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干出这种事的人,显然有唯恐天下不乱的底子。

承月慢条斯理地捏着她发梢,一边捏一边想:“是跟尊主有仇,又或者与天元山有仇,再不济就是拿着把柄要制造天五门的裂隙。”

招秀眼皮忽然一跳。

承月何其敏感:“你想到什么人了?”

既有可能知道琼岛底下的秘密,又与尊主有大仇……她还真想到一个人选。

“魏盈君。”她喃喃道。

这个女人好像满足所有条件。

即使这个时候招秀更该做的是为自己的处境发愁,她还是忍不住八卦:“我知道季潮生恋她如痴,为她似乎做了很多错事,也知道她为求大道无比癫狂……可是上一代的人物,我对她没什么了解,你有吗?”

承月抱着她安静地思忖了一会儿:“知道有这么个人存在,但了解得不多。”

他对于招秀的问题一向回答得很认真:“西州有个星花谷,谷主名为苏星花,与魏盈君正是同门师姐妹的关系。两人的师父据说是个禅道双修的隐士高人,苏星花承的是禅宗一脉,魏盈君则是道家一脉。苏星花出师之后回到西州,传下星花谷一派,只是早年与人结仇,决斗重伤,多年来久病不愈。魏盈君为师姐报仇,差点灭了人家满门,后来一直寄居在星花谷。”

承月说道:“近年来没有什么声息。但要当世得道女先天,她必占其中一份额。”

招秀眨了眨眼:“岳元朔说她恨极尊主,也恨极天元山。”

承月沉默了一会儿:“不清楚他们的恩怨。”

那就只能先略过这一遭了,招秀继续道:“无论如何,琼岛虽然没有彻底毁掉,但幕后黑手已经捏到把柄了,随时都有可能向尊主又或者天五门发难。”

“更重要的是……我去过琼岛的事也瞒不住。”

儒道有仁,准确来说,她的仁与秦顾的仁有极大差距,并不可混为一谈。

如果她站在秦顾的位置上,那她的危险性比秦顾还要大,因为她是真的在东域实践她的人之道、实践她的君子之义,但天下不可能出现第二个“紫微大帝”,她也不可能去襄助什么帝道,这么多年她在尊主眼皮子底下都走过来了,至少能过得了尊主这一关,她就能过整个修道界的那一关。

即便大衍寺口口声声说着又有“紫微”出世,但按着招秀的想法来看,真实性有待商榷……不可能再有像岳元朔那般的骄世之人了。

招秀身上的雷在于,那一半未完成的“浩气诀”与天柱清气。

她竭力以平和的口吻把那截清浊分离的天柱,与阴阳双修之法吸收清气的事实说清楚。

但是声音越说越低。

讲到解东流帮她重新筑基,融清气再塑丹田之后,就讲不下去了。

承月脸绷着,胸膛起伏的节奏极快,心跳鼓动得她靠在他身上的躯体都有些躁乱。

“继续说。”他从齿缝间挤出字来。

招秀抬起头,犹豫着是不是要亲他安抚一下,承月摁着她的后脑勺把她重又按回到自己肩上,恨恨道:“继续说!”

“尊主……肯定知道我得到琼岛机缘了。”

招秀低低道:“解东流不知道咒印这回事,他造的模子有漏洞,咒印发作的时候,会消磨我丹田经脉里的元气,超过我自身吸收的极限,那时候我又动不了武,就会陷入元气过醉的状态。我之前没办法,拿噬元钉截脉造阀门,模拟尊主山河图的阵势疏导元气。”

“但毕竟是临时施为,设计方面有很多牵强之处,而尊主……拔除了噬元钉,还把偏移的脉络节点给修正了。”

218|撒娇(13800珠加更)

她对自己识人的本事多少有些自信,对天元山上众多师者前辈的眼光更不存疑虑,再加上大衍寺唯他马首是瞻,全郁境在他面前俯首崇敬,尊主的能为与心性,都是早就被时间与事实验证过的东西。

这样一个人,招秀甚至打从心底里不愿把他往坏里去想。

在她看来,尊主完全有胜过岳元朔的胆魄,有高于季潮生的气度,有作为天下第一人的雄略,无论上一代多少天之骄子,他都是其中最惊才绝艳的那一个。

而岳元朔那一句“他没有私心”,就将他疏出了仇敌之列,不正是说明尊主立身之正吗?

只是人的思维与本能总有不受控制的层面。

目前局势也有恶化之势,她会惶恐也是人之常情。

“我也怕他啊。”承月面无表情道。

他没法给她作什么保证,甚至连安慰的话语都想不出来。

因为他自己都恨不得离亲爹越远越好。

“你以前还总骂我气性大,小题大做,不识好歹,”承月忍不住道,“可哪有当爹的看儿子的眼神,是看残次品的眼神。”

招秀闭嘴。

只拿眼睛偷偷觑他。

说“残次品”这就太过了一点吧……

不过承月小时候脾气那么易燃易爆,凶傲非常,确实跟尊主不无关系。

他至今仍始终如一地跟尊主怄气,什么都可以怄,大到道途行路,小到任意的话……在她的印象里,他永远在不爽,永远满身是刺。

孩子有趋向父母寻求价值肯定的本能,可尊主确实打小对他苛刻。

如果祭天前后是尊主性格最偏激最迷茫最不可理喻的时期,可以说,那几年时间里尊主的负面情绪,基本都叫承月受了。

看看尊主早年怎么对大师兄,再看看尊主后来怎么对墨黎,不怪他这个夹在中间的儿子心有不平。

等等,她好像从来没问过,承月他娘呢?

她自己不能被人说起父母,也从不拿这个话题与人家谈论。

可她好像从来没想过,承月是尊主跟谁生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