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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爷现在有他了

从病床上醒来,时恬有点儿茫然。

周围的陈设显示这是医院,还有医生走来走去,问他:“醒了?”

时恬回答:“醒了。”

“让我看看,还有哪儿疼吗?”医生扪他的后脑,时恬感到颈后缠着一堆纱布,皮肤被线撕扯,应该进行了伤口缝合。

时恬呆呆的坐了会儿,问:“我一个人来的吗?”

医生说:“不是,是应宗带你过来的。”

时恬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再看手表,现在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了。

时恬问:“我能下床出病房吗?”

“自便。”医生对他没有太大的要求。

时恬掀开被子趿上拖鞋,换了医院的衣服,看起来身形纤瘦,走了两步又问:“闻之鸷现在在哪儿?”

医生说:“七楼。”

上次医治的地方。

时恬拿起旁边的外套,但领口沾了血污,已经不方便再穿上。从衣服里摸出手机,时恬看了下。

还剩30%的电量,有几个顾澈的未接电话,大概在十一点时被接通。

时恬猜测,或许是应慕怀接的电话。

时恬准备关闭手机,弹出了新的消息。昨晚十一点半,咸鱼群里的聊天。

【苏苏:我刚听同学说校外有Alpha失控了???】

【夏:是闻哥。】

【苏苏:闻哥???闻哥不是刚从医院出来?怎么了?】

【夏:给你看视频,我朋友圈有人疯狂转发。甜甜已经在医院了,唉。】

时恬点击视频,显示该视频不符合国家相关法律法规,已被屏蔽。

——包括夏侯侯接着发的几条链接,截图,全被屏蔽。

闻之鸷作为宗主,他的负面新闻一直有宣传部门严防死守,基本大家只是心照不宣,口耳相传,很少有实质性的证据。

时恬指骨抚摸着屏幕,接着往下翻。

【夏:小明哥跟我说的,那几个混混都送了医院,似乎没有生命危险。但很多路人无辜被殃及,去接受心理治疗了。】

……心理治疗。

时恬左右试探了一下,发现自己没什么问题,闻之鸷的信息素伤害其他人,不会伤害自己。

但昨天造成那么大的影响,应该也是跟看见自己受伤有关。

时恬攥紧了五指。

他走到病房外的办公室,应慕怀正盯着电脑屏幕上的数据,神色凝重。

时恬敲门:“我能进来吗?”

应慕怀抬了下眼皮,没否认。

时恬进去,问的忐忑:“闻哥,现在怎么样了?”

“在休息。”应慕怀说。

时恬指尖抠着衣服袖口,张了张嘴,说:“叔叔对不起。”

这一声,在安静的病房中显得特别响亮。

应慕怀偏头,不带感情的冰碴双眸凝视他。视线里的少年清新秀美,因失血导致脸色略白,但眼睛又大又亮,看人时能感觉到他独特的真诚。

“如果不是我,闻哥也不会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也不会出事。”

“……嗤。”

听完,应慕怀竟然笑了一声。

时恬惊讶张大眼睛,下一秒,听见他说:“你想多了。”

应慕怀说:“他的病跟你没有关系,不必揽责任。”

时恬安静了一会儿:“可是昨晚……”

“——没有昨晚,以后也会无数次为你失控,”

应慕怀打断他,“也许是亲密接触,小吵小闹,甚至让他高兴的事。他的病在身体,不在你。”

“……”

时恬怔住了。

说实话,头一回来冷冰冰应宗嘴里听到这话,时恬惊讶极了,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电脑屏幕监控着病房内一举一动,能够看见闻之鸷安静待着,分不清是静坐还是沉睡。包括他的血压,心率和脑波,一切都在密切关注中。

应慕怀重新说话,声音低了很多。

“他的病是我一手造成的。”

闻言,时恬抬头。

应慕怀依然是张无懈可击的冷脸,面容俊美矜贵,但眼角已经显出了岁月的纹路,微抿的冷肃的唇角,能感觉到他的坚定,冷酷和残忍。

听出他似乎想说什么,时恬疑问地嗯了声:“我不太明白。”

半晌,应慕怀却没再说话。

知道他一直是比较冷淡,懒得说话,这一点闻之鸷偶尔跟他还挺像。时恬没再多嘴,问:“我能不能去看看闻哥?”

应慕怀闭了闭眼,其他人不能进,但时恬可以。

“去。”

*

病房中,暖气开得有点儿高。闻之鸷给手臂往上抬了抬,压住了被角,继续看手机里的开心消消乐。从昨晚打了镇静剂,他现在兴致恹恹,瘟的很,甚至懒得玩任何需要用脑的游戏。

就这么打发时间吧。

门口响了响,闻之鸷抬头,穿着病号服的小Omega从外面进来。

时恬左右看了圈,确定没外人,两三步走近:“闻哥,我来啦。”

闻之鸷抬起眼皮,时恬后颈有伤,所以颈部包裹的严严实实,头上还缠着帽子,打扮像个头重脚轻的印度阿三。

没忍住,闻之鸷笑了声。

时恬眨了眨眼:“你笑什么?”

闻之鸷垂眸,回答干脆:“笑你傻逼。”

“……”

时恬作势打量他,片刻后说,“我不知道你哪儿来的勇气说别人。”

他俩现在,都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

越是互相打量,昨晚的事情想了起来,时恬有点儿尴尬,慢吞吞在他身旁坐下:“你昨晚好猛啊,闻哥。”

话里的意思,闻之鸷静了一两秒,没什么情绪开口:“还不是因为你太菜了。”

短暂的沉默。

倒确实是这个理,时恬抓着他的手,哄着说:“闻哥可太厉害啦。”

闻之鸷手添了新的伤口,按他身体惊人的愈合能力,已经结痂。昨晚施加了暴力,现在抓紧,却并不感觉可怕。

“时恬。”

许久,闻之鸷偏头,喊他的名字。

时恬紧张地眨眼,和他对视,意识到了他要训自己。

闻之鸷说:“以后不要让我担心。”

莫名的,时恬心里有点儿酸楚,不知道该说什么,洇着嗓子说:“对不起。”

“不要你说对不起,”闻之鸷垂眸看他,“我知道你想帮助其他人,但以后管闲事前先考虑一下,如果你因此遭遇不测,我,和顾叔叔,会有,多难过。”

病房很安静,只有滴答的钟表在走。

闻之鸷后半句话声音压得很低,抵入耳膜,一瞬间让时恬心里仿佛软化了。

时恬情绪瞬间崩溃,吸吸鼻子,踢开拖鞋,裸着纤细的脚踝往病床上爬。

他声音抽抽搭搭的:“闻哥,对不起。”

他爬到闻之鸷身上,探出双臂搂着他,哽咽说:“对不起,因为我以前寄人篱下,他们都说我不该存在,但我却觉得所有人都很重要,很想帮帮他们……”

少年眼睛通红,好像挨了老师训立刻语无伦次解释的小孩,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作为身份敏感的小孩儿,他从小到大这样解释过很多很多次。

闻之鸷抬手护着他腰,嗯了声:“这样想很好,但以后遇到不能解决的事情,先告诉我。”

短暂的沉默。

时恬似乎在想什么,摇了摇头,声音混合着复杂的情绪:“……但我并不是,一直都有你。”

以前,他就习惯骑着自行车冲进飞机大炮的巷子里,触了霉头掉头就跑。

没有任何人,能对他施以援手。

时恬一直想的是,只有自己变得强大,才是真正的强大。

空气中安静了片刻。

闻之鸷说:“但你现在有我了。”

“嗯,我有你了。”

时恬闷头满脑,撞到他怀里。

闻之鸷轻轻摸了摸他的背,说:“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甚至包括,你自己。”

这样的话题太过沉重,时恬往他领口擦了侧眼角:“嗯嗯,以后不会了。”

“你是我最珍惜的宝贝儿。”

虽然肉麻,时恬还是配合点头:“我知道啦。”

他难得乖一次,闻之鸷训完,也再说不出一两句重话了,捏捏他下颌。

“说两句,这就哭了?”视线内敛,落在他脸上。

“……”

时恬觉得丢脸,改口说:“我是看你这么惨,怕守寡,才哭的。”

他不太安分地隔着被子在闻之鸷身上动,接着,被扣住肩膀:“冷吗?”

时恬只穿了单薄的衣服,点头:“冷。”

闻之鸷掀开被子:“进来。”

病床上的被子,时恬低头,见床单整洁如新一尘不染,怔了怔。

这是要跟闻之鸷进一个被窝吗?

想起办公室的监控,时恬有点儿犹豫,闻之鸷拿起手机,漫不经心转移话题:“帮我打游戏。”

时恬点头,屈膝慢慢往里爬,冰冷的手脚挨到了他温暖的身侧,立刻被抱进了怀中。

姿态亲密异常,时恬肩膀抵着他胸口,适应后看向手机屏幕,惊讶了:“你玩开心消消乐?”

闻之鸷瞥他:“嗯?”

时恬磕绊问:“为,为什么啊?”

像他这种玩大型战争和全息真人杀戮的大佬,居然在专心玩消消乐?

闻之鸷安静了两秒,说:“养生。”

“……”时恬转回视线,对于开心消消乐,他的经验很丰富。

“点这里,可以有个炸弹。”时恬戳了戳手机屏幕。

“嗯。”

闻之鸷给手机挪到更适合时恬操作的位置。

时恬手指点着,不知不觉,把手机拿过来专心通关,顺便修建梦幻花园。

没多久,时恬感觉到肩头被重物压紧,沉甸甸的。

侧目,闻之鸷骨感锋利的下颌搭在他颈窝,鸦羽长睫微垂,鼻梁和唇瓣犀挺,呼吸变得很平稳。

——他睡着了。

时恬偏头,不知道该不该叫醒他,短暂安静时,想起闻之鸷以前说的话。

因为疼痛,他会整夜失眠。

黑夜孤寂,白昼如焚。

可现在,才一会儿的功夫,他抱着自己睡着了。

或许真的困的太久。

第72章 爷听墙角

肩头承担着重量,直到时恬肩膀发软,才轻轻喊他:“闻哥。”

闻之鸷眼皮动了动,肉眼可见的醒转艰难,掠开一道虚虚的缝,眼神收敛半晌才聚焦。

时恬说:“你躺床上睡,行吗?”

闻之鸷:“嗯?你要去哪儿?”

“我就在这儿,哪儿都不去。”时恬说,“肩膀酸了。”

闻之鸷懒洋洋低应了声,拉着被子躺下,长腿蜷着给时恬腾了半边地方。

他半垂着眼帘,眉眼涂抹了一层一层的光影,视线晦暗,却直勾勾看着时恬,有点儿不愿意睡过去。

他看时恬。

时恬也看他。

“你睡呀。”时恬半趴下,秀气的眼睛睁大,像伏在床头探头探脑看主人睡觉的小猫咪。

闻之鸷看着他,发出了邀请:“要不要,一起睡?”

“……”时恬摇头,“我刚醒,我不困。”

闻之鸷默了默:“你就不能说,你困吗?”

被摄像头看着,时恬确实不大好意思,探手故技重施用摸隔壁大黄的手法摸摸他头发:“睡吧,睡吧。”

他声音软,也不知道谁哄谁。

估计哄不了闻之鸷睡觉,又要磕磕绊绊着急了。

啧。

为了哄小废物,闻之鸷散漫的应了声,说:“那我睡了。”

他阖上双目,时恬坐在旁边玩了几把游戏,算陪他。他敲手机本来很用力,刻意放松了点儿力道免得打扰到闻之鸷。

许久,放下手机,时恬偏头看他。

确定闻之鸷睡沉了,时恬才蹑手蹑脚离开病房。出来,想去跟应慕怀打个招呼,却发现办公室还站着另一位高大的男性Alpha,背身是宽阔的肩胛骨肌肉,身高直奔190,被一身工装裤和黑色外套勒的肌肉紧实,身材极其精悍。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应慕怀面容愤怒,正冲他喊:“滚出去!”

这么一声,时恬吓得腿都软了,但男人不为所动,开口,是有点儿嘶哑但男人味很足的声音。

“吼什么啊你吼?”

应慕怀看见时恬,皱眉,没说出下句话。

Alpha反而不依不饶了:“回来带孩子都大半个月了,也不说声想我,看刚才视频里儿媳妇怎么疼你儿子吗?能不能学着点儿?”

“闭嘴!”

应慕怀给手里的文件砸出去,Alpha轻松躲开,朝后招了招手:“小顾,帮忙带下门。”

时恬站在门口,左右扫了一圈,不知道他说的小顾是哪位。

Alpha大概以为那个“小顾”在乖乖带门了,撸着袖子朝应慕怀过去:“来,宝贝儿,老子抱抱。”

……操。

这他妈也太劲爆了。

时恬好奇地重新瞟了下这个背影,猜测应该是闻之鸷任职于军部位高权重的父亲,大概是听说了闻之鸷的病情,赶了回来。

不要打扰夫妻的相处,时恬默默伪装成“小顾”要带门,见应慕怀推了他一把。

“给我正经点儿。”

骂完,应慕怀绕开他走过来,怒气还没消下去,声音很冷:“他怎么样了?”

时恬有点儿尴尬,说:“睡着了。”

听到时恬的声音,那个背影猛转过来,嘴里同时发出声“操?”。

他跟时恬面面相觑。

闻堰:“……”

时恬:“……”

他俊朗的脸时恬已经在电视上看过很多次了,每次和邻国有什么军事活动,都能看见他阴森森咬着牙发表军事宣言,气质特别沉稳,强势,铁血甚至凶残。

——不过时恬今天才发现,闻元帅还带股兵痞味儿。

时恬抬了抬手,不知道该喊什么,想了想后规矩道:“闻叔叔。”

“……不好意思啊刚才,”闻堰往前走了两步,“我没注意到,还以为是小顾在这儿把门,你,你是叫时恬对吧?”

跟他见面,时恬有点儿紧张,点头:“是的。”

“好,很好,”闻堰刚才在后辈面前失德,挺尴尬的,不知道说什么,“那你去忙吧。”

时恬:“?”

那你去忙?忙什么?

这结束话题的操作,果然符合军人的干脆直接。

不过他都这么说了,时恬退出去,看见一位青年Alpha拎了瓶矿泉水迅速跑来,到门口,立刻被闻堰吼:“你他妈去哪儿了?”

青年谨小慎微:“呃,给,给您买烟,不是您吩咐的吗?”

办公室内沉默了两秒,接着传来声音:“……带上门。”

青年连忙给门关上。

就迟走这么两步,时恬就听到了激烈的打斗声,仿佛是被A4纸重重抽打,又像是肢体间的纠缠与压制。青年露出为闻堰担心的神色。

“……”

时恬抿了抿唇,走到自己病房门口,看到了顾澈消瘦的身影。

时恬怔了怔,快步过去。顾澈手里拎着炖好的鸡汤,摸摸他脖子,露出微笑:“你看你现在傻乎乎的样子。”

时恬还以为要被骂,松了口气:“还行吧我感觉,造型新潮,洗剪吹都没这样的。”

顾澈笑了声,抓住手揉了揉:“疼不疼啊?”

“不疼。”时恬说完,“我最喜欢喝鸡汤。”边说,给汤倒出半盅,滚烫的鲜味儿,小口往嘴里嘬饮。

“怎么又受伤了?”顾澈叹了声气,“我听警察说了怎么回事,女孩子让我向你说声谢谢。”

“谢什么?”时恬连忙放下碗,唇上还抿着一痕油渍,发誓似的,“爸我错了,以后再干这种事,我肯定先考虑打不打得过,先想想你会不会难过。”

他半认真半逗顾澈开心,果然,顾澈笑了:“学的油嘴滑舌了,你。”

时恬笑了笑,小声说:“闻哥教的。”

顾澈:“嗯?”

“闻之鸷教我的,”时恬说,“他昨天也可生气了。”

空气安静了一会儿。

顾澈对这件事有所耳闻,当时在警察局看见闻家不断向无辜路人道歉,应慕怀也弯下了高傲的脊梁,才知道闻之鸷因他失控造成了多大的影响。

顾澈眉眼犹豫,怔了怔,说:“他怎么样了?”

“一直在观察中。”

时恬垂着脑袋,答的有气无力。

他不太清楚闻之鸷具体的病情。

但人的身体仿佛机器,故障出多了,磨损严重,怎么会精密如初?

听出他话里的意思,顾澈也沉默了会儿。他一直对时恬的恋爱抱着不认同也不去管的态度,形势所迫,但闻之鸷对时恬的好,让他心里坚定的东西濒临瓦解。

瓦解,却也只瓦解了一半。顾澈揉揉时恬软乎乎的头发:“你乖乖的啊。”

时恬让他揉的毛毛躁躁的,飞快喝完了鸡汤,打了个满足的呼噜。

“好喝。”

*

因为琴房有课,顾澈很快拎着空了的保温桶离开了医院。

时恬扳手指头数到中午,猜测闻之鸷补觉补足了,才上楼去。

去闻之鸷病房需要向应慕怀申请权限,时恬到门口,又听见窸窸窣窣的吵架。

但应慕怀情绪稳定多了,声音咬紧:“你一点儿都不关心他。”

闻堰:“没有啊,队里有很多事儿,这不我听你一说话,立刻就赶回来了。”

时恬没打算听墙角,指骨落下去前,突然被门内一阵拍桌子的“啪!”给震慑住,呆呆的,猜测发脾气的应该还是闻之鸷他爸爸。

“你不关心他算了,反正他是我生的,我管他一辈子。”

好像是错觉,应慕怀的声音,似乎有点儿嘶哑。

感觉……哭过似的。

闻堰声气很低很低:“我真没有。”

“咚咚。”

时恬重新蓄力,敲了门。

门打开,闻堰叼着烟,垂眸看了他一眼:“时恬?你有事儿?”

“我想去看看闻哥。”时恬说。

“去吧,去吧,他刚醒起床气大,正到处找你呢。”

时恬应了声,余光里应慕怀背对着他,穿着医院那身修裁有形的白大褂,挺拔又高挑,却有种摧折般的荏弱感。

莫名,时恬想起刚才小爸的话。

昨晚应慕怀在警局,向无辜路人逐一鞠躬、致歉。

这么挺直高傲的脊梁,是为闻之鸷……弯下来的吗?

……

不知道为什么,时恬看着他的背影,感觉他似乎很伤心。

平时冰冷紧绷的让所有人害怕,只有在闻堰面前,情绪才裂出口子。

……

没头没脑想着,时恬去了闻之鸷的病房。

刚有人送进来午餐,横七竖八放在桌上,闻之鸷没感觉出多有兴趣,只是眉眼晦暗,显然非常焦躁。

他手指无意识扣住床沿,低声问护士:“时恬呢?”

时恬快步过去:“在这儿。”

时恬飞快挨着他坐下,抿了抿唇,笑的特别乖。

闻之鸷情绪放松了也没别的话,得知时恬吃过午饭,分开筷子斯条慢理地进餐。

不用安抚他,时恬坐着没事儿,又想起刚才办公室的争执。

以及上午那句……闻之鸷的病都是他害的,什么意思?

想不出答案,时恬轻轻扯了下闻之鸷的袖子。

“闻哥。”

闻之鸷掠起眼帘:“嗯?”

“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时恬打量他神色的细微变化,“可能有点儿冒犯。”

闻之鸷侧目,表示在听。

时恬半坐在病床上,晃着小腿歪头打量地面,走神儿似的:“闻哥,你爸爸是怎么生你的啊?”

似乎没预料到时恬会问这,闻之鸷静了片刻:“好奇?”

“Alpha不是不能生宝宝吗?”时恬比划了下,“女性Alpha也不能。我刚在办公室,还见到你另一个爸爸了。你跟他……父子关系还融洽吧?”

“?”

闻之鸷看他支支吾吾,莫名笑了,“怎么就不融洽了,时恬?”

时恬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刚才在办公室听这两句,闻堰生了儿子没工夫管的失格爸爸形象已经呼之欲出,难道……不是?

闻之鸷垂着视线,筷尖拔了下米饭:“你问我爸爸怎么生的我?”

时恬点头:“嗯嗯。”

“说来话长,”闻之鸷开口,“Alpha不仅不能生育,Alpha之间,也禁止通婚。”

说起这个时恬振奋了!

尤其应宗和当初的闻宗位高权重各自为政,太过强势的政治联姻一直被帝国王室提防禁止,但两人并没把傀儡君主的忠告放在眼里,执意修改宪法,并且完婚,消息当时举国震惊。

闻之鸷慢慢道:“我父亲最开始并不想违背对帝国的誓言,同我爸结婚,所以提出分手,短暂和他分开了一段时间。”

感觉到话里意味的收紧,时恬前倾,好奇着下文。

闻之鸷说:“但九个月后,我爸重新找到我父亲,要求结婚,因为,他已经把我生下来了。”

时恬惊讶:“啊?”???

所以,到底,怎么生的?!

第73章 爷不守寡!!!

有关幼年而起的记忆,闻之鸷能想起的只有实验室,试管,栅栏上成排的试剂和培养皿。小时候经常生病,除了待在医院,大部分时间也在应慕怀的个人实验室。

身体带来的刺痛、无止境服用药物和偶尔失忆般的意识失控,当醒来时双手沾着血,曾经让闻之鸷误以为这才是真正的人类,这才是真正的生命。

但后来他走在大街,朗朗晴空,看见其他小朋友脸上洋溢着笑容,身体健康,礼貌来往,似乎和他过着截然不同的生活。

——尤其当他发疯似的施加暴力时,所有人都会远离自己。

闻之鸷问了爸爸,为什么自己和其他小孩儿不一样。

应慕怀没有掩饰,给出答案。

显得安静的房间内,闻之鸷开口,嗓音听不出情绪:“虽然人类从15、6岁才进入分化期,但已经有能在胚胎时期监测性别的黑科技了,只不过因为违反人伦与法规,并没有大规模公开。”

时恬点头:“比如某些家庭重A轻O,会选择打胎?”

“对,”闻之鸷接着说,“性别刻在基因里,A与A不能相爱,禁止通婚,除了体内没有生殖腔导致无法受孕,第二,两者细胞内基因中的性染色体也无法组合成任何一种性别。”

“啊?哦。”

不能组成性别,肯定生不了小孩。

时恬听的迷迷糊糊,不过他记得以前生物课学的黄豌豆、白豌豆,当时听老师都讲饿了,大致记得内容。

时恬问:“然后呢?”

“然后……”

闻之鸷似乎思索着什么,垂下头,挺直的鼻梁被灯光洇出点儿潮意,眉眼阴影晦暗,语气似乎并没把这当成一回事。

“我爸爸为了得到和我父亲的孩子,修改了自己的精细胞基因,和我父亲结合,培养出了‘我’的胚胎。”

“……”

宛如听见不可思议的事,时恬惊讶地抓了下头发,随后更多流露出犹豫,吞了吞口水说:“我记得去年看过一个新闻,基因编辑技术,这是被政府禁止的。”

因为技术尚不成熟,不确定生出来的孩子是否会携带并发症,污染基因库。

编辑人类基因严重违背伦理道德,当时的科学家受到强烈抨击,甚至丢了饭碗。

那会儿,时恬读高中不太关注时事,但这事儿老师特别讲过,说以后写作业又有涵盖科技与人性思考意味的素材了。

听到时恬的驳斥,闻之鸷在椅子里换了个坐姿,重新看向他。

时恬是个乖小孩儿,从来上位者说什么,他信什么。

闻之鸷没忍住,抬手捏着他下颌揉了揉,给腮上的小肉肉捏成一团。

下颌骨微微磨合,时恬觉得嘟着嘴不好看,拧他的手:“干嘛?放开。”

“嗯,”闻之鸷松了手,继续正题,“据我所知,国内暂且不提,国外有不下十处政府投资的秘密研究所,用以寻找改良人类基因的方法。”

时恬眨眼:“胆子这么大的吗?!”

看他愤然的反应,闻之鸷没忍住,嘴角的弧度弯了点儿。

“从□□普及、核武器被禁用后,各国的军事对峙大部分成了局部热战。不能进行大规模战争,所以对单独的特种小队作战有了更高的要求。”

闻之鸷怕他听不明白,简单道,“特种兵,懂?”

时恬趴在他腿上,歪着头,嗯了两声。

“军事训练强度越来越高,但人身体的承受能力有限,所以科学家试图培养出一种‘完美战士’,他们更聪明,更强壮,更敏捷,感情残酷冷漠,攻击性和战斗性人格更强烈,天生适合战斗,他们被作为专门的军事武器。”

时恬似乎快要明白什么,轻轻抓着他的手,插入五指。

随即,耳侧传来闻之鸷裹挟凉意的声音。

“我爸爸,正好从事这方面的研究。”

时恬抬头。

顿了顿,闻之鸷接着说,“他编辑了我尚且是胚胎时的基因,植入人造子宫,生出了我。”

时恬突然感觉手足无措,呆呆地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闻之鸷比任何Alpha都完美,他体征英俊高大,身体素质强到爆,在《逃杀》游戏里是A值能甩第二名几千万的超级大佬,他一切都很完美,看不出有任何问题。

时恬张了张嘴,还是说不出话。

闻之鸷反握住他的手:“Alpha基因天生比普通人更好战,强悍,精力充沛,所以双Alpha结合一直是这个实验的研究方向。我爸爸本意只想让我产生性别,但他无法用基因手术刀剪去让我好战残忍的性染色体。误打误撞,他成就了这个实验,也造成了我,赋予我生命。”

“……”

半晌,时恬终于问起,“这项科技,不会有副作用吗?”

“嗯,我不是第一代实验品。”闻之鸷点了点下巴,“超高运作意味着超高磨损,这些培养出的完美战士,迄今为止,寿命都很短暂。”

都是昙花一现。

所有的强大和完美只能昙花一现。

闻言,时恬心口震了一下,好像被什么东西击中,产生不可遏制的麻痹感。

他重新看向闻之鸷。

闻之鸷态度依然散漫,半垂着眼皮,好像说了事不关己的话。不知道出于何种心理素质,还是骨髓中对于自己生命的冷漠,他选择的情绪是平静处之。

时恬懵了。

他就想谈个甜甜的恋爱,得知闻之鸷身体有顽疾已经觉得自己可惨了,听见这些话,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不想生命中珍视的人,变成转瞬即逝的回忆。

莫名,时恬越想越悲凉,往前抱住了闻之鸷的肩膀,往前抽抽搭搭坐到他大腿上。

闻之鸷接着说:“不过,我……”

他身体跟其他“武器”不一样,并非完全不可救治。但这句话刚说出个头,闻之鸷声音顿住,察觉到了时恬情绪的崩溃。

Omega眼角通红,半喘不上来气,恨恨地伏在闻之鸷肩头,好像被什么东西惹着了。

闻之鸷手刚搭上去,立刻被时恬推开。

“怎么了?”

“滚。”

时恬用力吼了声,他白皙的侧脸被情绪染了层绯红,耳尖微微颤抖,说这句话完全不像一个发脾气的人,反而像小孩儿。

吼完,时恬上气不接下气,说:“——你这个爱情骗子。”

“……”

闻之鸷眼皮跳了下。

“明明身体不好还来勾引我,而我居然这么容易就被你勾引了。”

时恬没想他刚才要说的话是不是解释,心里直喊可恶,又抱他抱得特别紧,难过的不行:“……怎么能让我喜欢你,又马上考虑守寡的问题。”

“……”

闻之鸷偏头看别的地方,莫名,唇边有了点儿弧度。

时恬抵着他颈窝,猫猫球似的拱个没完没了,柔软的头发拱蹭,挠的闻之鸷心口痒痒的。

时恬声音特别凄楚:“你该不是英年早逝前,还要让我给你生个宝宝吧?”

闻之鸷:“嗯?”

“就算可以继承你的万贯家财,”时恬声音顿挫,愤怒的不得了,“我也绝对不会带孩子!给你守一辈子寡!”

——那“寡”的声儿特别大,像情人节损友点的孤寡青蛙。

呱。

呱呱。

呱呱呱的。

闻之鸷舔了舔唇,不知道该说什么,垂眸打量盯着怀里哭的眼睛通红的少年。

Omega是真的可爱,一边骂他不让他碰,但手指又攥得他特别紧,沉浸在自己的脑洞里,神游天外不知道在说什么。

“你死了,我,我就不爱你了。”

“早知道就不喜欢你了。”

“可恶!!!”

“……”

——真他妈可爱死了,身体涌上那股冲动闻之鸷几乎克制不住,抓住他下颌,偏头气息厚重地吻他潮湿的唇。

时恬卯了劲儿,用力推他。

闻之鸷停下,低声问:“嗯?”

“你干什么?”时恬心态要崩溃了,“你已经不打算伪装,要来硬的了吗?”

“……”

闻之鸷是真好笑,客气的退回去,视线目不转睛看他一举一动。

时恬想到什么,明知不可能,却忍不住说:“你根本就不喜欢我。”

越吵越离谱,闻之鸷舐着齿尖:“我不喜欢你?”

“嗯,你就是想在死前,留个种。”

“……”

“说中你痛处了吗?不然你为什么不说话?”

“…………”

少年身上的花香味儿清淡,闻久了,却特别撩人,透着诱惑似的甜香,让闻之鸷有点儿心神不宁。

时恬气话说够了,瘦白手臂重新环过他脖颈,哽咽说。

“能不能,能不能治好?”

“我特别想,一直喜欢你。”

“……”

闻之鸷搭着他后腰,给人往大腿上垫了垫。

时恬在他怀里动来动去,好像不听话乱拱的小猫,只能让人产生无可奈何的喜欢。

“听我说,”闻之鸷掰着他脸,强势道:“其他人寿命短,是因为没遇到救赎。”

不太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时恬怔了怔。

闻之鸷视线内敛,目光对时恬毫无遗留,一字一顿开口。

“但我,运气很好,遇到了你。”

想起他刚才似乎有话没说完,时恬哽了一下,有点儿难堪但心情明显晴朗了不少。

很幸运,自己能抚慰他暴虐的信息素,也只有自己,能安慰他的痛楚。

第74章 爷抱着你睡

门外的动静来的很突然。

湛明跟萧危一伙儿从门外进来,拎着水果鲜花和慰问品,放桌上后转身就看见时恬哭兮来呆缩闻之鸷怀里。

“嘶……”湛明啧了声。

时恬现在就特别惨,头上帽子摘掉了,颈口裹着白纱,但不妨碍一张脸白皙清瘦漂漂亮亮,看人的时候几分无辜加真挚。

——特别清纯绿茶一长相,但凡出点事儿,是个人都站时恬。

湛明也不例外,回头嚷嚷:“闻狗,你是人吗?又惹时大哥哭,你过不过分?”

闻之鸷没反驳,扫了眼他们拎的水果篮,开口。

“演什么孝子戏?”

“……还不听说你爹和爸都来了,我爸让送的,在长辈面前好好表现。”湛明到病房旁拉开折叠床坐下,回头继续训,“我说你能不能让时大哥省点心?”

萧危挨着他坐下,旁边还有个靠近时恬的位置,顾焱看了一秒钟,觉得就这么站着挺好。

闻之鸷拆开包装,给时恬递了个橘子,时恬捏着橘子没缓过劲儿,也不是很想吃,整个人瘟在原地。

湛明又看闻之鸷:“你个畜生。”

闻之鸷:“……”

“是不是又强制爱未遂?”

“……”

“跟你说了百八十遍了疼老婆疼老婆,说不听啊你——”湛明摇唇鼓舌,下一秒被闻之鸷一脚踹上了椅腿,整个人抖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噤声。

时恬默默剥橘子,剥完往嘴里塞,塞得腮帮子鼓鼓囊囊的,抿着清甜的汁液,心情这才稍微好了点儿。

湛明他们特意来看望闻之鸷,拿出一副扑克:“今天我们就陪你一下午,打牌吗?”

闻之鸷坐旁边看时恬吃橘子,侧目,好像对他们视若无睹:“没必要来看我。”

“啊?”湛明愣了一秒,反应过来,“哦,你现在是有老婆陪,兄弟就没用了是吧。”

闻之鸷嗯了声:“是。”

湛明:“……”

不过湛明心态很好,毕竟来都来了:“那今天这电灯泡非我莫属。”

湛明洗好牌,邀请时恬:“时大哥你玩吗?”

时恬不想跟他们玩游戏,以前玩过一把,这几个逼都是靠记忆力直接记牌的,打的非常没意思。时恬摇头:“你们打吧。”

他给顾焱让出位置,到闻之鸷病床坐下,继续剥橘子。裤脚有些短,漏出了白皙纤瘦的脚踝,闻之鸷瞥了眼,拿被子给他搭住了腿。

时恬没明白他干什么,看了看他,继续剥橘子。

他们打牌耗的时间特别久,跟下象棋一样,除非遇到某一把手气特别顺,一般牌面势均力敌时就能看见他们个个面无表情,脑子里应该设计了N种出牌方式。

看热闹的时恬只觉得无聊。

一把牌打半个小时,间或夹杂着各种试探。

“闻哥,我赌你有一对鬼。”

“不准透牌。”

“萧危,炸他啊!炸啊!你会不会玩儿?”

“有本事大我的牌,我一对尖儿!你敢接?”

“……”

闻之鸷叼着烟,打了两把,被一群人吵得脑子嗡嗡疼,干脆弃牌下场了。

时恬玩的程序小游戏,一个没有面容的小火柴人,要靠一根杆子翻山越岭撑到山顶然后跃下,最终头部着火变成一朵飞逝的流星。特别无聊的游戏,但时恬喜欢火柴人飞下去的烟火,打得非常吃力。

那根杆子还要撑过冰川,荒原,沙漠,特别麻烦,时恬玩着玩着就很烦燥。

闻之鸷低眉看了会儿,见他给杆子卡在死角里都快卡出bug了,还飞不出去,说:“我来吧。”

时恬没多说,递给他。

接下来的时间里,就是闻之鸷给火柴人撑着杆子运到山顶,然后换时恬上手,跳下悬崖化成一朵流星。

反复十几次,特效的音乐时恬终于听腻了,放下手机。

闻之鸷问:“不玩了。”

“不玩了。”

“还气吗?”

“我没气啊。”时恬边说,边低头抠手机壳的沿。他不气,就是刚才情绪没缓上来。

湛明在旁边喊了:“闻哥,飞车来吗?上演极限速度与激情!”

被扯着,闻之鸷没再细问去了他们那边儿,手机游戏是赛车,一路风驰电掣,穿越重峦叠嶂,攀登高峰,惊险刺激。

病房隔音还不错,响着几个少年中二的呼喊,车开到终点,顾焱突然吸了吸鼻子。

空气中浮现出一股变强的血腥味儿,质感冰冷,萧危最先反应过来:“闻哥?”

时恬也怔了一秒,跳下床。

闻之鸷微微垂着头,视线收敛在眉眼里看不清情绪,手机“啪嗒”掉落在地,空气中信息素施加的威压开始密集。

湛明惊讶:“现在玩个赛车游戏的刺激都受不起了?”但他反应很快,刷的起身,“快别打了,赶紧出去叫医生,让闻哥一个人待会儿。”

急匆匆往外走,时恬不知道该干什么,被湛明叫了声:“时大哥,你也出来。”

不太确定闻之鸷的病情,时恬下意识想争取:“我可以留下来陪他。”

湛明晃手表示拒绝:“别了时大哥,你还是出来吧,闻哥犯病时人畜不分——”

虽然他是开玩笑,但闻言,时恬想争取什么,说:“他认得我。”

湛明点头:“他只认得你。”

时恬:“对,所以——”

湛明接着说:“所以他不会打你,但会用另一种方式伤害你。”

时恬张了张嘴。

另一种方式是什么,时恬相当清楚。

还在思索的间隙,湛明说:“你再不走,他就不让你走了。”

听到这句话,时恬偏头,闻之鸷还是一言不发的坐着,但明显能感觉到肌肉的紧绷,似乎疼痛又开始啃噬他的每一寸血肉。

时恬犹豫这一瞬间,已经被顾焱拉到了门外。

病房内有监测信息素浓度的警报,刚关上门警报就响了。应慕怀急匆匆从办公室赶来,背后跟着闻堰和几个医生。

湛明跟萧危感叹:“闻哥还挺糟心的。”

萧危没说话,看神色是习惯了,但这一次却浮现出焦虑。

时恬在等候长椅坐下,湛明说:“等警报降到安全范围内,咱们再去看看吧。”

安全范围。

时恬心里默默念了这四个字,突然被顾焱喊了声:“时恬。”

“嗯?”时恬看他。

“昨晚在街边,时萤被闻哥信息素波及了,你知道吧?”

顾焱是一种闲聊的语气,时恬也跟着闲聊:“她怎么样了?”

“在监测,感觉精神出了点儿问题。”

时恬难以置信地抬头。

经过了昨晚的事,时恬现在把她当成一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不存在,不关心,不愤怒,但再怎么说,听到一个十六七的女孩儿变成这样,还是很惊讶。

“这么严重?”

顾焱声音也挺感慨的:“她挨闻哥近,估计被信息素波及也大,精神创伤程度比较重吧。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应该会好。”

听到他说,时恬拧着手指,终于提出了自己的疑问:“闻哥对她造成的经常创伤到底是什么?”

“啊,这个,”

顾焱抓了下头发,思索怎么说似的,开口,“其实也就是把他身体正在遭受的痛苦,短暂施加到另一方身上而已。”

信息素通过神经中枢,控制大脑,令人产生痛感。

“我们都经受过,那感觉确实酸爽。不过时萤毕竟是个小姑娘,看到这种血腥场面,感觉到痛苦,变得有点儿问题也正常。”

时恬低低的嗯了声。

他心里觉得,让时萤去短暂修养一段时间,比在学校待着混日子好。

那边,湛明瞬间感同身受:“尼玛一个小姑娘能遭得住吗?遭不住,我都遭不住,闻到他信息素浑身发麻,头皮爆炸,直想吐。”

“体谅体谅吧,我们只是暂时承受那么几分钟,闻哥估计从有点儿感觉起,就得对付这种痛苦。”

顾焱是老实人,话里一句油嘴滑舌都没有。

时恬听见,却抬起头:“他一直都在承受?”

湛明也嗯了声,很感叹:“对,所以我敬闻哥是真男人,换我,估计早找根绳子自挂东南枝了。”

时恬低头盯着脚尖,说出上话,胸口闷出一股气,噎的眼眶开始发热。

他想的是,时萤暂时感受到那么几分钟就要疯了,闻之鸷这么多年,又是怎么过来的呢?

这样的事情,似乎很难去猜想答案。

对闻之鸷,也太残忍了。

坐了很久,应慕怀从门内出来,说:“他稳定了,你们还有事吗?”

湛明指了下病房:“能不能进去看看闻哥?”

应慕怀:“不能。”

湛明无奈说:“那没事了。”

应慕怀也嗯了声:“你们可以走了。”

角落里,时恬站起身,像是询问:“我能进去看他吗?”

对时恬有另一层标准,应慕怀说:“他想见你,而愿不愿意见他,是你的选择。”

时恬嗯了声,发现应慕怀是很单纯的直来直去,对他印象好了很多。

“那我进去了。”

时恬走进病房中。

空气中残留着信息素的余韵,时恬感觉周围空荡荡的,特别寂寥。远远看见闻之鸷躺在床上,半侧过身,不知道有没有睡着。

“闻哥?”时恬小步跑过去,隔着被子捅了捅他,“我又来了。”

闻之鸷没动静。

他手搭在脸侧,感觉像刚被安抚了很久情绪才稳定,也可能是镇静剂的缘故,陷入了昏迷。

没得到回应,时恬扒着病床慢慢在他身边蹲下,视线平齐方便打量他。

Alpha颈侧添了新的伤口,那张平日散漫高冷的脸此时意外有了憔悴的意味,沾着血絮,莫名却炽烈又夺目。

时恬凑近,轻轻碰了碰他的伤口。

闻之鸷依然没有醒来的意思。

时恬现在满心里,看着他,脑海回荡一个问题。

你怎么又受伤啦?

你怎么又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

你,不会疼吗?

想着,时恬越发凑近,闻之鸷眼帘轻轻掠了下,极轻的挣动,像雨天里飞燕的振翅,能感觉到他血管里疼痛在轻微的蔓延。

就这么一下,时恬不知道怎么回事,慌忙抬手紧紧给他抱住,怕他再疼一下。

不就是暴虐的信息素吗?

时恬心说,我安抚你就行了。

该怎么办?

时恬不确定他昏迷的身体哪些身体机能还在运作,他试探的,凑近闻之鸷的唇边,轻轻碰了碰他微凉的唇瓣。

——完全不同的感觉。

闻之鸷主动亲自己时,同样的部位,却比此刻的热情和野性强烈到不知多少倍,半是攫取,半是缱绻。

光是一想,时恬耳朵烧了起来,紧张地站起身。

算了,身体上的抚慰,他现在应该也感觉不到。

不如做点别的。

时恬想了许久,才确定可能让他闻到自己的气味是最好的安睡方法,犹豫之后,时恬踢掉鞋子,慢慢往病床上爬。

闻之鸷面朝另一头,占了床,空出的位置并不多,时恬掀开被子缩进了他背后的空间。

听说,之所以有些人展露出那么强烈的攻击性,是因为没有安全感,觉得周围全是伤害。

或许闻之鸷伤害别人的时候,也正是因为自己正被伤害,才完全不能自控。

时恬想了想,双臂环过他腰身,轻轻抱住他。

或许是衣服穿的乱,刚碰过去,时恬就摸到了他腰侧微硬的腹肌。

没忍住,时恬多蹭了两下。

手感超好,真的。

这样的Alpha谁不喜欢?

不过,因为做贼心虚,时恬脸又红了,闷闷的靠着他紧致的后背,吸了口载着他味道的空气。

给被子拉到肩头,时恬确认闻之鸷也盖好了,才阖上双目睡觉觉。

黑夜再次到来。

但他可以做闻之鸷背后的依靠。

至少,闻之鸷不会再四面楚歌,孤身奋战了。

第75章 你好野啊

这一觉睡的很沉,大概半夜,时恬听到阵窸窸窣窣的动静,感觉身上沉甸甸的。

时恬睁开眼,病房中灯熄着,漆黑的视野中,身上笼罩的身影宽阔精悍,完全地包裹住自己。

闻之鸷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的,说话,声音几分嘶哑。

“你怎么抱着我?”

现在位置互换,成了闻之鸷给他抱在怀里。

时恬:“你醒了?”

闻之鸷无视了这个话题,语言中似乎有点儿焦躁和轻浮,情绪收拢,重新压低声开口。

“问你,怎么抱着我?”

似乎要听他说出什么话才肯满意。时恬讷了讷,说:“就想抱着你。”

闻之鸷轻哼了一声。

他声音满含了被喜欢的骄纵和满足,时恬心里犯嘀咕,悄悄踢了他一脚:“闻哥,你快下去,压得我不舒服。”

深夜,其他声音变得很低,只有两人说话的声音,仿佛情人间的呓语。

闻之鸷置若罔闻:“你昨晚抱着我,我还没说不舒服。”

“……”

时恬没忍住,“你影响了我,我又没影响你。”

闻之鸷没回答。

他对话题的内容不感兴趣,碰着怀里的Omega,少年穿一件单薄的衣衫,手腕露出半截,白白的,揽在手臂内的腰又纤瘦又柔软。

非常诱人。

昨晚的镇静剂已在体内失效,闻之鸷俯身到时恬颈间用力嗅了口,混合着沐浴液的清淡花香,让他有点儿失神。

轻轻在他颈侧嗅吻。

“……”

意识他不对劲儿,时恬趾尖蹬着床单动了下:“闻哥?”

被子似乎被他蹬下去了,发出“哗啦”一阵响,时恬起身掀被子,刚拎上来,感觉到腰背被闻之鸷轻轻覆盖住。

“……”

Alpha的钳制非常紧迫,时恬不太敢动,耳侧落下的呼吸微重,闻之鸷拎完被子后抓住了他的手臂。

光滑的皮肤被指腹抚过,时恬听到背后压低的声音。

“甜甜?”

时恬:“啊?”

闻之鸷似乎处于一种失神的状态,浑身散发的信息素极具掠夺感,宛如张开双翼的恶魔,说出的话低沉沙哑。

“想操你。”

“…………”

时恬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个粗俗鄙陋的字眼,简直……完全不像闻之鸷这种体面人该说出的话!!!

眼帘颤了下,时恬硬着头皮重新问:“什么?”

闻之鸷说:“想——”

后面的话没冒出头,时恬捂住了他的嘴。

还真是。

病床上响起急促的喘息,捂嘴的手柔软冰凉,暗中是时恬微微睁大的潮湿的眼睛。

虽然吧这句话稍微看过点颜色文化的都不会陌生,但第一次落到自己身上,时恬觉得做梦一样。

没忍住,嘀咕:“……你好野啊。”

闻之鸷更侵略地俯身在他颈间,修长结实的大腿将少年拢的很紧,勒的时恬快喘不上气,被他吻着白皙的耳侧。

“闻哥……”

衣料摩挲的动静有点儿响,时恬推不动,只能任由他胡来,感受到了逐渐浓郁的信息素。

纵横交错,仿佛雪原中纠缠的花与树。

闻之鸷轻轻碰了碰他唇瓣。

接吻的酥麻感软掉了半身,时恬感觉到了危险,有点儿害怕,张大眼睛巴巴看着他。

但闻之鸷没并没乱莽,而是给衣服撩开,轻轻捏了捏少年腰侧的软肉。

……有点儿痒。

痒的感觉又很奇怪,似乎嚼在骨头缝儿里。

时恬很少有这种体验,期期艾艾的,嗓子眼里没忍住发出一阵怪声。

——怪声类似于:“嘤儿~”

嘤完,时恬见闻之鸷半垂脑袋,额头抵着他颈窝,肩膀以一种很小的幅度动了下。

“……”

虽然很奇怪,但时恬意识到他在笑,呆了会儿:“你笑什么?”

闻之鸷很少笑。

笑的时候只是屈尊纡贵的抿抿薄唇,仿佛他笑一声,是给足了面子的酷哥真情流露。

不过他现在笑的还挺有趣。

时恬眨了眨眼,在想是不是自己的反应不符合他的预期,又或者,不够……骚。

越想,感觉闻之鸷要求还挺高,时恬心里紧巴巴的,不开心,更不想让他做那件事。

“……你放开我。”

少年脸上有着清亮又羞耻的情绪:“大晚上不睡觉,闲得慌是不是?”

闻之鸷轻轻捏了捏他的脸,话里意有所指:“睡觉吧,小孩儿。”

时恬没听懂:“什么小孩儿?”

“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小孩儿。”闻之鸷声音很低,身材逆着光影,几乎占据了时恬全部的视野。

刚才时恬的反应怯生生的,虽然诱人,却让闻之鸷有点儿下不去手。

内敛的视线沉静而炽烈,时恬和他目光相对,不太理解的“啊?”了一声。

闻之鸷的意思,是变相说自己幼稚,不够……骚吗?

是这样吗?是这样吗?

……可恶。

虽然心里犯嘀咕,但时恬到底没说话,等闻之鸷放开自己后就乖乖拉着被角,准备睡觉。

但,睡不着。

身旁,闻之鸷呼吸随着身形翻覆,似乎也睡不着。

经历了刚才的撩拨,明显情绪没有稳定下去。

半晌,耳边响起声音:“摄像头还开着?”

他说病房内的监控,时恬答应:“一直开着。”

闻之鸷沉默。

越安静,气氛越玩味,空气中似乎酝酿着死灰复燃的情绪,闻之鸷偏头,语言中有点儿不甘心和焦渴。

“不然,再亲会儿?”

“……”时恬不想理他,“不亲。”

闻之鸷嗯了声,没再提要求,却自言自语似的:“操,刚才不该停。”

“……”

*

这次,一觉睡到了大清早。

时恬勾着鞋子刚蹦蹦跳跳下床,才拧门,听见护士长的喊声:“该来换药了!”

她是负责外伤的,长很高,对患者也特别照顾,专门找过来。

时恬赶紧走,想起来回头跟闻之鸷说:“我先换药,一会儿吃了早饭再来找你。”

出门,护士长盯着他直笑:“昨晚没回病床,让我好找,跑这儿来了?”

“……”

时恬有点儿不好意思,嗯了声。

护士长很健谈:“男朋友啊?”

时恬:“嗯。”

护士长揉揉他脑袋,话从“你伤口要好好护理”进行到了“我也有你这么大个儿子”,听的时恬一乐一乐的。

身影消失在楼道,闻之鸷回过神儿,到卫生间洗漱。

出来,应慕怀跟闻堰不知何时到的,让人送来了早餐,似乎要跟他一起吃。

闻之鸷用冷水冲了脸,额头几缕潮湿的沾在皮肤上,有股朦脓的困恹恹的感觉,坐下,扫了一眼餐桌。

应慕怀问:“昨晚休息的好吗?”

闻之鸷:“还可以。”

应慕怀:“先吃饭吧,应该饿了。”

父子三人都是话比较少的,但并不妨碍家庭关系的融洽,闻之鸷拿起筷子,眼皮还有点儿睁不开,听见应慕怀说话。

“抑制环的事情,你考虑好了吗?”

闻之鸷停下了筷子。

不过很快,他又动了起来,反应很平淡:“去吧。”

闻堰开口了:“其实我觉得没必要佩戴抑制环,那些媒体和电视台的报导,何必理会?”

应慕怀嗤了声,很不赞同:“被排斥的人并不是你。”

“怎么了?”闻堰偏头:“我一直认为理所当然。强势凶残的Alpha保家卫国,社会也必须承受其反作用力。南域要没有闻家,早在帝国政变时就该被新政权屠杀了精光。”

“那是以前的事,”应慕怀皱眉,“现在,学校都害怕他再回去。”

闻堰:“孩子没书读了?”

应慕怀:“病情得不到有效控制,学校请他暂时休学。”

闻堰沉默了下来。

听他们争论,闻之鸷有点儿事不关己,端起瘦肉粥喝了两口,夹小菜放嘴里。

佩戴抑制环,指在腺体附近镶嵌一只指环大小的精密仪器,通过微量电流刺激腺体收缩,控制信息素分泌。

本来没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这仪器是犯罪残忍的A级战犯使用较多,需要特别申请,通过后再去全国集中的地方动手术镶嵌,最后进行长时间测试,确定病情有效遏制后,才能放入社会开始新生活。

应慕怀跟闻堰吵得有点儿烦了,“哐当”一掌拍在桌面。

闻堰不说话了。

空气安静下来。

闻之鸷看他们吵完,说:“我去动手术。”

应慕怀转头:“手术和测验的时间,会很长。”

“嗯。”闻之鸷应了一声。

他脸上依然看不出什么情绪,应慕怀对他的成长感到过惊讶。记得以前,闻之鸷刚才三四岁,疼了就要爸爸抱抱,应慕怀是个感情冷淡的人,第一次觉得生命生出枝杈,长向了另一头。

五六岁起,闻之鸷仿佛一夜之间变得超出寻常的沉静,疼了也没多大反应,情绪冷淡。

他似乎无比的坚韧。

没有任何害怕的东西。

应慕怀开口:“佩戴抑制环会录入你的个人档案,以后终其一生无论做什么,这份记录都会伴在你左右。”

闻之鸷嗯了声。他难以去共情那些被他恐吓过的普通人,但自从认识了时恬,第一次产生了并不想伤害某某的情绪。

这个某某是时恬,也是其他无关的人。

应慕怀从来是好话坏话都说的很清楚的人。

他接着说:“佩戴过抑制环,在社会上会饱受争议和歧视。”

这次,闻之鸷有了点儿回应。

“我只能做到我的极致,其他的事情,跟我没关系。”

商量到这,结果很明了了。

应慕怀点头:“好,去首都防控中心的时间还有2天,可能要去待几个月。”

闻之鸷视线垂落,散漫地盯着桌面,嗯了一声。

他得想想,该怎么告诉时恬。

作者有话要说:闻哥:我佩戴抑制环,是为了更好的拥抱你。

第76章 和爷网恋吗?

医院下面有食堂,时恬吃饭回来,看到了病房里满当当塞了十几位同学。

班长捧着康乃馨大丽菊,说:“甜哥,这次见义勇为受伤,老师特意让我们来看望你。你最近怎么样?”

“……”

时恬接过花:“还行。”

班长说:“我们跟你聊不了多久,一会儿还得去楼下赶第六号公交车回学校,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啊。”

“……”

有一说一,时恬捧着这花感觉挺憨批的,班长拿手机飞快给他拍了张照,发给老罗,接着从书包里掏摸什么。

时恬兴趣稍微高点儿了:“还带了礼物?”

班长否认:“不是,是你这两天欠下的作业。”

时恬:“……”

感天动地同学情。

班长摸出几张试卷和练习册,细细排开,说:“修养这段时间也不能忘记学习,甜哥,年级第一等你。”

时恬心情复杂,忍着说:“谢谢。”

然后班上这群人又像刚刚齐刷刷出现在病房一样,齐刷刷消失得无隐无踪,只有床上的作业能证明他们来过。

时恬抱著作业本往闻之鸷病房跑,路上遇到应慕怀跟闻堰,瞥他一眼,说:“一会儿进去,闻之鸷有事跟你谈。”

有事?

这一回,应慕怀神色很严肃。

被他的语气惊吓,时恬到了闻之鸷病房还不太淡定,放下作业,回头:“你爸说你有事告诉我,什么事?”

闻之鸷垂眸看他,没说话。

他倚着靠窗的位置,身影被晦暗深沉的天光洇了层挺拔的剪影,神色却似乎经历了什么,沉沉的,有一种平静的释然。

时恬心里一紧,左右打量,发现病房里的仪器不知何时全部撤掉了,闻之鸷的衣服放在床头,是能穿上大街闲逛的款型。

闻之鸷还是沉默。

时恬有点儿不淡定了,张嘴:“你,怎么不治了?身体恢复了吗?”

闻之鸷考虑到他跟时恬刚在一起,现在就要去首都,离开几个月,可能时恬会舍不得。

闻之鸷想迂回点儿,转移话题:“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我陪你玩。”

“没有。我在问你。”

“我不治了,刻在基因中的东西,无法治愈。”

时恬好像明白了,仰着脸,面露慌张:“不治是什么意思啊?”

本来想等他高兴的时候再商量,时恬着急了,闻之鸷只能说:“过两天,我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

去首都申请抑制环资格,手术后,再接受允许步入社会的测试。

时恬眼睛瞪的很大,似乎难以置信,失神之后猛地两步跑近用力抱着他,胳膊交叠,似乎要抓住什么即将逝去的东西,嗓子里全是哭腔。

“你还这么年轻!!!!!为什么!为什么!啊啊啊啊呜呜呜……”

时恬嘶吼出声,是真吓坏了,像苦情剧里死了老公的美丽少妇,瞪着眼睛,眼泪盈眶,快要一串串的落下。

短暂的沉默。

闻之鸷意识到他可能会错了意,顿了顿:“我去那个地方——”

但时恬听不到,他像个悲痛欲绝的小孩儿被抢走了心爱的东西,此时此刻疯狂大哭。

“…………”

闻之鸷抿唇,换了口气,呼吸。

抓住他手腕调转角度,将颤抖的身体揽进怀里,闻之鸷用力揉了下他头发。

“我去外地做手术,不是要死。”

时恬哭声骤止。

“……”

止完,他似乎很茫然,眼角还挂着串晶莹的泪珠,随着一眨眼,缓缓滑落了下去。

闻之鸷低眉看他,似乎要看出他情绪的全部松动,被他这么盯着,时恬又特别尴尬地转过脸。

妈的。

时恬给笔记本用力砸在了床上:“气死我了。”

闻之鸷:“气什么?”

时恬胆子小,就气自己胡思乱想被吓了一跳。

闻之鸷道歉:“是我没说清楚。”

短暂的沉默后,时恬抹了把眼睛,才想起事情的重点:“你要去什么地方?”

“去首都,佩戴抑制环。”闻之鸷说了来龙去脉,同时观察时恬的反应。

时恬哦了一声,漫无目的将书翻来翻去,思索了半晌抬头:“佩戴了就安全很多吗?”

闻之鸷答应:“嗯。”

“那就去吧。”时恬没多犹豫说,“生命最宝贵。”

时恬知道闻之鸷要离开几个月,为了不给他造成啥负担,心里有点儿舍不得,但也没说出来。

他觉得自己特别通情达理,没想到,闻之鸷扯了下唇,眼瞳色泽逐渐深沉。

我要去可能三个月。”

混合了浓浓的‘你真的没什么话想说吗?’的气息。

“……”时恬听出他的暗示,假装没听明白,扯着衣服,“又怎么样?”

闻之鸷抬手,轻轻掐了掐他的脸:“想不想我?”

时恬说:“你还没走呢。”

半晌没说话,闻之鸷盯着他,似乎说出下一句就等于输得一败涂地,但又非常想说。

片刻,他扯了下唇:“没良心。”

“……”时恬抬头看了看他,眼底红润还未干涸,瞧着又乖又惨。

想想,时恬扯纸巾攮攮鼻子,打了个喷嚏。

还是没说话。

闻之鸷拿起床头的衣服准备换下来,时恬见状眨了下眼睛,背过身去。

“躲什么?”闻之鸷声音响起。

时恬说:“你换你的。”

闻之鸷声音几分懒散,不是捉弄,就是单纯耍流氓:“转过来。”

“……”

时恬舔了舔唇,没忍住,说:“你能不能矜持一点儿。”

“叫你转过来。”

听到这句话,时恬只能转身,接着,视线里撞入闻之鸷赤裸的上半身。

肩背骨形宽阔又紧实,往下绵延的垒着饱满的肌肉线条,腰间收束,形成非常诱人的马甲线。

时恬喉头紧了紧,感觉呼吸有点儿刺鼻,耳背发软。

闻之鸷开始脱裤子。

这下,时恬有点儿受不住了,抬手捂住眼睛,说:“你好变态。”

“我变不变态,”闻之鸷没当回事儿,“你不是第一次了解我就该知道?”

时恬捂着眼睛,莫名生出了张开指缝看看的想法,正在尽力遏制,听到这句话耳朵更红了。

听到衣料摩挲的动静,闻之鸷穿好了裤子,正勾着卫衣的边儿,往下拽了拽。

他走近,给时恬抱进了怀里。

可能是出于刚才见到的场面,时恬闻着他衣服新鲜的冰凉感,却莫名觉得很撩,脸颊止不住发烫。

闻之鸷在他耳侧啾了口:“我争取早点回来。”

时恬讷了讷,指尖扯了下他衣服的垂坠物,才开始盘东问西:“会不会很麻烦?”

闻之鸷点头:“有点儿麻烦。”

佩戴抑制环属于特级战犯的专属,那营里关的全是A值超高但San值极低的危险Alpha,手术时间本身不长,但测试时要跟那些高智商犯罪分子斗智斗勇,会消耗极长的时间。

“啊?”时恬默了默,问,“里面能看电视吗?”

“?”闻之鸷答应,“能。”

时恬:“能上网吗?”

闻之鸷:“也能。”

时恬有点儿不自在,再问:“能打电话吗?”

闻之鸷瞥了眼手机,看着时恬吞吞吐吐的模样,简单道:“还能跟你网恋。”

时恬:“……”

应慕怀从门外进来,敲了敲门,倚着说:“准备回家了。”

闻之鸷应了一声。

时恬这才惊讶,不安分地动了动:“你现在要回家了?”

“嗯,”闻之鸷说,“那边儿申请走个流程,床位很快空出来。”

没想到他现在就动身,时恬张了张嘴,总算有点儿他要离开的紧迫感了。但既然刚才表现得全力支持,此时此刻,时恬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闻之鸷起身给换下来的病号服放到卫生间,时恬寸步不离跟在他身后,没想到他会突然停步,一下子撞上他后背。

砰。

倒也不疼。

闻之鸷偏头,时恬手指捏着鼻梁,明明知道距离过近了,还是不肯退开。

但他也不看闻之鸷,仿佛短暂的僵持。

“……”

闻之鸷舔了舔干燥的唇,指骨捏着他下颌,偏头吻了上去。

少年还学不会主动,但已经知道怎么迎合,启开齿缝发出了细细的喘息,像是某种羞怯的邀请。

湿漉漉的一场吻,等缓过气,时恬满脸通红,衣服都被揉到了肩头,秀色可餐。

时恬眼神闪烁,小声问:“你戴上抑制环后,会有什么不一样吗?”

Alpha抿唇,满脸未被餍足却得极力克制的厌倦,垂下眼帘。

“嗯?”

这也只是时恬的一个脑洞,他比划着,有点儿羞于启齿。

“你会不会,变得不行啊?”

“……”

时恬说:“我记得以前看过广告,你知道吧,就有些老婆嫌自己家Alpha太行了,不堪其扰,重金求抑制环,想遏制下内个……”

闻之鸷明知故问:“内个?”

“就……”时恬结巴说,“性欲。”

虽然但是,时恬记不清是从什么二流报纸的犄角缝儿看到的,但对这种东西,莫名就有这么个印象。

闻之鸷嗯了声:

“客观来说,有这个效果。”

时恬:“啊?”

啊完,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试图转移话题,没想到闻之鸷看他,平静说:“别担心,满足你,戴十个都绰绰有余。”

“……”

话也不必说这么满叭!

时恬很羞耻,但又有点儿言犹未尽,脸上露出一种奇怪的若有所思。

他其实很好奇,闻之鸷不戴的话,做起来是什么感觉。

“怎么?”闻之鸷重新瞟了眼手机,问,“想试试原版?”

“……”

被戳穿心思,时恬睁眼,用一副我很干净你不要乱说的表情开口,“没有啊。”

闻之鸷揉揉他头发。

顿了顿,才说,“想取掉它,就靠你努力了。”

*

闻之鸷频繁看手机是给湛明,顾焱和萧危发了消息,吃个暂时的散伙饭。

不方便去人多的地方,就约在医院门口的一家餐厅,时恬换好衣服也跟着过去了。

桌上已经点了菜,这会儿时间很尴尬,吃早饭晚了,吃午饭早了,但不点菜又不好聚头。

湛明一见闻之鸷,挑眉:“闻哥,牛逼到必须戴抑制环了吧?”

闻之鸷没理他,开了瓶矿泉水,仰头滑动喉结灌了几口。

还以为他们会多么痛心疾首,没想到湛明还挺高兴:“我觉得你戴个抑制环挺好,之前玩《逃杀》,仪器检测你A值比我高几千万,笑话!现在戴了这玩意儿了,我应该能打过你。”

闻之鸷微不可查地磨磨牙,讥讽:“你,不行。”

“……”湛明并不想废话,“就这么约定了,咱俩巅峰见!”

顾焱没忍住说:“明儿,就闻哥,戴十个抑制环,都能虐你。”

湛明瞪他:“……”

“……”

又十个?

联想刚才在病房说的话,时恬拿着筷子的手歪了下,随后不动声色扶正。

这顿饭吃的很热闹,湛明能把气氛搞得很活跃,都忘了是场送别宴。到吃完走出餐厅,看到路边停的豪车,时恬怔了下。

闻之鸷回头:“我走了。”

时恬跟着他走了两步:“我还要待在医院养伤。”

闻之鸷:“不用你送,有私人飞机接送。”

时恬:“嗯。”

闻之鸷垂下视线,眼前是他失魂落魄的样子,有那么一瞬间,他简直懒得去外地戴他妈什么抑制环。

不过,时恬很快高兴起来了,催促他:“去吧去吧。”

闻之鸷收回视线,他身影后退:“那我走了。”

时恬抬手,挥了挥。

闻之鸷退到车旁,车门打开了,身后是绵长大街迷蒙的人群,榕树枝繁叶茂,微微的阴影落在他肩头。

其实有些话,闻之鸷没跟时恬说。

佩戴抑制环后的适应期很难熬,通过San值测试的过程也枯燥又乏味。

不接下来的几个月,又是孤军奋战,无依无靠。

闻之鸷面上没什么情绪,准备上车时,突然看见时恬双臂弯在头顶,微矮了矮身,给他比了个大大的心。

在来来往往的严肃路人中,这一幕过于热闹,惹得周围频频投来视线。

时恬有点儿不好意思了,口型一字一顿,说了句话。

——启动、超级、爱你、形态!

“……”

闻之鸷抿了下唇。在时恬眼里,他不太高兴的Alpha男朋友唇角有了一丝的松动,那代表,他已经收到了自己的情谊。

湛明看了半晌,想笑:“还头一次见闻哥这么儿女情长。”

顾焱眼神中流露出忧郁:“我他妈现在也想谈恋爱了。”

不为香香软软的O。

就为在大庭广众下秀他娘的一秀。

没有别的话,闻之鸷矮身上了车。

再犹豫下去,今天就不要走了。

车窗外的站台和高大榕树往后退去,闻之鸷盯着窗外,眼睫底下散漫地透出点光线,恹的很。

没多久,手机提示有新消息。

【甜甜:玫瑰花.jpg】

——那束中老年表情包。

闻之鸷唇角刚弯了弯,看到下一条消息。

【甜甜:网恋吗?小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甜甜:这里清纯高中生、性感小野猫、翘屁嫩O,各种款式随你挑哦。

闻哥:……

第77章 爷跌跌撞撞奔向你

闻之鸷回了个:“?”

接着,见时恬锲而不舍发来消息。

甜甜:【我猛O音。】

甜甜:【没什么大的优点,但心地善良,热爱小动物。】

甜甜:【网恋,不考虑一下嘛?】

闻之鸷肩头抵拢车窗,指尖掠过几次,眼底一片云雾似的寂静。

医院门口,周围车水马龙,时恬等了会儿没等到回复,准备往里走时手机响了一阵。

闻之鸷:【提供裸聊服务吗?】

时恬:“……”

*

“暴A防控区”位于首都郊区,占地三千亩,类似于小型的军事基地,四面围绕着交错纵横的通电铁网,漆黑渐变为银白的尖芒狼牙般竖立。它周围笼罩着一层经久不散的浓雾,每天只有一班公交车发来,平时都由重型卡车运来高度危险的囚犯。

此刻,通体漆黑、线条流畅的豪车停在门口。

车门探出修长的手指,痂痕斑驳,有一种硝烟味儿的暴力美学,微微一拧,走出一位高大的Alpha。

闻之鸷给手里的烟掐灭,抬头瞟了一眼,耳边是应慕怀的声音。

“进去后会有专门的人员照顾你,爸爸打过招呼了。”

闻之鸷嗯了声,跟随警察进去。

防控区设有负责佩戴抑制环的专门医院,闻之鸷低头看手机,那位管理员明显对他的行为有异议,但想想还是闭上了嘴。

“我现在带您去您的专属房间。”他说,“为了避免Alpha之间不必要的争端,我们取消了宿舍制度,每人有单独的病房。”

“好。”

答应完,闻之鸷继续盯手机。

时恬还在逼逼赖赖,演戏演来劲儿了,不知道怎么翻出了前段时间拍那几张性感小野猫艺术照,发了过来。

甜甜:【绝无PS痕迹。】

甜甜:【本人照片。】

甜甜:【哥哥你觉得我好看吗?】

甜甜:【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怎么不理我】

——骚的一批。

时恬绝对是网络能骚上天,现实怂成狗的小废物。闻之鸷舔了舔唇,盯着手机这会儿,旁边传来说话的声音。

“据说今天会来新朋友,没想到是南域的大人物。”

“芜~湖!看着年纪不大啊。”

“这么年轻就因为信息素暴虐来防控区了?”

“不错,又来了个玩具。”

靠着墙根站的几位Alpha,典型地痞流氓,姿态虽然懒散,但手腕浮动的经脉和眼底的锋利证明不是普通Alpha。

闻之鸷瞥了眼,继续看手机。

红头发Alpha跑过来的姿态跌跌撞撞,凑近浮红酗酒的脸,跟闻之鸷说话:“兄弟,还玩手机,来跟哥哥们打个招呼!”

这群防控区的狱霸平日以惹是生非为乐,管理员皱眉准备训斥他们离开,但回应的喧嚣反而更得意忘形。

“你长得很帅,想搞AA恋吗?”

“不理我,是不是在欲擒故纵?跟我耍帅?”

“嘿,兄弟,你耳侧的刺青怎么回事,你是——”

说话的人皱眉思索那一瞬间,突然感觉领口被一股力道揪紧,随即脑子放空,陷入失重状态,伴着风声再回过神,腰椎传来一阵断裂的剧痛。

他被砸进靠墙的垃圾堆里,臭气熏天,闻之鸷没事人一样,眸底虚散的视线垂落,声音低沉。

“抱歉,有男朋友了。”

*

左右的人面露惊慌。

红头发在防控区也算狠角色,就这么被砸进了垃圾堆??

有人控诉:“周管,防控区不是禁止暴力吗?你看这新来的,打人!”

管理员面无表情:“活该。”

“……”

闻之鸷关了手机,跟随管理员到了他的新住宿。

单独的楼层,房间面积不算大,但书籍、海报、书桌甚至电脑电视一应俱全,窗口还赏心悦目地放了盆玫瑰。

“你的手术安排在明天,根据你的意愿,尽量提前了。”管理员说。

“谢谢。”

闻之鸷打量屋内,管理员递出一份流程表。

【手术后在医院休养,同时接受抑制环对腺体的不耐度测试。

确定出院后,填写第一份测试答卷。

去“黑匣子”接受测试,监测A值是否在安全范围,同时调配。

合格后,去“白匣子”接受测试,San值最低时能否在失控范围以上。

进入测谎系统。

……】

管理员观察他的神色:“因为区内大部分是手段残忍、智商超高的罪犯,所以监测项目强制且严苛,你能理解吗?”

“能。”闻之鸷简短回答了一声。

管理员准备离开,却在门口回头:“听说你有男朋友对吗?”

闻之鸷抬起视线。

“Alpha情绪失控大多源于伴侣携带的矛盾,所以到时候,可能会要求你对伴侣进行脱敏训练,San值维持在合理范围内即可。”

管理员说的比较隐晦。

闻之鸷个人档案已经发到了防控区内部,但凡看过,就会清楚他这几次失控大部分由于他的Omega。

所以到时候,有关方面的惩治会更严格。

闻之鸷瞟了他一眼,给窗户搭边儿推开看到了停留灰鸽的广场,有人丢下面包屑,鸽子振翅漫天飞舞,铺天盖地。

管理员转身出去,闻之鸷到床边坐下,拿出手机。

甜甜:【爱我你怕了吗?】

甜甜:【……】

甜甜:【为什么不理我?】

闻之鸷去了电话。

另一头,时恬捧着手机往嘴里塞苹果,紧盯屏幕嘿嘿嘿直笑,连闻之鸷都被他撩的说不出话了。

厉害!

难得的成就感。

看到闻之鸷电话,时恬差点被苹果呛一口,咽下去,说话:“你到了吗?”

闻之鸷声音从扬声器出来,很低:“到了。”

“我看看你住的地方什么样儿。”时恬说。

闻之鸷开了视频。

屋内的陈设仿佛工厂批发的复制品,不算精致,不过干净整洁,时恬看完后嗯了声说不错,闻之鸷解开外套丢上椅子,到床头躺下。

时恬继续恰苹果:“累了吗?”

闻之鸷:“嗯。”

“那你睡会儿,我先把电话挂了。”时恬说。

“不用挂,就这么开着吧。”

闻之鸷给被子拉到鼻尖,手机放到耳侧,因为刚来新环境心情不能算太愉快。

电话另一头的小Omega轻轻“哦”了一声。

接着,闻之鸷就听到他放轻了咬苹果的声音,怕吵到他,改用牙尖磨。

咯吱咯吱——

像个小仓鼠。

微硬的枕头让颈部并不太舒服,但闻之鸷没忍住,唇角挑了点儿弧度。

其实说睡也睡不着,但时恬似乎默认他睡了,半晌非常轻地撕了颗糖放嘴里,舌尖抿着,低头轻手轻脚写作业。

细碎的动静宛如安神曲,闻之鸷本来不困,渐渐睡意昏沉,阖上了双目。

接着,他是被湛明的短信轰炸吵醒的。

湛明:【打游戏吗兄弟,打游戏吗兄弟,打游戏吗兄弟?】

湛明:【到地方了吧,那儿感觉怎么样?】

闻之鸷看了下手机,跟时恬的通话还在继续,不过对面换成了浅浅的呼吸,呼呼呼的,估计时恬也睡觉去了。

通话挂断,湛明电话正好过来。

“闻哥,在防控区有没有遇到地铁杀人狂,山村分尸怪,贫民窟食人魔?”

关于防控区的传说不胜枚举,还有人说这儿是“改造营”“集中营”,住的全是令人惊恐的怪物。

闻之鸷打开冰箱,发现里面饮料种类很多,但没有烟,随便挑了瓶矿泉水。

边喝,边听他们扯淡。

另一头传来顾焱的声音。

“拉倒吧?你该问问那些杀人狂,分尸怪,食人魔,有没有遇到闻哥。”

“……”

湛明说:“对不起,是我天真了。”

闻之鸷坐沙发里,拿了份写着《防控区注意事项》的簿册随便翻了几翻,另一边听他们写作业聊天。

湛明:“《逃杀》又出新地图了,要不要去溜达溜达?”

顾焱:“稍等,作业快写完了。”

湛明又喊:“闻哥?”

闻之鸷起身打量电脑附近,没找到脑波仪:“这儿玩不了大型游戏,没有仪器。”

湛明:“那你喊管理员来装一个!”

闻之鸷散漫的应了声,给管理员发了条消息。

湛明按捺下进入游戏的冲动,“那我们先等等你吧,毕竟一起去新地图是男人的浪漫。”

管理员很快过来了。

扛着仪器,一路吸引了不少Alpha的视线。

“其他人都没有,我们不能再给你提供更多特权了。”

管理员非常无奈。

妈的,首都满地皇亲国戚,都节衣缩食按照规章制度每天三菜一汤,就这个爷有专门厨师,想要什么有什么,老大还耳提面命再三询问他过的习不习惯舒不舒适。

当“暴A防控区”是他家开的吗?

管理员心里默默数了数。

防控区因为涉及暴力和军事成分过甚,似乎的确归军部管。

还真是他家的。

“……”

闻之鸷说了声“谢谢”,开始调试仪器参数。跟湛明熟悉了新地图,手机响了,时恬也醒了。

甜甜:【你在做什么呀?】

闻之鸷:【打游戏。】

甜甜:【我也想玩。】

闻之鸷:【医院有设备吗?】

甜甜:【没有诶,我可以现在下去吃饭,顺便去网吧待会儿。】

听到他要去网吧,闻之鸷手指搭着鼠标点了点,打字。

闻之鸷:【你在医院好好休息。】

对面半天没回复。

闻之鸷注意力重新放回游戏。

新地图是充斥着恶魔精灵与堕落天使的黑暗大陆,需要根据线索自地图中寻到宝藏,路边布满狰狞的食人花和幽黑潮湿的沼泽地,只要降落便会被啃咬血肉,吮嚼骨髓,化成一滩脓水。

闻之鸷等级高,刚来新地图踩点儿,倒是安然无恙,另一头,连顾焱都差点被长满触角的章鱼给抓进去。

湛明全息影像是长着利爪尖牙的佝偻怪物,说:“闻哥,你看我要不要做一期攻略,提醒萌新不要轻易踏入这片死地?”

他在某站开了个账号,专门蹭热度讲游戏,人气还挺高。

闻之鸷抬了下眼皮:“随便。”

说完,虹膜突然出现了一行小字。

——【您的好友:钢铁加鲁鲁兽上线!】

接着,眼瞳虹膜列出另一行小字。

——【您的好友:钢铁加鲁鲁兽传送到了您所在的地图!】

闻之鸷怔了一秒,耳中听到钢铁喉咙发出的沙哑粗重的声音。

那声音地动山摇,从森林另一端传来。

“小哥哥小哥哥呜呜呜呜,,我来找你啦!”

闻之鸷隐约看到时恬庞大的骨骼兽形,还没来得及回答,只见另一串包裹粘液的恶魔藤蔓破地而出,缠绕住了跌跌撞撞的身影,仿佛巨蟒吞噬一只小兔子,轻易将时恬的全息影像拧成了满地残渣。

“芜湖~”

湛明吹了声口哨:“闪现送人头,你老婆没了。”

闻之鸷:“……”

闻之鸷走近,从淤泥里捧出一团漆黑的机械之心,然后听到了时恬的声音。

“呜呜呜……”

“小哥哥,痛!”

“。”

作者有话要说:甜甜:我跌跌撞撞奔向你——

第78章 爷想结情缘

“跑这么急干什么?”闻之鸷捧着铁坨坨,说,“这儿很危险。”

手里的铁坨坨——也就是时恬的全息影像,似乎气愤愤想说什么,但是又嘟哝着沉默,很不服气。

闻之鸷掠起眼帘,明知故问:“想早点,投入我怀里?”

“……”

时恬现在机甲重塑,很想任性地扭扭,但做不出任何动作,只能重重吸了口气。

就这么被闻之鸷捧着的空档,时恬转动自己勉强能称为眼睛的雷达,看到旁边飞掠过去一对情侣。男的手持圣剑,英武卓然,女的长裙飘摇,纤尘不染。

再看看自己满身污浊的沼泽污水,时恬张了张嘴,往闻之鸷手心儿蹭了蹭。

闻之鸷说:“脏。”

时恬:“……”

“正好,你这身机甲我忍了很久,”闻之鸷若有所思,抓着他,背身走向地图入口的商店,“可以换新皮肤。”

时恬下意识说:“我不换。”

“很丑,必须换。”

闻之鸷继续朝商店过去。

见躲不过,时恬反而淡定下来:“那我换个更猛的。”

“……”

时恬补充:“我要整个游戏最A最炫酷那套机甲。”

说完,时恬感觉被闻之鸷轻轻捏了捏,他声音落下来:“皮?”

“不是皮,”时恬翻了个白眼,“就是想追求力量,因为我有颗勇敢的心。”

“……”

闻之鸷没再说话。

商店内站着穿高跟鞋和尖角帽的魔女,打开界面弹出排排的装扮,令人眼花缭乱。

闻之鸷指向当中:“就它。”

圣天使装扮,无论外形和技能都很符合一位颜值高的Omega。尤其是白皙的肌肤,海藻般的长发,堪称善良无辜自带柔光的大眼睛,怎么看跟时恬都很符合。

“……”时恬说,“不行。”

说完,他滑动界面,弹出一套钢铁如乱石般堆叠的机甲,说:“我要这个。”

“……”闻之鸷快气笑了,咬牙,“不行。”

短暂的僵持。

时恬瘪了瘪嘴,干脆问:“到底我选还是你选。”

闻之鸷说:“你选。”

“那我就要它。”

闻之鸷:“我看你现在就当块石头,也不错。”

“……”

想了想,只能折中各退一步,时恬翻看商店里的皮肤,指尖拨拉,选出一只矮人族属性的幼童,只有四五岁大,双目明亮潮湿,手腕圆幼,柔软的卷发勾在耳朵尖,非常可爱。

时恬转头:“这个总行了吧?”

闻之鸷瞥了眼,抿唇似乎想说什么,半晌道:“不行。”

时恬:“?”

闻之鸷:“最讨厌带孩子。”

“……”

时恬垂头沉默了半晌,说:“最喜欢被带了。”

这句话由少年说出来,带着莫名的委屈,旁边湛明看不下去,他还等着去神秘洞穴探险呢,大声吼吼。

“闻哥你就让他买吧你!你说你!人家喜欢,你让他买就是了!你管那么多干嘛呢?”

时恬附和:“对啊对啊。”

谁知湛明又转头吼他:“时大哥你说你,你也是!撒个娇不就完事儿了吗?哪有这么纠结啊卧草。”

“……”

时恬不听他的,心口紧紧的,拧巴的转移视线。

掌心小石头滚了滚的,一张稍微凸出的代表是脸的地方转向了另一头。

也亏的是AO间的心灵感应,这么凹凸不平满是疙瘩的截面,闻之鸷都能感觉出他不开心。

闻之鸷重新看了眼幼童皮肤,似乎还要说什么,却张了张嘴,收住了。

“那就这个。”

买好,时恬换上立刻变成了一个小孩儿,白皮肤大眼睛,完全是个缩小版的自己。

换完,落到闻之鸷怀里,被他单手抱着。

时恬低头看看自己变小的手指,有些兴奋:“你放我下来,走两步。”

闻之鸷蹲身,松开了双臂,仔细观察他,眼底情绪变得复杂。

“?”

这眼神让时恬意识到不对,走了走恍然大悟,他双腿仿佛被抽去了骨头,软绵绵的,几乎不能支撑他再走一步。

时恬:“??”

闻之鸷半弯下脊梁,从小矮人的视野来看,他高挑的身影更为高高在上不可侵犯,眉眼涂抹阴影,却有几分看热闹的悠闲。

“是不是不能走路?”

时恬点头,回头搂他的腿,想站稳,立刻被揽腰重新抱到了他怀里。

闻之鸷:“不能走路,就对了。”

时恬眨了眨眼:“啊?”

闻之鸷重新指向皮肤介绍页面,往下滑,露出刚才被隐藏的规则。

“所以你们都没看见,这皮肤写着人鱼、矮人混血,双腿只是装饰?”

“……”

时恬玩这游戏总共才多久啊,家庭困难,也没买过什么皮肤。他嗫喏的说:“那该怎么办?”

他现在是幼童,衣服垮半截在肩头,声音奶唧唧的,说完,细细的手臂抱住了闻之鸷的脖子,非常乖。

闻之鸷侧目,正对上小孩儿水汪汪的眼睛。

这么一瞬间,闻之鸷仿佛看到了自己跟时恬生的儿子。

“……”

闻之鸷舔了舔唇,说:“不然,我就这么抱着你。”

听懂他话里的意味,时恬拧了拧,红着脸说。

“……哦。”

他俩假意商量,其实是秀恩爱,旁边湛明就看不下去了:“你重新买身皮肤就行啊!不是吧不是吧,你不是缺这么几个臭钱的人吧?”

这话明显太多余,闻之鸷顿了一秒,瞥他:“买都买了,不能浪费钱。”

听到这么道貌岸然的话,再看到闻之鸷臂弯搭着,给小孩抱到了舒适的位置,好像当成了什么大宝贝。

湛明笑了,真心实意说:“闻哥,你还是活成了你讨厌的样子。”

“……”

打闹后,几个人奔赴新地图的神秘洞穴。

地图刚开不久,成为了新的网红打卡胜地,据说洞穴深处有一座鹊仙桥,情侣出现在桥中会触发特效。

来往的人热热闹闹,时恬转着眸子打量一圈,心思微动,但不太好意思喊闻之鸷。

闻之鸷毕竟是个很在意顶A形象的男人。

喊他,他肯定会觉得幼稚。

时恬巴巴地望了半晌,不好意思说,又特别想去,给脑袋歪在闻之鸷颈窝,轻轻靠着。

“嗯?”察觉到他情绪,闻之鸷垂眸。

时恬还是没说,旁边湛明看他俩谈恋爱都快心力交瘁了,帮忙提醒:“闻哥,带他去桥上转转。”

闻之鸷明白过来,抱着时恬走到了鹊仙桥中央。

一瞬间,其他玩家都消失了。

透过花环中心可以看见漫天的星辉和月亮,跟爱人待在一起,有种被银河世纪见证爱情的至高浪漫。

时恬悄悄按了截屏,不过“咔嚓”的声音略大,被闻之鸷听见。

时恬歪头看他,似乎挺不好意思,但很快收拾了神色,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闻之鸷也懒得揭穿。

经历了短暂的观赏,特效消失,旁边传来议论的声音。

“嗯?这位大哥抱着小孩来鹊仙桥,是为悼念亡妻吗?”

“啊这,兄弟,这是情侣场,不是父子场!”

“……”

时恬左右看了一圈,果然全是穿着情侣装的俊男靓男,俊男靓女,俊女靓女,头一反应是尴尬,接着,莫名笑了声。

然后转向闻之鸷,极具真实感地喊:“爸爸。”

“……”

空气中安静了几秒钟。

闻之鸷侧目,时恬现在穿着小孩儿皮肤,就很可爱无害,让他一时找不到怎么反驳,舌尖抵了抵发痒的牙根。

半晌,闻之鸷开口:“后爸?”

时恬:“……”

旁边有人挤上来,鹊仙桥确实卡的很,感觉服务器都快爆裂开来,闻之鸷抱着他走到人少的地方。

闻之鸷的全息影像是一位青年剑士,不得不说,其他人看待他俩看成父子不是没有原因的。

时恬在他臂弯里晃着小腿,等笑够了,才慢悠悠搭着他肩膀,说:“闻哥。”

“嗯?”

“我们换情侣头像好不好?这样就不会被误会啦。”

幼童的奶香味儿拂过鼻尖,浸润着缕缕清甜,闻之鸷垂眸,时恬湿润的眼睛看他,唇角抿着小小的弧度,非常可爱。

闻之鸷掠下眼皮,无所谓说:“行。”

时恬在他怀里没了动静,应该是切换网页去搜索情侣头像了,半晌,消息响了一声。

闻之鸷拿起手机,看到了他发来的几张图。

——也他妈不知道谁规定恋爱就得是冒着泡泡的樱花粉红色,时恬发来那几张情头,全粉粉嫩嫩的,像要掉进蜜糖罐里,甜的粘牙。

闻之鸷面上没什么情绪,指尖扒拉手机,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也,太粉嫩了。

不太符合他Alpha的气质。

时恬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早早的选了最喜欢的一张,换上,转向闻之鸷:“你不换吗?”

闻之鸷重新挑了挑照片。

除了粉嫩——

还他妈梦幻,迷离。

怀里,时恬抱着他,因为变小,少年任意一个动作都带着无意识的天然可爱:“不喜欢吗?”

闻之鸷眼皮重重跳了下。

他给图片复制到电脑,点击游戏界面,切换头像后很快关闭界面给鼠标丢到一旁。

“换了。”

时恬给游戏界面拨弄了好几遍,看看别人头顶的“百年好合”横幅再看看自己光秃秃的脑袋,感觉仪式感还不够稳当,重新转向闻之鸷,眨了下眼睛。

闻之鸷懒得再挣扎,依着他,散漫应了声:“嗯?”

时恬开口,小孩儿的音质。

“小哥哥,结情缘吗?”

第79章 爷去找男朋友!

时恬主动提这话题,本意是想消除之前跟闻之鸷的芥蒂,以后心里不用再梗着。

不过时恬瞟了眼屏幕,发现公屏上也有很多找情侣的。

【cpdd~】

【找另一边,成为我的女人我会无条件宠你,有十块钱给你十块钱花,叫老公命都给你。对了,初中生勿扰,12岁以上的女人对我来说都太老了。】

【小姐姐,你声音真好听,结情缘吗?】

——全他妈小学生!

时恬眨了眨眼睛,硬着头皮注目闻之鸷,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没有任何心虚的成分。

闻之鸷给时恬肩头垮下的衣服拉了拉,没整齐一秒,又滑了下去,因为这皮肤走的就是软萌乖巧路线。被他这么盯着,闻之鸷都没法拒绝,下颌点了点。

“结。”

结情缘的过程并不复杂,点击关系申请,过了需要互相赠送爱心礼物,接着,地面会出现一朵巨大的粉色桃心将新人困在当中,触发特效。

——时恬观赏片刻,揣测这个粉色气泡唯一存在的目的,就是虐狗。

既然都做到这一步了,时恬转眸看他,犹豫了一秒。

“要不要,再改个情侣名?”

*

神秘洞穴深处,一行人已经站了好半天,湛明踩完点溜达回来说:“里面太晦气了,闻哥你下次去看看,最里面那层我不敢进去,怕黑。”

闻之鸷莫名情绪不太好,瞥他:“你怕黑?”

“谁说猛A不能怕黑?”

湛明从背后取出个逗小孩儿的拨浪鼓:“刚在洞穴捡的,送给时大哥玩儿。”

说完,湛明进入时恬的主页,正要点击赠送道具时突然发现他ID变了。

——之前是“钢铁加鲁鲁兽”,现在变成了“甜甜爱吱吱”。

湛明怔了一秒,随后,特别惊悚地看向时恬:“时大哥!你,你是不是……吱吱是谁啊卧草!你不要绿我闻哥啊!”

“……”

时恬被他吓的缩了缩脖子,机警的,没说话。

湛明还在嘶喊:“你这ID,就算吱吱是个可爱小动物闻哥都会吃醋的!你,你改不改啊——”

吼了半晌,他声音停下来,似乎意识到了哪里不对。

短暂的沉默。

湛明难以置信的,手颤抖着,点开了闻之鸷的主页。

——他的ID从“荆棘”,变成了“吱吱”。

湛明:“………………”

洞穴的大风吹的湛明肩膀微微有点儿冷,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也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被恶心的。

游戏公屏上也有人发现了端倪。

【葬爱:??榜一大佬怎么回事?系统抽搐吗?怎么被抽成吱吱了?】

【朴实无华小白脸:啊啊啊啊啊哈哈哈别说抽成这两个字还挺萌。】

【学而思网校:不会吧,为什么其他人都没抽???】

【雪蝶已黑化:不会是榜一自己改的叭……】

闻之鸷扫了眼屏幕,神色从容,牙齿却微不可查地磨出了血腥味儿,虽然情侣名一直是任谁看着都很恶心的存在,但……确实,他自己也有点儿感觉。

不过,他老婆似乎很满意。

时恬翻来覆去点了好几次,脸因为激动有点儿红,说:“这个ID好可爱鸭!”

鸭。

鸭什么鸭。

闻之鸷摸了摸他脑袋,时恬开心地偏倒在他怀里,专注地看了好几次主页,随后开始咔嚓咔嚓截图。

——就,很注重生活仪式感一Omega。

闻之鸷没话说了。

吱吱。

甜甜叫的时候,还挺可爱。

那也不是不能接受。

旁边湛明总算缓过神儿了,说:“闻哥,你,以后真就叫这ID了?”想想一个顶着“吱吱”ID的猛A在游戏中大杀特杀,把一群“游猎皇帝”“暗黑吸血鬼”“南域杀妈客”按在鞋底下摩擦,湛明只觉得魔幻。

没有反驳的意思,闻之鸷看向他,平静说:“不可爱吗?”

湛明:“???可爱,你居然说可爱?”

闻之鸷面不改色,也没什么情绪,说:“我觉得,还挺符合我。”

“……”

*

赶在夜深之前,闻之鸷退出游戏,给时恬发了条消息。

【该回医院了。】

时恬:【就回,现在外面还挺热闹,人多,没事儿。】

怕他担心自己安全,时恬听话的出了网吧,回了医院病房。顾澈晚上会来照顾他,时恬只能趁着短短的时间赶紧给闻之鸷打了个视频,边通话边写作业。

台灯拧开,少年半趴在桌旁,摄像头里,他的头发和侧脸都蒙上了层温和的绒光,柔软又温暖。

时恬刚翻出笔,听到了闻之鸷那边传来陌生的声音。

“请你今晚早点休息,手术就在明天,会有专人来迎接等候。”

闻之鸷答应一声后,声音消失了。

时恬攥紧笔,问:“明天佩戴抑制环啊?”

虽然早就确定了日期,但他还是有种不真实感。

“对,明天。”身体即将产生的变化,闻之鸷并不清楚,短暂沉默后说,“明天就不是原装了。”

“……”

时恬没忍住,想笑,又有些低落,说:“没事哒,改装的,也不会差。”

闻之鸷没这么娘们唧唧,认定了要做的事就不会多想。他背挨着椅子,散漫换了下坐姿,长腿抵著书桌内侧,不置可否后,视线落到翻开书本写作业的时恬脸上。

——小Omega明明想跟自己聊天,却翻出本教材装模作样。

学习,学个屁。

眼神都没从他身上挪开。

隔着手机屏幕,闻之鸷跟他对视。时恬眼睛缓缓眨了一瞬,抓了下耳侧,似乎很不好意思却想极力掩饰,又开始装模作样翻书。

他越别扭,闻之鸷兴趣倒上来了:“甜甜。”

“嗯?”少年每次回答他,都想一只很喜欢主人的小猫,听到主人的声音,立刻探头发出软软的回应。

闻之鸷开口,话里的内容暧昧:“叫声老公,我听听。”

“……”

少年眉眼顿时惊慌失措,仿佛封建余孽听到了白胳膊顿时联想到交配,弯着眼睛,期期艾艾:“啊?”

闻之鸷说:“叫,我想听。”

大半夜的,正是情侣耳鬓厮磨的时候,时恬张了张嘴,似乎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但过于羞耻说不出口,比不过上次戏瘾犯了,能随意地喊出来。

时恬:“可不可以不喊?”

“……”

短暂的僵持了一会儿。

时恬启唇,不喊闻之鸷肯定会失落,他现在本来就是个倒霉的小病号了,时恬心软动摇的时候,门外响起敲门声。

小爸来了!

时恬慌忙按住挂断键,喉间急匆匆冒出个字眼,随后熄灭了手机屏。

通话被挂断。

聊天框内显示着挂断的电话,空荡荡的房间,耳侧陷入安静。

闻之鸷侧目看了会儿,脑子里回荡刚才那两个字的余韵。莫名,他面向另一侧,挑着唇,轻轻地笑了。

虽然,他现在叫着还不习惯。但总有一天,会习惯的。

他不急。

*

清晨六点起床后,闻之鸷跟随管理员去了医院。

跟普通医院完全类似的病房,但手术台附近却有大量抑制剧烈挣扎的辅助用具,比如缚带,手铐,隔离服甚至锁链。

“Alpha被触及腺体会有强烈的应激反抗,所以手术室陈设比较夸张,你别紧张。”

旁边医生安慰他。

闻之鸷看了看他戴紧隔离面罩,说话都带颤音,双腿还有点儿哆嗦的模样,想想回了句。

“你也别紧张。”

医生:“……”

“我不吃人。”

换好了消毒后的病号服,随后,按部就班,进行着接下来的步骤。

闻之鸷不算在意外界看法的人,他对自己的身体的底线摸的很清楚,哪里完美,哪里有瑕疵,因此想到即将佩戴抑制环,难能可贵,心情平静中,却有点儿不舒服。

——大概是还没用原版和时恬亲热过。

麻药扎入颈侧,血管内信息素受到外界异动开始疯狂挣扎。

为了不伤害医护,他浑身被外物固定得很紧。这种程度的刺痛感由于这么多年一直在承受,他觉得还行。

据说佩戴抑制环的过程非常难看,有的Alpha会大吼大叫,流泪哭嚎,喊妈妈,还有的甚至会失禁、勃起。

不过医生偷偷观察了手术台上的Alpha,他的反应非常整理得体,应付得绰绰有余。

医生在心里悄悄给他点赞。

闻之鸷这种程度的Alpha,如果能自控,会减少很多麻烦。

医生用手术钳挑起一枚抑制环,环身呈湿润的银白色,质感冰冷,但一贴近肌肤会迅速导热到舒适人体的温度,材质特殊,不会与血肉组织相斥。

医生准备植入时,听到Alpha的声音:“抑制环可以刻字吗?”

“可以的,怎么了?”

为了适应Alpha的腺体,手术台旁边有摩刻仪器,用来扩大或缩小。但还是第一次听到刻字的要求,医生怔了下,做出回答。

Alpha打了麻药,但高素质的身体抗药性强到惊人,此时意识还很清醒。

闻之鸷说:“请帮我刻上两个字。”

就像昨晚时恬喊他那个称呼,情侣之间,应该有互相认可印记。

闻之鸷想在自己身体留下时恬的印记。

医生愣了愣,随后答应,去了摩刻仪器旁。

负责协助的女护士快晕倒了,低声喊:“刻另一半名字诶!!!这是什么终极浪漫?!!!”

“磕到了磕到了磕到了!”

连刻板的医生,此刻也笑了笑。

他在防控区做了十几年的抑制环手术,手里经过的,都是傲慢残酷、罪不可赦的罪犯。

但这个年轻的Alpha却不一样。

比起践踏法律规则、争强好胜、满足虐杀欲望,年轻的Alpha在抑制环上刻下了爱人的名字,证明他难能可贵地懂得强权者的责任。

强大,不是为了虐杀,而是为了保护。

*

闻之鸷醒来时,感觉后颈皮肤底下仿佛窝着一团冰,他指尖抚摸过去,伤口被绷带和纱布细细包扎,微微凸起,除此之外感觉不到任何东西。

闻之鸷垂着眼皮,扫了眼门口进来的护士,接过杯子喝了两口热水。

“颈部有痛感吗?”

照顾刚做完抑制环手术的Alpha是一件危险的事,所以护士隔他隔的有点儿远。

“没事儿。”闻之鸷应了声,想起什么,扒开抽屉翻出了手机。

一排排鲜红的未接来电。

往下数,大概有十几条。

最近的就在十五分钟前。

全来自时恬。

准备打回去,应慕怀的电话先来了。

闻之鸷一醒来,护士立刻告知了他,所以他跟着打来电话,问身体怎么样。

应慕怀平时冷淡,但对崽崽的关心几乎无微不至,大概聊了十几分钟才挂电话。

再看手机,又多了两条时恬的未接来电。

闻之鸷打过去,对面直接秒接。

“闻哥?”

时恬略有点儿急促的声音,手术动了几小时,他又昏睡过去,联系不上自然很紧张。

闻之鸷嗯了声:“我在。”

听到他的声音,时恬安静下来了。

他现在缩在教学楼的角落,校服袖口藏着手机,偷偷摸摸打电话,被冷风吹的直吸鼻涕。

闻之鸷听了会儿,看手机:“哭什么?”

“……”

时恬蹲着,很有异议:“我没哭啊。”

闻之鸷尾调上扬,逗他似的,应了声:“哦,没哭。”

时恬不想跟他计较这个,问起别的:“戴上了吗?”

“戴上了。”

“疼不疼?”

“我说疼,你能给我吹吹?”

闻言,时恬就嘟着嘴,朝手机“呼呼”吹了几口:“这不就给你吹了?”

“……”没想到他真有这一茬,闻之鸷舔了舔唇,说,“还疼。”

时恬弯了弯嘴角,轻轻笑了一声,接着,听到闻之鸷的声音。

“你叫老公,我就不疼。”

“……”

前天晚上的事跟着涌上了心头,时恬看了会儿手机,闷头闷脑说:“手机没油,挂了。”

但是,闻之鸷耳边持续响着吸鼻子的声音。

时恬没挂电话。

冷不丁,闻之鸷开口:“看过《红楼梦》?”

时恬:“啊?”

闻之鸷:“贾宝玉挨打,叫着姐姐妹妹,就不疼了。”

时恬:“……”

反正是刚醒过来,闻之鸷精神挺足,说话有一搭没一搭:“你还没叫过我老公。”

时恬本来闷着,抬头,辩解着说:“我叫了。”

“你没有。”

时恬有点儿着急:“我叫了。”

闻之鸷换了腔调:“那你怎么叫的?”

“就——”

刚想说话那一瞬间,时恬明白过来,闭了嘴,指尖在水泥缝儿里抠了两下说:“对,我没叫过。”

“……”

这下,换闻之鸷快气笑了,隔着手机时恬都能感觉到他耐性变低的气压,眼角眯窄时淬得散漫的视线。

以及,低沉下来的声线,撩人的要命。

“宝贝儿甜甜。”

时恬后背起了层栗,瞪圆了眼角,看向手机:“干什么?”

“肉麻?”

时恬点头:“特别肉麻,还有点儿……恶心。”

“恶心就对了,”闻之鸷不紧不慢,声音平静:“那要不要,报复我一下?”

“……”

*

因为上课铃响,时恬挂断电话回了教室。

听到对面安静下来,闻之鸷丢了手机去卫生间洗漱,出来,正好碰见医院的人对他进行监测。

监测后,医生递来一张表格,说:“这是接下来要进行的测试,请先熟悉熟悉。”

闻之鸷接过来。

A4纸,排版极差,一看就是医生临时打的,上面还夹杂几个错别字。

这些测试以往针对被剥夺了政治权利的无期徒刑罪犯,具有强制性,甚至牺牲人权,这还是第一次“温和礼貌”地通知某位即将步入“黑匣子”的测试者。

“心理学上有种疗法被称为‘电击疗法’,与此类似,在‘黑匣子’内,第一步是采用不同强度的电流刺激腺体,测试失控的临界值;第二步,则是电流多次刺激腺体,建立身体的条件反射,将临界值提高,同时戒断紊乱的失控行为。”

他们介绍着,闻之鸷听明白了。

第一步,测试你会因为什么失控。

第二步,不断向你施加导致失控的因素,同时电击腺体,警告你别失控,再失控还要挨电。

这果然是为人权所禁止的。

难怪防控区笼罩着黑云,连鸦雀都不在此地盘旋。

不过,Alpha脸上依然没有多大的情绪,反而极其平静的重新拿起手机瞟了眼,才回应:“好。”

比起这个,时恬不给他发消息,比较令人在意。

傍晚,时恬给他打来新的视频电话。

在食堂,时恬给手机架着,少年一身干净的蓝色校服,搭着餐盘的手指白皙修长,在宛如蝗虫过境的食堂里气质格外干净,叼着半个馒头。

时恬问了下午没问完的话:“接下来的治疗是什么?”

闻之鸷没说话。

时恬胆子小。这事儿要是告诉他,估计挂了电话会情绪低落一个晚自习。

闻之鸷轻描淡写:“就做几个测试。”

时恬眼神闪动,喝了口小米粥,没被说服,但他话里的意思似乎不想说,也许那地方有什么保密协定。

时恬拾趣的没有再问,说:“过几天,我小爸生日了,不知道买什么礼物。”

主要是时恬的倾诉欲,闻之鸷听着就行。

时恬接着说:“第三次月考快到了,考完放了月假跟着就是期末,时间过的好快。”

说着,时恬似乎想起什么,放下碗,悻悻的:“因为这个学期跟你谈恋爱,心思都没在学习上了。”

闻之鸷应了声:“我的。”

时恬捧碗咕噜咕噜喝,喝完说:“……也不是怪你。”

谁能想到呢?

缘分来了,挡都挡不住。

挂断电话,时恬拿起手机打开备忘录,在里面记下了跟今天跟闻之鸷的联系时间,次数,地点。

往下,还有好几十天要填。

慢慢,想到他俩之间的无聊琐事能逐渐填满这张表格,时恬觉得,等待似乎不那么难熬。

时恬还是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

对他在不在身边、是否过得顺心、茶米油盐的小事都满怀期待,想要挤进他的世界。

时恬给手机放兜里,热度还残留着。

心里,也饱满丰盈,仿佛一株高大的花树哗然生长起来。

知道彼此喜欢,云山遥远,也不会感觉孤独。

*

就这么每天联系着,时恬的手机备忘录一天天变满。

闻之鸷伤口痊愈后,开始进入“黑匣子”进行测试。

进入狭长的窄道,两侧全是只有门板开了小窗的封闭房间,闻之鸷走了两步,听见门“哐当”一响,随后响起某位Alpha凄厉的惨叫,声音震耳欲聋,仿佛猫爪子挠着墙壁,撕心裂肺。

闻之鸷侧目,瞟了眼。

医生赶紧说:“是有一些激烈的反应在里面的,不必惊慌!”

这两天,也有人用PPT给他做过演示,观察其他Alpha接受测试的过程。

腺体是身体异常敏感的地方,当时闻之鸷垂眸看着视频,里面Alpha应该还算比较能忍的,那惨叫震得房间里都有回音。

非常恐怖。

闻之鸷进入测试房间。

戴上仪器,几乎没有多的台词,就开始了测试。随着刺痛感上升,他体内的信息素明显躁动紊乱,几乎没有多的话,闻之鸷视野中陷入了完全的黑暗。

莫名,闻之鸷却走神了。

眼前浮现出了一朵莹白的小花,荏弱灵巧,有着好闻的味道。

染血的荆棘与小花混合在一起,逐渐疯长,荆棘冰冷又残酷,却因为绽放着白花,在月光下,形成了独特奇异又峥嵘的美景。

……

测试员询问:“你想到了谁?”

闻之鸷静了会儿:“我的Omega。”

测试员做完记录,说:“现在请你暂时不要想他。”

漆黑潮湿的荒原,无人经过,暗红的荆棘铺满整片大路,所面临的只有绝望和死意、恐惧与荒芜,然而却有几朵小小的白花开在荆棘的茎叶,遮掩了血腥味儿,让天空色泽都亮了几分。

Alpha面色苍白,因为承受痛苦,声音变得低沉。

他的回答是:“对不起,做不到。”

不能不想他。

因为这是荒原唯一的柔软。

……

……

……

许久,第一次测试终止。

闻之鸷回到房间,直接躺床陷入了半昏迷状态。

Alpha疲倦至极,微微汗湿的发缕垂至耳侧却无暇顾及,勾着被子的指骨赏心悦目,半搭在腰侧,沉沉入眠时,耳侧,手机屏幕亮了好几次。

显示,特别关注发来的消息。

甜甜:【闻哥,我来找你辣!】

甜甜:【网恋奔现!冲鸭!!!】

第80章 爷都喜欢

机场人来人往,时恬给口罩往上拉了点儿。

想想,又发了句消息。

时恬:【已在路上,不许拒绝。】

他抬起头,有点儿茫然。除了很小的时候跟小爸从外地被带回来,他压根儿没出过远门,除了汽车、自行车甚至没接触过其他交通工具。

好不容易在空乘的指引下进入等候区,时恬手指又动了动,给闻之鸷发消息。

时恬:【第一次坐飞机qwq】

时恬:【飞机图片.jpg】

他就背了个书包,听说首都很冷穿了件黑色厚外套,衬的脸特别白,下巴尖尖的。时恬跑到等候区的窗口旁趴着看飞机飞来飞去,还拍了几张照片。

听到登机提示,时恬给闻之鸷发了最后几条。

时恬:【要飞高高了==】

时恬:【手机马上关机】

时恬:【行程图.jpg】

到飞机坐下,旁边挨着一位年轻的女孩儿,时恬给书包放腿上抱好,左右望了望。

机舱人满着,但很安静,似乎没人想说话。从南域到首都要飞四个小时,大家几乎都闭着眼睛准备睡觉。

时恬转回目光,看了会儿窗外,明知道不可能丢东西和中途转机,但还是不怎么敢睡,眯一会儿就睁开眼睛,等待时间流逝。

下飞机是凌晨五点,落地就扑来寒风,时恬给手机开机,闻之鸷还没回复,估计他在睡觉,时恬也没继续打电话。

跟着是出机场,转车,时恬刚上公交车,睡意沉沉的司机一轰油门开走了。

“……”

时恬左右望了望,估计这是辆发往防控区的班车,车里中老年人居多,听说话,估计还来自五湖四海。

时恬坐着这一会儿,被老太太拉住:“孩子,你是去防控区的吗?”

时恬嗯了声。

老太太说:“我去看看我孙子,这小兔崽子不听话,闹到那里面去了。我从小教他,都教不听。”

还是特别疼爱孙子却无可奈何的奶奶。

时恬跟她聊了几句,困得很,但公交车上座位满了,只能额头抵着窗玻璃打瞌睡。

有点儿累,像脑子里塞着团沉甸甸的棉花,几乎不能思考。

这公交车大概晃了两个半小时,终于停了下来。

时恬下车,又惊着了,周围是一片红砖白墙的小镇,感觉整条街走遍大概用不了五分钟,旁边倒是有很多大型卡车经过,应该是附近集散市场自发兴起的市镇。

虽然防控区在郊区,这也太偏僻了吧??!

时恬肚子饿的直叫,看了眼那个竖着块牌子勉强能称为公交车站台,先找了个家店吃饭。

吃的同时打开手机,闻之鸷还是没回复。

心情莫名有点儿沮丧,时恬还挺希望他高高兴兴地等候着自己。不过,时恬没多想,吃完饭去了趟公共厕所出来,开始到站台旁等另一班公交车。

不过等了十几分钟,旁边有人问:“你等车吗?”

看了看对方,时恬点头:“嗯。”

“去哪儿的车?”

时恬说:“去防控区。”

对方摆摆手:“公交车刚才已经过了,一天一班,这儿有黑车,坐不坐?”

“……”时恬低头看表,不相信,“我刚才看还没过啊。”

“九点,”对方说,“很准时,基本不等人。毕竟那地方邪门儿。”

操。

时恬心里骂了声。

九点,正好是他在店里喝的那晚碗豆浆!

这下,时恬实在不知道怎么办了,低头翻手机:“……我打车。”

对方嗤了声,嘲笑外地人的语气,优哉游哉:“还打车?那你就试试吧,打上车了算我输。我是今天有事,和朋友正好往那边走一趟,才带你,你真不上?”

越这么听,越有鬼。时恬抬头看他,一个二十多岁的Beta,有点儿流里流气,开的那车也是早八百年换下来的桑塔纳,就透露出几个字——

破。

烂。

穷。

寒酸。

时恬想想,还是摇头:“我再看看吧。”

再看了十几分钟确实没车。时恬拿出手机导航,插了充电宝,开始沿着公路往防控区走。

看导航,步行也要三小时。时恬走了半个小时,累的腿软,加上一晚上没睡,都有点儿头重脚轻。

然后,刚在路边蹲下,就听见车轮子卷来的声音。

刚才那Beta开着他那破车,远远看见他:“兄弟,芜湖~”

时恬:“……”

车停在脚跟前,对方面色同情,但又挺好笑:“你说你图啥啊?我长得就这么像坏人吗?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你要再不上,肯定没别的人肯搭理你了!”

时恬咬咬牙,说:“我上。”

车门响了声,后座他还有个朋友,给时恬挪了个位置。

边开车,就听这Beta健谈地说话:“你说你一小帅哥去防控区干什么?”

看他脾气不错,时恬回答:“找人。”

“找谁?”

“你管?”

“喝哟。”对方笑了,还是不生气,“行行行,我多嘴。不过那地方危险得很,你还是早去早回吧。”

时恬还是没吭声,抱著书包。

手机突然响了。

闻之鸷睡醒拿起手机立刻看见了时恬的消息,怔了下,打了电话过来。

“你在哪儿?”

时恬人都累懵了,抓着手机,脸色白白的:“在车上。”

回应他的是一片短暂的沉默。

闻之鸷问:“哪个车上?”

“就,来你们防控区的那条碎石子破路。”

这下,闻之鸷真的沉默了,半晌,舌尖抿着唇舔了舔,简直心悦诚服:“时恬,你还挺厉害。”

“……”时恬困得很,抱着膝盖,“有什么好厉害的,还不是想见你。”

就这么两三句对话,吸引了开车小哥的注意,他回头:“哟,没想到你是去防控区找男人的啊。”

“……”

时恬瞪着眼睛,硬是没说话。

对方又问:“你男朋友是狱警啊?关人的?”

“……”

时恬顿了顿,说:“不是,他是被关在里面的。”

这下换对方沉默,半晌后说:“那还挺牛逼的——行,你等着守寡吧。”

声音不大不小,透过扬声器,正好被闻之鸷听见。

时恬攥紧了手机,听见他问:“这人谁?”

“送我来防控区的,”时恬想了想,补充,“路人。”

“黄泉路人?”

“……”

接下来的气氛变得略为微妙,听动静闻之鸷似乎起身洗漱外出,去办公室向管理员报备出门了。不过电话一直没挂。

Beta小哥啧啧半天:“本来还想问你要个联系方式,啪,快乐没了!”

耳边传来闻之鸷压下去的呼吸。

时恬莫名想笑。

“哎,我说,既然你有男朋友,也别坐我车了,现在下去吧,我不白搭。”

时恬没忍住,笑出了声。

一路开玩笑,眼前出现防控区高大的围墙,墙顶,缠满玻璃碎片和通电铁网,车停了下来。

Beta小哥停了车,回头说:“我看你长这么好看,男朋友却在防控区里待着,不如你早点弃暗投明另外找个人嫁了。我跟你说,进这里面的男人都不好,要——打——老——婆——”

时恬摇摇晃晃下了车。

落地那一瞬间,被寒气熏得,差点没厥过去。

那小哥还赖着不走,凑热闹:“我倒要看看是什么绝世猛A,值得可爱小O千里送。”

时恬回头,防控区大门处有荷枪实弹的军武,听见哗啦一声,门打开了。

闻之鸷从那边走过来,穿着身干净的黑色长风衣,显得身高腿长,周围又围着点儿压低的气势。

“操,”那Beta小哥直接开车门:“溜了溜了,这墙角翘不得。”

时恬道了谢,还往车里塞了一百块钱,小哥扬长而去。

时恬转过身。

闻之鸷已经走到了跟前,大寒天他穿的不算厚,领口微敞,露出的骨骼形状性感,身上散发出莫名撩人的味道。

“闻哥。”

被闻之鸷的阴影笼罩,时恬耳根发红,不确定是快大半月没见,反而有点儿害羞。

不过没等他忸怩,已经被闻之鸷拉进了怀里。

时恬本来挺累的,被他这么抱着,浑身都晕乎乎的,也回抱住他。

闻之鸷揉了揉他额头,亲了下:“我们甜甜,很厉害。”

被他这么一说,时恬反而觉得路上的奇遇变辛苦了,闷闷说:“也没有那么厉害。”

说完,就感觉被闻之鸷抱得更紧,偏头吻住了唇。

吻的很温柔,时恬现在看起来挺瘟的,病蔫蔫,不能承受什么腥风血雨。

让他蹭着唇,时恬脑子里本来堵住的一块儿沉闷渐渐舒展,许久,总算感觉整个人在冰天雪地里活过来了。

不过,还是很困,时恬打了个呵欠:“我想睡觉,昨天在飞机上一夜没睡。”

闻之鸷捏了捏他脸:“走吧。”

时恬以为要跟他进防控区,没想到,闻之鸷去了门口找车。

时恬东张西望,问:“不能进去吗?”

他还想看看闻之鸷这段时间生活的地方,反正,就看他过的好不好。

“不能进去,”闻之鸷说,“规定。”

时恬拉着他的手,边走边跺脚:“为什么这么规定?”

闻之鸷脚步顿了顿,偏头,五官在雪景中涂染了点儿阴影:“因为队伍里不能碰男人,碰女人,懂?”

“……”

时恬下巴尖抵入领子里,哦了声。

不能碰美色,败坏纪律。

还有这种讲究。

车缓缓开出来,时恬跟着闻之鸷上了后座,好奇问:“我们现在去哪儿?”

“离这儿最近的宾馆,先给你找住的地方。”

时恬眼睁睁看着车开始往来时的路走,惊讶:“又回去啊?那个小市镇?”

他又开始活蹦乱跳了,在车里东张西望。

闻之鸷轻轻拉着他的手,嗯了声:“附近有军区,人少,只有那个小市镇。”

兜兜转转又回去了,时恬有些好笑,回头,给脑袋偏在闻之鸷肩头:“我要睡了。”

“睡吧。”

之前一直睡不着,现在这车开得颠簸,但紧紧拉住闻之鸷的手,时恬居然也能睡着。

但稍微睡一会儿就受不了了,下车时头疼的厉害,时恬耷拉着眼皮下了车,看见闻之鸷拎起他的书包,随后牵着,朝小巷一头走。

宾馆就门口挂了个塑料牌,特别破旧,进去,老板娘在一旁打毛线。

闻之鸷说:“开一间房。”

老板娘说:“身份证。”

时恬递过去。

老板娘抬头看了他俩一眼,可太懂了,丢出一盒方形的小纸盒:“房间200加上这个30,一共230。”

时恬没懂,疑惑:“这是什么?”

仔细打量,蓝色的封面,写着“激情四合一”“大胆爱吧”“超薄持久防早泄”——

安全套……?

时恬怔了一秒,随后脸色绯红,慌张道:“我们不要这个……”

闻之鸷瞥了眼,也在打量上面的字,片刻,说:“暂时不要。”

老板娘啥没见过,猜这小情侣还装模作样呢,收回去说:“半夜自己拿,明天付钱也行。”

时恬:“……”

这也太操了。

进了房间,时恬还有点儿没回过神,说:“这老板娘太过分了叭。”

闻之鸷回头,见小Omega一脸愤愤不平,好像被欺辱了似的,莫名弯了下唇。

“附近全是荒地,没什么人来,开房一般都是为了做这个。”闻之鸷拍拍他肩膀,“睡觉吧。”

时恬气得都不困了,不过还是脱掉鞋子上了床,给被子拉到下巴尖。

宾馆还真挺简单的,墙上挂着几幅暧昧不明的画,估计上好几年的健美先生,国际小姐,肉体非常诱人,感觉这地方就是用来满足纵横疯长的欲望的地方。

时恬躺着躺着睡着了。

闻之鸷挨着床坐下,半偏过头,打量他睡着的样子。

时恬睡觉很乖。厚外套脱在床头折叠好了,书包也放着,闻之鸷拿过打开,里面装着两本《高考冲刺集锦》。

“……”

挺好,到哪都不忘学习。

就这么看着他,手机突然响了,闻之鸷起身出了门。

柜台旁,老板娘还在打毛衣,看见他出来,脸上露出“我就知道你是这种男人”的表情,给刚才的蓝色包装盒丢出来。

“拿去吧。”

闻之鸷瞥了眼,舔了舔干燥的唇。

“这个挺好用的,他们都说好用。”

闻之鸷:“不必。”

“嗯?”

老板娘拖出一个塑料箱子,打开,里面全是各种五彩缤纷奇形怪状的玩具:“那这些呢?”

“……”

闻之鸷快气笑了,说:“也不必。”

时恬似乎不愿意,就算枪上膛了,也什么都干不了。

闻之鸷到外面接了应慕怀的电话。

接完,回到宾馆,没多久时恬就醒了。半撑起身,头发被枕头揉的柔软蓬乱,困恹恹地垂着眼皮。

时恬有点儿没睡醒,不过也再睡不着:“闻哥,饿了。”

闻之鸷说:“那出去吃点东西。”

时恬穿上外套和鞋子,跟他去了大街。现在快傍晚,街上开的店很少,走了两趟去了一家普通的炒菜店。

菜类都很普通,但蔬菜汤烧的很香,时恬喝完后感觉整个胃都变暖和了。

“闻哥,这个好喝。”时恬给他指。

闻之鸷看他饿的,都快饥不择食了。换做其他Omega,都是被另一半宠的特别好,养尊处优,只有时恬一天天到处莽,像只没人管的小野猫。

闻之鸷抿了抿唇:“嗯。”

时恬拿起一罐啤酒:“我可以喝吗?”

“很冷,”闻之鸷说,“你想喝就喝。”

时恬打开,刚喝了一口,立刻冷的打了个激灵,放下了啤酒。

然后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朝闻之鸷笑了下,弯着眼睛懒洋洋的,笑意粲然。

这么一笑,都不知道闻之鸷这段时间想了多少回。

闻之鸷喉头有点儿哑,看着他,越觉得饭菜寡淡。

门外又开始下雪,黄昏到了后,天边露出橙黄色的光线,将荒原上的一切笼罩的温暖又静谧。

终于等到时恬说:“我吃饱了。”

“那该回去了。”

牵着手,回到宾馆时恬才说:“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他今天想了很久,到现在才整理出时间,能够好好地问问。

闻之鸷脱了外套丢到床上,坐下,半倾身:“你看。”

动过手术的地方已经痊愈,不过残留着很淡的疤痕,时恬抬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腺体,触感微硬,能感觉到内部抑制环的轮廓。

时恬不知道该说什么,声音变得很低:“是这里吗?”

“嗯。”

时恬抿唇,感觉他应该疼得不得了,几下爬进他怀里。

疼这种感觉吧,Alpha几乎都不当一回事,只有脆弱的Omega会再三确定他的情绪。

不过,这种感觉,似乎也不错。

闻之鸷说:“你来找我,怎么跟你爸找的借口?”

时恬僵了一下,说:“我就说我去云苏家住两天。”

“那要给你打视频呢?”

“……”时恬怔了怔,说,“我没想好。”

被他一提醒,时恬莫名紧张起来,很怕顾澈会突然来个电话查岗。

闻之鸷侧目,看着他的眼睛:“也许你小爸早就知道你来找我了。”

“……”时恬脊背挺直,不太相信地看他,说:“不会吧。”

顾澈对闻之鸷的好感度应该还没降下去……吧?

安静了片刻。

闻之鸷开口:“我只是说也许。”

“不想了。”时恬起身,左右打量了一圈,说,“我要洗澡睡觉了。”

说完,却觉得情况有些尴尬。

卫生间紧靠着床房,因为这里环境属实有些简陋,卫生间就用一条帘子搭着,类似学校的大澡堂。

时恬转头悄悄看了闻之鸷一眼:“这能洗澡吗?”

闻之鸷神色变得玩味,挑眉,若无其事:“怎么不能洗?”

“……”

闻之鸷应了声:“你怕洗到一半我进来?”

虽然但是,时恬还是点了点头。

“行,”闻之鸷折中找了个方法,往外走,“我出去待会儿,你洗完了再开房间门。”

时恬点了点头。

等他出去,时恬握住把手轻轻拧了下,确定门锁紧后,才脱掉衣服开始洗澡。

水很烫,烫的皮肤通红,被热水冲去了今天的疲惫,时恬好好洗漱了一下,才开门。

闻之鸷就站在门口低头玩手机,肩膀垂落了一片阴影,侧目看他:“好了?”

过道没有暖气,时恬穿着薄薄的睡衣,立刻感觉穿堂的寒风,连忙给闻之鸷拽了进来。

“你洗澡吗?”

闻之鸷应了声。

时恬:“那我出去站会儿。”他半爬上床拿外套,睡衣非常宽松,印着还算可爱的小动物,脚踝白皙纤瘦,对着闻之鸷撅起了半个屁股。

“……”

闻之鸷喉头滚了滚,抬手摁住他,耐着性子说:“你就在房里待着。”

时恬:“啊?”

“啊什么啊?”闻之鸷捏捏他脸,“还是你会趁我洗到一半,进来?”

“……”

闻之鸷去了卫生间。

时恬乖乖坐着,先听到脱衣服的声音,接着是热水从头淋漓着皮肤的响动。

没忍住,时恬稍微往帘子内瞟了眼。

这帘子略为有些短,从下往上,能看见闻之鸷紧实光裸的小腿,肌腱修长,肌肉匀称又结实。

时恬揉了揉鼻尖,转过目光,耳朵有点儿红。

水声喧嚣,想象着卫生间热气氤氲的场景,时恬心口窒了下,感觉心跳有所加快。

为了分心,时恬呼了口气,打开电视。

他没注意电视放的什么,随手开了电源,接下来一瞬间,电视屏幕猛地弹出某种画面,跟着是一串高低起伏的声音。

“卧草!”

时恬直接尖叫了一声,手忙脚乱按关闭电源!

这宾馆真的要不得!完全是情侣野合的场景!很不对劲!

刚才的一切都被闻之鸷听见了,帘子内水声停下,闻之鸷慢慢开口:“别啊。”

时恬连忙解释:“我点错了!!”

“是吗?”闻之鸷话里,意有所指,“我还想说,要看一起看。”

时恬:“……”

很快,帘子掀开,闻之鸷裹了条浴巾从里面出来了。

经过刚才的刺激,时恬本来就心神不宁,而现在的闻之鸷太过惹眼,完全不敢看他。

“你怎么,”时恬怔了两秒,才说,“不好好穿衣服。”

闻之鸷莫名笑了,懒洋洋的,说:“我穿的,应该比刚才视频好。

“……!”

时恬百口莫辩,无语说:“我刚才真就想随便看个节目,谁知道里面——”

闻之鸷很自然地打断他:“好了,别解释,我也是男人,我懂。”

“…………”

时恬都气着了,也不想再看电视,到床上掀开被子躺下。

“生气了?”闻之鸷走近,搭住他肩膀。

时恬动了下,想推他,也没推动,闷闷地说:“你别来惹我。”

闻之鸷笑了。

少年负气时有种说不出的别扭,跟猫举着爪挠人似的,很气,又没什么杀伤力。

真他妈可爱。

闻之鸷声音低下去,问:“甜甜说的是哪种惹?”

“就,故意惹我生气。”时恬躺平了,潮湿的眼睛看他,“你怎么这么野啊你,我跑这么远来看你,你就找机会笑话我。”

越说,时恬越不服气。

闻之鸷半倾下身,能闻到他颈间清甜的香气,说:“好,那我不惹你了。”

他亲了亲时恬的唇,视线变得漆黑幽邃,嗓音低到让人骨头发酥:“疼疼你,行吗?”

随后,时恬视线被他全部占据。这个吻不像往常那样充满掠夺和肆虐,尽力克制的柔软,探索他的舌尖,将口齿间的潮湿牵连的暧昧又缱绻。

时恬手臂抱着他,莫名,蹭到了他颈部抑制环的轮廓。

轻轻碰了碰,时恬意外他的温柔,被亲的迷迷糊糊,说:“你是不是……真的,被改装过了?”

“……”

身上的气息安静了片刻。

闻之鸷抿了抿唇,快他妈气笑了,掐着他下颌:“你怎么回事?”

时恬:“嗯?”

少年声气紊乱,像是溢出了拉丝的糖。

闻之鸷重重咬他唇瓣,齿尖磨了磨,气息变得滚烫:“野一点儿,你嫌。不野了,还嫌?”

时恬默了默,觉得自己冤枉。

“没有啊,”他小小声的说话,“我都喜欢。”

这句话,宛如燎原的火,瞬间引燃了野兽的本性。

闻之鸷目光晦暗,掀开被子上床,空间狭窄,柔软的被子给挤得变形、快掉下去,时恬明显感觉他在试图拥抱自己全身。

“喜欢吗?”

闻之鸷嗓音嘶哑,低到了极致,“那我好好伺候你。”

接下来的吻,炙热又绵长。

时恬被吻的茫然了,湿漉漉地打量他。

Alpha出乎意料的诱人,只搭着浴巾,显出全身完美结实的肌肉线条,有种活生生的诱惑力。

这个男人。

比起刚才眼前一瞬而逝的画面,他几乎让时恬浑身发热,抑制不住的脸红。

理智上还想要拒绝,但身体完全软的一塌糊涂。

“比较喜欢哪种?”

吻毕,闻之鸷垂眸,追问他答案。

时恬脸红的不可抑止,虽然羞耻,还是说:“喜欢,野的。”

“现在差不多还能算原版,”在防控区只进行了第一次测试。

闻之鸷开口,每一句话,都仿佛勾人的恶魔,吸引时恬去感受另一种快乐。

“要不要,就今晚,来感受原版的最后一夜?”

“……”

时恬看向他,发现,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闻之鸷宛如恶魔,轻轻舔舐着唇瓣,循序渐进地向他靠近。

……

可最后,时恬发现,他不是恶魔,是带自己走向极乐的神明-

怀里的空气微微有些窒息。

时恬睁开眼睛,肩膀被有力的手臂揽紧,才发现自己还在闻之鸷怀里。

昨晚,闻之鸷也是这么抱着他,边低声哄着,边……

时恬怔了两秒,随即,感觉脸都要烧起来了,局促地缩了缩脑袋。

动作惊醒闻之鸷,昨晚他过的很愉快,现在懒洋洋的,像刚吃了大鱼大肉的雄狮,抱着时恬不肯起床。

“……”

时恬默默的,推开他,脚趾挨着地面那一瞬间,被牵扯出了莫名的痛感。

操。

……闻之鸷是真的野。

虽然吧时恬也不觉得自己多柔弱,但昨晚接纳着他,是真感觉自己特别……柔、弱。

没忍住,还趴他怀里哭了会儿,说疼的不的了。

为了让闻之鸷放过,什么好话都说光了。

越想,时恬都有点儿羞于见人,给衣服穿好,身后闻之鸷也起床,先垂着眼皮懒洋洋静了好几秒。

“饿了吗?”闻之鸷问。

时恬几乎不好意思跟他说话,随口说:“不饿。”

闻之鸷笑了一声,随后,呼吸落到耳侧。

“昨晚那么激烈,现在还不饿。”

“……”

时恬给脑袋垂低,甚至想钻毯子。

不过被闻之鸷抱进了怀里,亲了亲耳侧安抚情绪。

“甜甜又害羞了。”

时恬抿了下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跟我害什么羞?”闻之鸷揉揉他头发,眼底情绪收敛,“我们靠的这么近,不好吗。”

听他这么说,时恬情绪稍微平和了点儿,擦了下眼睛,克服着该死的羞耻心,说:“去吃饭吧。”

发生过关系的情侣跟没发生过的完全不一样,刚牵手走到门口,时恬又看见了打毛线的老板娘。

她暧昧不明的笑了一下,低头,甩出个计算器。

“结一下钱。”

顿了顿,直白的补充:“昨晚的套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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