宜嫔疼得一头汗,都让她身边的宫女给擦掉了。

宜嫔心里直呼倒霉,偏偏瑶令真拿住妃主子的气势来,她也不能不从。

这几年在贵妃的眼皮子底下安.插几个人不容易,宜嫔还真的怕瑶令都给她换了。虽说要找出来也没那么容易,但要是瑶令一股脑的把人都换了,那她的人不也在里头了么?

瑶令走后,宜嫔身边的宫女给宜嫔换衣裳梳头发。

既应下了管事,那一会儿肯定就要来人的。说不准还得出去,这轿辇是不能用了,那就只能主子自己走了,用嘉妃娘娘的话说,就算是爬,也得爬出去理事。

那宫女心疼自己主子:“嘉妃娘娘怎么好似变了个人似的?”

宫里谁不知道,嘉妃娘娘温柔可亲,最是和善的人。可方才那咄咄逼人的模样,实在是有些太吓人了。

宜嫔道:“她就没变。是咱们犯到她手里了。你以为以前的事儿她忘了,或者她不知道?”

“她逼着本宫出来,是也和本宫心里想的一样,觉得这回不寻常。贵妃和惠嫔都躲着,荣嫔要稳定后方不能出来帮她,她这就找上本宫了。处处拿着本宫的软肋,心里打定了主意不从也得从。这是要本宫与她风险共担。”

那宫女轻声道:“可主子若做好了,也是有名声的。”

“如今宫里谁不知道,本宫与她的关系不咸不淡,早没有先时那么好了。偏她这时候来逼本宫,她也不怕这事儿传出去毁了她的名声。若是本宫稍稍运作,逼迫后妃一条,就够她烦恼的。”

宜嫔道,“可偏偏如今不能这样做。天灾当前,本宫这样做就是不懂事。旁的也就罢了,九阿哥还小,本宫纵然不得宠,也不能叫万岁爷厌恶了本宫。”

宜嫔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如今本宫只想着,过后若有事,不要被她连累就好。”

京中情形显然和康熙预估的差不多。

没有康熙十年时那么严重,但情况也很严峻,宫内宫外都有伤亡,前后事情太多,康熙亲自过问,商议章程,一项一项的叫人去办,帐篷里都没断过人。

大阿哥来跟前请安,跪在康熙跟前说想出宫去看看。

康熙这会儿才用上晚饭,在明晃晃的灯烛底下瞧了大阿哥一眼:“出宫做什么?你额娘身上还有伤,你不在她身边陪伴,总惦记出宫做什么?”

大阿哥道:“回汗阿玛,额娘在后宫,儿臣已经成家了,不好总往后宫去走动。儿臣的福晋已经去陪伴额娘了,额娘用了药,现下情况已经有所好转。”

“儿臣是想,宫外的情形比宫中更难。儿臣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是儿臣能帮得上忙的。儿臣长大了,也想为汗阿玛分担。”

儿子大了,宫里关不住,知道向他讨要差事了。

康熙道:“各部各衙门各司其职,你从未做过这些事,当然还是多听多看多学的好。你想出去走走也可以,如非必要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可以去外头看一看,凡事不要插.手,看看朕的大臣是怎么做的。”

大阿哥勇猛有余,旁的地方还是有些年轻气盛需要历练。

这孩子也不可能永远关在宫里,将来总是要放出去办差的,现在他自己上进想要出去看一看,那也成。

大阿哥要退出去的时候,康熙跟着吩咐一句:“明珠向来统筹这些事,你可以叫他带你上街去看看。要么叫你福晋的阿玛陪着也可。底下的小吏各有差事,你是皇阿哥,要注重自己的身份。”

这是还记着他当年出宫跟三阿哥打人的事。

只是明珠……大阿哥敛下眸中一点流光:“儿臣谨遵汗阿玛吩咐。”

大阿哥出去的时候,难免意气风发。能许他出宫,哪怕没有具体的差事,这也是个好的开始。等看会了听会了,何愁将来没有真正历练的时候?

正遇上太子与三阿哥一同过来,看样子也是要去给康熙请安的,兄弟三个就遇上了。

看大阿哥眉眼里藏不住的意气,三阿哥就问了:“大哥这是有什么高兴的事?不若说出来让弟弟也高兴高兴?”

太子在旁边咳嗽了一声。

大阿哥看了太子一眼,将眉眼中的意气敛尽,才道:“太皇太后丧期未过,又遇上这样的天灾,还能有什么高兴的事?是我主动同汗阿玛说,忧心宫外的情形,想要出宫去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汗阿玛准了。”

三阿哥眼睛都瞪圆了:“大哥你能出宫了?”

大阿哥道:“只是出宫看一看。汗阿玛说,现下多学些,日后才能知道该怎么做。”

三阿哥羡慕道:“真好啊。你大婚后就能办差了。大婚真好。但是我还是不想大婚。太麻烦了。”

三阿哥转头看向太子:“二哥,要不你与汗阿玛说一说,咱们也出宫帮忙去?你是太子,你一说,汗阿玛保准会应下的。”

大阿哥也跟着道:“是啊。太子开口,汗阿玛怎会不应呢?”

太子深深看了大阿哥一眼,转向三阿哥,冷道:“你若是想出宫,就自己去求汗阿玛。别叫孤替你出头。”

太子言罢,当先就走了。

三阿哥忙追上去。

大阿哥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去。

老三还是太天真了。恐怕这宫里,也没几个人知道,老二这个皇太子就是个不能乱动的摆设。

大阿哥垂眸,心里不知是悲悯还是嘲弄,就他看出来的这一点,还是太子自己有意无意的告诉他的。

太子自己早就发现了吧?

那太子认命了吗?

一个什么都做不了的完美皇太子,只需要跟在汗阿玛的身边就好了,除了做学问的事情,其他的所有都不能出格,这样的储君做起来有什么意趣?

会有意趣吗?

大阿哥想,他以前不觉得他和太子差在哪里。无非就是太子的生母是仁孝皇后。所以他一心一意的要证明自己,要超过太子。

凭什么太子因为是太子,就要比所有兄弟们的地位高呢?

大阿哥偏偏就要证明,要让所有人都看到,太子无用,而他这个皇长子才是能力卓绝出类拔萃的。

三阿哥追上太子,见太子脸色更为阴沉,心里不免有些叹息:“二哥,不出宫就不出宫了。咱们在宫里,也挺好的。”

太子看了他一眼:“真的好吗?”

三阿哥忙道:“当然好啊。”

太子叹了一声,目光忽而柔软了一点:“等再过几年,你议亲大婚后,也能跟老大一样办差的。只要再等几年就好了。”

三阿哥道:“那二哥呢?”

太子垂眸,再抬眸时,目光清润:“孤还是这样。议亲大婚后,孤也是这样。看着你们一个个的建功立业。”

三阿哥向来是个大大咧咧的人,轻易不会那么的敏.感。可听见太子这话,三阿哥忽然就不愿意往下接了。

他很想说,难道太子一辈子都是这样吗?

后来又想起,太子是储君,储君是用来做什么的呢?是接任帝位的。汗阿玛还好好的,太子可不得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等着么?

三阿哥以前从来没想过这些事的。现在突然发现,难怪方才大哥和二哥说话都怪怪的。

啧。三阿哥在心里哼了一声,他不喜欢这样。要还是像以前那样多好啊。可三阿哥想,好像兄弟们慢慢长大,就回不去了。

大阿哥得旨出来历练,明珠立时就跟着出来了。

大阿哥就不喜欢这位堂叔祖父,辈分隔得远就罢了,还总喜欢在他耳边念叨。说起来也就是个族叔祖父,偏偏阿哥里头和他沾亲带故的只有自己。

这就跟见着蜜似的盯上来。额娘在耳边的念叨是没有办法,就得听着,偏偏明珠也喜欢念叨这些话,还总是想要他和太子争斗起来。

就好像他该是明珠的代表,太子该是索额图的代表,明珠和索额图争斗,他就该和太子争斗似的。

“大阿哥缓两日再出宫。”

明珠道,“这次地动,有个贫民院塌了,死了许多的孤儿,这事儿闹出来,外头民怨沸腾,部院都在努力的压下去,都在想章程解决呢。这时候出去,就怕有人托着大阿哥去顶缸。”

大阿哥道:“这是天灾,如何惹得民怨沸腾的?汗阿玛可知晓?”

明珠道:“折子还未递送到皇上跟前去。这当然是天灾,可耐不住有人要拿这场天灾做文章啊。”

“你想想,太皇太后才去了没几日,怎么就地动了?这地动是不是上天示警?是不是昭示有什么事情没做好?”

“阿哥也是读过书的人,民怨沸腾,是当官的不仁不义,那做官的不好,最上头是谁在做主呢?古来遇上这样的事,最后被逼着下罪己诏的,可不少啊。”

大阿哥听得心惊:“你们想逼着汗阿玛下罪己诏?”

明珠连忙摆手:“哎哎,这可跟老臣没有关系啊。可不是老臣要做的。老臣都没参与。是有人没看清楚情形,以为靠着一点祖宗的军功就想要拿捏万岁爷了。他们早就蠢蠢欲动了,一直不曾找到机会。太皇太后过世,京城地动,叫这些人都蹦出来了。”

“老臣也是怕阿哥沾染上坏了自己的前程,才叫你别管的。”

大阿哥道:“既有此事,那你们这些老臣,难道不该替皇上分忧吗?”

明珠定定看了大阿哥一眼,忽而就笑了:“分忧?怎么分忧?老臣自己都是自身难保。”

“索额图去跟沙俄谈一场没谈成,回来还是有功的。太子在宫里什么也不能做,赫舍里氏一族就总有人在外头替他撑着。沙俄一事,皇上是一定会妥善解决的。皇上年富力强百折不挠,谁也不能奈何皇上的。”

“皇上既然放了大阿哥出来历练,那老臣就没什么用处了。太子是不能动,可皇上也不会允许有人比太子更厉害。老臣亲近大阿哥,老臣过后必有贬谪。况且皇上对老臣早有不满。大阿哥如今既出来了,老臣也就放心了,只是老臣总要与大阿哥说一声的,大阿哥若果真要与太子相争,那就千万不要心慈手软。焉知有一日,皇上不会用大阿哥来牵制太子呢?”

明珠走后许久,大阿哥还久久不能回神。

明珠老谋深算,他的话越想越觉得深意无穷,也越叫大阿哥心寒。

说的好像将来他们会父子兄弟相争,刀戈相向。

“走。出宫。”大阿哥回神后,叫身边的侍卫跟上。

不管明珠怎么说,他是一定要亲眼去看一看的。

明珠是老谋深算的老狐狸,他要明哲保身,大阿哥不去理会。

可他是汗阿玛的长子,是大清的皇长子,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外头的人对汗阿玛起了歹心还坐视不理。

感觉到雪花落下来的时候,瑶令还在宫道上巡查,她实在是不放心,刚去各处看过,然后又去荣嫔处看了十一阿哥,这才回来。

本来还想着十一阿哥会不太适应的,结果没想到这孩子适应的还挺快的,在荣嫔那里待的还挺安逸的。

就是有点想念她,她过去抱了好一会儿,这孩子才肯放她走的。

瑶令心里多少有些愧疚,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她发现似乎经历过之前照顾太皇太后的那两三个月,她和十一阿哥都成长了不少。

至少遇见现如今这样棘手的事情,她就不会和十一阿哥对着哭了。

而且七阿哥还总是会过去陪伴十一阿哥,和十一阿哥说说话,玩耍玩耍,十一阿哥也挺高兴的。

既落雪了,那么运往各个帐篷里的炭火就要备足了,还要送去更多些,可不能有什么风寒的事,否则病患多起来,就怕传染出疫病来。

瑶令将后宫的事料理妥当,便准备去前头康熙处。

结果还没到,就遇上赵昌来传话。

赵昌说:“万岁爷说,前头还有事情要商议,怕是今晚上不得闲了。请娘娘不必过去了。请娘娘回长春宫好好歇息。”

还要议事?

瑶令想,再这么连轴转下去,就又是一天一夜不曾合眼了。

康熙早上还答应她了的,今儿夜里一定会按时休息睡觉的。这会儿又议事上了,还不叫她去,莫非是很紧急的事,要处理一晚上?

这要是再熬穿一个晚上,这身体还要不要了?

瑶令问:“今儿万岁爷的药可按时喝过了?外用的药膏可按时用过了?”

想起来时梁公公的吩咐,赵昌也不敢撒谎:“万岁爷喝过两次药,外用的药只用了一次。梁公公心里是记着的,但实在找不着空儿给万岁爷用。”

瑶令叹气,她就知道工作狂是这个样子的。光靠梁九功一个人盯着是不成的。

瑶令又问:“今儿晚上万岁爷要议何事?”

寻常瑶令当然不会打听朝政。但当下事关紧急,瑶令就问了。

瑶令说:“我也不为难你。你能说就说,不能说就别说了。”

赵昌道:“奴才来的时候,梁公公吩咐过了,若是娘娘问起万岁爷今夜的议事。只叫奴才说一条,万岁爷为了这事恼怒得很,当场就摔了杯子。严令不许传出去。梁公公说,只能与娘娘说这些。”

“万岁爷气大伤身,奴才们无人能劝。万岁爷不肯看太医。惹怒万岁爷的,便是大人们。”

是哪一位大人赵昌没有说。

瑶令也听明白了。

心说这都几年了,梁九功这蚌壳似的嘴终于是肯启出一条缝了。不过这样也好,嘴紧的在御前侍奉才是好的。

若不是指望着她去劝说康熙,只怕也不会同她说这个事。

虽然还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惹怒了康熙,但听见说摔了杯子就知道这气生得不小。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同梁公公说叫他放心。我一会儿亲自熬了安神汤送过去。”

赵昌这才走了。

瑶令回了长春宫,想着普通的安神汤其实味道不太好,她就自个儿重新想办法熬了一碗,亲自尝了味道带着甜,这才提了食盒换了一身衣裳去了前头。

彩霞在跟前低声道:“这会儿在万岁爷跟前议事的,便只有陈廷敬陈大人和张英张大人了。”

先前许多人都走了。

瑶令想,只留下这两位,那就是要做决断了。

“咱们走快些。”瑶令带着人加快了脚步。

虽还不知道是什么事,但瑶令总觉得不该这么快就做决定。

龙账内,赵昌进来禀报:“万岁爷,嘉妃娘娘给万岁爷送安神汤来了。”

康熙下意识就看了一眼梁九功,梁九功扑通一声就跪下来了。

康熙发怒时,陈廷敬和张英就在跟前,眼前的帝王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可因为太皇太后的去世,也将皇上折磨的很是憔悴消瘦。

皇上请太医的事,两位也都是知道的。他们同样担心皇上的身体。

两人对视一眼,陈廷敬道:“嘉妃娘娘既然来送安神汤,皇上用一用安神也好。臣等出去候着。请皇上千万保重龙体。”

“既如此,你们也去隔壁用些姜汤驱驱寒。”康熙道。

两位大臣出去,正好遇见在外等候的瑶令。

这可是康熙信重的老臣,他们行礼,瑶令也忙还礼。

瑶令叫赵昌请进去了,她就没瞧见,陈廷敬和张英两个人对视时眸底担忧的目光了。

这个时候偏偏嘉妃来了,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第83章 哭晕

瑶令还怕将身上的寒意带到康熙身边了。

在门口炉边站了一会儿,等身上热乎乎的暖起来了,才将披风解下来,由着奴才接过去挂到衣架子上去了。

等身上都收拾妥当了,这才亲自提着食盒进了内帐。

一进来就瞧见梁九功跪在那里,康熙面沉似水喜怒不辨。

可瞧在瑶令眼里,这就是生气了。还是生了大气。

算上跟在康熙做侍奉丫头的那几年,她对这位万岁爷应当算是挺了解的,其实他很少有这样生大气的时候,不知道这回是为了什么。

“臣妾给万岁爷请安。”没叫她行礼下去,康熙就过来牵着她的手了。

“外头冷。不是叫你不必过来了?”康熙神情缓和下来,小丫头的手软软的,而且还很暖和,可见过来的时候没有受冻。

康熙看了眼还跪在那里的梁九功:“你下去吧。”

梁九功忙磕头谢恩,然后就悄悄退下去了。

直到退出去后,梁九功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再一瞧赵昌,也是一头的汗,梁九功说了一声没事了,就叫赵昌去忙他自己的差事了。

趁着这一会儿,梁九功想着去稍微眯一会儿,也睡不了太久,但是能稍微养养神也是好的。

也就只有嘉妃娘娘在这儿,他才能有这样的时刻,否则怎么能全身而退呢?

梁九功知道自个儿是豁出性命去了。可哪怕是再来一回,梁九功还是觉得应当请嘉妃娘娘过来。

万岁爷现在这样是不能生气的。从前也就罢了,如今再生气,若是有个什么好歹,梁九功心里也担心啊。

外头通报说嘉妃娘娘过来了时,万岁爷那个眼神还是挺吓人的。梁九功当时毫不犹豫的就跪下了,这心里头还是很害怕的。

还好他赌对了。在万岁爷心里,嘉妃娘娘就是不一样的。

梁九功心里还是挺高兴的,万岁爷允许这样一个人走进去,或许那高处不胜寒的地方有嘉妃娘娘陪着,这路会好走许多啊。

瑶令将食盒里的安神汤小心翼翼的端出来,这一路走过来,正好是温温热热的可以入口。

瑶令说:“是臣妾心里头惦记万岁爷。想着万岁爷若果真这么熬着,总是不好的。所以臣妾擅自过来,给万岁爷送了一碗安神汤来。瞧着万岁爷喝了,臣妾就回去。”

“外头落雪,怎么还亲自送来了?打发奴才送来就是了。”

康熙道,“既来了,又怎么舍得你再冒雪回去,肯定是在朕这里安置了的。”

瑶令温声道:“若是打发奴才送来,万岁爷不肯用怎么办。还是臣妾亲自送来,万岁爷给臣妾脸面,亲自尝一尝,臣妾才能放心呢。”

“这会儿温度正好,万岁爷尝尝吧。”

拿出来康熙就闻到了与从前喝过的安神汤不同的气味。听说是瑶令亲手做的,更舍不得辜负了她的心意。

更何况这会儿也确实是饿了,便端起来慢慢的喝,才尝第一口就觉出不对来,似笑非笑的望着瑶令:“这是安神汤?”

这不就是甜汤么?里头还放了小汤圆和小红枣,似乎还加了桂花在里头,难怪方才康熙觉得闻到了桂花的香气。

瑶令露出一个柔软的笑:“吃点甜的心情会很好的。安神汤的味道可没有这个好。”

她还带了些糕点过来。因为时间有限,糕点是小厨房做的现成的,就不是她亲手做的。但是张成苏大的手艺,肯定是没得说的。

暖呼呼的甜汤下肚,再吃几个糕点,康熙倒是觉得肠胃里慢慢的暖和过来,心情也确实好转起来。

这会儿夜深了,不宜吃太多的东西,瑶令带过来的东西份量刚刚好,康熙吃完了也就不觉得饿了,也不会觉得撑。

叫人将东西收拾下去,康熙牵着瑶令一同坐在暖榻上。

“知道朕生气的事了?”康熙问道。

先前摔了杯盏,早就叫人收拾了,看见的人不少,但没有人敢去外头乱说的。

话能传到瑶令跟前去,别人那里都不知情,康熙也能猜到是怎么回事。

“万岁爷是不是不高兴?”瑶令轻声问道。这其实或许能称得上是越界了,或者说是她干政了。

自康熙十七年起,嫔妃基本上不在乾清宫侍寝,那么能遇上大臣的机会就没有。像今天这样的事,似乎还是头一回。

瑶令心里也有些没底。不知道康熙能容她到什么程度。可她还是义无反顾的来了。若是不来,这一关叫康熙独自一个人闯过去,又怎么对得起他数次救她性命的情意呢?

若是这一回叫康熙生气了,那么瑶令也能知道两个人相处的底线在哪里。

康熙道:“朕没有不高兴。”

康熙深深看了瑶令一眼,心里很清楚的知道,若是换了旁人,贵妃也好惠嫔荣嫔几个也好,他一定是不高兴的。

总觉得和她们没有到这个地步。

是瑶令的话,康熙一点也没有不高兴。不想叫她知道的原因是怕她跟着担心,也是不愿意叫她知道这些腌臜事。

这一段为了太皇太后还有地动的事,小丫头劳心费神的实在是太辛苦了,有时候能歇一歇的,就舍不得叫她再跟着担心了。

可这么瞧着,小丫头心里也是有他的,同样也是担心着他的,康熙心里就有些高兴,有些满足。

既来了,还有什么要瞒着的呢?

康熙道:“太皇太后离世,总有些蠢蠢欲动。此次地动来的突然,却叫他们抓住了机会,言说是朕失德,才会致使民怨沸腾,要朕下罪己诏抚.慰上苍,前往祈年殿认罪祈福,恳求上苍庇佑。”

康熙说的直接,当然这事儿没有这么直接,不会有人这么直白的说出来,但呈上来的折子和耿直的大臣们就是说的这个意思。

那所谓的‘罪名’可多了。其中有一条,就是专宠嘉妃,六宫皆怨。他们要求皇上要雨露均沾,不能再后宫嫔妃中厚此薄彼。

康熙道:“先帝临终的时候,是自个儿要下的罪己诏。说是罪己,其实真正的内容并不是自己认罪。说的都是想要做但是最终没有做成的事儿。为什么做不成呢?一样是有人掣肘。”

只是后来这罪己诏叫太皇太后给改了。因为太皇太后觉得这罪己诏这么发出去不好看。也并不符合太皇太后心中的预期,太皇太后自个儿不喜欢,于之后的局面也没有益处,所以太皇太后做主,叫人都改了。

时过境迁,太皇太后过世了。太皇太后在往后的这数十年里,其实已经改变了很多了。包括太皇太后愿意接受小丫头的得宠。

可太皇太后改变了。这些顽固的只顾及自己利益的八旗勋贵却是一点都没有变的。

他们能逼得先帝走投无路,可还能逼迫先帝的儿子走投无路吗?

康熙要下决断的时候,瑶令就来了。

“朕不会让步。也不会下这个罪己诏。”康熙道,“别担心朕。”

小丫头的眉头皱得紧紧的,康熙伸手轻轻给她抚平了。

瑶令道:“这天下又不是万岁爷一个人的天下。臣妾的意思是,这天下是万岁爷的,但也不是万岁爷一个人管着的。万岁爷在京城,是地方大臣们在各处管理。若说失德,难道大臣们就没做错的时候?焉知不是臣子无能才致使上天示警呢?照着这么说,那各位大臣们就该引咎辞呈。”

这话说的,康熙忍不住勾了勾唇角。不管说的对不对,这丫头总归是为了他鸣不平的。

康熙这里还未说话,外头梁九功报说:“万岁爷,雅克萨大捷!”

八百里加急的军报送回京城。

一路高喊雅克萨大捷。沙俄撤兵,要求议和,重新开启新一轮的谈判,这一回是要彻底的定下边境路线,不似上一回那么粗略,是要详谈的那种。

是费扬阿派回来的亲兵报捷。叫人进来,康熙亲自问了情形,一时间龙颜大悦。

原本先前是生气恼怒的,如今便是彻底的高兴起来。

本来康熙就不打算应下罪己诏的事,现如今战事得到缓解,大清占据了主动权的地位,康熙就更不可能对那些人让步了。

问清了情形,康熙便让那旗兵带下去歇息。

康熙这里对着瑶令道:“你哥哥果然是个难得的将才。”

康熙从前就想,若是将费扬阿父子都放到军中,想必是都能立功的。只是那样的话,博敦就不能在跟前伺候了。

博敦不管是从前做个包衣佐领,还是如今的内务府总管,都是兢兢业业的做得很好。康熙如今还真是舍不得动他了。

况且小丫头家中也需要有一个人坐镇京中。杭佳氏族中扒拉不出来别的什么人,也就只能将费扬阿一个人外放出去了。

可这样也是很好的,费扬阿实在是不负所望。

瑶令道:“还是万岁爷赏识。若是没有万岁爷这个伯乐,哥哥如今也没有现在拥有的一切。”

这是实话。若非康熙拔擢,费扬阿这会儿还跟着博敦在外头办差呢。

瑶令话音才落不久,康熙就想着还是要先把之前的事解决掉。

接到雅克萨大捷的消息,康熙心里又变了变主意,能更好的解决眼前的事了。

便想着叫瑶令先去后帐休息,他这里叫了陈廷敬和张英来拟旨,过后便能心无旁骛的去陪伴瑶令了,说不准还能歇息一会儿。

结果这里话还未说出来,外头张鸿绪又来报说:“万岁爷,裕亲王领着大阿哥进宫了。”

张鸿绪迟疑片刻,才又道,“大阿哥是裕亲王派人抬进来的。说是因为太激动哭晕过去了。”

什么?

康熙都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哭晕?”

张鸿绪说不好,康熙也没耐心问他了,直接叫人把福全和大阿哥带进来:“大阿哥晕过去了也给朕抬进来。”

瑶令想了想,这是又有突发事故,她好像不宜在这里待着。便想把手从康熙手里抽出来,然后准备行礼告退的,就让康熙在这儿处理。

康熙手一紧,不让瑶令走:“你就在这儿坐着。”

康熙怕自己一会儿见了大阿哥和福全真的会气晕过去,要不然又要摔杯子了。

小丫头在这儿陪着,还能缓一缓他的心情。不至于生气太过。

况且先头的事情都知道了,这会儿还有什么不能让她知道的呢?

大阿哥是真的晕过去了。

而且真是叫裕亲王的人给抬进来了。到了御前,就换成了御前的人抬进来。

瑶令一眼就看见了,大阿哥虽然闭着眼睛,但呼吸尚算平稳,而且当真是哭过的,那眼睛都有些红肿了。

裕亲王慌得很,也看着像是要哭了的样子:“皇上,臣惶恐啊。臣不是故意要弄成这样的局面的。还请皇上速速请太医给大阿哥诊治。”

康熙看了大阿哥那边一眼:“梁九功,带大阿哥去隔壁,请太医来诊治。”

大阿哥出宫是他允准的。也是他传话去了裕亲王府,叫裕亲王照顾些。大阿哥若是不回宫,夜里可以去裕亲王府上安歇。

大阿哥和太子从前小时候,也不是没在裕亲王府上住过。康熙对这个哥哥还是很放心的。

可现在看来,这是闹的什么?

他这个哥哥老实巴交的不会惹事,闹成这样,必定是大阿哥弄的鬼。

若是换了旁的阿哥,哭晕成这样抬回宫里,康熙一定心急如焚,可到了胤禔的头上,康熙怎么就有种牙痒痒的感觉呢?

他当然没动手打过儿子。哪个儿子都没抬手过。

可就冲着大阿哥从小到大的这个脾气,康熙是想关心都得压着,八成又是大阿哥自己作的。

惠嫔不是能吃辣的人,可大阿哥当年硬是逼着惠嫔吃辣,说是锻炼锻炼就好了,结果就闹得惠嫔病了一场。

就说这样的儿子,自个儿怎么方才就觉得他长大了,放心让他出宫了呢?

察觉到康熙心中的波澜,瑶令轻声道:“万岁爷,先听听王爷怎么说吧。”

太医来的很快。听说已经为大阿哥诊治上了,裕亲王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也没有之前那么慌张了。

他道:“臣是在大街上寻到大阿哥的。当时大阿哥已经在大街上亮明了身份。站在人家的破旧瓦房上。对着围观的百姓们说,爷的汗阿玛是天底下最好的皇帝。何谓失德?失德的皇帝能取得雅克萨大捷吗?”

裕亲王回想起当时的情形,想起自己在底下看见大阿哥,听见大阿哥说的那些话时,心潮渐渐澎湃起伏。

“皇上,大阿哥当众驳斥的是那些人逼迫皇上下罪己诏,并且逐一驳斥了那些强加的罪名。”

且不说大阿哥的行为是否妥当,就连裕亲王这样规规矩矩的人,想起刚才大夜之中一点星火烛光灯影里,大阿哥在高处慷慨激昂的驳斥话语,他的心中也是感动不已的。

他是全程听下来的,字字句句言犹在耳,此时此刻说到动情处,眼里泛出泪光,一字一句全都直接复刻出来说给康熙与瑶令听。

“汗阿玛专宠嘉妃怎么了?那是嘉妃娘娘值得!地动之时,宫里的一切都是嘉妃娘娘调度处置的。皇上为太皇太后去世伤心辍朝五日,五日水米不进,而后昏倒,地动时又强撑着为救灾拟章程。天下万民皆苦,但皇上就不苦吗?一人担天下,谁能替天子分担?”

“上天示警,是一人祈愿有用?还是天下人人自救祈愿更有用?我是皇子,自幼莽撞,皇父不能与你们辩驳,我愿站出来为我皇父承当!”

第84章 育儿

大阿哥自己站在瓦房上说的这些话,说到后来十分动情,自己把自己说哭了。

后来边境将士骑马入京,沿途大喊雅克萨大捷,是从京城穿巷而过的,正好从大阿哥跟前路过,这大捷极大的振奋了大阿哥,大阿哥呼喊的更加铿锵激昂,以至于最后哭晕了,被裕亲王忙叫人抬了回来。

激起民怨沸腾之事,康熙先前就知道了,已经在与众臣商议的时候,下旨令人严查。

此时听见裕亲王转述的大阿哥这些话,康熙一时不知是该生气好,还是该欣慰的好。

大阿哥把自己说哭也就算了,怎么裕亲王这个转述的也是满脸泪呢?

瑶令在旁边瞧着康熙面上一言难尽的神情,便让回来伺候的梁九功拿了干净帕子给裕亲王。

她温声道:“王爷擦一擦吧。”

裕亲王接了帕子,忙道:“多谢嘉妃娘娘。”

这就是大阿哥这个性子能干出来的事情。

这会儿正好太医回来了。

太医与康熙道:“皇上,微臣替大阿哥瞧过了。大阿哥是心绪起伏过大才会晕倒的。之后气血冲行才会昏迷不醒,只需要静养就能慢慢醒转过来。醒过来之后,可以喝一两剂汤药调养心神,之后只要情绪不再大动,一两个月也就好了。”

大阿哥还年轻得很,这也不会留下什么病根。说白了,就是大阿哥先前说话的时候太激动,所以才会哭晕过去的。以后只要不这样,就什么事都不会有。

汤药肯定是要喝的,康熙听说没什么大碍,就让太医出去开方子,一会儿等大阿哥醒过来给他灌下去。

若没有大阿哥这事,原本康熙就要叫陈廷敬与张英进来拟旨了,可大阿哥的事突发,康熙心里转眼就换了主意。

裕亲王方才说,大阿哥说那些话的时候,底下的百姓们是聚集了很多的。大阿哥说到后来,不少人也是跟着眼中含泪哭了的。

康熙这些年向来注重教化百姓,地方上都是月月让人去乡里宣读圣谕的,京城之中就更重视这个了。

大阿哥说的话,很能打动百姓们。

这显然是跟那些鼓动民怨的不一样。这自然会对如今的情形有很多的影响,尤其是逼着康熙下罪己诏的事。

康熙想,大阿哥虽莽撞,可事情出来,竟也很可以缓一缓。

几个呼吸间,康熙心里就想定了。

康熙叫梁九功去传话:“叫陈廷敬与张英回去吧。大阿哥如今昏迷,朕没心思主张旁的事情,等大阿哥彻底好了再说。”

梁九功忙出去了。

康熙这里安抚了裕亲王几句,就让人送裕亲王回府了。裕亲王来的时候慌得很,这会儿倒是心定了,但是还是受了惊吓的,估计回去得好好定定神了。

等人都出去了,康熙转眸,就望进了瑶令温柔的眼眸中,里头似乎有那么一点点的清浅笑意。

康熙道:“高兴?”

“可能是。”瑶令说不准,轻声道,“臣妾是觉得,哪怕是万岁爷,有人能护着也是很好的。”

他们是上位者,对于大臣和百姓们来说,上位者的痛苦与委屈其实是很难被看到的。或者说哪怕是被看到了,也并不被放在心上,因为无法被人共情。

也不会有人有这个立场将这些说出来。

而大阿哥偏偏就做了这样的人。

偏偏就是他这个性情才能这样做,若换了别人,都不一定能有这样的效果。

因此瑶令就觉得,能有大阿哥这样的儿子,或许还是很不错的。且不说后头动机如何,至少真的缓下了眼前的这件事。

“万岁爷,惠嫔娘娘来了。”

惠嫔还在养伤,她伤在了胳膊上,太医让她卧床静养,轻易是不能挪动的。

可大阿哥的这件事传回来,沸沸扬扬的闹起来,惠嫔身边的人不敢瞒着,还是缓缓告诉惠嫔了。

惠嫔一听这还得了,大阿哥这是闯了大祸了,况且儿子还在康熙这里,惠嫔只能带伤前来请罪。

因为从前就没有这样的事,再加上大阿哥做的这个事极其的不符合规矩,惠嫔下意识的就觉得大阿哥做错了。

先前在知道大阿哥出去观摩办差的喜悦迅速淡去,心里就开始惴惴不安了。还在心里埋怨大阿哥,想着他还没办差,怎么就开始敢管这样的事情了呢?

康熙没立刻说话。

瑶令道:“万岁爷,惠嫔来请罪,也是不知道具体情形。惠嫔身上还有伤,不能久跪。将人请进来,万岁爷与惠嫔好好说一说,臣妾去看看大阿哥。”

康熙知道瑶令这是刻意避开。惠嫔现在有伤,满心不安,瑶令在这里,惠嫔有些话怕是不好说,康熙体会瑶令的柔软用心,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指,柔声道:“去吧。”

瑶令出来后正遇见惠嫔进去。

惠嫔与她行礼,瑶令颔首受了,惠嫔却来不及多想什么,惴惴不安的进去了。

大阿哥这里有人照顾着,瑶令来的时候,正好遇上太医开的汤药熬好了送来,只是有些烫,就先放在边上晾着。

瑶令坐在床榻前,瞧了大阿哥片刻,对着屋里的奴才道:“你们都去外头候着吧。”

等人都出去了,瑶令才道:“还装?要装到什么时候去?”

她都看见大阿哥的眼皮在来回动了,这不是醒了是什么?

大阿哥果然是醒着的。

瑶令话音才落,大阿哥就坐起来了,看着真是一点儿不想哭晕过去的人,那眼睛上的红肿上药过了,这会儿也消散的差不多了。

瑶令狐疑道:“阿哥真和裕亲王说的那样,是哭晕过去的?”

大阿哥忙道:“真的真的!当然是真的。”

见瑶令还有些不信,大阿哥有点气弱,还坚持道:“是真的。”

瑶令道:“阿哥是知道的,若是我都能看出来,皇上也是一定能看出来的。”

大阿哥问道:“那是汗阿玛让娘娘来这么问我的?”

瑶令说:“那倒不是。”

瑶令温声道,“皇上没有要套问的意思。依着我看,阿哥这回的事情虽然做的莽撞,但还是做到皇上心坎上去了的。此事得以缓解,皇上应当不会深究。”

大阿哥松了一口气:“不是汗阿玛要问的。那我也能同娘娘说一说。只是娘娘不能同汗阿玛说。”

瑶令道:“若是皇上不探问,我自然不会多嘴。可若是皇上问了,我可是不能撒谎的。”

大阿哥小声嘀咕道:“要是换了我,我也不能撒谎啊。”

瑶令听见了,也只当作没有听见,只问大阿哥道:“阿哥今晚这样做,是有人教阿哥的吗?”

“当然不是。”

大阿哥道,他稍稍顿了顿,才低声道,“倒是有人来提醒我,叫我千万别去沾惹这件事。也没那样直接出宫去。可我实在不能坐视不理,所以才出宫去瞧了。”

这一瞧,大阿哥心里的火就压不住了。

才有了后来的事。

在瓦房顶上对着百姓说的那些话,都是大阿哥的肺腑之言,他就是觉得应当说出来,他是为汗阿玛不值,也是为嘉妃娘娘不值。

当时确实是动情哭了,再后来情绪激动之下也确实是有点呼吸不畅,好像确实是有那么一瞬间晕过去了,结果好像就把来接他的裕亲王给吓着了。

其实大阿哥没有晕过去太久。

裕亲王把他抬进宫的时候他就醒过来了,但是有点怕康熙骂他,所以干脆装晕了。

被抬到康熙跟前的时候甚至都不敢胡乱呼吸,生怕被康熙看出来了,他倒是很小心的控制自己的呼吸,结果居然连嘉妃娘娘都看出来了。

大阿哥实在是不解,这怎么能看出来的呢?

瑶令道:“真正晕过去的人和你的呼吸频率都是不一样的。其实你已经挺像的了,不是过分注意,也不会被发现的。”

像裕亲王处在慌乱之中就完全没发现大阿哥其实醒过来了。

瑶令想,康熙应该也是发现了的,但是康熙没揭穿,就是默许了。

所以大阿哥倒是不必那样的紧张。

至于太医,那就结结实实的是在陪着大阿哥演戏了。

人人都说大阿哥哭晕了,就连皇上都没说什么,太医难道能说大阿哥是装的么?自然是不能的。

况且太医说的那些话也不算是虚言,大阿哥在宫外确实进行了一场激情澎湃的演讲,这对于大阿哥的身体自然也是会有一定的影响,过后是需要安神的。

“晕了一会儿也是晕。”

大阿哥不肯喝药,瑶令是一定要他喝完的。就像她说的晕了一会儿那也是晕。谁能保证以后没有什么影响呢?

“大阿哥。谢谢你。”

盯着大阿哥好好喝了药,瑶令郑重道谢。

倒是将大阿哥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了:“娘娘跟我怎么这么客气了?”

“不是客气。我是真心实意这么想的。”

瑶令道,“我想,也许皇上心里也是这样想的。别看就这么几句话,但这件事做起来是很难的。也没有几个人合适去做这件事。皇上不是没有处置的办法,但是阿哥这样做,显然确实是解围了。阿哥身上有非凡的勇气,这种勇气从小就在你身上。”

瑶令这话说的大阿哥眼睛都在发亮:“真的吗?”

“那过后汗阿玛会不会封赏我?”

瑶令眨眨眼,迟疑片刻,才道:“阿哥要是不想挨骂,可千万别在皇上跟前说这些。”

大阿哥哦了一声,兴奋劲儿下去了一点:“我就说了,还是娘娘比汗阿玛更欣赏我。”

大阿哥想过的。

他不想走明珠给他规划的那条路。也不想走额娘天天念叨的那条路,他就是想靠着自己的努力拼出一条路来。

他想要的是汗阿玛真真切切的看见他,肯定他,认可他。

他想靠自己成为汗阿玛最厉害最能干的儿子。不是掩盖在谁的光芒之下的大阿哥。

大阿哥常常想,他能够有这样的想法,其实也是经历了很多次的挣扎的。很多时候,他也会告诉自己,其实走明珠和额娘安排的路会简单很多,更会容易很多,那他为什么偏偏不愿意呢?

为什么偏偏要靠自己呢?

大阿哥一直没想明白这一点。

但是刚刚在听见嘉妃娘娘认真说谢谢他的时候,有一股暖流从心头缓缓流淌而过,那一瞬间大阿哥想明白了。

嘉妃娘娘这一路不就是这样走过来的么?

他虽不是嘉妃娘娘养大的。可从小也是看着嘉妃娘娘从宫女到汗阿玛的嫔妃这么一路过来的,有些改变早就是潜移默化耳濡目染了。

他向来觉得嘉妃娘娘很厉害。现如今发现自己行事如此,他就想,以后,他也会跟嘉妃娘娘一样,越来越厉害的。

康熙果然没有为难惠嫔,与惠嫔说话,消解惠嫔心中的担忧后,便打发惠嫔来瞧瞧大阿哥。

瑶令也没耽误他们母子俩说话,和大阿哥说完后就告辞走了。

这一晚上忙碌的,等真正歇下来的时候,都快凌晨三四点钟了,但康熙很明显是解了心事的,睡得很好。

大阿哥在隔壁帐中凑合一夜,第二日就回阿哥所休养去了。

康熙不许他出去了,要他养到身体彻底好起来才准再出去。

其实大阿哥觉得自己没事了,但也知道这个节骨眼上,他做的事外头都传遍了,这可坏了不少人的大事的,在宫里不好动手,在外头可不是这样的,他贸然出去,恐怕裕亲王都护不住他的。

索□□情已经尽力解决了,他也就安心在阿哥所养着了。

而且要是再出去的话,怕是额娘都要念叨的不成了。额娘身上的伤本来就没好,瞧着那捂着心口的模样,大阿哥也怕把惠嫔担心出个好歹来,到底还是安分下来了。

那致使民怨沸腾的事,他现如今还没有这个能力去管,汗阿玛肯定是比他有手段的,大阿哥也就放手了。

想着事情尘埃落定后,自然能看见结果。

大阿哥出了这么一回头,不但宫外传遍了名声大噪,连宫内也是人人都知道大阿哥的真性情的。

在小阿哥们眼里,大阿哥简直成了英雄,替汗阿玛解决了罪己诏的问题,还告诉百姓汗阿玛的德政,还粉碎了坏嘉妃娘娘名声的阴谋,几个小阿哥有空就找大阿哥说话,尤其是八阿哥,简直崇拜大阿哥崇拜的不得了。

如今太子这边增加了课业,与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还有小阿哥们所学的课程都不相同了。

康熙将太子安置在单独的书房中,甚至让太子到养心殿书房读书,完全跟阿哥们隔开了,几乎是不许有人打扰太子读书,更不许太子为了任何别的事情分心。

哪怕是在这样的非常时期,太子的课程也是没有落下的,只是因为可能还会有一些余震,因此太子的学习时间会稍微减少一些。

大阿哥和阿哥们那边热热闹闹的,就显得养心殿书房那边十分的孤清安静,太子在那里读书,能够听见的只有太子和师傅们的对答说话。

没有喧嚣,没有玩闹。

瑶令去过几回,每次都有一种心里被压制了的感觉。

她又不能直接说,因此委婉的与康熙提过几回,看看是不是让太子稍微的歇一歇,康熙都不以为然的,也并不觉得太子的课业繁重。

康熙说:“保成极聪明。就是要这样深学才能明白古往今来的帝王之道,这都是他的根基。朕当年就因为没有这么系统的读书过,才导致后来有些冒进。保成如今既有这样的条件,朕自然要培养他。”

康熙是苦学的出身,他觉得自己当年还要处理政事才没有扎实的学问,到了太子这里,就想要弥补自己当年的遗憾。

想让太子没有后顾之忧的努力汲取知识。

太子又恨听话,让学的都学会了,康熙极有成就感,并且为此自豪和骄傲,瑶令的话,他就听不进去了。

康熙都已经这样说了,瑶令也没法继续往下说了。

只是越发的注重太子的生活起居,像这样学习,又没什么娱乐活动,就连骑射也成了一门课业,有需要太子去完成的标准。

一切的考核标准都是比照着康熙自己来的。

甚至在同等年岁之下,康熙对太子的要求还要更高一些,要求太子超越当时他的记录。

谁也不敢打扰太子的学习,就连三阿哥都少来找太子了,就怕被康熙抓住了挨骂。

就是这么毓庆宫养心殿两点一线的生活,瑶令都替太子枯燥,这么学下去,这孩子心理还能不能成了?

太子的话越来越少,在康熙眼里是越来越稳重的变化,是非常好的。

在瑶令眼里,这就是自闭倾向的沉默寡言。

以太子长大了为由,太子身边的奶娘喜塔腊氏被送回去了。太子身边服侍的就是康熙精心挑选的能认字的太监,连个宫女都没有。

为的事,就是当初惠嫔悄悄往大阿哥身边给了人的缘故。如今到了太子就严防死守的,不许太子有任何的苗头。也不许太子有任何的依赖。

可这样一来,照顾太子长大的奶娘都出去了,太子若是有什么话,该和谁说呢?

瑶令不由得太子小时候的模样,那会儿受了佟佳氏的欺负,还有奶娘替他出头,如今这个样子,康熙要一心一意的培养太子,谁敢替太子说些什么呢?

地动之后又有几次余震,再往后就安静下来了。宫里各处就在预备着拆帐篷,然后住回各自殿中去,若是有什么开裂的地方,当然是处置了之后再进去住的。

总不能留下什么安全隐患。

二十七日除服的时候,太子可以休息半日。

瑶令就带着驱虫的药粉,去毓庆宫看太子。

其实这药粉交给奴才,让张成或者谁往毓庆宫送一趟就成。但瑶令实在是不放心,就要亲自来看一看。

地动时宫道有些翻起来,虫子就比以往多了,这药粉撒下去能驱虫,毓庆宫这里宫殿窄小,地方也潮湿些,药粉就比别处需要的更多些。

刚过日精门,瑶令就被熏的睁不开眼睛了。

彩霞道:“要不主子闭上眼睛,奴才扶着主子走。只要走过这一段,这烟就熏不着主子的眼睛了。”

紫月道:“也是这个时辰到了。太皇太后的像挂进奉先殿后,每日三次进香供奉。这正是晌午的一回。大概一个多时辰之后就散掉了。来往宫人有时候若是空闲,都是会避开这段时间的。”

免得被浓烟熏了眼睛。

瑶令眯着眼睛,强忍着眼泪想,一日三次,一次就是两个多小时,一天就是六七个小时。

奉先殿里又不是只有太皇太后一个人的像,还有列祖列宗的。

若都供香,这烟飘出来,大的都看不清对面人影了。

日精门这里的宫道都是这样了,那就在奉先殿旁边隔着一道宫墙的毓庆宫又怎么能幸免呢?

似这样烟熏火燎的,怕不是也有一个多星期了吧?

太子就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怎么没人报上去?

就算从前,太皇太后还没有供香的时候,太子也在这里住了好些年了,怎么就没有人提过呢?

就这样的环境,怎么住人啊?

瑶令心里头不好受,也有些生气。

那奉先殿里,可也是挂着仁孝皇后的像的。要是仁孝皇后知道太子这样过日子,不知道心里怎么想,怕是都要气死了。

仁孝皇后就留下这么一个孩子,如今反倒成这样了。

奴才们都知道躲避,大清尊贵的皇太子成天倒是在这里吸.烟入肺的。

瑶令加紧脚步,她走的很快,甚至彩霞和紫月都跟不上她的脚步了。

一进毓庆宫,偶有一点阳光透过高高的宫墙落下来,就只有对面那一点点的地方能照射到,其他的都是高高的宫墙挡在这个四四方方的小院之外了。

而太子就站在那个地方,静静的望天,好像在看些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看。

烟雾缭绕,瑶令鼻腔胸腔都很难受,但太子似乎毫无所觉,就那么站在那里,身边也没有人伺候,院子里静悄悄的,像是伺候的人都死绝了。

瑶令一股气从心里顶上来,上去就牵住太子的手:“保成。跟我走。”

太子愣住了:“嘉妃娘娘?”

他甚至都不知道瑶令来了。对于瑶令凭空出现在这里,当真是震惊困惑又十分的不解。

这是要带他去哪里?

第85章 真的

瑶令牵着太子出来,只想了片刻,就决定将太子带到武英殿去安置。

横竖从毓庆宫出去,往后宫去是不可能的,送到养心殿去还不如送到武英殿去。

养心殿如今是太子向学的地方,本来太子就被关在那里学习,这会儿去了还不定心里怎么想呢,好不容易休息,瑶令也不想把人再送过去了。

这烟雾缭绕的一时半会儿消不了,反正都是要穿过乾清宫前头那个大广场的,索性送到武英殿去,离这儿远远的好。

听说早年康熙还未大婚的时候,在武英殿起居过,后来才搬到乾清宫去了。

武英殿因前两年修葺过,这回地动武英殿丝毫没有损伤,那里的配殿也是可以起居的,太子去了直接就能住着,瑶令能跟他安排的妥妥当当的,连理由都想好了。

对外只说毓庆宫里的药粉撒上了,需要驱虫,为了避免太子殿下的身体有所损伤,便请太子殿下在武英殿暂居几日。

太子这一路都没回过神来,到了武英殿,见瑶令张罗起来了,才说了几句:“嘉妃娘娘,我住在这里,不合规矩。”

他是将瑶令说的借口信以为真了。

太子说:“先前内务府来毓庆宫撒驱虫药粉的时候,我也挺好的。不用特意搬出来。”

这是汗阿玛曾经住过的地方,他只是太子,也正因为是太子,所以住在这里不妥当。

若是传出去,外头不知道要有多少话说。

瑶令道:“这回我来安排,又不是内务府安排的。我请殿下在这里住着,殿下只管住着就是了。”

“我说住得就住得,没有什么不妥当,也没有什么不合规矩的。”

太子感受到了瑶令的怒意,似乎是牵着他从毓庆宫出来的时候就有了,但是太子分辨不出瑶令怒气的来源,只能猜到这怒气似乎不是冲着他的。

太子想了想,说:“我今日难得休息,想安安静静的待一会儿,才叫奴才们都在外头候着的。并不是他们伺候不好。”

他以为瑶令是生这个气。毕竟瑶令进来的时候,院子里就只看见了他一个人在。

瑶令甚至都没叫太子的人跟着,到了武英殿也只叫这里的宫人服侍太子。

太子瞧见自己的人没有跟来,就知道势必是被嘉妃娘娘的人拦住了。那是汗阿玛安排在他身边的人,绝对不会不跟着他的。

太子还是为他们开脱了:“嘉妃娘娘不要迁怒于他们。”

瑶令在心里叹了口气,瞧瞧,好好的太子,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

她温声道:“殿下放心。我没有迁怒。毓庆宫那边还需要人照料,将他们留在那里也是有差事的。”

太子这才不再说什么了。

到了新一些的环境里,太子显然放松一些,太子平日里天不亮凌晨就起来读书,晚上还有晚课,睡眠时间是严重不足的,也严重的用脑过度,这会儿松下来,自然是想睡觉的。

先前在毓庆宫里,哪怕是没有课,那样的环境底下也没法儿睡,这会儿过来了,一会儿就坐不住昏昏欲睡了。

瑶令本来就打算叫太子过来歇着的,太子愿意睡觉那当然很好。

“殿下歇着吧。皇上那里有我呢。”

瑶令道,“我陪伴殿下一会儿,等殿下睡熟了,我就去忙我的事,晚膳过后再来瞧殿下。”

瑶令什么都给太子安排的妥妥当当的,武英殿这里的宫人也伺候的极好,没有毓庆宫的宫人在这里似乎也没什么影响。

太子心里觉得这是很不妥当的。

可是在被瑶令带着出了毓庆宫,到了武英殿后,看不见跟前伺候的那些人,闻不到那令人窒息的烟雾,太子的心仿佛从被人紧紧揪着到一下子放开了。

算了。太子想,就听嘉妃娘娘的。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像这样放纵过自己了。

太子就真的万事不管,去睡觉了。

如果之后嘉妃娘娘劝不住汗阿玛,得了汗阿玛的责罚,太子也认了。

瑶令果然是等太子睡熟了之后才离开的。

她就这么直接牵着太子从毓庆宫到武英殿,这一路上看见的人不少。

要不是太和殿广场那边不让走,从那边走过去更近些,但从乾清宫这边走,自然看见的人就更多了。

瑶令才出来,彩霞就说宫里都知道了。

宫里都知道了,自然康熙那里也知道了。

瑶令道:“如何说的?”

彩霞说:“自然是谁也没有来主子跟前问的道理。奴才按照主子的吩咐,去了一趟赵昌跟前,将主子的意思说了,这会儿万岁爷已经知晓了。”

“主子带着太子爷一出来,毓庆宫的宫人就跟上了。也是按主子的吩咐,都拦下了,请他们在毓庆宫里撒药粉。太子爷暂居武英殿的事,也悄悄的散布出去了。咱们的消息是最快的。没有人议论什么。”

太子的事情一向都是康熙安排的,谁也不能插手。

瑶令将太子从毓庆宫带到武英殿,人人都以为她有康熙的吩咐,因此对她的说辞没有丝毫的怀疑。

而康熙那边则是想着,瑶令这么做肯定有她的道理,也确实是若因为什么虫子跑出来伤着太子了也不好,横竖这会儿不用上课,也就由着太子住武英殿了。

瑶令道:“再让人去乾清宫传话,问一问万岁爷晚膳能不能由着本宫安排。这会儿就不过去了,咱们回去看看十一阿哥。”

瑶令以前做宫女的时候,对于驱除蛇虫鼠蚁这方面的事情就比旁人上心许多。

她自己宫中伺候的小太监小宫女都是规定了半月就要沐浴洗澡一回的,为此多花费的那些物件都算在账上,都是瑶令自己出钱的。

这只管身边贴身伺候的人弄干净怎么成呢?

贴身伺候的奴才也有接触外头的时候,若是小宫女小太监身上不干净生了虫有了接触,那岂不是传染的到处都是?

到时候再来驱除,反而得不偿失了。不如从源头开始防范。

瑶令做掌事宫女那会儿,她手底下的人卫生和身体健康两方面都是管理的非常严格的。

后来还得了康熙的表扬,慢慢的,梁九功那边的人也这么管理,再之后就成了御前伺候的人约定俗成的规矩了。

到了长春宫来,瑶令能自己做主后,更注重这些事了。这宫里都是跟风的地方。

风气都是一阵一阵就能起来的。

康熙爱来长春宫,甚至大部分的时间都宿在长春宫。宫里的嫔妃们就想知道,瑶令是靠什么留住康熙的。

长春宫口风是最紧的,谁来也打听不到什么。

但唯独这个,在阖宫上下都学着瑶令给扫雪的小太监们备厚些的衣裳给他们喝姜汤后,就得了瑶令的吩咐,慢慢的传播出来了。

长春宫整洁干净。这别的学不来,干净卫生这一点还学不来么?

本来宫里就有些小嫔妃喜欢学瑶令的穿着打扮。只是位分不到,学起来也不像。

倒是这个,还能学出几分的。

翊坤宫那边悄悄一带头,各个宫都跟上了。

现在都紫禁城,那可是里里外外都很干净的。

尤其是小太监小宫女的身上,每个月都会领药粉定期洗澡驱虫,几次过后,他们身上干干净净的,就不生虫了。

瑶令这才敢放心把十一阿哥留在长春宫里待着。

否则在这样的环境底下长大的孩子,若是不小心被虫子咬了,那也是要命的。

这样防微杜渐,也是能杜绝有心人故意往宫里放虫子咬人,宫里干干净净的,想下手的人就没处下手了。

十一阿哥长得快,真是一天一个样。几个小阿哥先时像十一阿哥这么大的时候,都没十一阿哥这么着急,现在他倒是总想着要说话,好像有很多话要说似的。

偏偏说不出来,就总是啊啊啊的,看起来很是逗人。

瑶令不会抑制孩子的自身发展,见十一阿哥长得快,又喜欢讲话,就让奶娘多和十一阿哥说话,多教他多引导他。

瑶令自己带着十一阿哥的时候也是这么做的。

但显然奶娘不敢胡乱说话,也不像瑶令这样会引导。

瑶令干脆做了许多小卡片,写上字,教着十一阿哥说和认。

这会儿可没有什么简体字和拼音。瑶令也不想把这个拿出来。

这要是十一阿哥学着了,对他也没有什么好处。

瑶令写的都是这个时候的字。满蒙汉三种语言各写一份,拿给十一阿哥看,也不管他认得不认得,能不能记住,主打的就是一个随意教学。

这卡片是特制的,不会割伤了手,也不会被撕坏,十一阿哥还挺喜欢玩儿的。

奶娘不认字教不了,瑶令就让人做了些玩具,让奶娘陪着十一阿哥玩儿。

康熙过来瞧见这些卡片,还夸瑶令有巧思,觉得瑶令特别好,这么愿意教导十一阿哥。

说十一阿哥这么小就这么爱学习,简直是天纵奇才。

十一阿哥在那里啊啊啊,瑶令也只是含笑不说话。

什么天纵奇才,瑶令想,我又不是要把孩子培养成学霸。只是十一阿哥想说话,我教他说话罢了。

四阿哥那里听说了这个事,倒是上心了,过了些时日就送来一套卡片,上头竟然是皇子五岁启蒙的课程,也是满蒙汉三种文字做成的。

瑶令看了哭笑不得,现在就学这个是不是太早了?

四阿哥这想把弟弟培养成学霸的心也太强烈了。

这些卡片都是四阿哥亲手做的。卡片也是特制的,更柔软一些,瑶令怕辜负了四阿哥的一片心,这卡片就没让十一阿哥碰,怕十一阿哥给祸害完了,打算等他长大些再给他学。

不过有时候十一阿哥精力太过旺盛,拿出这卡片上的文字给他一念,这孩子保管秒睡。

这简直就是最好用的哄睡神器。瑶令手握王牌,都不怕十一阿哥闹着不睡觉了。

“主子,万岁爷说,晚间无事,由主子安排晚膳。”

瑶令瞧着十一阿哥在榻上爬来爬去的,卡片散落的到处都是。

她含笑道:“好啊。那就按照我说的安排吧。”

晚膳瑶令是掐着时辰安排在毓庆宫的。

她还怕康熙半途改变主意不愿意来,都没去乾清宫接康熙,也没要同康熙一起来,而是先到了毓庆宫等着康熙过来。

康熙只觉得新奇。

“今儿是什么日子?”

来的路上,康熙还问梁九功,“晚膳时辰前后两个点,嘉妃还一定要朕定着时辰了。非得这个时候吃,还非得在毓庆宫吃,是不是预备了什么朕不知道的事?”

梁九功道:“万岁爷都不知道,奴才怎么会知道呢?来传话的人是嘉妃娘娘跟前的人,赵昌问了好几句都没问出来。嘉妃娘娘兰心蕙质,说不准就是想给万岁爷意料之外的惊喜的。”

康熙就微微勾唇笑了笑。他就知道,小丫头还是贴心的。

至于这个惊喜为什么要安排在毓庆宫。他也猜不出了。还是得看小丫头的安排,他是琢磨不出来了。

走出日精门,到了毓庆宫外的宫道上,康熙就皱起了眉头。

这烟雾缭绕的,提着宫灯都看不见人影了。

康熙想着路不远,是走过来的。

往常来的时候也不见这样啊。

康熙一皱眉,梁九功忙张望了一下,才道:“万岁爷,这是奉先殿那边供香了。一块儿供上去,就有了这么些烟雾。一个多时辰后烟雾散尽,也就好了。”

梁九功心里嘀咕,嘉妃娘娘怎么选了这么个时辰在这儿用晚膳呢?这要是叫烟熏了万岁爷,再有个什么好歹的,谁来担待呢?

这是惊喜吗?梁九功现在都想自己打嘴了,这是惊吓吧。

康熙走进毓庆宫,瞧见烟雾更多,味道也更浓郁些,熏的人几乎不能呼吸了。

就在这满院子的烟雾里,瑶令笑吟吟的走出来:“万岁爷来的正是时候。和臣妾一道用膳吧。”

康熙瞧见跟上来伺候的都是瑶令身边的人,便问道:“太子身边的人呢?叫你送去武英殿了?”

“没有。”瑶令笑道,“太子在武英殿自然有人伺候。毓庆宫里也有差事,臣妾让他们忙着去了。”

“臣妾精心布置,与万岁爷在这里用膳。便等同在乾清宫用膳是一样的。也是为了体验太子的日常生活嘛。”

瑶令笑眯眯的给康熙加菜,“万岁爷尝尝臣妾让小厨房新研究出来的菜式。”

康熙努力了,但还是——

他放下筷子,尽量让自己的呼吸平稳,不至于吸入太多的烟雾,这样的环境底下,连呼吸都很难了,就别说吃饭了。

“朕吃不下。”

是不是两个人相处久了,就对彼此熟悉的不得了了?

明明小丫头是笑着的,康熙却不觉得她是高兴的。往年也见过她笑意不达眼底生气的模样。

这会儿和那时候就是一样的。

这是谁又招惹小丫头生气了?

瑶令还是在笑,她说:“万岁爷怎么能不吃呢?”

“太子在这样的环境底下,一日膳食都吃的好好的。他还能睡觉还能学习呢。万岁爷才待了这么一会儿,就吃不下了?”

她这话音才落,梁九功就在旁边一哆嗦。

这话怎么能随便说呢?梁九功吓得一身冷汗,条件反射就跪下了。

嘉妃娘娘真有种。真的。梁九功想,满宫里,不,天底下敢这么和万岁爷说话的,也就只有这位祖宗主子娘娘了。

第86章 叫爹

“你这是不高兴了。”

康熙听出来了,“太子是让你送去武英殿躲这个的?”

“太子开的口?”

瑶令道:“是臣妾做主的。”

地动过后,所幸康熙交付下去的差事办的都很及时妥当,因此京城中也和紫禁城里一样,并没有什么疫病流传起来。

随着生活的渐渐恢复,那些躁.动的被人挑拨起来的沸腾民怨也在慢慢的消散,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康熙派索额图往雅克萨与沙俄再度谈判,这一回是大清掌握主动权,那么势必是一定会有一个好的结果的。

他重用索额图,是因为索额图还是有些能力的。

但总有些人,非要将索额图和太子视为一体。

太子。

康熙瞧了瞧这屋里的摆设。

早年将太子送到毓庆宫来,里里外外都是康熙亲眼看着人布置的,太子身边伺候的奴才,也是康熙精心从内务府挑选的。

时至今日,这堂屋也没有什么变化。他正在太子素日用膳的地方进膳,但是眼前的膳食再是精致可口,他一口也吃不下去。

毓庆宫是他亲自选址,专门将前朝的奉慈殿推了再建成的。

四进的院子,前头是正殿,后面是太子就寝和读书的地方,地方是不大,但也是画了很多的心思的。

其实自太子搬进来后,康熙来的不是很多。

又或者说,在这样的时刻没有来过。这样显而易见的问题,就被彻彻底底的忽视了。

和奉先殿祖宗们挨着是很好。但年年岁岁吃烟,这就好了吗?

康熙想,除了眼前这个丫头,天底下不会再有人敢做这样主,也不会再有人敢说这样的话。

哪怕太皇太后还在,太皇太后都是不会说的。

偏这个丫头,要为太子做主。

康熙心里有些难言的滋味,有些说不上来,又觉得有些新鲜,甚至是新奇的。

这丫头就不怕他生气吗?

“你是觉着,毓庆宫不能住人了?”康熙淡声问道。

梁九功那边还跪着,康熙也没有叫起,就让他跪着吧。

瑶令道:“万岁爷就在这里,万岁爷自个儿觉着呢?”

康熙垂眸淡淡笑道:“太子也住了六七年了。”

瑶令轻声道:“那是臣妾的疏忽。”

康熙哦了一声,笑道:“你的意思是,你若是早知道这一项,就会早早的叫朕来体验,然后替太子求朕,给太子换地方住?”

瑶令想了想,老实道:“若是早知道。臣妾也没有这个能力求万岁爷的。”

她那会儿自身难保,哪能替太子做主呢?现在不是地位上来了么,又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仗着和康熙的感情好,才想了这么个法子的。

她实在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太子就这么毁了的。

她也不知道能不能成,但气性上来了总是要试一试的。

要以她的性子,万万不敢这么做。瑶令自己也在想,是不是这几年的专宠,把她的性子和胆子都养大了?都开始敢这么直接跟康熙对面刚了。

要是康熙误会了她的用心,或者被她惹生气了,这些年的经营怕是都要白费了。

康熙冷哼一声,说:“那你的意思,就是说这是朕的疏忽。”

瑶令没继续往下纠缠,这要是顺着康熙的话说下去,非得找一个人出来顶包不可。她不认,也不能让康熙认,难道要找个替罪羊出来背锅么?

瑶令肯定不能接话的。

梁九功在旁边听着屋中的沉默,这身上都被冷汗浸透了。

他原本还想着,万岁爷与嘉妃娘娘感情日好,这每日都是和睦美好,纵然外头再有什么歹心,那日子总是有盼头的。

宫里蒸蒸日上,一切都是很好的。

可怎么情况急转直下了呢?娘娘您倒是应一声啊。您不应,那不就默认万岁爷说的话了么?

梁九功都急死了。

康熙心里不得劲,偏又听不见这丫头的回答。定睛去瞧她,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倒是望着他,就跟十一阿哥似的,清澈无暇。

进宫多少年了,她这双眼睛还是干净如初。

康熙甚至能看见瑶令眼里自己的身影。

“朕是太宠着你了。”

康熙望着瑶令道,“朕晚间还有事。你自便吧。”

瑶令倒是想到了这事儿不会那么容易,但没想到康熙说走就走,借口还张口就来。

可能让一个从小就当皇帝的人推翻自己之前做的决定,这真的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瑶令起来追了两步:“万岁爷晚上还来长春宫看十一阿哥么?”

康熙脚步一顿,还是没有回头:“叫他早些睡吧。”

瑶令停住脚步,目送梁九功慌忙站起来跟上去,她瞧着康熙走远了,便重新退回来坐下。

彩霞是真的怕熏坏了瑶令,想劝瑶令往没有烟雾的地方去坐坐。

瑶令道:“没事。再有一会儿这烟就没了。我还成,不要紧。”

况且,就是这毓庆宫都在烟雾的笼罩之下,才没有人愿意靠近,人都躲得远远的,身边只有她的两个贴身丫头,这样才能清静安全的说话。

紫月忍不住道:“主子又何必——”

话没说完,叫彩霞给摁住了。

瑶令瞧她一眼,眼底一点笑意显现出来:“你这丫头,是不明白我的用心。”

彩霞道:“主子待太子殿下是真心实意的。”

瑶令轻轻摇头,也不全是为了这个。

她和康熙的感情是好,人人都说她是康熙挚爱,康熙为了她,将六宫嫔妃空置。

可真的是这样的吗?

她出现的那几年里,若是换个人,能做到她这样的,一样会得到康熙的垂青与留意。康熙需要个聪明伶俐又贴心的人。

她正好就来了。

这宠妃好好的做下去,一辈子的荣华富贵是望得见的。

她当然能好好的满足康熙的希望,好好的做嫔妃,甚至将来坐上更高的位置,她也能满足他的期待。她当然有这个能力做到最好。

她现在独宠,是因六宫再没有康熙合心意的人了。将来若有合心意的人出现,也不见得康熙就不会去亲近。

但她和孩子与康熙这些年的相处也不是白过的,她一定会是康熙身边很重要的女人。

康熙以后再宠幸谁,也无法替代他们共同度过的那些岁月。

那她为什么要打破这样的相处模式和平衡呢?

还是不想枉担了这个虚名。

既然传说是挚爱,那就一定得是挚爱。差一丝一毫都不行的。

若果真是知心爱人,至交挚爱,会有存在不能碰的禁区和雷区吗?会永远处在一个臣服的地位上吗?

帝王的一颗心,就只能征服一个小小的角落,不能全部都占据吗?

她如果越走越高,走到康熙身边和他并肩,总不能位分越高越成了个木头人吧?那倒还不如做个妃子更自在。

如果一定要小心侍奉,那就退回来,宁愿别要这个虚名了。偏偏这条路不能回头啊。

那就该走下去。大不了就带着十一阿哥安安静静的过日子,她还有些余钱,家里也能过日子,或者康熙念旧情不追究她,两个人就这么淡下来,也不是不能过日子的。

她真正想要什么呢?

瑶令想,是一个永远不用担心在他面前会说错话就掉脑袋的爱人吧。

这要求真的挺高的。她以前从来不这样想。

康熙说得对,他太宠着她了,才叫她生出这样的念头来。

瑶令坐到烟雾散尽,才叫彩霞和紫月:“东西都撤下去吧。咱们回长春宫。”

膳桌上的饭菜一样都没动,怎么端上来的就怎么端下去。这在烟雾里头放了这么长时间了,也没法吃了,只能倒掉。

瑶令当然不会赌气不吃东西,只想着回长春宫再去吃。

十一阿哥不知道康熙会不会来,只是康熙一向无事晚上都是会来的,可今儿瞧见瑶令一个人回来了,没瞧见他阿玛的身影,小孩儿就有点失望。

十一阿哥认人还是很早的。

他甚至记得太皇太后。那会儿好些时日没瞧见太皇太后,这孩子都哭过好几回,瑶令哄了许多次,孩子小,也不知道什么是去世,只知道以后不会再见到太皇太后了。

但瑶令知道,这孩子早慧,虽然不再啊啊啊的要去慈宁宫了,但是他心里就没有忘记太皇太后。

“你阿玛回乾清宫忙去了。今晚上不过来。”瑶令抱着十一阿哥说。

十一阿哥天天听卡片上的话,还不大会说话呢,就能听明白一些词汇了。

听瑶令说阿玛在忙,十一阿哥就点点头,好像在说他听明白了,然后就牵着瑶令的手,让额娘陪他玩。

瑶令就陪着十一阿哥玩了好一会儿,等孩子困了送去睡了,她这里才开始用膳。

都这个时辰了,也不必吃的太丰盛,瑶令想吃点春水面,其实就是清汤面,再配上些小菜,倒是很舒坦的吃法。

小厨房很快就送上来了,瑶令慢慢吃着。

“万岁爷那边,可叫膳了?”

彩霞道:“万岁爷回了乾清宫,御膳房那边悄悄听了主子的吩咐,送了些吃食过去,梁公公那边接了,没有说主子的意思。只揽在自个儿身上了。只说是担心万岁爷的身体,万岁爷也没有多问,都用了。”

瑶令点点头:“没饿着就好。”

瞧主子用膳香甜得很,彩霞与紫月对视一眼,如今连她也看不懂了。主子说的果然是对的,她们还是没能琢磨出来主子的用心。

只是今儿毓庆宫里发生的这件事,或许外头的人不知内情,但万岁爷直接就走了,夜里也不来长春宫了,这是人人都能看见的。

怕是翌日就要传遍六宫了。

“传呗。”瑶令看的很开,“人人都盯着我,要传的话还少了?今儿头上多带了个发钗,明儿身上多带了个璎珞,这都能传的满宫皆知的,还怕她们说这个?要说就说吧。要是就此失宠了,她们不是更有话说了?”

“主子。”彩霞和紫月都叫瑶令说的紧张了。

不会真的就失宠了吧?

可万岁爷走的时候那个神情实在是——

彩霞和紫月都不敢想了。可看着自家主子这松弛的姿态,又觉得应该相信主子。多少险境之中,主子都是能够化险为夷的,这次的事情,相信主子心中也是一定有章程的。

这事儿果然六宫都知道的。

但头夜的事情没引起多大的注意。

毕竟毓庆宫里的事情没人外传,不知道内情的六宫嫔妃也不知道昨夜是康熙丢下瑶令自己走的。

但连着几天过去,康熙都只在乾清宫起居。也不往长春宫去了。嘉妃也不去乾清宫了,除了每日事务外,也只在长春宫陪着十一阿哥,也没有应召去过乾清宫了。

一头雾水些时日后,六宫嫔妃顿悟。

万岁爷这是放下嘉妃娘娘了吗?

看着倒像是两个人在闹别扭。互不搭理的。

自然有人多方打听,都打听不出什么来。随着贵妃领头往乾清宫送了一盅汤之后,嫔妃们又顿悟了。

打听这个做什么呢?万岁爷跟嘉妃闹别扭是为了什么又有什么要紧的。关键是现在万岁爷冷着长春宫了,那就证明她们有机会了呀。

万岁爷眼里不总盯着长春宫里,才能分出心思来看见她们啊。

一时各宫中都开始蠢蠢欲动,甚至开始行动起来。

低位的嫔妃们在后宫遇不见康熙,也没法往乾清宫送东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位分高些的嫔位开始行动。

唯一叫人欣慰的是,万岁爷似乎没动心,一切的花枝招展都石沉大海了。

贵妃领着十阿哥去乾清宫都没能把万岁爷带去储秀宫留宿,贵妃一连几日闷闷不乐的。

唯一觉得自个儿似乎知道帝妃闹别扭内情的是太子。

太子这心里就惴惴不安的,觉得都是为了他的事才闹成这样的。

他住在武英殿,又开始了武英殿保和殿两点一线的读书生活。

他倒是想去长春宫和瑶令说说话,但没有机会。

便只能去乾清宫求见,汗阿玛没见他。只叫他专注学业,不必分心其他。

太子心里就更不安了,若是嘉妃娘娘就此失宠,那他岂不是过错更大了?

太子六神无主的时候,接到了长春宫递来的纸条。

——殿下宽心。眼前无事。本宫一切安好,殿下只管保重自身。

是嘉妃娘娘亲笔。

太子将纸条看了两遍,眼眶都红了,没过别人的手,将这纸条给毁了。

他从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他心里其实特别羡慕有额娘的阿哥。

像大阿哥的额娘惠嫔,像三阿哥的额娘荣嫔,像七阿哥的额娘戴佳贵人。各有各的对儿子的好。

人人都说他是汗阿玛最宠爱的儿子,得到汗阿玛的爱护是最多的。可他却从不知道拥有额娘是怎样的一种滋味。

汗阿玛的爱夹杂的东西太多了。太子越长大,看到的就越多。心里有时候竟也是害怕的。说不清是为了什么。

可是现在,他好像知道拥有额娘爱护是怎样的滋味了。

太子定下心来,这不是他能够控制的事情了。他只能专注眼前,相信嘉妃娘娘的话。

“长春宫没有送东西来?”

将要端午,宫里早早的就预备起来了。

康熙这里收到了各个宫里送来的比往年更多的锦绣荷包。

康熙一眼都没看,意兴阑珊的问梁九功。

梁九功道:“回万岁爷,长春宫没有送东西来。”

梁九功心里也嘀咕啊,嘉妃娘娘真沉得住气。他是真心佩服嘉妃娘娘了,眼下这境况都能坐的住。

康熙垂眸,这丫头是真要和他犟到底了。

起先是他刻意冷着小丫头的,没想到数日过去,长春宫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这丫头当真不理会他了,反倒是康熙心里不好受了。

是他要冷着人的,现下难受的还是他。

没见那丫头笑脸在自己跟前晃来晃去的,康熙心里不舒坦。

十一阿哥长得快,正是一天一个样的时候,这些天没去见十一阿哥了,十一阿哥还不知道有多少新变化呢,康熙真的有点坐不住了。

“把姚启圣送来的那个模型带上。朕去长春宫。”

梁九功心里一喜,面上不敢露出来,答应的声响却比平日里大了许多。去长春宫好啊。去了长春宫见了嘉妃娘娘,万岁爷就不会天天板着脸吓人了。

谁也哄不好的万岁爷,嘉妃娘娘一笑,保准能哄好。

梁九功亲自去拿的模型。

这是福建新做出来的海船模型,比例缩小,十分精美。

得三四个人抬着走。

就因为太漂亮了,一送来就叫贵妃和十阿哥看中了。

十阿哥想要,万岁爷没给。贵妃替十阿哥讨要,万岁爷也拒绝了。

本来还以为万岁爷搁在库房里是要自己留着的,谁知是要抬去送给嘉妃娘娘的。

梁九功想,就说了这宫里的好东西怎么可能给旁人呢?万岁爷是一定要给嘉妃娘娘留着的。

康熙没让人通传,就想看看这么犟的小丫头在做什么。

结果刚进门就听见里头有小孩儿模糊的笑声,还有小孩儿轻轻的喊声。

“阿玛。”口齿不是很清楚,但一听就知道是叫的这个。

康熙一下子就激动了,十一阿哥会叫阿玛了?

紧接着就听见瑶令道:“娘都不会叫,就知道叫爹了。”

“你阿玛呀,还不知道在哄谁呢。等他哄完了别人,都还不知道记不记得你啦。你叫娘,叫娘,娘给你吃苹果。”

“炖得烂烂的,酸酸甜甜的入口即化的小苹果,好不好?”

这丫头说的都是些什么。康熙听不下去了。

“朕还能哄谁?这不是来哄你了?”

第87章 朕好

没人通报,瑶令自然不晓得康熙来了。

康熙说这话的时候已经走进来了。

十一阿哥目光大亮,一下子就要往康熙怀里扑,康熙生怕十一阿哥摔着了,立时就过去把孩子抱在怀里。

“阿玛。”十一阿哥冲着康熙笑,他早长牙了,现在喜欢啃东西,瑶令不许他见人就啃,也不许他亲人就糊人家一脸口水。

倒不是怕别的,就怕有什么细菌感染到了这么小的孩子。

十一阿哥本来能忍住,见了亲爹就忍不住了。抱着康熙把他当小苹果啃,糊了康熙一脸的口水。

康熙这空了几日的心可算是舒坦了。

儿子又长壮实了,抱在怀里结结实实的很有份量,可见小丫头把孩子养的很好。

“都说了不许糊口水。”

瑶令拿了炖得烂烂的小苹果过来,儿子在康熙手里抱着,干脆就把铺食给康熙喂了。

她拿了帕子给康熙擦脸。

从康熙进来就没同他说上一句话,可这会儿给康熙擦脸上的口水动作却轻柔无比。

康熙就望着瑶令笑了。

“这几日想不想朕?”有了十一阿哥后,康熙也会喂他吃点铺食,对这个倒是不陌生的,接过来就很自然熟练的喂,十一阿哥也自然熟练的吃。

瑶令没忍住,嗔了康熙一眼,唇角却轻轻勾着,有那么一点笑意。

当着儿子,她偏说不想:“万岁爷是天子,多少人惦记着呢。又不缺臣妾一个。”

康熙还是笑:“偏就缺你一个。朕就想知道你惦记不惦记。旁人惦记,朕又不管。”

来的时候倒是想好了,见了面要怎么教训小丫头,听见小丫头说那话,还想着进来就要教训人的。

结果她一笑,康熙这心就软下来了。

见了人,还怎么舍得教训,怎么舍得凶她呢?

他这里喂十一阿哥,也不许瑶令走,还把瑶令的手牵着,生怕瑶令丢下他们父子走了。

瑶令瞧十一阿哥自己坐着,也知道康熙的意思,康熙对她这么亲昵,她耳根都有点热。

康熙一边喂孩子,还一边笑吟吟的望着她,说想她:“朕这几日,可总在想你。”

瑶令就有点不好意思了。谁许他这么说话的,太犯规了。

她就干脆把十一阿哥抱在怀里,故意挡着康熙的视线:“儿子饿了。万岁爷喂他呀。”

像在撒娇。又像是命令式的恼羞成怒,带着点勾.人的小尾音。

康熙就笑了,宠溺道:“好。朕先喂儿子。”

等儿子吃饱喝足了,再来哄小丫头。

十一阿哥高兴得不得了,康熙甚至陪着他玩玩具,阿玛额娘都在身边,十一阿哥笑嘻嘻的不停叫阿玛,口齿越来越清楚,玩了好一会儿才累了。

康熙才叫奶娘来把十一阿哥带去睡觉了。

康熙勾着瑶令的腰,身边伺候的人都退出去了,宽大的坐榻这边都是十一阿哥的玩具,康熙可没功夫收拾,将瑶令抱着到了另一边来。

将窗上的珠帘放下来,屋里的光色顿时昏暗了些。

他抱着瑶令又问她:“想不想朕?”

瑶令不说想他就不松手,这手还特别的不安分,眼瞧着就往衣襟下去了。

好几日都没碰小丫头了,康熙心里想的很。

他就不信瑶令不想他。

自太皇太后去后,一连串的事情跟着来,两个人总是许久没有正经亲近过一回了。

太皇太后不许康熙当真守着三年,莫说康熙,还有大阿哥皇孙们也是不许守着的,二十七日除服已是极妥当了。

是康熙自个儿又守了两个多月。

虽说太皇太后不许,但康熙也不能真的放开,长辈没去多久就闹得人有了身孕,这心就不诚。

康熙找人做了避孕的东西来用。他肯定是舍不得瑶令喝避子汤的,那东西喝多了伤身。

康熙抱着瑶令,在她耳边轻声道:“东西做好了送来。你同朕试一试。”

瑶令还不肯:“不要。万岁爷那天把臣妾丢下了,臣妾喊都喊不住。现在万岁爷说好就好了?”

康熙立刻服软:“是朕错了。以后绝不丢下你。咱们凡事好好说话。”

瑶令推他的手,声音都被弄软了:“是臣妾不好好说话么?分明是万岁爷先拒绝跟臣妾说话的。臣妾不要。”

不要也不成。

东西都塞到手里来了。康熙的大手包裹着她的手,非叫她给戴上。

瑶令的脸都红透了,到底是给康熙戴上了。

这一戴上就不得了。

康熙的精.力向来是好,这上头得了味道也是不节制的。有了十一阿哥以后,他更是纵情随意,瑶令也能放得开,两个人越发的好了。

她昏昏沉沉起.伏的时候,不知道被康熙哄着说了多少个想你,不说就顶上来,那滋味可不好受,瑶令只能听他的。

“不错。”康熙很满足,“朕觉得很好。”

戴着这个不会有孕,等同于没有束缚,想怎么来怎么来,康熙的体验太好了。

“朕的瑶令也特别好。”康熙当然更不会吝啬对瑶令的夸赞了。

这些话以前也听过,但今儿听在耳里,莫名更害羞了,脸本来就红,这下更是红透了。

几日不见,再这么来一回,似乎感觉也确实是很激烈的。

瑶令任由康熙抱着她去洗漱,她可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的。方才全程康熙都在夸奖她鼓励她,闹得她也兴致高,这会儿就觉得那地方特别的酸.胀。

方才的坐榻是没办法在睡了的,那垫子都湿透了,回头肯定得换掉,康熙将两个人收拾妥当后,直接把瑶令抱到了内室去。

屋里的床榻还是干燥而柔软的,正好可以补觉。

白日闹了几回,瑶令是没力气了,但是也没有很困。

康熙也睡不着,两个人干脆说说话。

“别生朕的气。”康熙摸摸瑶令的脸蛋。

瑶令闭着眼睛靠在康熙的胸膛上:“臣妾不生气。臣妾能理解万岁爷的心情。”

康熙道:“下次不会再这样了。”

瑶令睁眼,目光盈盈的望了康熙半晌,笑了:“好。臣妾信万岁爷。”

康熙这几日也想明白了。

他知道这丫头和别人不一样。在自己心里,这丫头的份量还是很重的。不然为什么会不顾性命的去救她好几回呢?

但是当这丫头把太子的处境摊开在他面前的时候,他那些帝王的自幼培养出来的自尊就出来作祟了。

他该怎么同这丫头解释帝王的手段与心境?

他不愿意说,也不想说。从没有一个人试图靠近这些,这丫头是第一个。

康熙下意识的推开,然后发现难受的是他自己。如果他不改变,这丫头是不是就打算疏远他了?倒是把人越推越远了。

明明相伴八年,他认为自己很了解这丫头了。但还是发现,好像是他更离不开她一些。

都八年了,还没捂热这丫头的心?

她不惦记宫外的自由,可是他能给的这些,都没能完全的占有她的心吗?

她这次连醋都不吃了。

康熙觉得有点难懂。是什么地方还做得不够好?

康熙恨不得把这丫头揉到骨血里去,却又舍不得她疼。

“朕也知道你的意思。”

康熙道,“毓庆宫是不能再住人了。奉先殿那边不可能不供香给祖宗们。太子若继续长久的在那样的环境底下住着,对身体损伤是很大的。”

瑶令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凝望着康熙。

康熙对上她的目光,轻叹一声,指尖轻轻抚上瑶令的眼角:“朕得给太子换个住处。”

方才这丫头受不住,还哭过。泪痕揩干,眼尾却还有一抹红,看起来娇.柔纤.嫩,叫人心生怜惜。

康熙道:“太子也大了。再有两年也要大婚。朕没打算拖太久。人选朕也看好了几个,到时候等长大了,朕看谁合适再给定下来。”

“只是太子身份特殊,住到阿哥所是不妥当的。六宫不能住,前朝也没有多余的地方给他。住在前头,等有了太子妃遇见外臣也是不妥当的。朕打算让他住到宫外去,给他修个太子府安安稳稳的住着。”

“每日还是照旧进宫读书,之后出宫在他自己府上起居。这样总能舒服些的。”

立太子之后不久,康熙这里就在索额图的提议之下确立了储君的规制仪仗制度。

后来太子上文华殿宣讲的时候,为了提高太子的声望,康熙又进一步确立了储君制度的完善和细化。

很多规矩甚至制定的是太子的规格只比天子的少半级。

这调子一旦定高了就下不来。

太子是最受皇上宠爱的皇子,怎么能住在阿哥所呢?就算再起一座宫殿,和阿哥所在一起,也会让宫内宫外议论纷纷的。

宫里不能住,那就只有住到宫外去了。

康熙这样说,便是在这几日已经将太子府的地方给选定了。

康熙勾起怀里人的下巴,勾唇道:“怎么听着听着还不高兴了?觉得朕的安排不好?”

瑶令这才发现自己竟将心里的担忧带到脸上来了。

可她能说是在担心他们将来的父子关系么?

太子要是住出去了,这还是皇子里唯一规格的太子府,这信号放出去,不知道多少人心里又要打鼓,多少人心里又要蠢蠢欲动。

瑶令却没法说。

她眨眨眼,不许心里的酸涩涌出来,眼底的酸胀也逼回去了,才抱着康熙的胳膊,低声道:“万岁爷真的太好了。”

康熙就笑了,捏了捏她的鼻尖,只当这丫头是被他感动了:“朕好,这还不好了?”

“太子住出去也好。他住的高兴些,朕心里也舒服。”

第88章 宠爱

太子府的住址是康熙亲自选定的。

就是外头离着紫禁城很近的街上,是前朝王爷的府邸。原本就是在内务府手上的,只是常年没人住着,也没打算赏赐出去,这宅子里头就有些荒废了。

康熙将府邸挑出来,令内务府重新修建。将里头不符合规制的东西都撤掉,重新规划成四四方方的适合太子居住的府邸。

太子府比英亲王府还要离宫城更近些。这也是表示了康熙对太子的恩宠始终如旧。

太子搬出毓庆宫,又建太子府于宫外居住。在朝中没有遇到任何的阻碍,一则是康熙直接下旨,众臣没有置喙的余地。

二则也是太子的声望在满汉大臣中逐渐升高,所以支持的人还是很多的。毕竟太子是正经该住在太子府的。

至于八旗勋贵之中,早年不愿意康熙立太子的一拨人,瞧见康熙还是这样荣宠太子,当然心里是不乐意的。

私底下少不了嘀咕,可这样的不乐意在大势所趋面前,压根没用。

康熙亲自盯着,内务府加紧督建,到了八月里,太子府就建成了。

康熙想让太子高高兴兴的过节,便叫内务府抓紧,终于是让太子在中秋节前搬到了太子府去。

从前太子住在毓庆宫时,身边的事务都是康熙一手安排好的,早年所设立的专门为太子服务的詹事府实际上并没有起到什么很大的作用。

如今太子搬到太子府去了,康熙也给了太子一定的自由和权力,内务府安排的是太子的起居生活。

太子的学业还是康熙安排的,但太子府的事务,则交由詹事府打理。如无大事,宫里并不过问,只需要定期汇报康熙知道即可。

太子还是本朝头一个没有成婚就在宫外建府并拥有相对自主权力的皇子,这可把还在宫里住着的皇子阿哥们羡慕坏了。

要不是宫里有规矩,几个小阿哥巴不得去太子府住几日不回来了。

太子住进太子府的新鲜,一下子就把大阿哥在地动之时为康熙和嘉妃在百姓中的激动演讲的风头给盖过去了。

“本宫想着,宫里也是好久没有热闹过了。不如将十一阿哥的生辰宴和中秋的团圆宴合起来办。”

端午的时候没有办大宴,宫里规规矩矩的就过了这个节。

这会儿太皇太后的离开半年过去,这人总是要往前走的。

康熙讲今年中秋可以办大宴。

钮祜禄氏带着瑶令惠嫔荣嫔宜嫔几个在太后的宁寿宫商议宴席如何办的时候,就把这事儿提出来了。

钮祜禄氏笑道:“十一阿哥今年的生辰可是周岁,这是不同寻常的,该是要大办的。咱们也讲究个抓周。提前办了不妥当,推后办了可显得对小阿哥不重视。所以本宫就想着,一起办了才好,这样热热闹闹的,皇上瞧着一定会高兴的。”

自那会儿太后表现出对钮祜禄氏贵妃身份的维护,钮祜禄氏就往宁寿宫去的很勤快。

太后对钮祜禄氏的到来也表示很欢迎。

太皇太后在的时候,宫里并没有定期请安的说法。

太后言说不敢和太皇太后比肩,况且宫中没有皇后,也不必定期向她请安。

可是钮祜禄氏带头往宁寿宫跑,跑了没几天宜嫔也跟着去,惠嫔也跟着去。

这下就没办法了。瑶令和荣嫔也只得跟着来。

就这么形成了七八天就要给太后定期请安的不成文的规矩。

钮祜禄氏还很喜欢在太后跟前议事,让太后有参与感,这是尊重长辈不冷落太后的意思,太后当然是很高兴的。

但太后也有分寸,知道康熙的旨意是让钮祜禄氏和嘉妃同理六宫,太后不会插手,就是听着乐呵。

这回商量宫里热闹的事,钮祜禄氏要讨好太后,当然在太后跟前议论商议了。

钮祜禄氏笑着看向瑶令:“嘉妃觉得呢?”

瑶令道:“十一阿哥还小,这么丁点的小人,过生日也不必这样劳师动众的。臣妾觉得不必动大宴,只之后办个小宴就成了。”

钮祜禄氏这笑脸人一出来,瑶令就觉得不妥。

十一阿哥的抓周大办,那岂不是喧宾夺主了?

太后却道:“哀家也觉得应当大办。这是皇上最小的孩子,十一阿哥生得好,宫里从上到下都喜欢,他的生辰怎么就不能大办了?团团圆圆热热闹闹的过个节多好。”

钮祜禄氏笑道:“还真是巧了。要不然说太后和皇上母子连心呢。臣妾将这事儿与皇上提了提,皇上也是这样说的。皇上说十一阿哥生在中秋,正是意在团圆,不必分开办宴,合在一起办是最好的。宫里过中秋,可不能忘了十一阿哥的生辰。”

钮祜禄氏笑吟吟看向瑶令,“这会儿十一阿哥是还小,可还是孩子长大了,知道自个儿的亲额娘不给大办周岁,福煊可是要怨妹妹的哦。”

阿哥们都从胤,唯独十一阿哥是另取的名字。

不过向来都是排行相称,很少这么叫名字的。钮祜禄氏将十一阿哥的名字喊出来,周围四下忽的就是一静。

康熙都同意了。钮祜禄氏不与任何人说直接到康熙跟前提议,连瑶令都不知道,看样子太后是知情的,瑶令想,这是他们商量好了的。

瑶令微微一笑:“好啊。那就办吧。我也不想福煊长大了怨我。”

风光大办就大办,到时候谁心里酸死了谁自己知道。

瑶令心中警惕,当日还是要将彩霞寸步不离的守着十一阿哥,不能让人对十一阿哥下手。

可这事儿,还是得和康熙掰扯掰扯的。

自从有了能戴着不怀孕的玩意儿,康熙就更加肆意些,一晚上能要好几回。

瑶令都困了,还强撑眼皮质问康熙。

康熙瞧着她用手把自己眼皮撑开的模样笑得不行,爱怜的亲了亲瑶令的指尖,心想,小丫头怎么这么可爱呢。

“朕不愿意委屈福煊。”

康熙笑道,“不能为了过中秋委屈这孩子的生辰。不管贵妃提不提,朕都是打定了主意要大办周岁的。”

中秋过了几千年,人人都记得这节日。可十一阿哥降生才一年,难道不该好好的过生辰么?

什么喧宾夺主。康熙巴不得天下人人都知道他的十一阿哥生在中秋这一日。以后但凡过中秋,都能想到他的十一阿哥,这多好啊。

“朕就是想让你高兴。”

康熙亲了亲瑶令柔软的唇,“告诉朕,今夜感觉怎么样,好不好?”

瑶令耳根都是热的。这位万岁爷宠起人来热情似火,确实是没得说。

康熙二十五年的中秋,确实是热闹非凡令人难以忘怀的中秋。

为了给十一阿哥庆祝周岁生辰,京城不宵禁,甚至还有灯花,火树银花,彻夜不灭。

最高城楼之上的烟火,听说是从西北运回来的,最新研制出来的烟花,冲到天上去炸开来,甚至还有花朵的形状。

人人都想在这比正月十五还要热闹的灯会中看见这样从未见过的烟火,人人都在长街之上排队等候,有的人早早就来了,就为了占据一个视野最佳的位置。

皇上可下旨了的,今儿夜里,城中人人团圆,共赏明月夜,一同为十一阿哥庆生,不分人品贵贱,人人都能看见烟火灿烂。

瑶令这一日可忙了,几乎是没有能歇脚的时候。

十一阿哥也不能时刻带在她的身边,除了叫彩霞寸步不离的守着,还有荣嫔和戴佳贵人看顾,若是去了荣嫔和戴佳贵人去不了的地方,就还有四阿哥和五阿哥七阿哥守着。

三阿哥瑶令是不敢指望的,三阿哥近年沉稳些,但还是有些跳脱,瑶令怕他不够细致不敢托付,可三阿哥愿意陪着十一阿哥,她当然是乐意的。

“娘娘,请随奴才来。”

就这么忙得脚不沾地的时候,赵昌还带了康熙的话来请她去乾清宫书房。

明明康熙这会儿也忙着见大臣,彰显天子对臣下的关怀,怎么有空叫她来伺候了?

结果来了书房空无一人,瑶令心里就纳闷了。

人呢?

赵昌笑道:“娘娘宽坐。一会儿就有人来拜见娘娘的。”

瑶令坐下来,带着满腹狐疑坐了会儿,就听见外头有脚步声响起,不是康熙的声音,是个不大熟悉的步伐,还走的很谨慎。

纱帘叫奴才们挑起来,有人进来就跪拜她。

“奴才费扬阿给嘉妃娘娘请安。”

瑶令一见来人眼睛就红了:“哥哥快起来。”

她倒是能见着阿玛额娘,还有嫂嫂小侄子,唯有哥哥费扬阿在军中驻守难以见面。

瑶令没想到十一阿哥周岁宴的时候费扬阿能赶回来。

费扬阿起身,又请瑶令坐下:“今儿是娘娘和十一阿哥的好日子,又是中秋团圆。娘娘莫哭,该高兴才是。”

费扬阿望着亲妹妹的眼神很温柔。

妹妹长大了。他从小就想着,要将妹妹保护的很好。现如今觉得自己比往年做的更好了。

不单只是妹妹,还有他们这个家,他都要好好守护的。现在的费扬阿有这个能力了。

瑶令抹抹眼泪:“对对。哥哥说得对。是应该高兴的。”

第89章 火器

兄妹叙旧,说的都是家常话。

近旁没有奴才守着,自然也是想说什么酒说什么的。

瑶令听费扬阿说了,才知道费扬阿这次回来待不了几日,过几日就会走的。

费扬阿也回家去过了,见过了阿玛额娘,也见过了自己的妻子和孩子,这回进宫来是见康熙的。

“万岁爷说,让奴才与嘉妃娘娘见一面说说话。说嘉妃娘娘是很想念奴才的。”

瑶令道:“都到了跟前了,哥哥还奴才长奴才短的。再这样,我可要生气了。”

费扬阿就笑了,神情放松许多:“好,那就听妹妹的。”

说起这次的大宴还有十一阿哥的周岁宴,费扬阿道:“这次不仅我回来了。常泰大人也回来了。”

这说的便是太子的亲舅舅,噶布喇的长子常泰了。

常泰在西北军中立功,如今也封为一等公了。

按说常泰的职务还比不上费扬阿,爵位相当,可常泰的出身摆在那里,又是仁孝皇后的兄弟,费扬阿称一声大人,也是对常泰的尊敬。

若说两个人年纪上,也是费扬阿年纪小一些的。

瑶令道:“火器营加强建制,便是因着常泰和戴梓一道发明了连珠炮,还有连弩的火器。万岁爷说这是大功一件,因此封赏了常泰。”

常泰回来是述职的。和费扬阿一样,待不了几日也是要回去的。军中离不开他。

费扬阿道:“妹妹可知道今日夜里的烟火是谁做的?”

瑶令倒是不知道。她只晓得今夜的烟火十分盛大难得。整个大清,哪怕是富庶的江南都没有放过这么漂亮的烟火,是新研制出来的。

见妹妹摇头,费扬阿微微笑道:“是常泰大人。”

费扬阿还没有做将军,还跟着太子做侍卫的时候,常泰就已经在西北军中了。

那会儿费扬阿就听太子说过了,常泰和戴梓在研究火器,并且小有成就。

研究这个自然也是要研究火药的,顺带着弄一些烟火只当是给万岁爷的赠礼,这一回回来不就用上了么。

费扬阿道:“是万岁爷吩咐了,而后新做出来的烟火就带回来了。这法子也交给内务府了,以后妹妹想看是常有的。说不准还有更新更好的。”

瑶令心中一动,问费扬阿道:“哥哥是不是和常泰见过了?”

中秋的大宴是贵妃与她带着惠嫔荣嫔宜嫔主理。

十一阿哥的周岁宴事无巨细都是康熙亲自安排的。

为了给她惊喜,这些事都没有提前告诉她。

听费扬阿的语气,是很敬佩欣赏常泰的。还知道的这么清楚,肯定不能是康熙说的,那就只有他们私底下见过了。

费扬阿笑道:“什么都瞒不过妹妹。是见过了。还是在御前见的。万岁爷同常泰大人说话的时候,我也在,一同听着的。”

“这次回来,等再回去的时候,便是同常泰大人一同去西北军中。”

对上瑶令的眼神,费扬阿笑道,“妹妹别紧张,却也不是驻防调动。是万岁爷觉得常泰大人研制出来的火器极好,想让我去西北同常泰大人和戴梓戴大人一同改良一下适合关外旗兵的武器。等研制好了,就用在军中。”

这就是康熙和他们的军事安排了。

瑶令说:“这个哥哥倒也不必特意说给我听。”

费扬阿笑道:“万岁爷说的,与妹妹说什么都可以。家常话,接下来的安排。这一去恐怕又有些时日不能见面了。叫妹妹知道我在做什么,妹妹也能心安。”

瑶令一听就知道了,这是康熙的贴心吩咐。

费扬阿与常泰见面,又热络到这个程度,瑶令就想着,康熙这样安排,怕是也有他的深意在。

西北挨着漠北蒙古,那边总是不安分的,关外旗兵要防着沙俄。康熙将常泰和费扬阿分别安置,又让他们交流研制火器,这心里头就是要加强防御的。

这等重任,没交给别人,只给了这两位,可见心里是很看重他们的。

十一阿哥的抓周定在当日下午。

上午的时候十一阿哥就叫康熙抱走了。说是一路都跟着他。

还说十一阿哥周岁了,又这么活泼壮实,可以出去见见世面了。

瑶令觉得康熙就是抱出去炫耀儿子的。毕竟十一阿哥确实生得好,身体也好,一岁了比当初身体弱的小阿哥三岁还要活泼好动。

可是再活泼也是一岁的小孩子,总不能跟大人似的一整天都神采奕奕的。

更别说成人有时候都要在晌午的时候午休一下了。

康熙午膳是被请去宁寿宫用的。

太后相请,康熙当然不能不去,抱着十一阿哥就去了。

贵妃和嫔妃们都在,人多了热闹,十一阿哥又不认生,倒是没人抢着要抱孩子,只是这个逗一下那个说几句的,难免有些太过于吵闹了。

十一阿哥向来都是要歇午觉的,就有些不大高兴了。

瑶令听见这事就知道不妥当,一点不带犹豫的,就叫紫月去了,让她和彩霞两个人把十一阿哥带回来。

彩霞和紫月是奉命去的,心里只管挂记小主子,对着康熙都是一点不畏惧的,将自家主子的话就说了。

康熙道:“只叫你们抱,朕也不放心的。朕带十一阿哥回长春宫。”

说的不是送而是带,就意味着康熙去了就不会再回来了。

众嫔妃好不容易有这样的机会,怎么肯罢休呢?

钮祜禄氏便道:“太后娘娘这里也有地方,都是收拾的很妥当的,不如就让奶娘带着十一阿哥在这里睡着。皇上再带着孩子回去,怕是十一阿哥更困了。”

太后也道:“贵妃说的在理。从前五阿哥住的地方都是极好的,哀家也还留着,十一阿哥去住着也是很好的。”

康熙道:“劳太后惦记了。这里热闹了许久,太后也是要歇息的。十一阿哥就不在这里打扰太后了。朕走了,太后也正好可以歇息一会儿。”

康熙半点不留恋,与太后说完话就带着十一阿哥走了。

贵妃是心有不甘,但是又有什么用呢?

太后都留不住皇上。她就更不能了。原本还以为自个儿揣测准了皇上的心意,投其所好的说了大办十一阿哥的周岁宴,能让皇上心里记着她些,如今瞧着,也是没有。

皇上都走了,她还留下来做什么?侍奉过太后去歇着,钮祜禄氏也走了。宁寿宫的嫔妃们这才都散了。

康熙瞧着怀里昏昏欲睡的十一阿哥,他将孩子抱得稳稳的,十一阿哥过了一会儿都睡着了。

康熙只当是来陪着太后用膳的,却不知太后还安排了贵妃和嫔妃们在这里,说是巧合,谁会相信呢?

这样人多,他势必不会让十一阿哥离开他的身边的。如今阿哥们都安好,但也没让康熙放下警惕来,除了瑶令,这宫里的嫔妃们都难信。

若不是有了瑶令,孩子们都难以活得这么好。

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大办十一阿哥的周岁宴会有什么影响呢?贵妃是揣摩他的心思提的,他不给贵妃承这个人情。

瑶令有顾虑他知道,可是十一阿哥的生辰摆在这里,不能不大办的,这是她的体面。

他实在不愿意让任何人有揣测他们母子失宠的一点可能。

瑶令瞧着康熙进门,行礼问安照旧被拦住后,她第一眼就去看孩子。

康熙给她看,却不叫她抱着,声音轻柔含笑:“瞧瞧,是不是很好?朕好好的带着呢。这孩子回来路上就睡着了。朕不耐烦应付她们,亲自带回来了。”

瑶令也是没想到这孩子能心大成这样,就这么就睡着了。

康熙抱着十一阿哥去放他的小床榻上,瑶令也跟着,康熙刚把儿子照顾妥当,回头瞧见瑶令眼巴巴看着儿子的模样,心里觉得可爱,眸中越发笑起来。

“朕只是去陪着太后用膳,没想到人都去了。”

康熙道,“朕没饮酒。朕回来了,儿子都睡了,这会儿小半个时辰无事,你陪朕躺一会儿?”

瑶令听他解释,扬了扬下巴:“谁问万岁爷了?臣妾可没问。”

可他又确实将十一阿哥照顾得很好,这孩子不高兴的时候会大哭,可是头一个会叫的就是阿玛,在阿玛怀里,怎么都成。

康熙照单全收瑶令的小脾气,捏了捏她的下巴肉,笑着将人抱到床榻另一边躺下,还不许她乱动:“别动啊。再动孩子就醒了。”

瑶令暗想康熙狡猾,非得跟孩子一个屋,但这会儿也是真不动了,孩子刚睡着不能吵醒,况且在这里,这么点时间,也不够他们做什么的,就这么安安静静的抱一会儿,两个人都能从喧嚣热闹中抽离一会儿,挺好的。

十一阿哥好好的回来了,瑶令心里放心了,也有些昏昏欲睡。

康熙含笑亲了亲她,小声问:“见到你哥哥了?高兴不高兴?”

“高兴。”

瑶令闭着眼睛迷迷糊糊地道,“多谢万岁爷费心了。还有晚上的烟火,也要谢谢万岁爷。”

康熙就笑了,轻声道,“朕就是想要你高兴的。十一阿哥没见过这个,见到了也一定高兴。”

再一瞧,小丫头都睡着了。

康熙的眸光温柔如水,不管别的人打的什么坏主意,都不能动到瑶令母子的头上。

他能将大清江山治理好,难道还能护不住她们母子?

想扰的十一阿哥休息不好不得安宁,门都没有。

第90章 羡慕

十一阿哥睡了一两个时辰,再起来的时候精神好的不得了。

他在叫了阿玛之后不久,就学会叫额娘了。

但他还是喜欢叫阿玛,尤其是喜欢在康熙抱着他的时候不住嘴的叫,康熙也惯着他,叫一声就答应一声。

瑶令倒是纠正过几回,说要叫汗阿玛,十一阿哥也能发出这个声调来,但偏偏就是不肯,非要叫阿玛。

几回改不过来,康熙宠着小儿子,就不让瑶令逼着儿子改了,就这么叫阿玛。

十一阿哥对着摆在自个儿跟前琳琅满目的东西十分的好奇,但凡是能拿来摆上的都摆在十一阿哥跟前了。

人人都盯着小阿哥,看看他会抓个什么。

十一阿哥对什么都好奇,什么都要拿起来看看,但是看了一会儿又都放下了。

姚启圣当初送来的那个大船模型,康熙还让内务府照着那个模型做了个小的出来,同样也是十分精细的。

十一阿哥走到那模型跟前眼睛一亮,直接就把小船抱在怀里了,然后拿了一只笔一本书册,还把一个金元宝和金叶子抱在怀里了。

直到双手和怀里都放不下了,他才走回康熙身边,被康熙抱起来,献宝似的把怀里的小船给康熙看。

“阿玛。看。”

康熙笑起来:“好!”

就说十一阿哥是有志气的。别人拿一样就罢了。

抓周之前,小丫头还嘱咐过十一阿哥,说拿一样最喜欢的就好了,十一阿哥听得连连点头,结果到了跟前来,看见喜欢的就要拿,要不是实在拿不下了,估摸着还有的。

姚启圣送来的那个大船模型还挺结实的,但瑶令怕十一阿哥的手没轻重,把这船给拆了。又怕这船有的地方锋利会割伤十一阿哥的手,所以就没让这孩子碰,喜欢的话可以多看看,等孩子长大了再拿给他。

没想到这孩子这么喜欢,连小船的模型都一定要拿着。

十一阿哥拿了这么多的东西,人人都称赞,给康熙贺喜,给瑶令道喜,说十一阿哥将来一定是有大出息的。

瑶令瞧着十一阿哥那喜滋滋的模样,又见他去扣手里的小船模型,心想,这孩子莫不是动手能力很强?就喜欢这些机械的东西。

看见这个小船模型,十阿哥就想起那个自己没讨要到的大船模型叫汗阿玛送到长春宫去了。

十阿哥一见那东西摆在康熙的案头上就很喜欢,结果他和额娘都没能要到,却叫十一阿哥得了。

十阿哥如今也大了,再过两年也去书房跟着哥哥们念书了。

他就不明白了,明明他是贵妃之子,在阿哥们之中出身是最为贵重的,怎么连一个嫔妃的阿哥都比不过呢?

汗阿玛只知道宠着十一阿哥,十一阿哥的额娘嘉妃还比不上他额娘的身份高贵呢。

他想要的东西得不到,汗阿玛还巴巴的把东西送到了长春宫去给十一阿哥,凭什么呢?

六阿哥慢慢走到十阿哥身边,他们都站在人堆里,人人都凑趣儿,也显不出他两个来。

六阿哥瞧着十阿哥的模样,低声道:“十弟纵然心里再不忿,也不该表现出来。若是叫汗阿玛看见了,会说你不敬爱弟弟的。”

十阿哥见是六阿哥,不屑道:“你懂什么。”

六阿哥苦笑道:“我自然是什么都不懂的。我的出身哪有十弟尊贵呢?十弟是贵妃之子,贵妃娘娘待十弟是最好的。我不过是贵人之子。一辈子这么谨小慎微的活着也就罢了。”

“可十弟不该是这样的。十弟出身尊贵,是宫中唯一的贵妃之子,想要什么不能有?十弟是该为自己争取的。”

十阿哥不做声。心里却想,是啊,他是贵妃之子,他说一声要,谁敢驳回他?

夜里的烟火是康熙抱着十一阿哥在城楼上看的。

瑶令就陪在康熙身边。

另一侧沾着贵妃和嫔妃们。太子也是陪在身边的。

再之后才是阿哥们和文武大臣们,那都是站在底下候着的,没有这么好的位置。

十一阿哥看的兴奋极了,拍着手高兴,眼睛里像是落满了亮晶晶的小星星。

康熙又去看瑶令。

瑶令穿着一身亮色的旗装,站在这光亮的夜里,就好像会发光似的。

康熙将她的手握在自己手里,这样小丫头就离不开他了,康熙想。

“高兴吗?”漫天烟火下,康熙含笑问瑶令。

瑶令脉脉含笑:“高兴。臣妾高兴。从没有像现在这样高兴过。”

其实这些年,甚少想起现代的那些事。她只当自己就是活在这个时代的。

但是看着眼前这个很先进的烟火,她恍若梦中,心中有难言的鼓动,好像窥见了过去的梦境,浮光掠影般从脑海中闪过,怎么能不高兴呢?

十一阿哥拍手,指着天上的烟火,对康熙道:“要!”

康熙就笑了:“现在给了你,你也玩不成。等你再大些。长到,十岁。十岁吧。等你十岁了,叫常泰和费扬阿亲自陪你放一个。”

十一阿哥眨眨眼,知道费扬阿的名字,听额娘说好像是舅舅。十一阿哥也不知道舅舅是什么。也不知道十岁是什么。

但是听见康熙说长到十岁可以玩,就说明是有机会的,十一阿哥就高兴了。

散场的时候,十一阿哥就有些昏昏欲睡了。

太后借口身体不舒服不出来看烟火,康熙也不曾勉强,早前就去问候过太后了,这会儿就将人叫散了。

贵妃领着十阿哥回去,各人都各回各的住处,太子站在原地目送康熙抱着十一阿哥牵着瑶令回长春宫。

他是要出宫回太子府的。

康熙不放心,叫常泰送他回去。

常泰到了太子跟前,见太子幽幽望着,也不曾打断,直到太子自己收回视线说回去,常泰才笑着说了一声好。

太子没坐车,出宫到他的太子府并不是很远,太子想清清静静的和常泰一块儿走一走。

路上倒是也能遇到些行人,但是天子脚下,自然能到这里来是不多的,没一会儿就散尽了。

夜色清静,月亮高高的挂在天上,明月光辉洒落下来,连带着太子的心里也跟着安静下来,但还是免不了会想起方才看烟火的热闹景象来。

城楼上都是那么热闹,那么百姓里头,能在街上看着那些烟火的万家万户,岂不是更热闹?

“舅舅,我很羡慕。”太子轻声道。

跟着太子的人没有跟的太近,常泰没带几个人,他是军中的将军,也是一等公,自己身上的武艺就很厉害了,没必要带那么多的人。

太子和他说话,后面伺候的奴才们听不见的。

长街寂静,这话也只有常泰听见了。

常泰道:“殿下说羡慕什么?”

太子道:“羡慕十一阿哥的生辰。羡慕十一阿哥有额娘疼爱。”

大概也就只有面对亲舅舅的时候,太子才能将自己心里的真心话说出来。

太子听说,亲舅舅跟他额娘长得还挺像的。他看过额娘的画像,确实是有几分相似的。

亲舅舅跟索额图还是不一样的。若不是常泰的性情温和,不是索额图那样的钻营,自身又是很有能力的人,也不会在太子面前乱七八糟的说话,太子也不会与亲舅舅倾诉的。

常泰道:“臣听说,殿下如今身边的饮食起居,都是宫里的嬷嬷替殿下操持的。”

太子道:“是啊。这还是嘉妃娘娘先问过我,我愿意了,才找了汗阿玛说的。汗阿玛也允准了。”

瑶令也信不过旁人。又觉得太子身边不能没有人照顾。

既出宫建府了,如今又没有太子妃在身边,太子要上学也顾及不到这些,就同太子商量,将奶娘喜塔腊氏找回来,还叫放在太子身边照顾太子的饮食起居。

府里的事情,喜塔腊氏也是可以做主的。

但瑶令也怕这权力太大了没人制约,就说再找一个宫里的嬷嬷出来,和喜塔腊氏一起照顾伺候太子。

瑶令看中的便是当初跟着她的那个小宫女铃儿。

这些年过去了,铃儿也不愿出宫去,就把头发梳起来,做了宫里的嬷嬷,瑶令之后,御前不设掌事宫女,铃儿便一直是御前管事的嬷嬷。

别人她都不放心,就放心已经历练的极其妥当的铃儿过去照顾着。

这事太子是愿意的。他自己也知道,若没有嘉妃娘娘,他哪能出宫建府呢?

有嘉妃娘娘看中的人照顾着,会让太子觉得自个儿和长春宫的情分更深了。

常泰微微笑道:“嘉妃娘娘也是很疼爱殿下的。就像臣等待殿下的心是一样的。只是臣等做不到的事情,嘉妃娘娘可以做到。”

太子瞧了常泰一眼,喊了一声舅舅,却没有立刻说话。

说起来赫舍里氏一族出头的人倒是不少的,索额图又很得汗阿玛的重用。可实际上呢?

他外祖父噶布喇这一房中,也就只剩下常泰与常海了。

两个亲舅舅,一个顶天立地,一个还小,在家读书还没有出来办差。

太子有时候就想,这和嘉妃娘娘家里多像啊。

他皇额娘的家里,能撑起来的也只有一个兄弟。

太子说:“隆科多到现在,还想让四阿哥改口喊他舅舅。他怎么这么执着呢?”

常泰道:“五公主与四阿哥是最亲的。”

太子道:“舅舅,会不会有一日,费扬阿也会变得让阿哥公主们都不得不喊一声舅舅的地步?”

都叫舅舅,那可得是现任的皇后兄弟才成啊。

便是前头的两位皇后,便是常泰,也没有说阿哥公主们都要叫舅舅的道理。

常泰含笑道:“殿下镇日读书,哪里来的精力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太子道:“这些话我谁都没说的。我只和你说了。”

常泰收了笑意,在月色底下,那张周正的脸严肃道:“和臣也不能说。殿下连想都不要想。”

想多了,就真要命了。

www.jiubiji.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