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60(1 / 1)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都已经过去了”……

“江大?”

“别吧还是, 高老板他见了你不得埋怨死。”陈开在电话那头劝说。

“没事儿,都过去这么多年,老师他不会计较的。”岑帆已经进江大了, 正在往建筑院方向走。

他揉揉脖子, 昨晚没有枕头有些落枕。

“那能忘得了嘛, 在他眼里你本来要进设计院的,现在现在虽然挣得比那时候多吧, 但人肯定得埋汰你。”

岑帆觉得是陈开太小题大做。

每年建筑学院毕业那么多人, 总有几个能够上高导期望的。

不可能只有他。

结果刚敲开高导办公室的门。

对方本来还拿着壶浇花, 看到他以后直接把壶重重往桌上一搁,“哼”一声,坐回自己的办公椅上:

“来了啊。”

低头去看桌上的几张设计稿, 也不抬头看他。

岑帆:“”

他跟了高导这么长时间, 多少能了解一点儿对方的心思。

把手里的东西放下,走过去跟着看看,开口说, “线条流畅, 构图也很合理, 色彩搭配的层次也在。”

“这个是学生作业么, 能做到这个程度已经很厉害了。”

岑帆马屁拍的比以前顺溜。

高导抬眼瞥他:“能和你比么。”

见人和以前没什么变化还是叹口气, “十几年了,我遇到的好苗子也就你和你姜师兄。”

“结果你俩倒好,他起码还沾了个室内设计的边,你就直接改行了, 我给你铺的路不走非得玩木雕。”

说到这里直叹气。

岑帆看了他会,默默从带来的纸袋里拿出个盒子。

里面是一盏木头做的方形灯笼,插上电源以后从中间亮起来, 隐约能看见里面的巨龙正盘在半空中。

高导原本还坐着,见状忽然从旁边拿起副眼镜,几小步走过来,搁旁边仔仔细细地看。

最后感叹了一声,“挺好。”

东西都送到人心坎里,高导再想装不满意也装不住了。

其实那天岑帆的木雕拍卖他也有去。

师生七年,如今看到他这么有出息,即便不是如自己所愿,心里头其实也是真替他高兴的。

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走。”

“一块儿去老桂园吃个早餐。”

“好。”岑帆点点头。

一路上高导还在和他说话,问他将来的打算,是做商业木雕,还是继续提升手艺,往大师的方向走。

岑帆想了想说:“之前做那个木雕消耗了太多精力,现在想先休息一段时间。”

“也是,设计注重感觉,频繁重复地去做一件事特别消耗你的灵气。”高导说。

两个人边说边往那边走。

食堂这个点没学生。

但中间那两排坐满了,看起来像是学校老师一块儿过来吃早餐。

“先过去打个招呼。”高导拍拍他的背。

岑帆其实不太适应这种场合,但还是跟在导师后边。

原是想闭口不言当隐形人,却在几步之后定在原地!

一瞬间觉得自己穿越了!

那堆领导老师里,刑向寒坐在人群的正中间,穿着黑色衬衣,低调腕表,面前的鸡汤小馄饨已经吃了一半。

也正朝他看过来。

岑帆当即想扭头就走,却因为身边的高导不得不跟着一起。

原来是上午两个学校的老师开会。

互相寒暄一阵,最后演变成大家一块坐下来吃。

“老师想吃点什么,我去买吧。”岑帆在旁边轻声问。

“老三样就行。”高导说。

说着已经和坐在对面一个同学院的老师说话。

他的老三样就是包子鸡蛋豆浆。

站在打豆浆的窗口前,岑帆捏着餐盘的手微微收紧。

原本只是想过来看看老师,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碰见

虽说毫无关系的人即便碰见了也没什么,周围人也不知道他们之前认识,就算尴尬也只是他自己。

可是——

前边豆浆已经打好了,递过来给他,“您的豆浆。”

“给我吧。”

还没等岑帆恍神,刑向寒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旁边,已经顺手接过来,又低头示意他把餐盘放下:

“你去买你的,这些我拿过去。”

岑帆一怔。

下意识回头去看,他们的豆浆是在门口打的,其他老师聊得热火朝天,都没往他们这儿看。

“不用。”他皱皱眉。

手往回缩了一下。

“你拿不了这么多的。”男人在旁边解释说。

“我就一个鸡蛋。”岑帆又往后退了半步,语气比之前重了些,“别让其他人看见。”

他这种刻意扯开关系的样子落在人眼里。

刑向寒握着豆浆的手顿了瞬,耐心说,“一个鸡蛋太少了,你不是很喜欢吃原来学校的小馄饨么?”

“那也和你没关系。”

岑帆说着从对方手里快速把豆浆接过来,放在餐盘上一块儿拿走。

没多久刑向寒也回来了。

手里又拿着一杯豆浆。

只有他对面的位置是空的,岑帆避无可避,只得在这个位置上坐下。

他是江大毕业的,因为上周的木雕展火了,也被学校登在网站里,在座的不少老师都认得他。

因为高导的缘故也都主动跟他说话,“嗳,岑老师,你之前的那个木雕,我在网上看到了,做得真好。”

“是啊,真的很精巧,底下那个应该是齿轮箱吧,我们有时候做实验也会用上。”

“岑老师是做木雕的嘛?嗳,我们艺术学院下周刚好有两节木雕公开课,岑老师能不能过来帮个忙?”

说这话的是华大的老师。

江大这边的哈哈一笑,“什么情况,你们这是要公开抢人?”

“不行吗,人岑老师早毕业了,还不能来我们学校上一堂课?”留着漂亮卷发柳老师挑挑眉。

两大名门学府叫上劲儿是谁也不“怕”谁。

旁边一直不吭声的刑向寒突然道:“给别人讲课和自己做木雕是两回事。”

“嗳这有什么,本来也就是堂公开课,咱们平常也碰不到这纯粹艺术家,刚好能让学生们都见见。”柳老师还在坚持。

岑帆坐在对面有些局促,但因为这些年的经历,早不像过去那样,什么都习惯性躲在后边。

主动问:“具体是什么时候?”

“这周五下午和下周三晚上。”

柳老师眨眨眼,身体往他这边探探,“你可以作为特聘教师,课时费按照正规老师的给你!”

他说完这个周围其他老师也看过来。

岑帆把这事儿应下。

虽然给人讲课不是他的强项,但刚好他现在手里没活,去学校跟些年轻的学生艺术家交流交流也挺好。

吃完早餐以后,一伙人一块儿往外走。

江大坐落在山上,周围全是高大的松树,上上下下,连绵起伏的却都是些小路。

岑帆原是站在高导身边。

走着走着身边又多了个人。

“你要是不想去,我可以帮你跟华大那边说。”不知道是怕听见还是怎的,刑向寒说这句话声音很低。

低下头,脸几乎朝向他的耳朵。

一下突然被靠得这么近,岑帆下意识往旁边挪半步,直接走到底下的石子路上,道:“不用。”

他刚才躲人那一下是埋着头,这句过后脚步又瞬间加快,没注意前边有个没种树的深坑,一脚踩进去!

往前踉跄瞬,差点脸着地,被旁边人揽住腰一下给拎起来!

又改成去牵他的手,把他带到旁边的人行道上。

“你——”岑帆下意识想喊出声。

但只一瞬刑向寒就松开手,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两个人很快落到人群的最后面。

岑帆走在人后边点的位置。

站稳以后脚脖子突然有点酸,但他没太当回事,只道:“谢谢。”

“到时候我去你那边接你。”刑向寒又说。

岑帆直接拒绝:“我知道你的学校在哪儿,就不麻烦了。”

刑向寒扭头看了他眼。

低声说:“你可以不用跟我这么见外,毕竟我们在一起的时候——”

“那都已经过去了。”没等他说完就被岑帆打断:“以后别再提这个,对我们都好。”

刑向寒眉头微拧,不赞同地看他:“可那是事实。”

岑帆不理解他这句话的意思。

干脆一句也不说,往前多走几步,回到高导旁边,跟其他老师说话。

刑向寒站在人群后边点的位置。

两束光穿过树杈打下来,把路边前后人的影子都打在地上。

刑向寒先是看着前边这个人,又低头去看自己方才揽住对方腰侧的手,微微握紧,深吸口气又呼出来。

树影斑驳。

地上原本隔着几人的影子,其中一个完全被另一个拢在底下。

这条路走完岑帆就准备出学校。

他今天来这儿也没其他什么事,纯粹就是看老师。

要是上午在食堂没有碰到刑向寒,他可能还会去高导办公室再聊聊天。

现在却觉得如鲠在喉,只想赶紧离开。

“那岑老师,等我这边定好几点钟再跟你发微信。”柳老师说。

“行。”岑帆冲着她。

说完也没往人群里多看,先是道别了高导,又是边上几个老师,碰上个岔路口就往前边走了。

他今天是开车来的。

车停在学校南门的停车场,但经过上午这一折腾,他现在不远处是北门,要回停车场需要穿过整个学校。

这条路他以前读书的时候经常走,没觉得有多远。

但因为刚崴那一下,岑帆开车回到小区,还没走到楼栋底下,脚腕中间就像被开了个洞一样疼!

进电梯时手里还抱着几个一路顺回来的快递。

临到家门口时没忍住。

身体一歪,两手下意识往旁边墙上一撑,怀里抱着的几个中小件全部掉到地上。

其中有个特沉,在走廊中间发出砰的一声!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我们从来都不止两年”……

岑帆下意识回头。

对面门锁着, 那个脾气古怪的老头没有要出来骂人的意思。

岑帆原地呆了会。

先把地上的快递拿回家,又从其中一个装有茶叶的盒子里拿出一包,放到对面门口的鞋架上, 在上面贴了张贴纸。

[我这几天脚有点不方便, 拿快递上来的时候要是吵到您了, 提前说声不好意思。]

[我大概还有两周东西就都搬完了。]

贴完以后岑帆回了家。

照旧先去地上撸猫。

又把电脑打开,继续去画之前没做完的存稿。

从白天一直画到半下午。

屋外传来呼呼的风声。

岑帆现在画木雕稿都不会把手机放旁边, 虽然以前也这样, 但这回是直接关机了。

等画得差不多。

抻抻脖子, 去床头找手机。

刚摁亮屏幕,发现里头有五个未接电话!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手机又响了,上面的一串号码让他有眉头微拧。

原本想直接挂掉。

思虑片刻还是接起来。

“在家么。”男人的声音顿时出现在对面。

原本平稳的语气有些急促。

岑帆在这边顿了瞬, 还是回答说, “在。”

对面先是沉默。

后来一道极短的吸气,马上又道:“你两年多没回江城了,要是平时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

岑帆不知道他怎么突然说这个, 刚准备拒绝。

临了又想起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有两年没回来?”

跟上午一样警惕的语气。

刑向寒坐在屋子里, 半个身体靠在后边的门板上。

嗫嚅片刻, 手一下撑在旁边:“那天的拍卖会,你说你有一年半都在灵山做木雕,后来还出国了半年。”

“我在下面都听到了。”

他这话像给人喂了颗定心丸。

“嗯,知道了。”

紧接着说:“那要没什么事我就先挂了。”

“小帆。”

刑向寒一下握紧手机, 扭头看了眼背后,身体靠上去,“你在灵山的那段时间, 有想过我么。”

电话那头有十几秒的沉默。

走廊外面的风声更大。

接着传来岑帆的声音,“我们之间说不上这个。”

这个答案刑向寒并不奇怪,心里要说半点没触动那肯定是假话,但还是在这边道:“那你早点休息。”

“我还是那句话,有任何需要随时叫我,无论是多早还是多晚都可以。”他说这句话很容易叫人起疑。

但刑向寒似乎已经完全顾不上了。

对面一声极轻的吸气后,没应他这句。

直接挂了电话。

刑向寒握紧手机。

一次又一次的被拒绝和疏远,让他这两年的刻意保持距离显得更加苍白。

像是收敛起利齿巨龙,明明多次看见无价之宝,近在咫尺,却还是一次又一次地选择放手,看着对方越跑越远。

不过也不用觉得委屈,因为这都是他自找的。

刑向寒抹了把脸。

回到屋内的里间,先是坐了片刻,接着又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穿起黑线的小木马。

这个木马已经不是两年前那个,做工更粗糙些,边边角角的地方都没磨平,摸在手里特别扎手。

也就是那次,刑向寒才意识到木雕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想起那些曾经被自己忽略的那些木雕小摆件

他太蠢了。

蠢得无可救药。

刑向寒捏着小木马的手收紧,拇指在上面割出条红痕,又抬起头,去看顶上的吊顶。

时间不能倒流。

但有些东西需要回去。

也必须回去的。

到了岑帆和华大约好的时间。

岑帆出来的时候先是像之前那样把门反锁,又把自己做的一份饭团用保鲜膜包好,裹着塑料袋,放在对面的竹篓里。

那天他给送出去的茶叶上贴贴纸,到了晚上就在门口发现一瓶跌打损伤喷雾。

也就从这天起,两人时不时互相串东西,今天你送我一盒糕点,明天我给你带份手作,处得跟熟人一样。

虽然岑帆从来都没见过对方,但手艺人天性里的感性,很容易因为邻里人暗戳戳的关心感到温暖。

他刚到楼底下。

底下就有车鸣了两声喇叭。

之前华大那边说要派车过来接他,结果没想到——

看着斜靠在车门上的人,岑帆当即想掉头叫走。

临了还是问了句,“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儿?”

“负责的柳老师发了你新家的地址给我。”刑向寒睨住他,已经把副驾的车门打开,“先上车。”

答应要去华大上课,岑帆最大的顾虑就是眼前这个人。

“我自己开车去。”

他说完就要朝后边停车场的方向走。

身后的人却冲着他,脸上还是刚才那副表情,握着车门的手却微收,“你的车没登记进不了学校。”

“而且因为最近的交通管制,学校门口也不让停车。”

岑帆脚步停住。

刑向寒已经走到他身边,想要把他手里提着的笔记本电脑接过来,柔声说:“先上车。”

“你今天第一天,需要提前点去教室调试电脑。”

即便一万个不想上车,岑帆也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手却还是避开他,低声道:

“我坐后面。”

他要坐后边刑向寒也没说什么。

确定他坐好以后,回到汽车前边老实给人当专职司机。

等车平稳的开出去。

密闭的空间只他们两个人,岑帆坐在前边驾驶位的斜对角。

先是看着窗外,后来实在受不了这气氛又把电脑拿出来。

准备看看昨天刚做好的PPT。

还没等打开前边人忽然道:“在车上用电脑容易头晕。”

“现在还早,到了教室看也完全来得及。”

之前说要提前点走,现在又告诉他时间还来得及。

岑帆揉揉脖子,话没过脑子,很顺地接了句,“没关系。”

“你之前不也经常在车里办公么,也没听你说头晕。”

旧事重提,这一出来两个人都愣了下。

岑帆再这句之后就没开口。

刑向寒坐在前边仍旧一个姿势,嘴角朝上轻轻地扯了扯,“看来你都记得。”

岑帆敲键盘的手微顿。

开口道:“不是刻意的。”

“只是因为每次在这种时候,你都会怕我在车里打扰你,无论当时是什么情况你都让我去车外边等着。”

他在说这些时候不带任何情绪,像是只陈述两人间曾发生过的一件小事,“所以才会到现在都记得。”

车里一下变得极静。

直到开进华大——

“对不起。”

岑帆从刚才起就没了看电脑的心思。

以前的那些事,现在再往外说其实两个人都难过,在他看来,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躲得远远的。

再也不要联系。

他收起电脑,扭头看向窗外,“这个你两年前就说过,现在也没必要再多提了。”

几句下来车里又恢复了安静。

路过一个拐角。

前边人通过后视镜看他一眼,忽然道:“可我们之间从来都不止两年。”

岑帆因为这句话滞了下。

还没等反应过来车已经停了。

汽车停在艺术学院门口,进进出出的都是华大学生。

岑帆没等对方就径自下来。

却没走几步就被从后边扯住手臂,手里的电脑也很快被人顺走。

“艺术学院一楼的学生展品较多,需要刷校园卡才能进去。”

手里一空,岑帆立刻要抢回来,瞪着对方道:“我可以自己跟柳老师打电话,不需要你。

刑向寒:“就是她让我过来接的你。”

“可你也不是这个学院的啊?”岑帆不解。

“但我可以进来。”刑向寒又说。

几句话被噎回来。

岑帆忽然有种莫名的无力感。

想着一会还要上课,人来人往地有的还往他们这儿看眼。

他深吸口气,认命地跟在人身边往里走。

好在公开课进展的比想象中顺利。

岑帆现在在艺术界有点小名儿,教室里不少学生还都看过他的木雕直播,一进门就认出他!

先还只是感叹,后来有几个大着胆子过来要签名:

“岑老师岑帆老师,我考研的时候旁边就放着你们的直播!”

“我真的好喜欢你们啊,撒尿花也好可爱!”

“现在还能看到那个漂浮的城堡么?!”

“我也是我也是,哦对了,岑老师下件作品打算做什么呀!”

最后原本的公开课变成大型粉丝见面会!

只不过比起上课,这样的氛围似乎太闹腾了。

岑帆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底下学生的热情根本压不住。

他被围成一圈,带来的电脑都来不及开开!

但很快艺术学院的其他几个老师就到场了,以及走在最后,硕博士生导师,和艺术八杆子打不到一起的刑教授,也坐到了教室最后一排。

刑教授的威名早传到他们设计院。

原本热闹的阶梯教室一瞬间变得安静

岑帆的本职工作因为不是老师,所以他的课件除了木雕的历史,多的是自己在灵山,做木雕的时候实地拍下了照片。

但正因为是这样,听起来反而更有意思。

“周围的事物,包括我们自己的经历,都能作为创作灵感。”岑帆说。

刚说完第一排就有学生举手。

“老师,之前我看您一开始放到视频账号上的那个《不断伸出的手》,想问问当时是什么灵感呀?”

“因为我真的很喜欢那个!”

岑帆微愣。

那是他刚接触机巧装置不久。

转动滚轴,一个光着身体的小人,手会不停伸向一个被冻住的苹果,每次都死死地握住不放,却始终没法把苹果捂热。

岑帆下意识环顾四周,碰巧跟最后一排的男人对上眼。

上课的时候对方全程都看着他,手在底下撑着,炙热的眼底像藏着个火苗,很快能在人身上烫出排窟窿。

岑帆快速挪开视线。

开口道:“是之前在743画展上受到的启发,这个展每年在江城会举办一次,要是有兴趣可以去看看。”

下课以后。

岑帆原以为自己很快就能走。

结果先是院里的其他老师过来和他说话,后来底下不少学生都过来加岑帆的微信。

有的是单纯喜欢,还有的是趁毕业季,想问问怎么才能加入他的工作室。

之前被他和陈开撑起来的小作坊,现在居然也成了名校学生们的向往!

岑帆是真高兴,低头整理东西的动作都变得轻快。

刚把电脑收进电脑包,回头却被道身影拦住。

刑向寒原本一直站教室门口看他,见一个又一个年轻学生揣着手机上去,又兴奋地从人跟前离开,最后实在没忍住。

丝毫不顾教室里还有其他人,低着头,手撑在右边的黑板上:

“既然可以加他们的好友。”

“那能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么。”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你跟踪我?”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很低。

虽然他们此刻靠得极近, 肩膀叠着贴在一起,但在外人眼里就是两个老师在说话。

但很快这间教室就只剩下他们两个。

“不用了。”岑帆不着痕迹地避开他,垂着眼:“我们早就没了联系的必要, 彼此之间还能少些麻烦。”

“没什么麻不麻烦的。”刑向寒上前一步, 执着地冲他, “我还得把你之前付的停车费转给你。”

未经登记的车辆进出小区都得掏钱,当时扫的是岑帆的二维码。

他这样岑帆不得不抬头看他。

虽然不理解对方这样做的意义, 但他仍脸色如常, 避开人道:“没这个必要。”

说完拎着手提电脑往教室外边走。

背影决绝。

像是已经决定要继续往前走, 就再也不会回头。

身后刑向寒的脸却在瞬间变了又变。

看着越走越远的人,突然几步过去,拽住他的胳膊一把将人拽回来, 手撑在他头顶旁边的门框上。

这一幕似曾相识。

本来这堂课因为这个人坐在最后那排, 岑帆的心就没真正静下来过。

现在更是忍无可忍,用力把他的手甩开,“你要做什么!”

刑向寒握住他胳膊没松。

先是低头看他。

从他的额头慢慢往下扫, 到眼睛, 微微上翘的鼻梁, 顺着他流畅的下颚线, 再到最底下的两片唇瓣。

热烈的眸子和刚才人在上课的时候一样, 细致入微,像是野兽扑食,要把底下的猎物从到头尾地舔舐一遍。

岑帆被迫和他站在这里。

先是拧着眉去看,后来就要开口。

“你U盘没拔。”刑向寒忽然道。

收回目光, 松开手以后往外边走廊走了几步。

岑帆一愣。

先是去摸裤子口袋,又伸向电脑包的夹层里,边掏边往前边的展示台走。

自己的U盘果然还插在电脑上。

岑帆有些懊恼, 拔下以后立刻塞进电脑包里。

回过头。

此刻从教室到走廊外边都只剩下他一个人。

岑帆松了口气。

临走时把钥匙拔了,给邀请他过来上课的柳老师打电话。

柳老师作为邀请他的,原本是要一直等到这堂课结束,但一楼的展厅临时出了点问题,导致她一直在那儿处理。

实在分身乏术:“真的很抱歉啊岑老师,今天真的辛苦你了,院长他们那边也特别满意。”

“我今天确实走不开,等下周三我开车过来接您,咱们再和院长他们一块儿吃个饭你看行么?”

她的声音充满歉疚。

说话的时候身边又有人频频喊她,是真的忙。

“没关系,您不用放心上,本来有今天这样的机会就已经很难得了。”

岑帆顿了几秒后说:“那您先忙,我就先回去了。”

柳老师就是操心的命,“那你知道路么?南三门门口就有个地铁站!”

“知道的,您放心吧。”

在那几年里,岑帆把这儿逛得甚至比他们本校学生还熟,就算摸黑都能从这个门走到另一个,连附近的小摊在哪儿都知道。

岑帆下楼。

出来后先把教室的钥匙送到一楼,再在授课登记表上签字。

他做完这些的时候天快黑了。

家里厨房东西还没买齐。

这个点儿岑帆回去,除了给家里大花煮点鸡胸肉其他也懒得去做。

便收起心思,往学校北门的方向走。

后边这个时候已经支起两条长长的摊子。

夜市几乎是每所大学的标配。

岑帆顺着过去。

很快找到记忆里,天天一套工装服,眉心上印着枚大痣的老板

刚叫了份深炕小土豆,搭配绿豆冰沙。

旁边很快又多了个人。

刚才还在教室里扯着他手臂,现在岑帆不用看都知道对方是谁。

“你怎么会在这里?”

岑帆往旁边站了点,原本平息下的心情忍不住又涌上来,“你跟踪我?”

还没等刑向寒开口。

前边的老板把手里土豆翻了个面,已经笑开花,“这帅哥是我店里的常客,这两年几乎天天都来。”

说着还朝刑向寒挤挤眼:“后来我跟他连微信都加上了。”

岑帆微讶。

一股怪异的感觉升上来,忍不住冲他:“你什么时候喜欢吃这个了?”

岑帆记得以前自己每次来他们学校都会过来,但刑向寒从来不吃。

后者面色如常,“他们家土豆做得一直很好。”

刑向寒垂眸看他,“既然都碰上了,等会我送你回去吧,毕竟今天也是我送你来学校的。”

谁接谁送的两者并无关联。

岑帆偏开目光:“不用。”

老板刚把土豆装出来就去翻底下的冰盒,一下拍把额头,“哎呀帅哥,刚才最后一杯绿豆沙被上一个顾客拿走。”

“我刚忙着忙着就给忘了!”

“没事,直接给我就可以。”岑帆说着接过来,先付钱。

道完谢以后转身就走。

临走时他头也不敢往回看,原本只是走路,到后面速度越来越快。

他现在对那个人避之唯恐不及,心里整个拧成一块,几乎一看到对方就想逃。

其实从学校里出来,岑帆已经给柳老师发过去微信,打算把下周三的公开课推掉。

本来他的理论性就不是很强,像今天这种更像是经验的分享展示。

只一次就够了。

岑帆坐地铁回小区。

有了之前的教训,他这次买房子特意选在紧挨着地铁站的位置。

所以从出站口一出来没走几步路就能看到。

大花听到动静,迈着猫步走到他跟前。

岑帆先低头陪他玩了一会。

给他倒上猫粮。

又去旁边洗了个手,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用竹签串起两个土豆。

外面的门敲了两声。

岑帆放下装着土豆的纸包,怕大花偷吃还找了个碗倒扣在上面。

开门以后,发现门边底下放着一个竹篮,竹篮的盖子是的磁吸扣,要用点力气才能打开。

里面是一罐绿豆汤。

上面贴着张字条:

——今天家里煮多了,刚好拿给你也尝尝。

署名是你的邻居。

应该是刚煮好,摸起来还有些烫手。

打开以后往外呼呼冒着热气。

岑帆下意识朝对面去看,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自己的姥爷。

他上前敲门。

没人应之后又敲了几声。

现在已经快晚上八点,岑帆也不好一直打扰人家,只好停住,继续对着那边说:

“绿豆汤我收到了,谢谢您。”

说完以后提着回了屋子。

回去以后往后看了好几次,不放心,又给他们这栋楼的物业打电话。

对面听到他的意图,停几秒后道:“这个您不用太担心,我今天还看到他了,老人家身体挺健朗的!”

“就是性子比较古怪,不太喜欢跟其他人说话。”

岑帆看了眼面前摆着的绿豆汤,只道:“好吧,麻烦您了。”

“没事儿,岑先生您早点休息。”对面毕恭毕敬。

挂了电话后。

岑帆搅动绿豆汤的手没停,舀起一勺放到嘴边。

豆子煮得特别软烂,入口即化,很新鲜。

但就是太甜了

岑帆喝着齁的慌,下意识皱紧眉头。

现在年纪大的人都喝这么甜的东西么?

虽然这个实在太甜,但岑帆还是几大口就喝完了。

喝完以后先把罐子洗干净,从冰箱里拿出些青葡萄,用温水冲过以后放进去,一块挂在对门的门把手上。

又回房间拿了便利贴贴上面,正趴在上边写字,想委婉的提出还是少喝点甜的比较好。

正在那想措辞,身后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帆!”

“你在写什么!”

Jecky睁着一双大眼睛从上到下,也跟着趴这儿一块儿看。

岑帆这时候看到他有些惊讶,“你不是回D国了么?”

“谁回去了呀,我,我不想回去念高中过来跟你一起睡好不好。”Jecky从后面搂住他肩膀。

他上半身很长,这样看着像是把岑帆整个人都环在自己身体底下。

岑帆费半天劲才把人扯下来。

看到走廊上横着的两个大行李箱,一个头两个大。

“又跟你爸吵架了吧?”他说。

Jecky的父亲也是一名非常出色的木雕师,那时候岑帆在灵山做木雕,看画展,刚好和对方见过几次。

后来才知道人儿子一直在看自己的直播。

“行不行嘛唔,我真的不想那么快回去。”Jecky中文说得还不是很顺溜,翻来覆去就这一句。

岑帆不可能真把人赶走,叹口气,回去把身后的屋门打开:“先进来吧。”

Jecky眼睛一亮,立刻连人带行李的滑进去。

见屋里有只漂亮的狸花猫,立刻捞起来抱怀里,先从头到脚地顺着撸,又倒着来一遍。

大花现在是一只成熟的“猫”,解锁高冷气质后,不像以前那么好说话,“喵”一声就从人身上下来。

岑帆去厨房给Jecky榨了杯西瓜汁。

后者刚美滋滋的接过来,就听岑帆说,“喝完以后给你爸爸打电话,让他来这儿接你。”

Jecky一口果汁呛嗓眼,从沙发上跳起来,大声道:“不要!”

不要也没辙。

岑帆刚才榨汁的时候已经跟人父亲联系过,现在对方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结果不到十分钟外边门就被敲响。

Jecky一下挂在岑帆身上,“别开我说了我不跟他走。”

他是真的喜欢岑帆。

从人开始做直播的时候就喜欢他,无论是人还是木雕。

Jecky觉得喜欢一个人就要直截了当的表达,要是对方不接受他能一直说,但他也知道很多事情不能强求,所以今晚临走前,他准备最后跟人表白一次。

双手搭在人肩上,满脸郑重地跟要宣誓那样,大声道:“帆,我想一辈子都跟你睡!”

中气十足的能一气儿从屋里传到屋外。

岑帆:“”

知道人嘴里的“睡”不是那个意思,耐心道:“以后别再说这种话了。”

虽然已经想到会被拒绝,但Jecky还是难过:“为什么啊。”

Jecky母语不是英语,岑帆没法跟人解释,因为太复杂的说出来对方又听不懂。

只能先到前边去开门,准备让人父亲解释给他听。

却在开门的时候愣在原地。

走廊里的声控灯全亮了,还没等岑帆阻止。

外面的男人已经几步闯进来,站在Jecky面前。

两个男人个子都高,但和未经世事的外国小孩相比,眼前这个人的气场不怒自威,像是一直蛰伏在黑夜里。

看似握紧了所有的掌控权,又拼命咬住后槽牙:

“你刚才说要跟谁睡?”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这回换我来追你”……

“帆啊。”

Jecky是真没长心, 心里想到什么就说出来,没弄清楚情况又挺实诚地接了句,“但他还没同意”

刑向寒回头看了岑帆一眼。

指着旁边的人, “你今晚要留他在这儿睡?”

突然出现的人让岑帆眉头紧拧, 因为在自己家卸下的防线又再次收拢, 看着他说:“和你有关系么?”

他俩语速很快,旁边Jecky只听懂个大概, 细细打量这个人, 忽然觉得眼熟, 又没想起来。

“你也是帆的朋友?”他问。

刑向寒看向岑帆:“需要我告诉他么?”

“不管你怎么说,我们之间都是什么也没有。”岑帆自打他进来以后脸色就不好。

想起这几次两人莫名其妙的接触,即便当着外人的面也不想跟他有多纠缠, 道:“你走吧, 以后别再过来。”

刑向寒眼底顿时暴风骤起。

之前一直隐忍的情绪到达了临界点,像是再往前一步就要土崩瓦解。

先看着眼前这个人。

内里涌现无数情绪,又被他强行摁下, 把头发往后面用力一扒, 从头到脚都带着狼狈:“我给你打了很多电话。”

岑帆想起自己的手机之前一直在房间。

原本要说的话咽回去, 脸偏到旁边, “有事么。”

房间里传来两声猫叫。

很快大花从房间里踱着猫步出来。

乖乖地缩在三人后边。

岑帆先回头看了眼, 本就不宽敞的玄关站着他们三个有些挤。

现在一时半会谁也不会走。

岑帆暗叹一声,先对着满脸疑问的Jecky,“你先坐在沙发上休息会,一会你父亲会过来接你, 你就跟他回去。”

“不要。”

本来求爱被打断Jecky就够难受的了,现在说什么也不愿意走,“帆, 我在家等你。”

“你要是愿意回国读书,摆在工作室的那个潜艇木雕就是你的。”岑帆突然说。

Jecky一愣,有瞬间的心动。

但临了还是不想就这样把人放走。

别别扭扭:“可是帆,我——”说着就想跟之前那样跳到岑帆身上。

却被前边一个人挡住!

刑向寒往他跟前迈出一大步,突然伸手摁住他肩膀,力气大得差点把眼前的黄毛摁倒五公分,推搡着一拐!

“你再敢碰他!”

他这气势实在太吓人,像是要再没人阻止,就会拽住对方的衣领,把人怼到身后那堵面墙上!

“刑向寒!”

感受到身边人的变化,岑帆用力按住他的手腕,大声道:“有什么事出去说,别在我家发疯!”

“他可以待在你家,而我就要出去是么?”

刑向寒执着地看着眼前这个人,语气低沉的像是要把后槽牙碾碎,只觉得这种事不该发生,却又十分委屈。

“是。”

岑帆抬头看他,“你现在对我来说就是陌生人,我为什么要让一个陌生人待在自己家里!”

“陌生人”刑向寒嘴里就差把这三个字嚼烂了。

蓦地松开手,眼底闪过抹情绪。

再度抬头看他的时候里面是恍惚的:“那前十年对你来说就什么都不是么?”

一句话把两人这几次的伪装全部撕开。

提起过去那几年。

岑帆身体微怔,去看眼前这个人。

从进门之后的强势愤怒,到像是一只刚淋过雨的丧家之犬,精致的外表,却还是难掩内里的伤心和难过。

他偏开脸,先把Jecky扶到旁边的沙发上。

低声问他怎么样。

Jecky虽然被吓了一跳,但也没真的有什么事,摇摇头说没关系。

岑帆这才回来面对刑向寒,“你要不就跟我到外面去说,要不我就给物业打电话,让他们把你带出去。”

说完这句就往外走。

临了又下意识往对门看眼:“这层楼不止住我一个,现在已经很晚了,你动静小点,别打扰邻居休息。”

刑向寒回头看了眼满眼惊恐的Jecky,又顺着岑帆的目光往对门看。

只一瞬就收回来。

两人一前一后地出去。

屋里只留下一只大花,和还没从刚才的压迫里缓过来的小高中生。

八月份的江城,外边全是暑气。

树上的知了经常会叫一个晚上,只有底下小区池塘边的风吹得人没有那么难熬。

天早就黑了,只要不刻意去看也看不清身边的人脸。

“你来我家做什么。”岑帆说。

其实他想问的还有别的。

岑帆觉得自己和对方这样频繁的接触是不正常的。

尤其他们早就分手了。

刑向寒走到他身边,和人朝着同一个方向,眼睛却是看着他的,“我觉得你不会不知道。”

“我不知道。”岑帆脸偏向别处。

肩膀在空气中的热流里微微发抖。

这段时间两人的交集,以及刑向寒刚才的反应都让他觉得心慌。

对他而言两年已经不算短,足以让一个从来都视理智至上的人彻底放下。

岑帆觉得他自己都能勉强做到的事,对方不可能做不到。

不停地被拒绝。

像刑向寒这类人,怎么可能还——

“我想和你回到过去。”

隔着周围的黑。

刑向寒看着他,像是再也没法撑着表面,语气里全是难掩的痛苦和决绝。

远远地守了这么久,早就无法再继续原地等待。

有想要的就该去争取,何况刑向寒本身就不是一个甘愿等待的人。

“不是两年前,也不是七年前,而是十二年前,我们刚刚认识的时候。”

岑帆脚步虚恍了瞬,没等反应过来已经被旁边人扯进怀里。

“你可以拒绝我,一次两次,千百次无数次都可以,但你不能阻止我出现在你身边,就跟以前的你自己一样。”

刑向寒双臂抱紧,不容人挣扎半点,“既然那时候我没有拒绝过你,那这回能不能也给我个机会。”

“我喜欢你,换我来追求你可以么。”

我喜欢你

追求你

十二年前

岑帆从他第一句话之后就觉得讽刺。

现在听了却更加难受,尤其是那四个字。

“你凭什么拿现在的你跟我来比。”

岑帆抬头去看,“毕竟那时候,我是真的”

后面的话他说不出口,太难受了,是他之后那几年里所有痛苦的源头:

“而你现在只是不甘心,不甘心之前一直缠着你的人会突然离开,不能接受自己是被分开的那一个。”

“这根本就不叫喜欢。”

“有些东西我明白得太晚,但不代表他不存在!”刑向寒抱着他不松手,之前所有的伪装都撑不下去,下意识反驳:

“我一直喜欢你,是真的。”

岑帆苦笑一声:“之前你从来不说,后来分开了,两年过后你跟我说那是喜欢,你觉得我能信你么。”

感受到怀里人的挣扎。

刑向寒舍不得放手,又怕挣多了真的会累到他,让人从自己怀里出来,手还搭在人两边的臂膀上:

“你可以信我。”

“就这一回好不好,就这一回。”

车轱辘话来回说,岑帆觉得怎么跟人说话对方都不听,深吸口气后道:“你这样会让觉得,也许我不该这么快回江城。”

“可你就是回来了。”

刑向寒想从后面再次搂住他的腰,“我也不能再等了。”

却被人用力推了把胸膛!

岑帆往后连退几步,“我好不容易稳定下来,也不想,再搬家。”

听到“搬家”这两个字,刑向寒神色微变。

像是触发到身体里的某个开关,刚想上前一步。

“我求你。”岑帆又往后退了一大步,嗓眼嘶哑:“你行行好,别再来找我了,也别出现在我面前,我是真的”

“不想再见到你了。”

周围的知了声像是一瞬间离远。

他这样刑向寒更觉得难过。

甚至有些后悔。

明明已经警告过自己无数次。

分明这两年都忍过来了。

为什么临了还是会方寸大乱。

“对不起。”刑向寒定在原处,一只手狠狠掐住另一只的虎口。

他的医生曾经告诉他,这样可以快速冷静下来。

“但是你让我远离你,这一点我做不到。”后面这句话刑向寒用了点力气,睨着他:“也不可能做到。”

他这句像一鞭子抽在岑帆身上。

岑帆没再看他。

回过头,快速朝自己家的方向跑去。

到了楼栋底下。

两个电梯都显示在二十几层。

岑帆回头看了眼楼栋外,走进旁边的安全通道口。

一口气爬上十七楼!

回了屋子。

他气喘吁吁,快速从里面把门反锁上。

Jecky应该已经被他父亲接走,家里只有大花守在门口,听到动静后跑过来,在他脚踝的地方盘成一团。

岑帆先低头看了会,又一下把蜷缩在脚边的大猫抱起来。

端着一起走到客厅的沙发坐下。

大花这个体格早就不情愿一直被抱着了,意思两下后就从人身上下来,紧挨着他大腿旁边窝下。

岑帆往后靠靠,手背紧贴住自己的眼皮。

回想起刚才那个人,对待他没有两年前的强迫,全都是一副低姿态,好像做这些只是为了要他一个同意。

这样的刑向寒让岑帆更加无力招架。

也更加难缠。

但好不容易稳定下来,不管怎么样他都不可能再跑了。

手机里。

除了几个刑向寒的电话,还有Jecky发来的消息。

[J:帆。]

[J:你和刚才那个人是couple么。]

岑帆低头给人回消息。

按照文字输入,把华夏语转成他们那边的文字。

[岑:不是。]

[岑:一路顺风,到了D国跟我说一声,东西我会邮寄过去给你。]

还没等发过去,Jecky又回了条消息。

[J:我刚想起来,咱们之前在灵山采风的时候,我好像见过他。]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你和我都别活了”

岑帆一怔。

灵山

[岑:你确定么?]

[J:对, 一次是在画廊门口,还有一次,我不太记得了。]

[J:不过帆, 我年轻, 性格比他好多了, 就不能考虑考虑我嘛]

Jecky一根筋的个性。

刚才的事没多往内里去,心里还惦记着让岑帆答应他的事儿。

[岑:我们更适合做朋友。]

[J:大哭.Jpg]

十分钟没发消息过来。

结果下一句又是。

[J:那我下次来华夏你得来接我!]

[岑:好。]

岑帆有些无奈, 在他眼里Jecky就一孩子, 直来直去的也很可爱, 但他俩注定不可能。

但如果真是像对方说的,刑向寒曾经去过两次灵山,那就说明这两年对方一直知道他人在那里。

比起爽朗的Jecky, 反复无常的刑向寒更让他觉得心累。

岑帆也想过换个城市生活, 但如果刑向寒知道他在灵山,那换一个是不是大概率也会被对方找到。

岑帆叹口气。

拿了换洗衣服钻进一旁的卫生间。

洗了个热水澡,出来以后脑子倒是没进去之前那么混乱。

他不跑了。

现在不是以前, 他也不想再为这种事放弃眼下安定的生活。

第二天, 岑帆早上七点就把车开出去。

他今天要去趟木雕室。

因为木雕室这段时间一直在装修, 岑帆从回到江城以后就从来没去过。

两年没回来了。

刚进来岑帆都快认不出。

装修之后把几层楼里的房间做分割, 分成不同区域。

修复的、外包圆雕的、视频剪辑运营、还有一个专门研究机巧装置的, 中间又有一块共享茶水间。

沿着窗户边上有圈的软垫,当做会客室,楼上原来岑帆住的地方改成一个个带床“标间”,供员工中午休息。

布局专业合理, 又不失人性化。

因为两年里工作室又招了不少人,陈开还把旁边一个两楼大平层也包下来,当做他们的第二工作室。

带着人里里外外走一遍, 陈开冲他抬抬眼,“怎么样,是不是还挺不错的。”

岑帆自打进来就到处看看。

转了一圈以后真心道:“很不错”

只是看到一楼大厅里的照片墙上,挂着自己那个漂浮城堡的照片,还有旁边的拍卖成交合影。

“这个也要挂上去么?”岑帆有些尴尬。

“当然了,你现在可是咱们这儿的活招牌。”陈开眨眨眼:“现在那些和咱合作过的工作室当拿你当宣传,我不得也赶紧跟上进度。”

“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岑帆倒不是介意他挂自己照片。

只是

看着墙上挂着的作品照片,岑帆轻触上去,“就是没见到实际买家。”

“这事儿我也帮你问过。”陈开说:

“但都没什么结果,一般中介不会泄露客户资料,主办方那边我几个熟人朋友也说不知道。”

岑帆沉默了。

理论上说,卖出作品和商品卖货一样,做艺术的都知道,决定参加拍卖会的这天,这幅作品就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了。

嗡嗡——

手机响两声,两条短信进来。

[刑:早。]

[刑:我到学校了。]

岑帆只看了一眼就收起来,随手左滑把所有消息删除。

但很快手机又响了。

对方发了张餐盘上边的鸡汤馄饨,看背景应该在华大食堂。

现在这个年代已经很少有人发彩信了。

岑帆都看愣了一瞬,反应过来以后赶紧把这条消息也删掉。

陈开一直站在旁边。

“谁啊?”

岑帆收起手机,“没谁。”

他这一句答的模棱两可。

陈开先是没接他这个,眼见这人手机又响起来,频繁地响了一长串,最后被对方不堪其扰的关机。

终是没忍住,“昨晚你那边挺热闹的吧。”

岑帆刚把关了的手机揣兜里。

看了旁边一眼后:“Jecky跟你说的?”

“人小J那是关心你,怕对方真是来找你麻烦的,又怕自己去找你耽误事,就给我打了个电话。”

陈开对他从来不端着,有什么说什么:“刑向寒来找你了吧。”

这其实已经很明显了。

岑帆也没瞒他,“嗯”了声。

“啥时候碰见的?你这也没回来多久啊,不会刚回来就碰上啦?”陈开看着他说。

“之前在拍卖会上就见了一次。”岑帆说。

“拍卖会?”陈开眉头微挑,明显也有些惊讶,“他是特意去看作品,还是专门为了去见你啊?”

“不知道。”岑帆应了声。

要是之前还觉得对方是冲木雕去的,那现在到底为了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了。

他不再说这个。

“开子,新来的学徒都到了么,现在可以开始了。”

陈开知道他的意思,也不非要刨根问底,只说:“培训室在二楼,你先准备一下,一会我让小梅带大伙进来。”

“行。”岑帆应了声。

机巧装置,因为之前的宣传,网店里现在订制这个的客户一下变得特别多,都没几个再买传统木雕摆件了。

他们在这儿忙了快一整天,岑帆还是最后一个走的。

原本陈开说晚上一块儿去酒馆喝一杯,但对方突然又说临时有事要先走,这里就只剩下他和几个木雕师。

不少人在论坛说起这个,都在感叹时代变迁。

小梅现在已经能独挡一面了,要领着几个学徒去拜访客户。

她先出去。

没一会又进来,走到岑帆旁边,小声说:“岑老师,外边有个帅哥好像一直在看你。”

“嗯?”

岑帆原本是背对着一楼窗户,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往外看。

身量高挺的男人半靠在围栏上,黑色衬衫卷起袖口,露出小臂上流畅的肌肉线条,底下的高级皮鞋擦得锃光瓦亮。

整身的噱头和这周围这一切格格不入。

现在看到对方突然出现,岑帆已经不奇怪了。

“不用理他。”他头转回来。

小梅还有些担心,原本还想再多问几句什么,见他们岑老师已经专注在手里的木雕上,也不想多打扰。

没再多说的就走了。

岑帆原本忙到七点就能回去,却因为突然出现的人往后拖了快两个小时。

再一抬头已经晚上九点了。

那人还在外边,坐在路边的一块大石头上。

这一幕有些眼熟。

岑帆记得刚搬来木雕室的第一天,自己忙完以后也曾坐在那儿,等刑向寒接他回家,都快等睡着了才收到对方的短信:

——自己回来。

岑帆叹口气。

先收拾桌上乱七八糟的东西。

背着电脑包出去。

几乎刚把门关上,坐在石头上的男人就起身,朝他的方向看过来。

“今天累么。”对方问他。

岑帆实在没心情跟他说这个,把肩上的包往上提了点,看着他说,“你又想做什么。”

刑向寒几步走过来,“我来接你。”

“我自己开了车。”岑帆皱眉。

“我知道,所以我今天没开车。”刑向寒看着他,“你今天忙了一整天,我过来给你当司机。”

“陪你回家,就像以前的你那样。”

他这句话岑帆一时没反应过来,但很快又想起——

那时候他刚跟刑向寒同居。

自己没有车,也不会开,就会坐着对方的车先去华大,在路过的地铁站下车,再自己坐地铁去他和陈开当时在市区的工作室。

美其名曰是陪刑向寒去学校,其实就是想和对方多待一会。

“那时候我不会开车。”岑帆把脸偏开。

“但你还是会愿意陪我。”

刑向寒走过来,低头去睨他眼睛:“我做错过很多但只要你愿意,以前你为我做的那些我全都会做在你身上。”

“我会对你比你对我还要好。”

刑向寒昨天回去想了一整晚。

他觉得要想让这个人相信自己,就得放下自尊,烂泥扶不上墙的傲骨,很多事情都要从头开始做。

就像当年的对方那样。

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也是低垂的,里面没有一丝过往的傲气,虽然气势还摆在那,却又小心翼翼。

岑帆原本以为刑向寒这幅样子自己这辈子都不会看见。

但如今看见也没用,他们早就结束了。

“我不愿意。”岑帆回过身,把兜里关了一天的手机打开,没再去看他的眼睛:“我给你叫辆车,你现在就回去。”

刑向寒见对方一再避开自己,心里说不难过肯定是假话,下意识想捉对方的手,可到最后手又没伸出去。

但还是冲着他的方向执着道:“小帆,你忙了一整天,我只是想帮你开车,其他什么也不会做。”

“这样路上你也能多睡会。”

嗡嗡——

嗡嗡——

岑帆一句没回应他,手机刚开机就进来个电话。

立刻接起来。

“哎呀小岑,我给你打了一下午的电话,你终于开机了!”

对面传来张叔焦急的声音,“你姥爷在路上突发急性心梗,现在在你们这儿人民医院抢救,你快点过来!”

岑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你,你们,姥爷他”

“具体的等你来了我再跟你说。”

张叔那边很吵,没讲几句就给挂了。

岑帆原本是站着,去看自己的手机屏幕。

林建国下午三点给他打了七个电话!

张叔也打了三个!

而他因为躲着刑向寒,手机也一直关着,所以才没有接到!

岑帆耳朵“嗡”的一声。

整个人如坠谷底。

疯了似的朝自己车的方向跑去!

被身后的人一把拽回来:“小帆,你现在不太冷静,我送你”

“滚开!”

岑帆用力甩开他的手,这回直接打在刑向寒的脖子上!

嘴里喃喃自语,“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

他现在脑子很乱。

感觉整个人陷进混沌当中,怒瞪着底下这个人,耳边什么都听不见了,都不知道自己再说什么——

只想把几天里所有的委屈和气愤全部发泄出来:

“要是因为你我姥爷出了什么事。”

“你和我都不要活了。”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帮忙”

岑帆到达人民医院的时候, 张叔正在手术室门口急得团团转。

看到他立刻几步跑上来,又急又气,看着像老了十几岁, “小岑, 小岑你可算来了, 急死我了要,这叫个什么事啊!”

岑帆到这儿以后也按捺不住, 先是冲到手术室门口。

这里从外面什么都看不到。

岑帆又回头扯住张叔的手臂, 先是失了控制, 又强迫自己快速冷静下来:“张叔,我姥爷他怎么会突然进医院?”

“我记得我年初带他来医院体检过一次,分明那时候各项指标都正常。”

想起什么之后又问:“你们是什么时候到的江城?”

张叔听他这一连串问的直叹气。

抓着岑帆的衣袖把人拉到边上, “是我今天要来江城办事, 林老说好久没见你了,就想拿点家里的土特产一块儿带过来。”

“结果没想到刚下地铁”张叔说到这儿大出口气,用力往地上一跺:“哎呀, 那群讹人的不得好死!”

“讹人?”岑帆眼睛睁大。

走廊尽头立刻有几个人过来。

其中一个中年男人, 皮肤黝黑, 看起来四十几岁, 脑袋又尖又小, 手里扯着个比他矮几公分的女人。

拖家带口的,见着岑帆就指着他鼻子,“你就是那老东西他外孙吧。”

他这盛气凌人。

岑帆虽然做不到他这样却也不真的惧,看着他说:“你说话尊重一点。”

“尊重?”

小脑袋男人冷笑一声, “你姥爷偷东西,欺负我姐,这件事怎么算!”

岑帆一怔, 还没等开口,旁边张叔直接跳出来,指着女人怒道:

“分明就是她,说是中途要去厕所,让老林头在外头看着东西,结果一出来就诬赖他是偷的!”

“还说什么把他们家的玉摔碎了,破铜烂铁的玩意儿,谁知道真的假的”

张叔越说越气:“两个王八羔子我们已经报警了,警察马上就到,到时候看谁说得过谁!”

“可以啊,报啊,人在做天在看,谁他妈怕你报啊!”

他们这边再吵,远处一护士冲他们一吼。“都安静点,不知道这里是医院吗!”

那大姐听到她这个,一屁股坐地上,低头抹眼睛,哭天抢地的,自己在那儿喃喃自语:“那老头不要脸!”

“欺负我当时一个人站在那儿,当时身边没人,上来就动手动脚。”

岑帆知道林建国这一辈子把名声看得比什么都要重要,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

先是往手术室的方向看,又对着旁边张叔,“叔,你别着急,现在到处都是天眼摄像头。”

“事情到底怎么样等警察来了就能知道。”

“那玩意儿没用!”张叔被气得满脸通红,五官皱在一起:

“我和林老当时就找了附近一个保安,人说他们那刚好是城中村,厕所门口是一死角,什么都拍不到!”

其实也能猜到,老人家晕倒了,对方还敢一路追到医院来,加上对报警这件事这么笃定。

明显是不怕这些。

岑帆往对面那儿看眼。

那个小脑袋男人坐在地上,一双眼睛眯得死紧。

他先不管这个,走到门口的护士跟前,“麻烦问问我姥爷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么。”

“这个要等医生出来才能知道。”

门口的护士在这守一天了,对他语气也不算好:“你们家属有什么事还是到医院外边去说,别影响里边的医生手术。”

岑帆心里也着急,却也知道现在这个时候急也没用。

眼见旁边张叔从嘴唇到脖子全白了。

忙了一整个下午,先跟那群人理论,又送老人家来医院,是真累得够呛。

岑帆对他:“叔,您先去外边找地方吃饭,等会我把我家钥匙给您,您过去休息,这儿我看着就行。”

这里暂时只他们几个,说点什么都能听得很清楚。

还没等张叔回话,坐在对面的男人走过来,眼睛瞪着岑帆,那模样不像故意找茬,倒像是跟他有什么私仇:

“干嘛去。”

岑帆回看向他,“回家休息。”

对方上下打量岑帆一番,冷笑一声,嘟囔了句脏的,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朝他们的方向使劲摆手,

“我就坐这儿等着,你们两个和里面那个今天谁也别想跑!”

岑帆因为对方这态度有些急火攻心,走上前盯着他们:“我们已经报警了,就算要跑也不该是我们。”

“哈。”对方眼珠子都快瞪出来,“行,那等警察来了看他们怎么说!”

事实是警察来了这件事也暂时没法真的定下。

林建国还在手术室里,由于他一时半会人还没醒,任何审问都要等被送出来,完全清醒以后再说。

警察做完双方笔录,提醒他们不要在医院闹事就先走了。

本来到岑帆医院就很晚,折腾到现在已经快晚上十一点。

他现在不怕被讹。

主要是担心姥爷的身体。

林建国身体虽然硬朗,平时也经常锻炼,但毕竟年纪上来以后,很多不是自己能控制的。

岑帆坐着盯住手术室大门,两手放在腿上握在一起。

对方却有些等不住了,主动走他跟前:“我可以跟你私了。”

岑帆抬头看他。

“一口价,五百万,不然就这间病房,我天天都会过来。”

“放屁!你那破玻璃值五百万?”张叔原本在旁边吃岑帆买来的盒饭,听这话直接跳起来,手里的饭飞到一边!

“这是我老祖宗传下的顶级和田玉,现在拿到市场上起码得上千万,我这只要你们五百万算少的了!”对方冷道。

岑帆看出这明显是在碰瓷讹钱,一下抓住自己底下座椅:“你说你的玉值千万,我得先去验货。”

“那个年代的和田玉,现在市场上都验不了。”小头男人一笑。

“那就是空口白话,这钱我也没法给你。”岑帆说。

又回头往手术室大门看眼,心里越来越急。

“不给啊?行,那我就天天来,反正那老头也不可能现在就下床。”

他两眼一眯,凑到岑帆跟前,“你不是很能挣么,几百万对你来说不困难吧。”

他这句话让人起疑,岑帆站起来,“你之前认识我?”

“不认识,但你有钱么不是!”

男人说到这里像想起了什么,情绪起来了点,盯向岑帆的眼神像要恨不得把人撕碎,“都是人,凭什么你这种细胳膊细腿的就能这么自在!”

“而我们连活在这个世上的机会都没有!”他身体发抖,眼睛瞪得通红,说这句话也是指着岑帆的脸。

像是下秒钟要把人眼睛抠下来!

岑帆因为他这句皱紧眉头,刚要上前一步,忽然被人扯住大臂往后一拽!

抬头朝上看,刚好对上男人深邃的眼。

“小帆。”

刑向寒低头睨他,脖子上还留着人之前扇出的红痕。

除了他,旁边还站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人,四十多岁不到五十,后面跟了几个医院的保安。

他们这边人一下多起来,原本嚣张的男人怔了瞬,哭哭啼啼的女人也立刻噤声,躲到男人身后。

“这位是医院的刘院长,过来了解一下情况。”刑向寒低头对他说。

这时候手术室的门刚好开了。

林建国被从里面推出来。

面色苍白,双眼紧闭,脸上挂着副氧气面罩,完全没了往日的活力。

“姥爷”

岑帆低喃了声,原本一直强压住的情绪又涌上来,立刻冲到病床旁边,手搭在护杆上,低头盯着他。

他不知道自己刚才是花了多大的意志力才没让情绪外泄。

刑向寒先是看着岑帆,后来走过去,手放在他背上,“你先去陪林老。”

“其他的事我来处理。”

岑帆现在没精力应付他,头也没抬,也没仔细回头去看,只随便应了句:“你先走吧,我可以自己处理。”

刑向寒没走,朝着旁边的刘院长,“麻烦您了。”

刘院长闻言也冲他点点头,先过去看眼床上的病人,又上前和主治医生说话。

林建国被送到一间单人病房。

因为刚才出现的院长,一块陪着进来的几个护士态度比之前好不少。

自发地出去打开水,买尿盆,忙进忙出的。

岑帆和张叔守在旁边。

没多久刘院长也进来了,对他说:“不用太担心,你姥爷的情况我已经了解过,主要是老年人急火攻心引起的急性心梗,现在已经稳定下来了。”

“刚才做了再灌注治疗,等麻药过了就能醒。”

岑帆悬着的心在听到这个的时候终于落地,赶紧冲他,“多谢您。”

“应该的。”刘院长对他也很客气,“我们这边的医生护士,有什么需要的你直接喊他们。

“哦对了,还有,我的办公室在六楼,你有拿不准,不放心的也可以直接上来找我。”

“好的。”岑帆立刻说。

刘院长说完这些,先到床头去看林建国的诊断书和用药量。

又跟一直守在这里的护士长交代几句才离开。

等人一走,旁边张叔忍不住冲他,“小岑。”

“你朋友他是什么来头啊,连人民医院的院长都愿意看他的面子!”

岑帆原是没说话。

后来把毛巾放进热水里,搓了两下,拧干以后,擦干林建国脸上的汗。

边擦边看向病房的窗户。

走廊的灯一直亮着,一个人正靠在上面。

背影挺拔得像尊石像,要再没人过去没准会坐上一整晚。

岑帆往那瞥了好几眼。

抿抿唇后起身,对着旁边:“张叔,我出去一趟,就在门口。”

“要是姥爷中途醒了麻烦您出来喊我一声。”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你也曾诬陷过我”

岑帆一出门就看到刑向寒。

对方正坐在紧挨着他们这间病房的长凳上, 腿上放着笔记本电脑,上面连着耳机,正在跟对面说什么。

岑帆已经想转身回去。

刑向寒却在他走出来的时候, 快速收起电脑, 站起来冲他, “林爷爷没事吧。”

岑帆怔了瞬。

先说了个“没事了。”

停几秒又看向他,“你要是有什么事可以先去忙, 不用一直守在这里。”

刑向寒走到他跟前, 往人身后的病房里看眼。

“我可以进去看看么?”刑向寒垂眼问他。

岑帆也顺着他的目光回头看眼, 没应他这个。

刑向寒把他的表情收在眼底,薄唇微抿,又说, “要是不行我可以只待在外边, 一会护工过来了我再叫你。”

岑帆摇摇头:“不需要护工,我可以自己在这守着。”

刑向寒不赞同:“你今天忙了一整天,这么晚了不能不休息。”

顿了瞬又说, “而且要是你的精力跟不上, 后期身体先倒了, 也没办法照顾林老。”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岑帆手搭在旁边门框。

摩挲片刻后出来点, 往走廊尽头去看, 又抬头问他:“刚才那两个人呢?”

刑向寒一直看着他:“保安把他们都带出去了,但这只是暂时的,没准后面几天那些人还会过来。”

岑帆没接他这个,直接坐到门口的长凳上。

靠在椅背上抬头往上去看。

刑向寒挨着他坐下。

手肘搁在膝盖上, 过了快五分钟才道:“抱歉,害你没有接到林爷爷的电话。”

“不,这回该道歉的应该是我。”岑帆把头发往后用力一扒拉, “要不是你,我姥爷现在可能还被堵在手术室门口。”

“谢谢。”

刑向寒放在腿上的手微微握紧:“我说过,你我之间本来就不用那么客气。”

岑帆没接他这个,目视前方,完全没偏头看他,“还有,我之前在木雕室不该那样对你,抱歉。”

他的语气是缓和真诚的,再没像之前那样剑拔弩张。

却也说不上多热络。

刑向寒看向他:“要是你愿意,这件事我也可以帮你解决。”

“不用。”岑帆摇摇头,“我自己解决。”

说完就站起来,恢复成之前疏离的语气:“你回去吧,今天真的很感谢你,这间病房的钱一会你发给我,我转到你手机上。”

说完要转身回去,手腕却被身后的人抓住。

这回刑向寒没再松开。

坚定的语气里却也不强势,带着点祈求,嗓眼微哑,“小帆。”

“接受我的好意对你来说就这么难么。”

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拒绝,刑向寒这辈子从来没这么挫败过。

而让他变成这样的,又是他拼命想追回,必须要带在身边,无论付出多大代价都可以。

这一刻他真的很希望有那种变大变小,能让对方变成自己,或者自己变成对方的,天天揣在身上就能带走。

他们永远都不会分开。

岑帆被他抓住也没像之前那样用力挣脱,却还是说,“我不想欠你。”

刑向寒还准备说什么。

岑帆又道:“你知道一开始,他们诬赖我姥爷偷他们的东西,我当时心里除了气愤,还想到了什么。”

刑向寒看着他的双眼,一种不好的预感从心底溢出来。

“我当时想到了你。”

岑帆看着他的眼睛,“你也曾诬陷我偷了你的东西。”

刑向寒一怔,下意识松开手。

嗓眼里涌起股腥甜,又被他强力压下,看着对方的眼底全是不可置信:

“所以在你眼里,我跟那些人一样是么?”

他神情太落寞,像是受到了什么天大的打击,但又觉得完全不该到这个地步,又让人有些于心不忍。

“我不是这个意思。”岑帆扭过头,没再看他。

医院的走廊不适合人一直站这说话。

刑向寒松开手以后,看着眼前这张脸还准备要说什么。

嘴唇动了动。

过了半天却什么都没说。

把凳子上的电脑拎手里,往前走几步,消失在医院走廊的尽头。

病房门口。

岑帆一直等着他离开才重新进去。

其实自己刚才出来,只是想跟人道谢,但可能是憋闷的太久,心里想的那些话赶话的就这么全说出来。

不过这样也好——

经过这次之后对方绝对不可能再过来了。

岑帆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往病房里边走。

林建国还没醒,但手指动了几下,面上的气色也比刚从手术室被推出来的时候好,应该是药起作用了。

他的带过来的东西,除了家乡挖出的莲藕、红薯,行李箱里装着的是母亲的日记。

岑帆之前拜托人给他寄过来,没想到林建国直接带来了。

张叔这次是陪着来江城的,但他原本今天下午是要去银行办事。

收拾完东西,岑帆把家门钥匙拿出来,“叔,你先上我那儿歇会,明天周六,银行上午都是九点半开门。”

张叔哪能一个人住他那新房子,立马说,“没事儿,我住我哥那儿就行,人已经给我打一下午电话了。”

他说完这个又顿几秒,忽然有些愧疚地开口,“小岑。”

“过来的火车上,我扯着林老多聊了几句你作品挣钱的事儿。”

“估计被他们听见了,想着你有钱才找过来。”出门在外不能轻易露富,露富之后就是漏财。

张叔一脸后悔,都想给自己一耳瓜子:“我也是这会儿才意会过来,给你和林老都添麻烦了。”

“叔,您别这样说,今天您辛苦了一天,要说添麻烦的应该是我。”

张叔后来直叹气,又在床边上坐了会才离开。

岑帆一直把对方送到这层楼的电梯口。

回来的时候,发现原本的病床旁边多了个小床。

护士又送来枕头被子。

“我没有要加床。”岑帆奇怪。

“哦,是刚才和刘院一块儿过来的先生让支的。”

“还有这个,他说您每天晚上都会喝一杯热牛奶,我帮拿过来了。”护士说着把一杯温热的牛奶搁旁边桌子上。

又客气地冲他,“给您放这里可以么?”

人都端着拿来了不好再推回去,岑帆拒绝的话卡在嘴边,最后只道:“可以的,谢谢。”

等人走后。

岑帆先是坐在林建国病床上。

老人中途醒了一次,半睡半醒之后又睡着了。

能看到略微起伏的胸口,面上传出的一点鼾声。

一般能正常睡着就说明没事了。

岑帆松口气。

手机“嗡”了两声。

[我这几天都在医院旁边的酒店,有任何需要就喊我。]

[明天早餐我给你们带过去。]

岑帆先愣了下,照旧回复了一个“不用。”

发过去以后又觉得自己其实无论说什么都没用。

暗叹一声,把薄毯拿过来,靠在紧挨姥爷床榻旁边的凳子上。

闭上眼睛。

不知道因为姥爷就在自己身边,还是因为别的。

岑帆分明今天在医院经历了很多事,人又是半靠在冰凉的椅子上。

后半夜却睡得很沉。

一晚上连梦都没做,再度睁眼时整个人快出溜到地上去。

旁边的病床是空的!

“姥爷”

岑帆呢喃一声,立刻从位置上起来,往病房外面去。

长长的走廊。

穿着病号服的林建国,双手撑在助步器上,走一步歇一步,一点点往前慢慢走。

刑向寒在旁边一直陪着。

两人已经走到尽头,岑帆看过来的时候他们正在往回走。

林建国看到岑帆的时候咧嘴一笑,朝他这边扬起手臂。

岑帆远远去看他们,滞了片刻后还是走上前,忍不住冲林建国:“您现在需要静养。”

结果老头不当回事,抻抻脖子,“没事儿,我感觉我就是昨天突然大脑缺氧,醒了以后就想下地活动活动,主要也是想去洗手间。”

岑帆见林建国精神不错,心里松口气。

面上却还是道:“医生说了,您就算是活动也不能那么快下床,毕竟昨天才动的手术,还是得赶紧回床上休息。”

“知道知道,这就回去了。”林建国抻抻脖子。

对旁边的刑向寒,“小刑啊,刚才谢谢了,剩下这段路我自己过去。”

说是这么说,但老人最后还是被扶回去的,毕竟刚做完手术,谁的身体都不是铁打的。

岑帆把老人扶回床上坐着。

低声说了几句才出来。

只隔了一晚上。

病房的走廊上仍是这两个人。

刑向寒应该是睡了一觉,精神看着好多了,看向他的目光比昨晚更澄澈,似是偏执的笃定。

岑帆有些茫然,“我不是说了”

“吃早餐么?”刑向寒把手里的食盒递过去:

里面的生煎包,以前在刑向寒小区门口就有卖。

岑帆直接拒绝,“不用,我一会去医院食堂买粥。”

他不要刑向寒也不勉强:“那家店旁边还开了几家面馆,还有一个也是专门卖小土豆的。”

刑向寒停几秒继续说:“什么时候回来?”

“看是这家店,还是华大后门的那家好吃。”

他这句话的意味太明显。

岑帆不可能听不出,皱紧眉头,“我不会因为你做的这些跟你回去。”

“我知道,我本来就不是因为这个才过来的。”

刑向寒看着他的眼睛:“我只是不想你那么累。”

他落下的眸子太深,里面像是涵盖个黑洞,藏匿进无数情绪,压在人身上却像是背了一座大山。

岑帆很难再继续和人待在这里,下意识往后边病房看眼:“现在姥爷精神好多了,这里我一个人就可以。”

这明显是在赶人走,对面的男人却自顾自地,“不想你这么累是真的,想和你回到过去也是真的。”

刑向寒从来不是一个会轻易放弃的人。

何况眼前这个,他宁愿放弃自己都不愿意放弃他。

在眼前人微微睁大的眸子里,低下头去:“我知道你很难接受,也需要时间去想,但这一回——”

“多久我都愿意等。”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那我就远远守着”

岑帆看着他微微有些怔神。

先是没说话, 后来才皱着眉道:“你这样做是在浪费时间。”

“放在你身上的从来就不是浪费。”刑向寒说,

“我是说我的时间。”

“我已经不在乎你怎么样了。”岑帆再次抬头,这一回是直视他的眼睛, 内里平静无波, 里面的情绪掩得极好。

刑向寒原本还有话想跟他说, 此刻胸口处却像是被捅了一刀。

鲜血淋漓。

到最后又不得不自己堵回去,“那我就守着。”

“直到你答应我的那天为止。”

他往前走几步, 似乎想到什么又扭过头, 看着岑帆, 语气轻得像是浮在空中,“那个手表——”

“对不起,我当时不该用那种方式硬逼你回来。”

他眼底难掩的落寞和后悔, 是刑向寒从未有过的神情。

岑帆用力咬了瞬下唇:“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我们都没必要再说这个。”

说完以后他再没看刑向寒。

转身回了病房。

林建国靠在床上,不停揉着自己的小腿,间接还咳嗽两声。

脸色变得又有些白, 但精神还可以。

岑帆叹口气, 给人倒了杯温水放边上, 把床摇上来一点, 拍着背给人顺气:“都说了让您别随便下地, 现在又难受了。”

“没事儿。”林建国说着往后仰仰。

朝门口看眼后道,“小刑走了吧。”

岑帆“啊”一声,没再说这个。

起身把林建国的被子往上掖掖,问道:“早餐想吃什么, 我下楼买。”

“就一般的粥啊,鸡蛋的就行。”

林建国活动了下脖子。

看了眼他大外孙,忽然说, “刚我是自己去的洗手间,走到一半恰好碰到小刑了,他就捎带了我一路。”

“您还是自己下的床?”岑帆眉头皱得更厉害。

“哎哎哎,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林建国身子还病着,说到这个的时候用了点力气,“我不想让你有压力。”

“因为人小刑帮了我,你就好像该怎么样一样。”

林建国看着他说,“你就顺着你自己的意思就行。”

岑帆目光顿了瞬,手在人被单上抓一下,抬头问,“他之前去家里找过您么?”

这其实也是他那两年里担心的,害怕刑向寒会打扰到姥爷。

“嗯就你刚去学木雕那段时间,曾来过咱们家一次,不过什么都没说,送了点东西就走了。”

岑帆没再吭声。

林建国把他的表情放眼底,顿了瞬后轻道:“帆帆啊,你和小刑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没误会,就只是单纯的不合适。”岑帆道。

林建国了解自家外孙,倒也没就着这个再说什么,只道:“没事,之前姥爷别的不怕,就是怕你将来孤单。”

“不过后来又想想,其实人这辈子吧,要真能一个人把日子过好,也清净。”

“嗯。”岑帆应了一声,伸手揉了下林建国的手臂,“咱们都能过得好,其他人影响不了我们。”

林建国先是拍拍他的手背。

下一秒却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身体往病床前边坐直了点,冲着岑帆:“对了,那两个人呢。”

“什么?”

“就那一男一女,说我偷他们东西的那个!”林建国明显是才想起来。

之前还一脸温情地说清净就好,现在就想赶紧找人算账!

要不是因为现在在医院,自己卧病在床,林建国多半会拿出年轻时候炸鬼子的架势,撸起袖子就冲出去!

可还没等岑帆开口,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是陈开。

这人极少这么早打电话,岑帆先接起来。

“你在哪儿呢!”那边传来陈开近似吼的声音。

岑帆被他这动静弄得有些奇怪,立刻道:“我在医院,怎么了?”

“不管你人在哪儿,现在都赶紧回家!”

陈开那边语气越来越急:“把门关好,手机也关上,谁的电话也不要接!”

岑帆:“什么意思?”

陈开在那边顿了下,又道:“我发你个链接你看看!”

岑帆眉间微拧,举着手机走到病房外边。

坐在长椅上看。

链接点进去。

页面加载出来,是昨天他们在医院争执的视频!

不知道被谁拍了传到网上,还刚好是那段刑向寒进来,后面带着一众保安,正对着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中年人。

要是光看这一段,明显就是以多欺少,富家子弟联合医院领导,要把两个进城务工的普通人赶走的画面!

转发量都破了十万,底下说什么的都有:

——这不明摆的以多欺少么,现在的有钱人都这么无法无天?

——干脆全抓起来判个几年。

——这都什么人啊。

——这个人好像是个搞木雕的,之前做的那个展我好像去过。

——没准是找人代做的呢,现在有钱啥不能干啊。

——我真服了,这样的人居然还有脸说自己是艺术家!

岑帆一怔。

昨天他们这动静是不小,人来人往的,也没注意到底是被谁拍的,完全没想到居然被这样断章取义地挂网上!

陈开发了条语音消息。

[天下第一开:你赶紧回去,这里头也就你算半个名人。]

[岑:可我姥爷还要在医院住几天,我走不开。]

[岑:而且我们没有做什么,发生争执的时间前后加起来不超过半小时。]

[天下第一开:林爷爷那儿一会我过去。]

[天下第一开:你赶紧走,这群人,还有那些个什么营销号可吓人了,免不了要去医院找你麻烦。]

岑帆直到挂了电话都没能完全反应过来。

回到病房以后。

林建国看出他脸色不对劲,忙问:“怎么了?”

岑帆犹疑半天,最后还是道:“我,我工作室有点事,可能得先走。”

“那你赶紧去!”林建国不疑有他,给人把放床边的包挪过来,塞人怀里。

“可是您的早餐”

“哎呀我这没事儿,一会请护士帮我跑一趟就行,你先快去忙你的,甭管我啦。”林建国又说。

他这么说岑帆也只能赶紧走。

岑帆出了病房。

先去找了趟护士长,又去医院六楼找了趟刘院。

其实岑帆真不愿意麻烦别人,这么做明显是在承刑向寒的情。

但现在他要提前走,医院情况不可控,他不得不这样。

“行,回头我让保卫部那边再增加几个人,也会安排人在你们那层轮值守着,你放心回去。”

岑帆立刻应“好”。

道了谢以后离开医院。

医院每天人进人出。

岑帆怕路上被人看见,从医院后门,打了辆出租车直接回了小区。

这个点路上都没什么人。

原本岑帆手机一直是关着的,但进了家门以后。

还是没忍住把手机开开。

微信不停在震。

之前说好的两个客户都退单了,估计都是因为那个视频。

现在互联网上假的剪辑两下都能变成真的。

岑帆刚给他们回过去,陈开也发来消息。

[天下第一开:我已经到医院了,这里管挺好的,暂时没啥事。]

[岑:工作室呢?]

[天下第一开:那边我今天关门了,让大伙都别过去,等过几天再说。]

工作室每天活都做不完,这停工两天肯定得耽搁不少事。

岑帆感觉自己的心脏全揪在一起。

[岑:抱歉,都是因为我。]

陈开那边立刻回复。

[天下第一开:没事儿,]

[天下第一开:反正这段时间大伙都辛苦了,就当是趁这个时间放个假。]

陈开过了会又发了张照片过来。

图片里,他正在和林建国,护士长,三个人一块儿斗地主

斗着斗着还问候他一句。

[天下第一开:视频里边那个是刑向寒吧。]

岑帆正在木雕论坛里看自己的差评。

里边不少人再猜他身边站着的人是谁,和对方是什么关系。

他只看了两条就关了。

比起单纯诋毁,岑帆更不想看见这些人把自己和对方连在一起。

而在他刚从医院驶回家的那条路上,刚到学校的刑向寒此时正在往医院赶。

他原本今天要去实验室。

中途收到冯颜娜推给他的视频,问说里面那个人是不是就是他上次说的。

刑向寒“嗯”了声。

“挺好看的啊,下次把他带来呗,岄岄的酒馆再过两个月就开张了,大伙一块认识认识?”冯颜娜在这边说。

“再说吧。”刑向寒随口一接,搁在方向盘上的手握紧又松开。

想起上午岑帆一心想把他推开,估计等会也很难愿意接受自己的帮助。

说来也讽刺,以前人就在他身边,他瞒着密不透风,没想过让其他人知道,也觉得没必要。

结果这两年里,他身边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他心里有人了。

那个人却不愿意了。

刑向寒暗叹口气,继续开车往医院的方向去。

他到的时候里面人还围着老爷子玩卡牌。

听到动静后陈开第一个回头。

挑挑眉。

没多久又转回来,当没看见。

刑向寒也只看了他一眼,就走到林建国跟前,直接问:“林爷爷,小帆呢。”

林建国作为长辈还是给他面子的,道:“帆帆他有事先走了。”

这副样子估计是还不知道网上的事情。

刑向寒意识到这个。

从病房里一直看到外边的走廊,应了声“好”后就准备离开。

陈开好不容易逮到机会使唤人,眼见对方走到门口,突然道:“邢教授。”

“把旁边桌上那包肉脯给咱拿过来。”

桌上摆着林建国特意从老家带过来的土特产,一包包的全部摞在一起。

要只陈开一个人刑向寒能直接当做没听见。

但眼下还是先过去。

原本是在这堆东西里找肉脯。

却在找到以后——

发现底下塑料袋里压着一个厚本子。

绿色封皮,明显有些年代。

封面上写着林成茵,岑帆母亲的名字。

底下是用蜡笔描出的两个字:

小七。

儿童体,圆不溜秋的,像是两条彩色毛毛虫。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你到底想怎么样啊”……

“干嘛呢你, 磨磨唧唧的,还不如我自己来。”

陈开见人半天都没动静。

没坐住。

过来以后见刑向寒手里捏着本子,像是要往里边翻, 立刻皱眉: “你在看什么!”

“小七”

刑向寒像是完全听不到旁边陈开说着, 捏着本子的指节微抖, 两步走到病床跟前,对着林建国, “小七?”

林建国还在摸牌。

抬头的时候扶了扶老花镜, 从他手里接过来, “啊。”

“这个是帆帆的小名,他小时候就叫这个。”

刑向寒站在原地没动,整个人像被定住一样, 撑住病床脚的横梁。

倒是陈开过来的时候问了句:“怎么想着叫这名儿啊?”

“之前他妈妈带他去看科幻电影, 里边有个小玩意儿就叫这个,但后来等他大一点就不叫了。”

“这样啊别说还挺适合他。”

两人的对话刑向寒一句也没听进去。

耳朵嗡嗡作响,内里涌起的思绪在身体揉杂成一股绳, 拧紧在一块, 连同他的骨头, 在身体里死死打了个结。

绳子中间站着个人。

是他这辈子最黑暗的时候, 忽然冒出来的, 像奶团子一样的小孩。

顶着满身的草屑,一脸单纯地抬起头:

——大哥哥,你们在玩捉迷藏哇?

——人贩子是什么意思呀。

——你放心哇,这地方我可熟悉了, 把你的衣服给我,我去引开他!

——真的没关系,相信我, 你赶紧跑,山下我姥爷就在那里,你去找他!

——别拽着我啦大哥哥,我先去啦!

——咱们在山脚会和!

脑海里的画面越来越清晰。

当时的那个小团子看着没有五岁,奶声奶气的,身量还不到他的肩膀。

却能在那样的时候,把他从地狱里拽出来。

以至于这么多年,刑向寒都一直再找高辙,把整个华夏翻过来倒过去,全是为了知道当年那个孩子究竟活没活着。

“刑教授,你可以走了。”陈开已经拆开一袋肉脯,几步走到他边上。

即便知道好友没有真正放下,陈开都挺看人不爽的,当着病房里其他人的面是半点面子都不给:

“也别总想着来找他,人不乐意见你,你这样不停低往跟前凑,只会给他添堵。”

刑向寒仍旧没理他这个。

只执着地盯着林建国,急促地像是要证明什么,两臂在底下微微带颤,又费尽心力稳住身形。

再开口时声音有些抖,“爷爷。”

“岑帆小时候,曾经去过八分山么?”

问出口的瞬间,刑向寒觉得这是自己离过去最近的一次。

半空中像是悬着把大刀,随时就要落下。

他以前不愿意面对,是觉得这个肮脏不堪,是他人生中最可耻,最羞于拿出来的一段过往。

可现在——

他只想要一个答案。

当年那个把他从地狱里拉出来,和如今让他再也放不下的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

林建国听到他这么问有些诧异,原是不想说这个,可眼见着前边这个男人——

几步路都走不稳,目光涣散地看着他,整个像要彻底崩盘了。

心道这件事都过去二十几年,顿了瞬,把手里的日记本翻到其中一页,递过去给他:“你看看最底下这段吧。”

娟秀的三排小字,这一页的页脚被卷了一半起来。

没有什么比一个母亲对孩子的记录还要详尽。

医院马路边总有麻雀搁这儿歇脚。

突然的。

一辆汽车从中间飞速驶过,围成一堆的小麻雀刹那间全散开了!

岑帆抱着大花睡了一觉。

昨晚虽然睡得沉,但时长摆在那里,早上起得又比较早,还是得再补个回笼觉。

岑帆现在已经锻炼出,无论发生什么自己都能吃饭睡觉。

网上的言论还是那些。

雕塑论坛里已经开始扒岑帆的个人信息。

但不知道是谁在起作用,很多人除了他们工作室的位置,其他什么也扒不出来。

岑帆上午接到两个骚扰电话,还有一串怎么应都没人答对的敲门声。

除此之外一切正常。

虽然这是好事,可按理说他一个普通人,创业那会儿在各种公立的,私立的地方留过个人信息。

真要扒起来应该不难才对。

是刑向寒吗

想起对方在江城拥有的别墅,还有能轻易请来人民医院的院长。

岑帆感觉自己头更痛了。

工作室的群一直弹消息出来,问他现在情况好不好。

木雕室扩大,里面的人已经从最初的他们五个增加到二十六个。

岑帆统一回复了没事。

叮咚——

小梅单独找他。

[小梅:岑老师,像这种热度网上没几天就会消的,你放心,也不要把那些恶评放心上。]

[小梅:我也给小齐发消息了,但他好像没看见,要是他在没准能直接把后台视频删了。]

[岑:嗯,我还好,没多想。]

之前齐铭煊给他弹过视频,主要也是看大花,后来听他说是要到外地出差段时间,好像还是封闭式的。

等忙完那阵再回来找他露营。

[岑:他最近工作挺忙的,别找他了。]

对面那边先是没回复,后来又发了个。

[小梅:那天晚上,在咱们这等您的那个男人,视频会不会是他拍了发到网上去的!]

这明显是把对方当做可疑人物。

岑帆顿了下,给那边回复。

[岑:应该不是。]

画面里有刑向寒自己,那就不可能是他。

但岑帆忽然想起来。

那要是这样,华中大学,或者刑向寒家里人估计都看到了,他们两个人在医院里并肩站在一起的画面。

他们会怎么想,如今他和刑向寒的关系自己又该去怎么解释。

岑帆正对着电脑发呆。

外面的门突然被敲响了。

原本盘缩在窗户边上的大花往那看一眼。

岑帆担心又有人找过来。

一句话没回应,当家里没人。

外边敲门声先滞了瞬,但很快传来男人熟悉的嗓音:“我刚从医院那边过来,拿来了你老家的特产。”

“送完我就走。”

岑帆一怔。

这才想起上午他走得急,那些姥爷带到江城的东西,还有母亲的日记都放在病房里没带过来。

听到声音后站起来,走到玄关以后低声道:“你放门口吧。”

“过会我出去拿。”

门外的人先是没说话。

后来才道:“你出来拿,这些吃的东西不好放地上。”

都是些真空包装的特产有什么不好的。

但岑帆此时还是不想和人多磨,等来等去影响邻居休息。

犹豫片刻,从里面把门开开。

结果刚一开门,忽地被用力拽进对方硬挺的怀中!

先愣了瞬。

反应过来了狠狠往前推一把,推不开,拼命挣扎以后只能待在人怀中朝冲对方怒斥:“你又要做什么!”

往常刑向寒还会说些什么。

这次他却一动不动,像是生来只会抱住他这一个姿势,低沉的,把脸用力埋进眼前这人的颈窝里。

一遍遍确认怀里这个是真实存在的。

是活生生的,没有发生过任何意外。

深深地像是依赖到了顶点,带着劫后余生的后怕,像是只要抱到了就绝对不会再松手,贴着他的胸膛上下起伏:

“让我抱会儿。”

刑向寒和上午的状态不太一样。

他的气场依旧是深沉的,坚定的不容任何人拒绝。

但他极少发出过这么低落的声音,又像是真的很可怜,哽咽的语气里,拼命去祈求生命中的另一个人。

这瞬间岑帆甚至都忘了要去挣扎,但没多久就抵住他的胸膛用力一推。

“你放开我。”

两个人再没像刚才那样抱在一起。

刑向寒手却仍搭在他肩膀上,垂着眼睛看他。

现在分明是夏天,但他的手腕却是冰凉,指尖的地方白得吓人。

岑帆抬头看他,一句话没过脑子就问出声:“你怎么了?”

问完他就开始后悔。

瞥了眼门口置物架上的两大包,低声说,“东西都送到了,你回去吧。”

刑向寒先是定定看他,后来两手垂下来,似是恢复成之前的样子。

但又不完全。

盯住他不放,一连串的快速说出来,话赶话的,像是让对方,但更像是让自己放心:

“姥爷那边会有医生在那儿轮班守着。”

“警察已经介入了这件事,澄清公告很快就会放到网上。”

“网上的视频我会找人来删,那些评论也会控制,你不要害怕,没人能找得到你。”

“这几天你还不能出门,但是你的生活也不用担心,我都会帮你安排好。”

岑帆之前就猜到是他做的,现在知道以后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刑向寒说没人能找得到他,殊不知岑帆最不想被找到的人就是刑向寒。

现在是法治社会,即便平时出门是该小心一点儿,他也没有多害怕,但刑向寒这样做,确实为他的工作室减少了损失。

只是这种不得不承情的感觉,像一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

“那些视频一时半会是删不完的,里面除了我还有你。”岑帆顿了瞬,又道:“你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离我远一点。”

“只要是和你在一起,我不会介意被其他任何人看见。”刑向寒看着他脱口而出。

笃定的语气,完全是身体里的下意识反应。

一道极快的吸气声——

岑帆靠在身后的门板上。

嘴角露出点苦笑,有些无奈,带着深深地不解:“刑向寒,你,我都有点搞不清楚你了。”

心里各种复杂的情绪涌上来,连带着这几天的一起,他看向对方:

“你到底想怎么样啊。”

第60章 第六十章 “我只是不喜欢你了”……

“分明我们在一起的时候, 你巴不得跟身边所有人说你不认识我。”

“为什么现在分开了,你却又变成了这样。”

这是他们再次见到,岑帆第一次提到他们以前的事。

“以前是我的错。”

刑向寒继续看着他, 语气变得着急:

“我之前犯下的那些问题, 我会改, 真的会改我也是真的知道自己究竟是有多在乎你。”

在乎到即便知道岑帆就是小七,心里却没半点欣喜。

反而是因为想起当时年纪还那么小的岑帆, 让他陷入无尽后怕。

他没事

幸亏他没事

“你说想让我们回去, 是因为对你来说, 以前的那些是值得留恋的。”

岑帆说这句话时,语气里是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难过,也是他连续几天的想法。

原本躺在茶几底下的大花跑到他脚边, 在他脚踝的地方重新窝下来。

“可对我来说那是痛苦, 是好不容易终于能够逃离的地方。”

岑帆:“你为我做的这些,我根本没能力还你。”

“我没让你还,我只是——”刑向寒急着还想说什么。

岑帆没让他继续说:“我什么都不能承诺你, 更不能接受你。”

“我甚至最该做的就是离你远远的, 即便看到都该当做没看见。”

“但你现在做的这些, 让我在这种时候, 嘴上不停地拒绝你, 又不得不去承受你的这些好,会让我觉得我自己特别的”

那个词太难听。

岑帆没有说出口。

掌心贴着后边的门板,深吸口气后重新看向他:

“你,就当看在那五年里, 我为你付出的那些,去过你自己的生活好不好。”

“不要再来缠着我了。”

空荡的走廊只他们两个人。

刑向寒先是没说话,像是在想什么, 双眼抬头看向他又垂下去,反复几次,似在衡量又似纠结。

无数思绪凝成利刃,把原本拧在身体里的那根绳子勾断。

重新看向他的时候突然笑了下:“陈开说得对。”

“你决定的事情很难再回头,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有什么改变。”

岑帆垂着眼没去看他。

脚腕往旁边够了瞬,和底下正抬头张望的大花贴在一起。

还没等他开口,刑向寒又道:“但这点我也是一样。”

岑帆一怔。

“我就是这么一个人,想要的必须得得到,无论是工作还是其他任何事,只要是我想,就不可能脱手。”

“这一点无论是什么都没有意外。”

“所以你可以拒绝我,打我骂我甚至杀了我,但让我放弃你,我做不到。”

刑向寒说到这儿眼睛有些发红:“死都做不到。”

岑帆下意识抬头去看。

“反正我有一辈子的时间跟你耗,我会用我余下的时间全部来补偿你。”

刑向寒偏头睨他:“你这辈子合该就是我的,从你第一次主动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就是,不会有第二种可能。”

原本这些话说出口应该是自信从容,可他却只一眼就收回来,低垂着眼眸,没再去看旁边。

即便再次把人捞进怀里,也只敢手肘停在他后颈上。

“刑——”被抱的那个下意识要抗拒。

“嘘。”低哑的嗓音回荡在耳边。

“抱歉,你现在什么都别说可以么,什么都别说,我只抱一会就走。”

这个人究竟是怎么做到,分明最强势的就是他,可如今听着反而有些可怜,好像他才是受尽委屈的那一个。

为什么会这样

岑帆双臂挣了一下没挣开,慢慢垂下来:“你说我是因为你做的那些事才离开,所以你现在要好好对我,弥补之前的伤害。”

“可我要只是,单纯的不喜欢你了呢。”

像是一把刀从喉咙里捅进去。

刑向寒能明显感觉心脏的位置被揪起。

身体抖得比之前更厉害。

其实在他知道岑帆就是小七,这种感觉就出现过一次。

像是全身血液倒流,明明八月的天,却觉得一道冰柱从头刺穿到脚心,全部都是冷的。

刑向寒考虑过很多。

岑帆因为自己伤心难过,不接受他,更不愿意原谅他,却从来没考虑过对方可能已经不爱他这个事实。

刑向寒内心那唯一一点自信,都来源于,即便对方心里再恨,但有一块地方起码还是热乎的。

那块和他自己现在的全部一样。

可万一岑帆要是不再像之前那样,那他还有机会么?

“你不会不喜欢。”刑向寒更加用力地抱住他。

“为什么不会呢。”岑帆手指在底下掐住自己的大腿:

“其实这两年里,我也曾经想过,也许那几年对你只是人性当中的那点劣根性,得不到所以才特别想要。”

“就跟现在的你一样,不断地被拒绝才会觉得不甘心,但这其实都不是喜欢,顶多只能算是年轻时的冲动。”

“可我们现在都不年轻了,而且那个时候,我其实从没有真的了解过你。”

岑帆说这些时候抬头去看天花板,分不清是在说自己还是别人:

“哦对了,我之前在灵山的时候,就碰见过和我一样,爱做木雕的人,我们经常一起”

“你别说了!”

刑向寒像是受了刺激,只抱了一瞬就松开手,往后退了几步,隔着几拳的距离看他。

“别再说了!”

本就失去骄傲的脸上全是挫败。

岑帆站在门里面静静地看他。

本以为对方说完这个就会走,手已经放在准备关门的那个位置上。

眼前的人却突然抬头,睨向他的眼睛:“我也会做木雕。”

接着向前一步,用一种极轻,像是身体最里边发出的声音,“我以后也可以陪你做木雕,你以后想做什么我都陪你。”

“什”一瞬间岑帆以为自己听错了,放在门把手上的掌心微收。

刑向寒说完以后只深深地看向他。

坚定不移,深邃的眸子像是能直接窥进人的内心。

“别开这种玩笑了。”岑帆避开他的视线。

又道:“你做不到的。”

他这样刑向寒心里也很难受,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对方也不会信。

偏开脸,像是再也不想听到他说的拒绝话,语速飞快:“你这些天还是先待在家里吧。”

“公告声明大概明才能登上去,还要和警局的人协商,需要的东西我会买了放你门口,不打扰你。”

岑帆只觉得自己之前那些话都白说了,“你没听见我刚才说的么,为什么到现在还是自说自话?”

“我听见了。”

刑向寒直接承认了这个,停几秒后,难过地一抹脸:“但现在在我这里,没有什么比你的安全更重要。”

“早点休息。”

他说完这些。

往后退了几步,往电梯的方向去。

门外边很快只剩下一人一猫。

电梯响起的时候。

大花原本好奇地要往那边走,刚迈出半个猫步,被岑帆一把抱回来,连着门外的几大包东西,一块儿带回屋子里。

袋子里除了姥爷拿来的特产,还有很多新鲜的水果蔬菜,屯在家里一周的口粮肯定就都够了。

姥爷现在买不了这些,那东西就都是刑向寒买的。

屋里的门被从里面反锁。

岑帆先是呆着站立一会,又靠着身后的门板往下滑。

到最后直接坐到地上。

大花从他这个腿爬上去,又从另一边的膝盖上下来,两只爪爪去扒拉摆在旁边的食品袋。

岑帆第一次没心思拦他。

感觉回来江城还不到两个月,却比他那两年在灵山做木雕还要累。

只要想起那个人说的,他整个人就身心俱疲。

事到如今。

岑帆不得不承认,刑向寒做得这一切,一次次地道歉求和,反复不停地放下身段向他示好。

他不是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很正常。

十年的付出,伤筋动骨,每根神经都被磨成细丝的线,哪里是那么快就能够轻易放下。

但这种感觉更多的是种恐惧,是一朝被蛇咬,不敢越雷池一步,却又不得不因为对方的这些行为再次触底。

像是一颗心震颤过后,又反复横跳。

岑帆从来不是一个懦弱的人,小时候经历让他不可能变成那样,但就是懦弱了这一回,后边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能修补。

刑向寒下楼以后没有立刻走。

先去了趟物业,让他们这段时间多注意岑帆家走廊的摄像头。

虽然刑向寒平常也可以守着,但他可能也做不到时时刻刻都盯在那儿。

叮咚——

手机里收到条转账信息。

他买的那些东西,被连同病房的钱一块儿打给他,接着是条短信:

[网上的事陈开已经在处理,你不要再管了。]

分得清清楚楚。

这段时间两人的对话多半就是这样。

“刑先生,这边已经安排好了。”小区物业的经理在旁边冲他。

“哦对,上午有几个不是我们小区的人,举着手机支架想要进去,都被门洞底下的保安给拦住。”

“好。”

刑向寒握紧手机,先盯着那个摄像头

见原本重回屋里的少年,像往常那样,往对门门上的竹篓里放了个三明治,又写了句什么才回去。

收回目光后,给物业转了笔钱。

刚上任没多久的经理眼睛都亮了,面上还故作矜持:“今年的物业费您已经交过了。”

“这是预交明年和后年。”刑向寒直接说。

这回别说经理,连周围几个新来的小丫头也瞪大眼睛。

他们也头一次见到这样的,一天之内买好房,又预先支付那么多的物业费。

“谢刑先生支持我们工作!”对方笑开了花。

刑向寒没应他这个,又把手机摁亮。

找到他和岑帆发信息的页面,正在想给人再回个什么,屏幕里又跳了两条消息出来:

[冯小垒:老头发火了。]

[冯小垒:不管你现在在做什么,下午都赶紧回趟学校!]

www.jiubiji.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