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月抱着她没说话,秦铮是他唯一一个未多加询问的对象。

对于一向认定自我主命的人,无可拦阻地看着愧歉之人跌入深渊,那是多大的打击。

“在悬断山,我遭遇了天劫……还悟道了浩气诀。”

招秀又提到了魏盈君。

以及,因秦铮而悟了一半的功法,引出的后续麻烦。

然后一路诉说,一直到岳元朔了断一切的三刀。

承月前一刻还怒不可遏,后一刻又为那三刀所震撼,讲不出话来。

他现在走了新路没错,但在这之外,他在唯我剑道深研十多年那种提刀问天的宏大气魄与胆量,本来就会让他激动。

“我以为两清了……结果,被席师逆转了的咒印还在。”

招秀语气有些生无可恋:“尊主只是拆掉了其中有关‘宿运相连’的那部分,剩下的是完全利己的部分,不能拆……你之前说墨离跟着大师兄离山了,多半还是去解决祸端牵连的余孽。”

221|捂嘴

还是怕他气坏了。

“不要说话,”他竭力压着颤音,“不然我就控制不住了。”

该抱歉的从来不是她,而是无理取闹的他可他不后悔为了跻身她的生命所做的一切。

再晚一会儿,她就走到他望不到的地方了,她就不需要他了;他不想她停下脚步,站在前方等自己靠近,他的骄傲不允许这样的怜悯。

他必须用尽一切办法,走到她身边,走到她前面,为她披荆斩棘,为她破除险阻。

‘无论如何……你要让我知道。’

那他才能明白,她需要什么,他可以给予什么。

承月很久才调整好情绪。

一松开手臂,招秀立刻抬头。

承月此刻过分平和的表情叫她心有惴惴,摸不透对方的想法,就有些不安。

她侧过脸,安抚似的轻轻蹭了蹭他的下颌。

“所以说你现在的问题,主要在儒道和琼岛。”他忽然开口。

话题的变化让思维有些错乱,招秀愣了愣,片刻之后才点了点头。

无论是仁道还是浩气诀,其实都是儒道的问题修道界能不能容许它生存,直接关切招秀的安危。

承月道:“儒与仁的思想本身并不是麻烦,修道界或许也没有把它放在眼里。”

仁为帝之辅,既然紫微大帝不可能出现第二个,仁道也只作启民智安民心的作用,不助益任何会带来改天换地变化的道途,它就不可能成为修道界眼中之钉。

他分析道:“秦顾死得太早,在他还未补全岳元朔之道,叫其变得无法战胜前,他已经被灭口了……修道界不可能认识到仁道的巨大功用。”

如果秦顾之死的幕后主使真是尊主,那这局布得……可真早。

早到即便是上一代站在山巅上的那些人,大约也不能想象到仁道的大用。

事实上在招秀诉说前,承月也不知道儒家“启民智定人心”可以有如此大的能量。

而她是书院掌教,是东域云台主,得万千生民尊崇,按照招秀的说法,她若是祭祀,她是可以集东域民心与天运为自己助益的!

生民意志可夺天命之意,可干涉天理自然的正常运行不然紫微大帝是怎么败的?

不正是天下生民皆信“紫微舍身应劫,祭天补缺”吗!

众口铄金,人意胜天,才使得尊主能借力逆天改命,反转局面。

何其可怕的能量!

换句话说,尊主都不可能做到她能做到的。

因为他是修道界的尊主,是天下修士的首领,而非黎民苍生的尊主。

招秀至今仍活得好好的,唯有一种解释,修道界没将“仁”当作心腹大患。

想到这里,又没法绕过尊主。

其它人是不知道底细,但尊主是再清楚不过的。

招秀这些年可以在东域立书院系统、传播儒家思想,恰恰是得了尊主首肯。

她现在遭遇的难关、想不通的东西,可能早二十多年,早在紫微祭天、秦顾持仁之前,尊主已经思虑、琢磨、盘算个通透了。

而他二十年前没有允许岳元朔与秦顾走下去,后来却允许招秀在东域的所作所为,是不是就可以认为他观念的转变?

毕竟连岳元朔这个被镇压的苦主都对尊主的包容性没话讲。

虽然她搞不懂为什么他会说尊主能容得下仁道甚至容得下“紫微”后来她都怀疑那只是她意识不清时候的幻听,但至少她是不准备也不想把尊主放在假想敌的位置上的。

招秀喃喃道:“但是,真正有问题的是……浩气诀。”

“尊主不知道?”承月问。

“应该不知道……”招秀使劲回忆了一下,“我回天元山之前,浩气诀心法的残余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尊主后来为我补周天还是用的天元诀。”

她表情有些怪异:“虽然只是猜测……但我觉得,要真让尊主发现浩气诀……他可能会废掉我的天元诀,然后尝试引导浩气诀的补全与运行,来看看那到底会是个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