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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老爷子挂着水,其他人都……

奚拾陪老爷子坐了老爷子那辆车,沈叙宗不放心,跟着,坐的副驾。

车平稳地行在路上,老爷子抓着奚拾的手,一路叮嘱:“风恒给你,我很放心。”

“你年轻,了解市场,又会做事,也努力,风恒在你手里,会越来越好的。”

这时候的老爷子不是山庄主宅里说一不二的大家长,他是兆辉的创始人、董事长。

他此刻聊的,都是宏观层面的事情。

老爷子接着道:“洲河的资质到底还是平庸了一些,他可以做管理者,但做不好掌舵的人。”

“公司我交给叙宗了。”

“交给他,我其实有些不放心。”

“沈阔要是在,就给沈阔了。”

“好在有你在,想必叙宗也是可以稳住的,你们一起,我就放心多了。”

老爷子一路上聊的全是公司。

沈叙宗坐在前面没有插话,奚拾也安静地听着。

等到了医院,车停稳,奚拾扶老爷子下车,后面,沈洲河他们的车也都跟着停下来,别说沈洲河卫澜、沈映心沈茜都在,老太太也都来了——如今家业家产按照所有人的期望都分配完了,公司也给了沈叙宗,沈叙宗和奚拾也带着两个孩子回来了,再没有人在这个时候有所怨恨了。

大家一起送老爷子上楼进病房。

回到病房,也是奚拾和沈茜一起,把换回病号服的老爷子送回床上。

老爷子这会儿约莫也情绪不错,都不怎么咳了。

他见除了沈昼之外的所有人都在,尤其沈叙宗和奚拾也回来了,心也就定了。

这时候律师不在,他说的都是私下里作为一个丈夫、父亲、爷爷该说的话:

“资产,尤其是现金,都不少。”

“给你们了,你们也不要胡乱花。”

“有钱是要造福后代的。”

“后代好了,等你们到了晚年,才能过得顺心舒服些。”

“这里面的公司,都替你们筛选过了,不良资产都不在里面。”

“你们能管的,就管一管,不能管的、不想管的,花点钱,外面找职业经理人负责,也是一样的。”

“也不要乱投资,现在不是以前了,钱没那么容易生钱的。”

“把钱拿好了,要是拿不住,这些钱和资产,早晚是会要败掉的。”

所有人都静静地听着。

无疑,老爷子做丈夫做父亲做爷爷都做得不够好,他如果是好丈夫好爸爸好爷爷,就不会有沈昼那一大家。

但不能否认,经济钱财方面,老爷子没有亏待过这个家里的任何人。

如今家业的分配,也让所有人没有怨言,老爷子也没有把公司给沈昼一毛,只这些,就足够所有人维持对他的敬重。

老爷子说了很多,渐渐又开始咳嗽,咳嗽完了说,说完了咳嗽,大家都听进去了,也都不忍,不希望老爷子病成这样还要叮嘱这些。

沈茜和沈映心都劝老爷子别说了,沈映心还出去了,去找医生,来帮老爷子看看咳嗽和肺部。

坐在床边的奚拾也替老爷子捋胸口。

老爷子却不停,摇摇头:“要说的,让我说完,不然我不放心。”

老爷子下一句话,听得沈洲河和卫澜都一下红了眼眶——

老爷子说:“我老了,不行了,快死了。”

“也怪我,把着公司把了这么久,始终不肯放权。”

“我该把公司早点交接下去的。”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沈映心这时推门快步进来,老爷子这才不说了。

折腾了这一下,老爷子也累了,没有力气了。

医生给老爷子听肺,沈洲河、卫澜他们忙靠近,一脸关切。

医生觉得肺的情况听下来不太好,说要去安排拍一个胸片,沈映心和沈洲河两人立刻答应了。

医生走了,去安排拍片,老爷子这时候不知怎么想的,竟摇摇头、摆摆手,说了句:“没用的,我老了,我知道的,我快死了。”

“爸!”

沈映心又关切伤心又无奈生气,不喜欢老爷子说这种话。

沈洲河也道:“就是有点咳嗽,挂点水就好了。”

奚拾也在旁边宽慰老爷子道:“爷爷,您别多想,医院里做什么检查都是正常的。”

又说:“您不是一个人,您有我们呢。”

老爷子神色稍霁,点点头。

不久后,所有人也都跟着护工一起,陪老爷子去拍片。

好的是,片子拍下来,没什么,就是有些肺炎。

不好的,医生说老爷子毕竟年纪大了,这个年纪得肺炎,很容易往重病发展。

“该怎么治这么治,用最好的药。”

老太太沉稳发话。

医生也喜欢配合治疗方案的家属,自然点头应下。

当天,病房里又温馨了起来:老爷子挂着水,其他人都在。

沈映心给老爷子削苹果吃,沈茜和奚拾陪老爷子说话。

奚拾还拿了沈叙宗的手机,给老爷子看了他拍的隆隆和馨馨在海边玩儿沙子的视频。

老爷子看得挺开心的,也笑了,心情不错的样子。

当晚,大家都走得很晚,老爷子快睡了,除了沈洲河留下陪夜,其他人这才陆续从病房离开。

而一出去,卫澜马上来到奚拾身边,迫不及待道:“去秦家小儿子那里接隆隆和馨馨吗。”

“我跟你们一起去吧。”

奚拾却被一整天都在人前没有任何表情的沈叙宗拉到了另一边,牵着手,快步走了。

“叙宗……?”

卫澜愕然。

她以为一切尘埃落定了,沈叙宗和奚拾也回来了,不想沈叙宗对她还是这个态度。

奚拾这时回过头,安抚地冲卫澜笑笑:“妈,没事的,我和叙宗去接宝宝。”

“你们不回来住吗?”

卫澜这时候才意识到沈叙宗和奚拾只是人回来了。

奚拾笑笑,没多解释,宽慰:“不用担心。”

又爽朗道:“我明天还来医院。”

这才跟着沈叙宗走了。

“……”

卫澜茫然。

“妈。”

沈茜这时劝卫澜:“慢慢儿来吧。”

“奚拾身上发生那种事,叙宗怎么可能轻易带他回来。”

卫澜又红了眼睛:“我想馨馨和隆隆。”

“会见到的。”

沈茜搂她的肩膀。

这边,奚拾和沈叙宗先一步坐电梯到住院部一楼的大堂。

沈叙宗走得快,脚下生风,就像要马上把奚拾带离这里一样。

奚拾不得不快步跟着。

快到住院部门口了,奚拾拽了沈叙宗的胳膊,两人的速度这才慢下来。

沈叙宗止步,转头看奚拾,奚拾也止步,回视沈叙宗:“你不开心吗?”

这一整天,自从他们见到沈家人开始,沈叙宗再没有开口说过半个字,也没有任何表情。

沈叙宗看着奚拾,依旧没有作声。

奚拾明白的,他了解沈叙宗。

他问:“你不想我来医院看爷爷吗?”

沈叙宗深呼吸了一口气,上前,拥住了奚拾。

奚拾拍拍他的后背,温声宽慰:“走吧,我们先去接隆隆和馨馨吧。”

“他们离开我们很久了。”

“也不知道秦右明能不能搞得定。”

沈叙宗于是也没说什么,和奚拾一起离开医院,去秦右明那儿接两个孩子。

路上,两人也没有就今天家业家产的分配多说什么。

结果到了秦右明家,秦右明不是一个人,他妈也在。

秦太太小小的个子,却能一起抱馨馨和隆隆。

秦太太甚至抱孩子抱得不肯撒手,还问奚拾,能不能把孩子留下,她可太喜欢了。

秦右明站在秦太太伸手冲奚拾和沈叙宗挤眼睛挤表情,还双手合十地求两人——带走吧,快带走吧。

他一个人搞不定两个孩子,才给他妈打电话求助的。

结果好了,他妈过来,看见两个孩子,喜欢得不得了,已经开始催他结婚了,甚至说不结婚也行,先生俩孩子,她也喜欢龙凤胎,让秦右明给她生龙凤胎,秦右明都服了,想给他妈跪了,现在见奚拾和沈叙宗来接孩子,也想给他们跪一个——赶紧的!快走!再不走,我妈真要逼我生了!

奚拾心里笑死了,和秦太太打过招呼,与沈叙宗一起,把两个孩子抱着带走了。

哪知道他们前脚走,后脚秦太太就对秦右明耳提面命:“不然你也给我找个能生的男媳妇回来吧。”

“叙宗他老婆这样的就很好啊。”

“又漂亮又有能力还能生龙凤胎。”

“多好啊。”

“我也喜欢这样的媳妇。”

“妈——!”

秦右明崩溃,指自己:“我,你儿子,喜欢女的,性向女,OK?!”

秦太太嘀咕:“我这不是觉得男媳妇生的孩子好看吗。”

秦右明无语,大声:“不是男的生的孩子好看!是他奚拾生的孩子好看!”

哎呦喂!

秦右明一脸惨不忍睹地抬手拍额。

第82章 “我恨你。”

奚拾和沈叙宗带两个宝宝住的酒店——他们当然有房子,很多,但没有孩子的东西,临时回来,也没叫家政打扫房间,不如酒店住得舒服。

进房间,奚拾一边和沈叙宗一起给两个孩子脱衣服、准备去洗澡,一边温声问他们:“今天和秦叔叔玩儿得开心吗?”

给孩子们洗完澡,吹干头发,抹上香香的护肤霜,送两个孩子上床、哄睡,这些都花了不少时间。

等两个孩子都睡着了,这一整天下来,奚拾才有了片刻的休息。

他躺在枕头上,胳膊搭着额头,闭了闭眼睛,短暂地休息了片刻。

沈叙宗原本在床的另一边,刚刚和奚拾一起哄孩子入睡,这时候过来,躺到奚拾身边,低声问:“累了?”

“嗯,有一点。”

奚拾放下胳膊,睁开眼睛,侧身,挨近沈叙宗,沈叙宗也调整姿势,胳膊伸过去,搂着奚拾。

奚拾这时候才道:“你今天一整天都没理他们。”

“嗯。”

沈叙宗没有多言。

奚拾也不多说,他明白,对沈家,沈叙宗现在已经没有任何耐心了。

这次如果不是要分家产,他自己也坚持回来,沈叙宗根本不会带他和宝宝回来见任何一个沈家人。

但奚拾对沈家人,对老太太卫澜沈洲河,乃至对老爷子,是没有任何不满和怨恨的。

一直以来,他们都相处得还可以,几位长辈对他也着实不错,也很疼爱两个孩子,在奚拾眼里没有任何一点不到位的地方。

奚拾当然会选择回来。

他知道沈叙宗也能理解这些。

奚拾这时候并不替老太太他们多说什么,也没劝沈叙宗。

他如今已经反应过来了,与其说沈叙宗对沈家人没了耐心,不如说沈家几代人之间,原本隔阂就非常深。

奚拾只是对沈叙宗道:“我们留下住几天吧。”

“爷爷身体不好,我想在医院陪陪他。”

这时候,反而沈叙宗也没有劝奚拾什么。

奚拾的心善和心软他都理解,奚拾从来都是别人对他好、他也一定会回馈的人。

老爷子如今病了,奚拾知道,当然不会置之不理。

“嗯。”

沈叙宗于是应下。

奚拾这时问:“你不想爸妈见馨馨和隆隆吗。”

沈叙宗:“不想。”

奚拾于是也应道:“好,不想就不带过去吧。”

奚拾吐了口气,身心都放松下来,这时候依旧不多聊白天家业分配的事。

奚拾知道,他们后面有时间,后续也有很多事等着他们。

奚拾依偎在沈叙宗怀里。

而这晚,沈洲河在医院陪老爷子,老爷子也和沈洲河私下说了些体己话。

老爷子说:“你是很多方面不如沈昼,但你是我第一个孩子,我非常重视,也疼爱你。”

“你也董事,会体谅父母,你母亲也把你和你妹妹教得很好,我很欣慰。”

“爸。”

这父子间的知心话令沈洲河动容。

老爷子拍拍沈洲河放在床边的手:“我知道的,你们都不想沈昼住进来,都不喜欢他,更不想接纳他,从头到尾,都是我的私心。”

“我都明白的。”

老爷子温声道:“洲河,但愿你能理解我吧,也希望你能原谅我。”

“我,不是个好爸爸,亏欠你和映心很多。”

“爸。”

沈洲河红了眼眶。

次日,再次把两个孩子送去秦右明那儿,沈叙宗陪奚拾去医院。

到得早,刚好沈映心来接沈洲河的班,还带了早饭,父子俩正在一起吃。

沈映心问奚拾和沈叙宗有没有吃过,带的早餐很多,可以一起吃。

奚拾笑道:“在酒店吃过了。”

一听到酒店二字,正吃早饭的老爷子抬头看了看奚拾和沈叙宗,只是没有说什么。

沈叙宗这时去窗边的沙发坐,依旧谁都不理。

奚拾买了花,把花摆去床头柜,问老爷子:“这花喜欢吗?”

说:“医院的气氛太单调了,摆点花,看着舒心些。”

奚拾买了一捧各色鲜花都的,红蓝白粉橘,十分漂亮。

“嗯。”

老爷子看看花,情绪不错的样子。

饭毕,医生查房,老爷子同时吃药吊水。

约莫肺听起来还可以,医生没说别的,就叮嘱老爷子多休息。

医生走后,沈茜也来了,和沈映心、奚拾一起陪老爷子吊水,三人又凑在一起陪老爷子聊天,打发时间。

屋内有人,有花,还有阳光照进,单调的病房都变得鲜活起来。

不久,卫澜也来了。

但卫澜来了之后,一直用犹豫的目光扫独自刷着手机的沈叙宗那边,也看奚拾,明显有话要说。

老爷子自然也看出来了,问她:“怎么了?”

卫澜便犹犹豫豫道:“馨馨和隆隆都没有回家。”

老爷子“嗯”了声,看向奚拾。

奚拾笑笑,看看老爷子,又看看卫澜,对卫澜道:“妈,你别担心,孩子挺好的。”

“他们在秦右明那里玩儿,秦右明和秦太太都很喜欢他们。”

秦太太?

卫澜一顿。

奚拾别的没有多说。

不久,卫澜就悄悄走了。

一出病房,马上拿手机打给秦太太,问秦太太:“梦琳,我家馨馨和隆隆在你儿子那儿吗?”

电话那头的秦太太不知说了什么,卫澜马上欣喜道:“好,好,我马上过来,现在就过来。”

挂了电话,快步去电梯间。

病房里,奚拾把削好的苹果分了半个给老爷子之后,又起身,走去沙发那儿,把另外半个递给了沈叙宗。

沈叙宗接过,看了看奚拾,嘴上不说,心里明白,奚拾故意告诉卫澜两个孩子在哪儿,卫澜走了,去看孩子了。

奚拾也清楚沈叙宗知道,冲沈叙宗笑着眨了眨眼,沈叙宗最终没说什么,只边吃着半个苹果边低头给秦右明发消息,让他记得别把孩子让任何人抱走,秦右明回:【哥们儿,你现在最该防的是我妈,我妈才最有可能做这个‘人贩子’。】

沈叙宗回:【你不能生?】

秦右明发了条60秒的语音过来,沈叙宗没听,点了转文字,文字显示:你特么才不能生,会不会说人话?你喵的你死了我跟你说……

含妈量极高,骂骂咧咧,沈叙宗轻哼。

病房里的气氛一直挺好的,中午,司机送饭过来,沈茜沈映心和奚拾一起坐在床边,陪老爷子一起吃,沈叙宗单独在沙发那里吃。

“喂,喂。”

沈茜几次想逗沈叙宗,沈叙宗都没有理。

沈茜耸肩看奚拾,奚拾笑笑,表示无妨。

饭毕,沈茜去床尾摇床,奚拾扶老爷子躺下,沈映心在一旁宽慰:“多睡觉,睡觉的时候,身体就自己慢慢养好了。”

老爷子睡了,沈映心和沈茜陪床,眼神示意奚拾,表示不用这么多人陪,他们可以中午去外面走走,散散步,等会儿再回来。

奚拾便起身,和沈叙宗一起出了病房。

出病房,奚拾想起什么,先拿沈叙宗的手机给赵芳敏打了个电话报平安,赵芳敏接到电话,这下终于放心了,也知道奚拾身上发生了什么,气愤道:“还好你没事。”

“那个畜生!自己兄弟的老婆都敢……”

……

挂了和赵芳敏的电话,奚拾和沈叙宗并肩走在住院楼外。

奚拾挽了沈叙宗的胳膊,慢慢走着,起先没说什么。

片刻后,奚拾闲聊的语气:“你把风恒从集团弄出来了?”

沈叙宗:“嗯。”

奚拾点点头,别的没多说,也没问沈叙宗怎么办到的,只说:“以风恒现在的规模,是该独立出来。”

奚拾这时候聊起别的:“还是海边好。馨馨和隆隆估计要想念沙滩了。”

两人慢慢走着,就像在饭后消食散步一样。

这样的漫步,在奚拾生两个宝宝前,是家常便饭。

两人好像短暂地回到了过去二人世界的时候。

秦右明家,卫澜一出电梯,看见两个宝宝,马上便丢下手里的包迎过去:“馨馨!隆隆!”

“奶奶!”

“奶奶!”

两个小家伙放下玩具便起身噔噔噔地跑了过去。

卫澜蹲在地上,一人抱两个孩子,紧紧抱在怀里,眼睛又红了。

给旁边的秦太太看得一脸感慨。

秦右明这时则吓得逗孩子的玩具都掉到了地上。

他想完了,他妈要共情沈叙宗他妈了,回头更要催他生龙凤胎了。

苍~~天~~呐~~!

秦右明欲哭无泪。

奚拾和沈叙宗散了散步,还稍微走远了些,买了奶茶,也给沈茜和沈映带了两杯。

刚买完,从奶茶店出来,沈叙宗手机便响了,是沈茜打的。

沈叙宗接了,开了公放,手机那头便传来沈茜着急的声音:“你们快回来!沈昼来了!他和爷爷聊崩了,说了很多难听的话!”

奚拾和沈叙宗赶回病房的时候,推门,进去,就见沈昼哭得满脸是泪的跪在床头旁,老爷子坐起身,身体前倾,两手抱着沈昼的脑袋,红着眼眶、白着唇色地对沈昼用尽气力地大声道:“儿啊!我怎么把公司给你!?”

“你的儿子,一个贪得无厌,一个畜生不如,你也老了,还动了心脏手术,我怎么给你?!!”

“公司,集团,它也是我的心血啊!!”

“它比我的命都要重要!!”

“我怎么把它给你?”

“给你,我怎么放心!?”

老爷子流着眼泪,用力地捧着沈昼的脑袋:“你出国吧,去国外吧。”

“我给你单独留了一笔钱,都在国外。”

“国外的公司也都给你。”

“你的叔叔和伯伯也都在国外。”

“去国外,找他们,他们会把公司都给你的。”

“有这些资产和钱财,你的晚年,也不至于没有保障,你也能过得很好了。”

老爷子用尽力气地说完,马上便重重地咳了起来,咳得费力又难以喘息的样子,嘴唇都开始发紫了。

沈映心气恼地拽开跪在地上的沈昼,大声道:“够了吗?你够了吗?”

“你是要逼死爸爸吗?”

“你分的这些还不够吗?”

“这些年,家里对你不够忍让?还是爸爸对你不够好?”

“你可以滚了吗?”

“爷爷!”

沈茜马上去按护士铃。

奚拾则立刻转身出去叫医生。

医生跟着奚拾快步进门的时候,沈昼才摇摇晃晃地站起身。

而他最后,站在床尾,几乎是用一种决绝痛恨并冰冷残忍的眼神表情,对床上不停咳嗽的老爷子道:“沈海建,你够狠。”

“我恨你。”

“我妈也恨你。”

“她永远不会原谅你。”

老爷子咳得几乎窒息,大颗的眼泪顺着眼尾流下。

沈昼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83章 享年89岁

老爷子痛心疾首。

他没想过把家产甚至集团分一半给沈昼吗?

想过的。

甚至最早的遗嘱里,就是这么写的。

可就像他自己说的,如今沈昼有心脏病,两个儿子也都靠不住,集团几乎是他一生的心血,他怎么分给沈昼?

何况老爷子也有私心。

他心里明白的,沈昼和沈昼的儿子们都不行、靠不住,虽然最有实力和天资的沈阔死了,但老太太这边,沈映心是他最爱的女儿,沈洲河卫澜稳得住、不出错,沈叙宗有天赋、扛得起责任,奚拾各方面都让他满意。

两厢对比,谁能在他生命的最后继续维护并保持他企业家董事长甚至耄耋老人的体面和生命质量?

当然是老太太这边,他原配的妻子。

老爷子,他一生都在“享受”圆满家庭带来的体面。

他太看重这个了。

他是企业家,在外抛头露面,有书香门第的妻子,有儿有女,看起来家庭融洽、夫妻恩爱、父慈子孝,谁对他的评价都不会太低。

老爷子年轻时候就明白,他不能光自己好,他背后也得有家庭,他的家庭也得好,他对外的形象很重要,必须体面。

所以早些年,他没有离婚,只是选择接回了沈昼。

这是爱么?

老爷子觉得是。

就像现在,他把国外的账户资金和产业都给沈昼,让沈昼出国安享晚年一样,在他心里,也是爱。

可沈昼不接受、不能理解,还说恨他,说他妈妈也恨他。

老爷子伤心又痛苦。

他觉得自己已经做了最好的抉择,可他最爱的儿子不理解他。

老爷子咳得停不下来。

好不容易不咳了,躺下了,老爷子却开始急喘。

医生听了听肺,神色凝重,马上就叫护士过来上氧气。

“医生?医生。”

沈映心不解:“我爸怎么了?为什么要上氧气。”

医生解释:“肺的情况听起来不太好,要马上送他再去拍个片子,我怀疑你父亲的肺已经白了。”

沈映心懵了,沈茜也愣在原地。

她们不能理解,早上听肺不是还好好的吗,也吃药了,还吊过水了,午睡也休息了一会儿,怎么现在说不好就不好了?

奚拾这时冷静地跟着医生出去,问医生:“我们家属需要做什么?”

医生快步往办公室走,要去医院系统里安排拍片,回奚拾:“如果肺拍下来真的白了,你们家属要有心理准备。”

“他年纪太大了,又有一些老年病,只能保守治疗。”

“如果治疗的效果不佳,可能会需要去icu。”

icu?

奚拾都愣了下。

意识到老爷子的情况是真的不好。

很快,医生安排了拍片,护工过来推老爷子去拍片,奚拾他们都跟着,沈茜负责打电话回家。

不久,片拍好了,老爷子也被推回病房,奚拾和沈映心他们去医生办公室,医生在系统里打开拍好的片子,看了看,蹙着眉,接着示意奚拾沈映心他们:“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白了,都感染了。”

老太太、卫澜、沈洲河都来了医院。

老爷子吊着水,睡了,众人都从病房出来,沈茜和他们说了沈昼过来气到老爷子的事。

沈洲河听得咬牙切齿。

老太太沉稳的:“不管他。”

“我想办法来找肺方面最好的医生。”

这样一折腾,众人又是夜里走的。

沈映心没走,她不放心,亲自留下守夜,老太太不放心她,又让家里一个今天值夜班的司机一起在病房这里。

奚拾说他可以留下,老太太没同意,说:“你回去,你还要照顾两个孩子,映心和司机在这里就够了,有什么事,到时候也会通知你们。”

“好。”

奚拾和依旧不理任何人的沈叙宗先一步走了,去接两个孩子。

卫澜和沈洲河老太太一辆车回别墅,路上,卫澜忍不住提起白天在秦家见到两个孩子,又难过道:“怎么办,叙宗根本不理我们,如果不是奚拾,我今天根本也见不到孩子。”

“要是以后叙宗还不让我们见孩子,这要怎么办?”

沈洲河没吭声,他如今脑子里太多事了,公司的、两个孩子的、还有老爷子这儿,此刻又很痛恨沈昼。

依旧是老太太沉稳地主持了大局:“不要担心,我们还有小溪。”

“有小溪在,叙宗那里,一切就还有转环的余地。”

顿了顿,闭闭眼,痛恨道:“都是因为沈曦那个畜生!”

沈洲河这时也怒道:“沈昼一家就是要害得我们家破人亡才开心!”

“老爷子单独留了国外的资金给他,这笔钱甚至没写进遗嘱里,全给他了,一大笔钱,还有公司,他有什么可不满意的?”

“他有什么脸说他恨爸?”

“爸欠他什么?”

“他一个私生子!小三的儿子!竟然也有脸说这些话!”

老太太幽幽:“人心不足蛇吞象。”

“有他这样的父亲,才会有沈藏锋沈曦这样的儿子。”

奚拾和沈叙宗去接馨馨和隆隆,秦右明和他们说了白天卫澜过来看两个孩子的事,也提到卫澜很难过,和秦太太哭诉了很久。

“唉。”

秦右明说完抱起胳膊:“我就惨了。你妈一走,我妈就骂我,说我们这些做儿子的,没一个好东西。”

奚拾好笑,沈叙宗没表情。

秦右明看向奚拾:“你就别笑了,尤其别在我妈面前笑,你但凡对我妈多笑笑,我妈都要跑过来问你要不要改嫁。”

给奚拾听得一愣,沈叙宗这下则不是没有表情了,他看向秦右明,一脸“你是不是想死”的无语。

秦右明赶紧抬手做投降状:“不是我,是我妈!”

又无语:“大哥!我喜欢女的!女的好吗?我谢谢你!”

奚拾听得格外好笑。

而当天回酒店,哄完两个宝宝,奚拾坐在外面客厅的沙发上,拿着沈叙宗的手机搜白肺。

沈叙宗过来坐下,挨着奚拾,看了看奚拾拿手机在做什么,见他在搜白肺,没说什么。

奚拾则和沈叙宗道:“只能保守治疗,也不知道这个保守的治法,多久能让老爷子好起来。”

沈叙宗启唇:“你担心他?”

“嗯。”

奚拾问沈叙宗:“你不担心吗?”

沈叙宗冷漠道:“不太在意。”

老爷子不是慈爱的长辈,早些年也很忙碌,平时大部分时间给了工作,带孩子这种事,在沈家,从前都是老太太和保姆的事。

沈叙宗沈阔沈茜他们,小时候带的多的,还是老太太,连沈洲河和卫澜都带得不算很多,何况是忙碌工作的老爷子。

沈叙宗本就是冷淡的性格,跟家里的长辈几乎都不亲近,与老爷子关系也就那样,如今老爷子躺下了,他当然装不出多心疼多在意。

对这些,奚拾都能理解,奚拾也知道,沈叙宗能理解他的关心和在意——在奚拾的眼里,老爷子对他还是可以的,两人的相处也不错,除了最早的时候老爷子摆架子、不理他,后来熟悉了,尤其是他怀孕之后,老爷子会跟他聊天,也关心他的起居,给他涨信托,给他额外的教育金,还带他去钓鱼,经常来别墅看两个宝宝。

奚拾这时才劝沈叙宗:“我们等爷爷身体好些了,再去做我们自己的事情,好吗。”

“好。”

沈叙宗没反对,答应了。

但老爷子的情况却直转而下——肺听起来更不好了,老爷子也喘得厉害,根本离不开氧气,片子拍下来,显示肺白得更厉害了,医生也因此加大了药量。

但不久,老爷子就出现了呼吸窘迫、喘不过气的情况,人直接从病房转去了icu。

可到了icu,情况也没有变好,不久,医生便通知家属,问要不要切气管。

“切。”

老太太很冷静,决定权也在她这个原配妻子手里。

但不等医院这边给老爷子切气管,icu这里又通知家属,说病患本人清醒,要见他们。

icu不能随便进,最多只能进去两位家属。

老太太和沈映心进去了,消过毒、穿了医用外罩,去见老爷子。

就两天,icu只有两天,老爷子瘦了两圈,皮肤下、颧骨都变得明显。

见老太太和沈映心来,老爷子动了动手指,面罩也因急促的呼吸起了一层白雾。

沈映心和老太太一起凑过去,听到老爷子声音微弱地对她们说:“回、回家。”

而这个时候,律师也赶来医院,向沈家所有人转达了老爷子想要不受病痛折磨、不过度治疗的个人意愿。

沈家所有人都因此沉默了。

最后是老太太拍板:“回家吧。”

沈洲河起先不愿意:“妈,这怎么能说是过度治疗,治的话,还有希望……”

老太太:“白肺,感染太严重,他年纪也大了,基本没有希望了,这是专家告诉我的。”

“气管切了,后续如果让开肺,开吗?开的话,他能撑几天?”

老太太冷静的:“带他回去吧。人老了,总会死的。他会死,有一天,我也会。”

“回去吧,把生前最后的尊严留给他吧。”

于是插着氧气,老爷子被送回了山庄主宅。

这一次,所有沈家人都回来了,都上楼,跟着去了老爷子的卧室。

老爷子吊着药和维持身体需要的营养剂,安静地躺在床上,短短几日,已经被病痛折磨得瘦了好几圈。

他没有醒,大家都守着,也都很担心他,这时候每个人或多或少的,也已经在做最后的心理准备了。

依旧是老太太主持大局——她让沈茜去楼下厨房准备糖水,又把奚拾叫去一旁,让他或者沈叙宗,去把两个孩子抱过来,可能需要最后再见一见老爷子。

奚拾答应了,去和沈叙宗说,沈叙宗默了下,和奚拾对了一眼,奚拾冲他点点头,沈叙宗便同意了,暂时离开,去接馨馨和隆隆。

馨馨和隆隆都抱过来的时候,大家都开始喊老爷子:“爸。”“爷爷。”

喊了好一会儿,老爷子才醒了,缓缓睁开混沌的眼睛。

他这时候很虚弱很痛苦,其实眼睛也已经有些看不见了。

他努力的,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两个孩子,认出是隆隆和馨馨。

“哈。”

“哈。”

氧气罩上一片白雾,老爷子努力地呼吸着,努力地去看两个宝宝。

是馨馨和隆隆啊,他最爱的曾孙子和曾孙女,家里唯一的龙凤胎。

他还记得他们刚出生时候的样子,也记得一起抱过他们,小小的,在他怀里,惹人怜爱。

“爸。”

“爷爷。”

老爷子又抬起目光,努力地看向床边,浑浊的眼珠里倒映着老太太、沈洲河、卫澜、沈映心、奚拾、沈叙宗、沈茜——

他的爱人,媒妁之言、明媒正娶。

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大家闺秀,他敬重她,重视她,在意她,可惜,并不爱她。

她一辈子嫁给他,有半生都在恨他,与他不相往来。

却又为了子女和家庭,在“妻子”这个位子上忍受了一生。

他的长子,资质平平,并不多受他的喜爱,他们父子间感情寻常,但他知道,这个长子是个好儿子,沈昼这点上不及他,所以后来,他也在公司十分器重他。

他的女儿,他很疼爱,可惜大半生都在国外,长大后,就很少能见到她了,她像鸟儿一样,自己飞走了,偶尔飞回来,他经常很想她。

他的媳妇,是个好孩子,门当户对的家庭里出来的闺秀,知书达理,对他很敬重,他是喜欢的,她也给家里生了两儿一女,在他眼里,是家里的“功臣”。

沈阔……

他想起来了,沈阔已经不在了。

那么好的孩子,他最喜欢的孙子,却早早因意外离世了。

沈茜。

他疼爱的小孙女。

她小时候在他面前跳舞弹琴的录像,他看了几十年都看不够。

可惜她也是小鸟,是天使,有了翅膀,就飞走了,他也经常很想她。

叙宗,叙宗啊。

那么有天资,他也曾期待这孩子在相关领域做出一份惊天动地的成就的。

这个家里,叙宗出生的时候最像他,长大后,做事的风格和魄力,也最像他。

后来回来了,进公司了,他觉得可惜,又觉得高兴。

如今公司交给叙宗,他其实不太放心,好在有奚拾。

奚拾,小溪,这孩子是暖流,流入他的家中,暖了很多人的心,也包括他的心。

他很喜欢。

也有能力,很努力,他很欣赏。

他知道,小溪无可限量,他的未来,或许是大海。

大海……海……

沈海建,你这一辈子,曾经那么辉煌成功过,死的时候也有家人陪在身边,晚年也平顺安康,还看到了龙凤胎曾孙们的出生,托付好了公司集团,这一辈子,很值了。

“周,周……”

老爷子的目光突然笔直地看向半空,氧气罩下快速喘息地喃喃念着“周”,几秒后,他闭上了眼睛,结束一生,享年89岁。

“爸?爸!”

“爷爷!爷爷!”

发现老爷子闭上了眼睛,几乎所有人都叫着老爷子,确认他真的断气了,大家这才都哭了出来。

这里面,只有最细心的奚拾和最了解老爷子的老太太,知道老爷子最后喊的是什么——

是周,周素,是他最爱的、也唯一爱过的女人,沈昼的妈妈。

老太太其实早几十年就接受这个现实了,他与老爷子,与沈海建,也早就没有夫妻感情了。

可看着自己的丈夫咽气的时候喊着别的女人的名字,老太太还是难受地闭着眼睛、抬手抓紧了胸口。

但她难受,不是难受沈海建死,他们都老了,死,不过是早晚的事,周素都早早死了几十年了。

她难受,是为她自己。

她再一次后悔,为什么当初不离婚呢。

离婚,就不必忍受这样让她觉得屈辱的时刻了——丈夫喊着小三的名字离世,这对老太太这个原配妻子来说,根本就是屈辱。

她早已麻木的心,突然又痛恨了起来。

“奶奶。”

奚拾知道老爷子死前念的什么,也察觉了老太太的反常。

见老太太往外走,脚步也踉跄,奚拾赶紧过去扶她。

老太太却尚存着处理事情的冷静,示意奚拾道:“不用管我。”

“去吧,去最后给他喂口糖水。”

本地风俗,人走是要喂糖水的。

“奶奶你去哪儿?”

奚拾关心道。

老太太松开扶住奚拾的手:“我回去了。”

“后事你们看着办吧。”

终于,终于她也自由了。

这场婚姻,随着沈海建的死,终于到头了,无法再困住她了。

她过去恨过周素、恨过沈海建,后来不恨了,注意力和精力都给了子女后辈。

如今,她终于可以为自己活一次了——

谁想给出轨的丈夫送殡?

他死就死了。

很早,她就巴不得他早点死了!

老太太稳重了一辈子,为这个家操持了一辈子,这一刻,她只有痛恨与长久麻木的荒凉。

她切齿地想:死得好!死得好!他早该死了!和那个贱人一起死!

她不会为他送葬出殡的。

老太太往楼下缓慢地走,心里想:从此之后,她终于可以不用再面对沈海建了。

她自由了。

房间,沈洲河、沈映心、卫澜都哭得很伤心。

沈叙宗没有哭,也没有表情。

奚拾也没有哭,因为奚拾知道老爷子最后念的是谁,老太太又为什么走了,他在旁观的第三视角,这一刻目睹的不止是死亡,还有一个男人的绝情,和一个女人的心伤。

奚拾遗憾老爷子的去世,但他没有眼泪,他也想起了过去和老爷子相处的种种,默默为老爷子的离去默哀。

可让他哭,他真的一滴眼泪也没有。

他这时候甚至有些分神,默默在心里想:如果没有“周”,没有这个女人,没有沈昼,老爷子愿意做一个好父亲好丈夫,又怎么会有如今的这些?

奚拾也意外这一刻自己的理性,可当他看向没有神情的沈叙宗的时候,他终于明白自己此刻的这份理性从何而来——因为沈叙宗,他的爱人、伴侣,从来没有爱过他的爷爷。

奚拾从来站队的只有沈叙宗,不是沈家的任何人。

沈叙宗不难过,所以他才没有难过。

奚拾走去床边,端起床头的糖水——他不难过,但他愿意送老爷子一程。

沈家白事,各界都来了人,山庄主宅人来人往。

但这样的大事,老太太不在,沈洲河也哭得几近昏厥,沈映心、沈茜也没有心情招待这么多人,卫澜要看两个宝宝,最后是奚拾和沈叙宗主要负责的后事,又在家里招待各方来人,收奠金和白纸,本地媒体也被惊动了。

主宅到处是白布白纱,亲友们也都来了,赵芳敏、杨亦也来了。

杨亦一来就上下看奚拾,瞪着眼睛问奚拾:“你怎么样了?”

他不久前刚从赵芳敏那里听说了沈曦的事。

奚拾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又示意前来吊唁的杨亦去里面厅里坐,解释:“我今天太忙了,后面找时间再聊吧。”

杨亦去里面坐,奚拾去接待其他前来吊唁的亲友和各路政要商业人士。

当天,奚拾着手写的讣告也被登上了兆辉的官网、大小媒体、股票页面的公司重大通报事项等。

沈海建,兆辉的创始人、董事长,拥有诸多头衔的商人巨贾,以及作为丈夫、父亲、爷爷的他,其一生,随着讣告,缓缓落幕。

公司高层的人也都来了,除了吊唁、最后再送老董事一程,也是特意来见沈叙宗这位继承人的。

但沈叙宗表现出冷漠,众人碰了钉子,都有些面面相觑,估摸是不是沈董刚走,他作为孙子太伤心,所以才会这样。

又是奚拾招待的他们,也收下了奠金和白纸,聊了几句公司的情况。

众人也对奚拾格外客气,不仅因为奚拾是沈叙宗这个公司继承人的伴侣,也因为奚拾得到了风恒,以后会是风恒真正的掌舵人。

大家坐在一起聊了片刻,不久,奚拾起身,去招待新来的吊唁者。

让奚拾非常意外的,庄书凌竟然也来了,穿了黑西服,甚至带了孩子。

他一露面,知道内情的几个公司董事纷纷探头看他,庄书凌则带着孩子给老爷子鞠完躬,看见走过来的奚拾,面露复杂。

奚拾走近,拍了下庄书凌的胳膊,低声道:“谢谢你愿意带孩子一起过来。”

庄书凌叹气:“没想到。”

人说没就没了。

人死了,一切皆空,过去庄书凌那么痛恨排斥沈家和老爷子,如今,老爷子走了,恨也像没了,心都跟着空了。

奚拾示意里面:“我妈和杨亦都在,你去找他们吧。”

庄书凌其实想和奚拾聊几句,也知道奚拾这会儿太忙了,便带着孩子去找杨亦了。

当天,很晚,吊唁的人才走光了。

奚拾招待了一天的人,累得腰都有些直不起来。

一楼厅里,灯亮着,花圈围着中央睡在冰棺里的老爷子,祭奠桌上摆着香,厅里静悄悄的,与白日的人来人往形成巨大反差。

沈洲河这时终于缓过劲儿来了,要给老爷子守第一夜,沈映心也一起。

于是奚拾吃了点东西回楼上,进房间,才得以喘息一口气。

进里面卧室,两个宝宝已经在床中央熟睡了,沈叙宗也刚好从卫生间出来。

看见奚拾,沈叙宗马上过去,关心道:“累吗?”

“有点儿。”

奚拾觉得腰有些难受,今天来来回回走多了,还给前来吊唁的人回鞠躬。

沈叙宗搂他去床边坐下:“歇一会儿。”

奚拾锤锤后腰,问沈叙宗:“你累吗?”

“还好。”

沈叙宗今天也接待了很多人。

他是兆辉下一任“主人”,很多政要和友商合作方来了之后,都会和他聊几句。

奚拾趴去了床边,慢慢的,不吵到两个小家伙。

沈叙宗坐在床边给他揉腰,又去卫生间搓了一个热毛巾,拉起衣摆,替奚拾敷在腰上。

奚拾叹:“舒服多了。”

奚拾安静地趴了片刻,沈叙宗也安静地陪着他,给他揉腰,又捏了捏后颈和肩膀。

片刻后,趴着的奚拾转过头,对身边的沈叙宗低声道:“老太太不会参加葬礼的。”

“你发现了吗,老太太家里,今天甚至没有人来吊唁。”

“嗯,她不会来的。”

沈叙宗也肯定道。

奚拾想了想:“到时候仪式不来也没关系,对外就说老太太身体不好,这个大家也都能理解。”

“嗯。”

沈叙宗继续揉着腰。

奚拾片刻后拿开后腰的热毛巾,放去床头,转过身,伸手,沈叙宗弯腰低头,和奚拾抱了抱。

奚拾别的没多说,就道:“好多事情啊。”

沈叙宗:“等葬礼结束就好了。”

奚拾道:“本来我也以为你会不会不参加爷爷的葬礼。”

沈叙宗:“原本是想直接走的。”

但奚拾留下了。

奚拾留下,愿意操持丧事,最后再送老爷子一程,还老爷子这么久以来相处的情谊,沈叙宗自然会陪着。

沈叙宗接着道:“等结束了,我们还回南岛,陪馨馨和隆隆挖沙子。”

“好。”

奚拾应声。

楼下,厅里,坐在一起,沈洲河红着眼眶对沈映心道:“爸喜欢沈昼,不喜欢我,结果最后沈昼根本不来送他,陪他的还是我们。”

沈映心只得劝慰他:“爸也喜欢你的,公司他也放心交给你,没有给沈昼。”

沈洲河带着哽咽道:“那是因为沈藏锋沈曦都靠不上了,沈昼心脏也做过手术。”

“如果都没有,公司给谁,还真的不一定。”

“洲河,哥。”

沈映心认真道:“这种话以后别说了。”

“我们家从此之后都没有沈昼这个人了。”

可沈洲河心里就是苦涩。

他明白的,他的父亲更喜欢沈昼,最后也给了沈昼很多。

沈洲河想想就难过。

而讽刺的是,老爷子那么爱沈昼,甚至不惜得罪全家将他带回家里,但最终,沈昼也没有见老爷子最后一面,更没有以家人的身份来吊唁送老爷子。

沈家人都明白,老爷子的爱,终究是错付了。

最后留给老爷子体面的,是老太太,是他与原配生的儿女后代。

他的真爱,他最爱的儿子,沈藏锋沈曦,孙辈,一个人都没有出现。

也不知道老爷子如果知道这些,当年还会不会出轨、会不会将沈昼带回沈家。

不过这些如今都已经不重要了。

人死灯灭,前尘尽消。

第84章 丧事

次日,奚拾早早起来了,继续招待前来吊唁的各路人士,也特意在家里辟出一块地方用来接待媒体,还把沈洲河沈叙宗的助理、两位公司分管媒体这块的高管、谢乾、江年都叫了过来,帮忙接待、对接媒体。

昨天还好,在场有人发现沈昼一家都不在,即便是和沈昼熟识的公司高层,都没有多问什么。

但今天,有媒体和几个多嘴的,都问了奚拾和沈洲河他们几人,为什么沈昼一家都不在,老太太怎么也不在。

那几个多嘴的,奚拾懒得搭理,让江年沈洲河他们去应付了。

媒体这儿,奚拾特意塞钱打点了,他们也就不多问了,也不会乱写新闻稿。

结果还是有管不住嘴的,跑来奚拾这里问沈昼一家,甚至替沈昼说:“这儿子沈董是认的呀,不能现在沈董前脚走,你们后脚就不认了吧?”

奚拾:“……”

奚拾本来就够忙了,面对这话,难得脑子没转过弯儿,当场噎了下。

奚拾看看来人,正要开口,沈叙宗过来,沉稳地回对方:“你是沈昼什么人?这么替他着想?”

对方有些尴尬:“我这不是问问吗。”

沈叙宗强势道:“不必问,沈家没有沈昼这个人,过去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

见沈叙宗这个未来当家人如此强势,对方讪讪,这才没多说什么,转身走了。

奚拾匀了口气,无奈地看向沈叙宗:“我忙晕了,他问我沈昼,我都没反应过来。”

沈叙宗转身面向奚拾,温声:“要不要上楼休息会儿?”

奚拾看向大门口,见又有人来,朝沈叙宗示意了下,边抬步边道:“不了,那边……”

被沈叙宗伸手拉住胳膊。

嗯?

奚拾回头看沈叙宗。

沈叙宗沉稳的:“我来吧。”

说着,沈叙宗抬步迎向了门口。

香台和遗像都摆在近门口的位置,来的几人一进来看见,便纷纷站定向老爷子鞠躬。

沈叙宗快步过去,走近也微微鞠躬还礼。

几人鞠躬完,沈叙宗也鞠躬完,几人看见沈叙宗,纷纷过去、伸手,沈叙宗与几人握手,接待他们。

奚拾远远看着,弯了弯唇角,笑在心里,跟着转身,继续去忙了。

当晚,孩子交给卫澜和沈洲河带睡,奚拾和沈叙宗在一楼厅里守夜,沈茜一道。

沈茜这两天都很难过,眼睛又红又肿,夜里静,厅里更静,老爷子的冰棺就在不远处,沈茜坐在沙发上,一直扭头看着冰棺的方向,一脸伤心的样子。

后来沈茜和奚拾聊了很多她小时候和老爷子相处的事。

原来在沈茜的记忆和印象里,老爷子对她这个孙女是非常好的,非常宠爱疼爱她,她就是要月亮,老爷子也恨不得给她找个火箭发射过去。

奚拾一直耐心地听着。

凌晨的时候,沈茜趴在沙发上睡着了,奚拾和沈叙宗继续守夜。

奚拾有点替沈叙宗惋惜,沈茜有这样的童年,沈叙宗却没有,沈茜从老爷子等家人那里得到的爱,沈叙宗也同样没有。

“是因为你是男孩儿吗?”

“家里对你和大哥的要求更高?”

奚拾和沈叙宗坐挨在一起。

沈叙宗:“差不多。”

他说:“女孩儿小时候和男生不一样,男生就是讨嫌的。”

俗话说,狗都嫌,何况他小时候就对人挺冷淡的。

但沈茜不同,沈茜阳光明媚开朗,是家里的天使。

天使爱家人,会表达爱,老爷子自然也爱天使,也能跟着表达出来爱。

奚拾听明白了,更心疼了,凑过去,脸贴了贴沈叙宗的肩膀,又安抚道:“我们也有女儿,以后她也是天使,她也会向你表达爱的。”

沈叙宗搂奚拾的肩膀:“我知道。”

沈叙宗跟着问奚拾:“困吗,困就睡一会儿。”

“嗯。”

奚拾于是挨在沈叙宗身边,歪头枕着沈叙宗的肩膀,闭眼,准备眯半个小时。

不过他明显低估了自己的困意和累的程度,外加在沈叙宗身边他就特别有安全感,这一觉眯着眯着,他就睡熟了。

因此他不知道,后来沈茜醒了,和沈叙宗聊了几句,聊得有些不愉快。

沈茜问沈叙宗为什么要把奚拾和两个孩子都带离,说想要伤害奚拾的明明是沈曦,沈叙宗却让沈家其他人连坐,说爸妈奶奶,尤其是想孩子想得眼睛都哭肿的卫澜,他们是无辜的。

沈叙宗冷声回她:“只有你愿意做这个沈家人,我和大哥,巴不得都不姓沈。”

沈茜压着声音,一脸认真:“你这说的什么话?你不但必须姓沈,你吃的用的花的全是沈家的!现在甚至连公司都是你的了!”

沈叙宗回了四个字,沈茜差点听吐血。

沈叙宗说:“你要给你。”

“……”

沈茜这才不吭声了。

以她的了解,他觉得沈叙宗真的做得出来这种事。

沈茜扯别的:“我真的不理解你这种人,奚拾和你结婚,按照奶奶的话,他真的特别用心的在经营和这个家里所有人的关系,他第一次拿了家里的工资,都会给所有人买礼物。你呢,你只会把这一切都搞砸!”

“你为奚拾想想啊,你不想要这个家,他也不想要吗,两个宝宝呢,他们也不要爷爷奶奶太奶奶吗?”

“你喜欢孤家寡人一个,凭什么让伴侣子女也跟着你一起当孤家寡人?”

沈茜声音压不下去、有些高了,这才吵醒了奚拾。

奚拾没听到他们的对话,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睛,问沈叙宗:“几点了?”

沈叙宗搂他:“还早,睡吧。”

奚拾坐直,伸了个懒腰:“不睡了,感觉睡了好久。”

沈茜这才不说什么了,也收敛起神情。

她起身,假装无事发生,说:“我去厨房拿点吃的,你们要吗。”

“哦,好。”

奚拾彻底醒了,打了个哈欠,又对沈茜道:“帮我拿杯水吧。”

沈茜:“好。”

按照当地办丧事的风俗,去世的人需要在家里待三天,但并不是一定要待满72个小时,前后经过三天就行。

因此不久,清早五点多,去殡仪馆的车就来了,一起来的,还有负责丧事一条龙的殡葬公司的人。

冰棺被抬上车,沈家所有人也一起跟车去殡仪馆,包括两个宝宝。

到了殡仪馆,殡仪馆空出了最大的追思厅给沈家,接着殡葬公司的人就开始布置现场。

这期间,没什么事,卫澜就带着两个宝宝在车里,奚拾和沈叙宗一起去跟沈洲河对今天参加告别仪式的人员名单,不久,各方送来的很多花圈也都到了,奚拾指挥人去依次将花圈摆好。

忙了一会儿,众人又一起去吃早饭,卫澜领着包阿姨,带着两个宝宝。

吃早饭的时候,沈洲河犹豫了下,对奚拾道:“昨天我看庄助理带孩子来了,今天……”

奚拾懂了:“我吃完给他打个电话,问问他愿不愿意带孩子来。”

沈洲河:“好。”

吃完早饭,奚拾就给庄书凌打了个电话,转述了沈洲河的意思,问他愿不愿意带孩子来。

庄书凌默了默,在手机那头一时没吭声。

奚拾明白了:“没事,不来就不来吧,我也只是问问你的意思。”

奚拾说完就要挂了,庄书凌这时道:“老爷子走了,有遗嘱吗?”

“公司给叙宗了吗?”

奚拾温声耐心的:“有空见面再聊吧。”

“书凌,先挂了好吗,我现在有点忙。”

庄书凌:“好,好。那先挂了,你忙。”

奚拾挂掉手机,转身,恰好看见分局的一位税务局长领着人一起走向追思厅。

奚拾迎过去,和对方握手。

当天早上九点,追思厅站满了人。

在被花圈包围的冰棺一侧,首排依次便是除老太太之外的沈家众人,两个孩子也都抱在奚拾和沈叙宗的怀里。

默哀流程后,沈洲河上前,接过话筒,展开手稿,沉稳地读着手稿上的内容道:“我的父亲,沈海建先生……”

手稿内容是体面的,概括了老爷子的一生戎马,结尾也将他的离世做了部分升华。

现场有媒体记者,拍下了这一幕。

全场默哀的人也都静静地听着。

等沈洲河发言结束,全场人依次各拿一支菊花,绕过半场,去给老爷子献花鞠躬,再走过来,依次和沈家众人握手慰问。

一切井然有序,体体面面。

奚拾站在沈家人这里,与众人握手,抱着怀里的馨馨,时不时也有人会在和他握完手之后,伸手摸摸馨馨的小脸、逗逗她。

奚拾安静沉稳地站着,这一刻,觉得老爷子的离世和葬礼真的很体面——他想起他那个酒鬼烂赌的生父,某一日被发现醉死在家中,确认是他自己喝太多死的后,被拉去火葬场就直接火花了,哪里会有这些,更无人吊唁慰问。

不久后,等这段流程结束,仪式便正式结束。

丧葬一条龙的人过来,推开包围着冰棺的鲜花,把冰棺拉出去,推去火葬,包括沈家人在内的亲友全都跟着。

第85章 尘埃落定

有钱总是舒服的,包括葬礼和火化——老爷子用的豪华炉,不但单人单烧,外面还有单独家属用的等候区。

沈家人和亲友们流着泪,目送老爷子在自动化的设备上被推入火化炉,炉门闭紧,便彻底宣告老爷子与这个世界的诀别。

沈洲河沈茜他们都哭了,亲友们带他们去等候区落座,安慰他们几位老爷子的直系儿女亲人。

奚拾这时候又忙碌起来,指挥谢乾带着人,一箱箱地搬水进来,分发给一起在厅里等候的所有亲友,又跟着殡葬的人去这边殡仪馆的办公室,去结算火化和追思厅的费用,又在结完费用之后,边走回火化厅,边接过丧葬的人递过来的平板,翻看了下平板里各种骨灰盒的式样。

恰在这时老爷子的律师领着自己的徒弟过来了。

奚拾见律师有话要说,便把平板递回给了丧葬的人,让他先去厅里,跟着看向律师,问:“怎么了简律师?”

律师转头,也让自己的徒弟拎着他的公文包先回厅里。

凑近,他低声对奚拾道:“沈董生前还有一个遗愿……”

遗愿?

奚拾也凑过去:“好,你说。”

律师说了:“沈董想死后和周素女士葬在一起。”

奚拾一愣,着实没有想到,也理解为什么律师找他说,而不是沈洲河了——这种遗愿,律师也清楚沈洲河沈映心他们根本不会答应。

但律师是老爷子生前的人,当然要替老爷子“尽人事”,所以才找了奚拾。

奚拾反应很快,应了声“我知道了”,就示意律师,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人一起往火化厅走去,

律师这时边走边叹了声气,说:“我真的没想到会是现在这种情况。”

这是说沈昼家一个人都没来。

他很为难:“我也只能跟你说了,也不好沈董有这样的遗愿,我却在他走了之后不声不响,我毕竟拿这份薪水的,事情我还是得办的。”

“我明白。”

奚拾沉稳道:“简律您做得没错,既然是老爷子的遗愿,是该和家里人说下的。”

律师打心底庆幸还好有奚拾,否则他根本不知道这时候该给谁说。

谁能想到呢,沈昼家没有一个人,诶!

而问题即便被抛给了奚拾,奚拾也没有任何为难的地方,因为他明白,沈家这边,根本不会有人同意把老爷子的骨灰葬去沈昼的母亲那里。

如果沈昼今天在,沈家恰好又没人想管丧葬,或许老爷子的遗愿可以达成,但如今沈昼一家没人在,只有沈洲河沈映心,他们怎么可能同意自己的父亲去和小三葬到一起?

律师自己都知道眼下不好同沈家人说这个遗愿,奚拾又怎么可能拿这种话去恶心沈洲河沈映心他们。

更不可能拿这个,去问连葬礼都没有参加的老太太。

这件事其实很简单:律师告知了,奚拾这个沈家人知道了,就够了。

老爷子反正也不在了。

因此回到厅里,奚拾请律师坐,自己该干嘛干嘛,也没有把这件事告知除沈叙宗之外的任何一个人。

律师心里也有数,他都把“球”抛给奚拾了,自然不会怪奚拾不告诉沈家其他人。

默契的,都当没有这件事。

简律坐在椅子上,看看被亲友围的沈洲河沈映心那里,又看看忙碌的奚拾那儿,心里轻轻一叹:沈董啊,到最后,沈昼这个儿子也没有来尽最后的孝心。

您要是事先能知道今天,当初还会那么疼爱他,处处为这个儿子着想吗。

律师都从中得到“教训”,觉得生孩子养孩子,还得是和自己原配的妻子,外面的女人和孩子,真的一点儿都不值得,也靠不住。

所以人,尤其是男人,没事儿出什么轨爱什么小三,老老实实抱着自己原配的老婆过日子不好么,唉。

奚拾这时候则拿了平板去找沈茜卫澜,让她们挑选骨灰盒,卫澜突然想起来老爷子生前其实自己订做了一个,还是非常好的木头,奚拾便叫来司机,让司机领着包阿姨,赶紧回山庄主宅去找。

后来骨灰盒拿过来,老爷子火化完,骨灰庄盒。

从厅里出来,沈茜和奚拾一人一边替沈洲河和沈映心打着黑伞,沈映心怀里是老爷子的遗像,沈洲河怀里是老爷子的骨灰,身后一群亲友跟着,上车,一起赶去墓地。

等到了墓地,便是送骨灰入地、封墓等一系列流程。

当老爷子的名字在墓碑上刻好、描黑,又嵌入照片,所有人站在墓前看着,沈海建、老爷子,他的一生,终于完整地画上了句号。

而结束所有流程,离开,沈叙宗第一时间就去卫澜和包阿姨怀里抱走了隆隆和馨馨,这一举动几乎令卫澜应激,卫澜惊恐地喊:“叙宗!叙宗!你又要把孩子带去哪儿?”

近亲友们都还在,看过来的人里,甚至还有从海外赶回来参加葬礼的老爷子的兄弟的孩子、沈洲河的几位堂兄弟。

怎么了?

众人都不解。

沈叙宗却抱着孩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时候是奚拾快步来到卫澜身边,温声安抚她:“没事的妈,叙宗带两个宝宝回去补觉。”

“出来太久了,他们都困了。”

“今天的奶粉也一直没有喝。”

卫澜几乎是恳切地看着奚拾:“小溪,那你们还回来住吗?”

这两天,因为葬礼,他们倒是带着孩子一直住在山庄主宅。

奚拾摇摇头,卫澜抓着奚拾的胳膊,眼神恳切又痛心:“叙宗还是不肯原谅我们,是吗?”

“妈。”

奚拾的掌心盖住女人有些偏凉的手背:“别担心,有我呢。”

在奚拾温和的宽慰和目光下,又有沈茜过来劝,卫澜这才不那么惊慌和失落了。

这时候又有卫澜的闺蜜过来,安抚卫澜,奚拾让出位子,让闺蜜搀着卫澜。

恰好这时沈叙宗不在,沈茜立刻拉奚拾去一旁,低声道:“小溪,叙宗到底怎么想的?”

“今天凌晨你睡了,我问他为什么要牵连爸妈奶奶,他也不好好跟我说。”

“他就这么恨家里人吗?”

沈茜是真的不理解:“想要伤害你的,也不是我们呀。”

“等这边葬礼结束,你们是不是又要走了?”

奚拾没有和沈茜多言,依旧还是那句:“没事,有我。”

说:“你们也给我们点时间吧。”

沈茜也舍不得两个宝宝:“你们还要带孩子继续住酒店吗?”

“二姐。”

奚拾温声:“叙宗和你是不一样的。”

“你得到的爱和包容,从小他都没有得到过。”

“你没有从这个家里得到过的限制和父母的过分期许、掌控,他和大哥都经历过。”

沈茜这才不多说了,抿着唇。

奚拾温声:“今天都累了,回去休息吧。”

沈茜默了默,看着奚拾,有些难过和自责:“我在你们眼里,是不是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啊?”

“没有。”

奚拾弯了弯唇,沉着的、平静的:“作为家人、兄妹姐弟,我想无论是大哥,还是叙宗,他们心里都很高兴,你能和他们不同吧。”

沈茜为这句温柔的话语心颤不已。

她想只有奚拾这样骨子里温柔的人,才能说出这样温柔的话。

奚拾后来又去和众亲友打招呼,和沈洲河沈映心聊了几句,才走回停车场,上车。

连沈洲河几位常年在国外的堂兄弟都夸奚拾,说:“你这儿媳太周到了。”

“我自从见到他,几乎都是他在葬礼上忙里忙外。”

沈洲河点头:“小溪是很不错的,老爷子生前也特别喜欢他。”

几位堂兄弟很直接:“老爷子的遗嘱里,给他分了不少吧?”

沈洲河示意几位堂兄弟上车:“应该的,他为这个家付出很多,都是他应得的。”

奚拾上车,坐的副驾,后排,沈叙宗已经把两个宝宝在安全座椅上安顿了睡着了。

“去酒店。”

奚拾示意司机。

沈洲河这时过来敲了敲车窗玻璃,正系安全带的奚拾落下车窗,见沈洲河在车外,问:“爸怎么了?”

沈洲河知道沈叙宗不会理他,所以才转而找的奚拾,对奚拾道:“几位叔叔伯伯难得回来,想见见叙宗。”

毕竟是沈叙宗继承了公司。

“好。”

奚拾领悟了:“你们先回山庄吧,等会儿那里见。”

山庄举办的白事,葬礼刚结束,自然还得回去收拾。

升回车窗,奚拾对司机道:“回山庄。”

又转头向后排的沈叙宗:“好吗?”

奚拾既然已经决定了回山庄,沈叙宗自然没有异议:“嗯。”

奚拾还回着头:“既然是你继承了公司,各方面的关系自然都到了你这里。”

“嗯。”

沈叙宗没有多说什么,他和奚拾之间有默契。

于是回了山庄,奚拾抱两个孩子上楼喝奶睡觉,卫澜跟着;

楼下厅里,沈叙宗和几位常居海外的叔叔伯伯握手打招呼。

奚拾上楼了,厅里什么情况也就看不见听不见了,而卫澜这时候努力拉拢奚拾:“小溪,你劝叙宗回来住吧。”

“叙宗要是不想见我们,大不了以后我们不去你们那儿了,孩子让包阿姨和月嫂抱过来就行。”

而楼下厅里,不止几位海外的叔伯,即便是沈洲河这个做父亲的,也下意识认真正色地看向了沈叙宗——

属于沈海建的时代彻底落幕了,沈家和集团,属于沈叙宗的时代,才刚刚开始。

两个孩子睡下、卫澜也回房间后,奚拾连澡都洗完了,沈叙宗都没有上楼。

奚拾自然会想这么久,叙宗和海外的叔叔伯伯们都聊了些什么。

趁着有空,奚拾靠坐床头回复了些手机里的消息,又把老爷子将公司给了叙宗这个消息,发给了庄书凌。

庄书凌回过来双手合十的表情包,说:【这下我终于放心了。】

又说:【董事长也算心里分明,没有真的被沈昼一家子蒙蔽。】

【要是分了公司给沈昼他们,我都不敢想集团日后会四分五裂成什么样。】

【沈阔在天之灵也能安心了。】

奚拾看着庄书凌的话,想到分家产的那天,又想到沈昼来医院、和老爷子一拍两散的那日的场景,心里明白,老爷子不是什么没被蒙蔽,至少情感上,老爷子还是向着沈昼的,公司最后给叙宗,说白了,是因为老爷子只能这么选。

奚拾明白,如果当初沈藏锋没有贪钱,沈曦也没被爆出有严重的道德瑕疵,家产和集团,在遗嘱里,必然是有沈昼一家的份的。

这个事实,不止奚拾,沈家所有人都明白,包括沈昼。

沈叙宗回房了,奚拾一听见开门声便立刻放下手机,从床边起身。

他走去外面客厅,见沈叙宗正站在沙发边脱西服外套,迎过去,奚拾自然问:“聊这么久?”

“嗯。”

沈叙宗神色平静,把脱下来的西服外套搁到沙发靠背,跟着迎向奚拾,展开臂膀抱了抱他,问:“这两天累了吧?”

奚拾回抱沈叙宗:“还好。”

又就着拥抱的姿势,问:“你和叔叔伯伯他们聊什么了?”

奚拾不止是在意,更因为他心里已经有了某种预感,知道聊这么久,肯定和老爷子的遗嘱和海外的财产有关。

沈叙宗继续抱着奚拾,淡定道:“他们这些人,在国外替老爷子把着那么多资金和产业,是不可能也不甘心,因为老爷子的一个遗嘱,就把这些通通吐出来,全部捧给沈昼的,哪怕他们的父辈有这个良心和觉悟。”

奚拾心道果然和他想的一样。

沈叙宗松开拥抱,面对面,看奚拾,神情沉稳,眼底则有隐约的狠意:“我也不会让沈昼得到这些。”

奚拾立刻领悟了沈叙宗对沈昼的这份“赶尽杀绝”。他消化着,说:“这样会不会做得太绝了?”

所谓打狗入穷巷必遭反噬。

奚拾觉得沈昼毕竟年纪大了,又有心脏病,老爷子这样安排,显然是希望沈昼可以在国外安享晚年,也避免两边再继续纠缠下来。

可如果这么做了,沈昼那边万一狗急跳墙……

沈叙宗淡道:“不彻底压住他,他和沈藏锋才有可能卷土重来。”

至于沈曦,沈叙宗没必要也耻于去提,因为无论沈曦日后在哪儿,秦右明安排的人都会满世界“追杀”他,让他“不得好死”。

奚拾听了,若有所思。

沈叙宗重新抱住他,拍他的后背:“你不用管这些,好好休息。”

又说:“过两天我们就回南岛,带孩子一起。”

“嗯。”

奚拾于是不想了,也闭上了眼睛。

他这两天确实累了,需要休息。

未来事情很多,他知道。

一件件来吧,不着急。

奚拾心想。

次日,一起在一楼吃早饭,与临时留宿主宅的几位叔叔伯伯碰面,奚拾一面带孩子,一面周到地接待他们。

几位叔叔伯伯都很客气,言词间也对奚拾十分敬重,他们聊起孩子,也聊起奚拾继承的那家电车企业。

从他们嘴里,奚拾也知道葬礼结束,他们马上就要走了。

还听到叔叔伯伯们和沈叙宗聊了几句海外产业的事情,语气间也多少有点巴着沈叙宗这个准继承人的意思。

奚拾全程没多作声,但他看向沈叙宗,很快明白了,沈家,真的已经到了沈叙宗做主的时候了。

哪怕他明明没坐老爷子空下来的那个主位,但他如今坐着的,就是主位。

所有人看他,包括沈洲河卫澜在内,不止是在看沈叙宗,也是在看沈家的当家人。

奚拾看着、消化着,心里一时怔忪——老爷子的时代,真的已经过去了。

如今马上要掌舵“兆辉”这艘大船的,是沈叙宗,他的爱人、他的丈夫、两个孩子的父亲。

两天后,海外的叔叔伯伯们离开,奚拾和沈叙宗带两个宝宝,坐沈家的私人飞机,飞去南岛。

飞机上,奚拾就收到卫澜的消息,说:【叙宗不让,我也不敢悄悄跟你们一起去。】

奚拾回复消息,安抚卫澜。

而这个时候,沈叙宗的手机一直在响。

奚拾留意到了,抬起头看过去,沈叙宗则看了片刻手机,不久关机。

奚拾嘴里没说,心里明白,如今有很多事情在等着沈叙宗。

回南岛,这次他们换了一个新酒店,有不一样的沙滩,连海水的颜色都和上次不同。

“哇~”

奚拾牵着两个宝宝屁颠颠地往沙滩上跑。

“哇——”

馨馨隆隆都特别开心。

他们太小了,对太爷爷的去世没有概念,他们只是喜欢大海和沙滩。

沈叙宗跟着他们,清浅的笑意勾在唇边。

他们一家四口跟上次一样,玩海玩沙滩、吃海鲜喝椰子水,在南岛开心地度着假,一晃就是七八天过去了。

而这个时候,沈昼已经在海外见到了老爷子的兄弟们。

几位长辈,他们是愿意也甘心把这些年替老爷子打理的产业“交还”给沈昼的,沈昼提着的心也多少放下了。

然而真到需要落实这些的时候,几位堂兄弟们,却并不多配合。

沈昼起先还以为是国外的法律流程和国内不同,所以耽搁了。

没两天,沈昼终于懂了,几位长辈年纪大了,早就不管那些产业了。

如今真正管这些的,是他的几位堂兄弟。

但堂兄弟们把持这些产业多年,根本不想吐出来。

本质上,就是不想把到嘴的肥肉拱手给别人。

沈昼气得要命,和几人直接吵了起来。

对方却声称他们不认沈昼手里拿出来的老爷子的遗嘱,甚至否认沈昼沈家人的身份,说老爷子没有他这个儿子,老爷子唯一的儿子是人在国内的沈洲河。

沈昼气恼道:“爸的遗嘱在国外也是有效力的!你们想不认,是想我去告你们吗?”

堂兄弟们两手一摊,去告,随便告。

沈昼气得再次心梗,进了医院,好在不是一个人,还有人早就在国外的沈藏锋这个儿子。

沈藏锋如今倒是看得分明,对沈昼说:“爷爷想得轻巧,觉得海外的产业是他的,亲戚们只是代持,有遗嘱就能给你,事实呢,这么多年,这些人怎么可能放弃已经到嘴的鸭子?”

而这个时候,沈昼还在庆幸自己有遗嘱和老爷子在海外的现金户头,好歹还有钱。

然而等他们按照海外的法律,带着律师和遗嘱赶去银行,银行却告诉他们,户头刚被冻结,钱取不出来。

问原因,银行说是资金来源受到质疑,还有几笔跨国诉讼牵扯到户头,只有诉讼结束,资金来源解释清楚,账户被解冻,钱才可以按照遗嘱被继承人继承,而即便如此,继承人还需要按照法律缴纳足够的税额才能真正继承这笔资金。

沈藏锋马上带律师去查国际诉讼是怎么回事。

查下来,原来是沈家人以亲属的身份,质疑并起诉账户里资金的去向,由此牵扯到钱的继承问题,需要打国际和国内的好几场继承官司,明确钱由谁继承,账户才能被解冻。

沈昼、沈藏锋:“……”

沈昼人在医院,气得差点没直接随老爷子一起走。

痛恨吗?

沈昼当然恨。

恨死了老太太他们一家。

恨死了沈洲河沈叙宗!

可沈昼如今最最恨的,其实还是老爷子。

他不知道老爷子已经走了吗?

当然知道。

他就是因为恨,所以才故意不去老爷子的葬礼。

他恨得巴不得老爷子走都走得不安生。

恨得要命!

“爸。”

沈藏锋也无可奈何。

他倒是不恨老爷子。

他只是庆幸当初没把贪的钱吐出来。

至少现在,他能拿着钱带着老婆孩子在国外继续潇洒。

哪成想没几天,沈藏锋也收到了国际诉讼的传票。

原来是国内的风恒发起国际诉讼,起诉他非法侵占公司资产、非法挪用投资资金。

沈藏锋也收到国内的消息,告诉他,只要他不把钱吐出来,他不光会收到传票和官司,还会有像找沈曦麻烦的人一样,一次次找上他,找上他的妻子和两个儿子。

沈藏锋:“……”

沈藏锋这下连医院的沈昼都不管了,连夜带着老婆孩子跑路了。

南岛,孩子交给这次一起来的秦右明和秦右明的妈妈妹妹,酒店顶楼被包下的泳池,游泳游累了,沈叙宗后背靠着池壁,奚拾搂在他身前。

亲吻了片刻,奚拾靠着沈叙宗,在安静的环境里温声道:“都结束了,我们也自由了。”

奚拾从沈叙宗肩上抬起头,看看男人道:“你是不是可以回研究所了?”

奚拾一直很在意这点。

他总想,也一直觉得,等一切尘埃落定,比如现在,沈叙宗就可以没有顾虑地回去了,回去做他真正喜欢的科研了。

然而沈叙宗看看他,却平静道:“不了。”

“为什么?”

奚拾看向沈叙宗的目光满是不解:“你不想回去吗?”

沈叙宗摇头,看着奚拾:“我说过的,每个人生阶段,对我来说,都有不一样的需要更在意的东西和人。”

“以前是科研、大哥。”

“现在,是你和隆隆、馨馨。”

回去吗?

沈叙宗自己当然也想过的。

甚至半年多前,偶尔梦中醒来,他也希望自己还在研究所宿舍的床上。

但自从不久前觉得自己非常无能,以及随着老爷子的死,他彻底明白了,他回不去,也不想回去了。

因为他的人生有了更重要的事情和人——他要守护保护两个孩子。

尤其是奚拾、这个家。

科研、研究所的工作,已经是过去式了。

现在和未来,他的人生最重要的,是家、是两个孩子,是奚拾。

沈叙宗搂奚拾,说:“我要赚很多钱,给你们最好的生活。”

“我要和你们一起站到最高的地方,享受人生最大的自由和最多的快乐。”

“以后隆隆和馨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你也是。”

“我们一家人要永远在一起。”

第86章 当晚,两个宝宝在床中央……

当晚,两个宝宝在床中央熟睡,分靠床头,面对面,头挨着头,奚拾和沈叙宗聊了点正事。

也是这时候,他们才有时间有心情有精力聊这些——

奚拾问沈叙宗:“怎么把风恒弄出来了。”

沈叙宗解释:“这是条后路。”

之前,他并不能确认他们可以在争家产这条路上最终得到他们想要的。

那风恒,就是条退路。

沈叙宗早就开始布局了。

只要拿到风恒,等待他们的最终结果,就不会太差。

当时最坏结果无非是老爷子把集团全部给沈昼,他们这些人通通都被踢出来。

而届时有风恒,他们手里就有东山再起的筹码。

奚拾听了,惊叹沈叙宗如此早的布局和缜密的心思。

奚拾又问沈叙宗:“那现在集团等于给你了,你要回去吗?”

沈叙宗:“当然。”

集团不给他,他和奚拾还有风恒。

集团给他,他当然要接手。

沈叙宗下一句:“等我接手,兆辉的‘沈’,就不再是沈海建的沈,也不是沈洲河他们任何一个沈家人的沈。”

奚拾听明白了,心底一跳:“你要把他们都踢走吗?”

想到什么,说:“爸可是有老爷子的遗嘱的。”

“不管。”

沈叙宗坚持:“我不会让他们继续留在公司。”

“既然我接手公司,以后我说了算。”

沈叙宗跟着安抚奚拾:“你不用担心,我都会处理好。”

“到时候你想休息,就继续休息,你想上班,就回公司上班。”

“或者做别的任何你想做的事情,都可以。”

奚拾已经想好了:“我要回公司。”

休息得已经够久了,既然一切尘埃落定,他也该继续往前走了。

奚拾凑头过去,亲了亲沈叙宗的脸:“说好的,我们一起。”

沈叙宗则没由来地突然道:“先在这儿买套房子,买完再走。”

奚拾笑:“真买啊?给你闺女儿子度假玩儿?”

两人一起看向床中央睡得呼呼呼的两个小崽子。

“当然要买。”

沈叙宗十分肯定。

奚拾都懂,做父母的,都想给孩子最好的。

于是不久后,奚拾和沈叙宗在南岛跟着房产顾问看了套他们都满意的精装的房子,买下来,准备以后有空就带两个宝宝过来度假、玩儿海玩儿沙子。

买完房子,又玩儿了几天,奚拾和沈叙宗终于带着隆隆和馨馨登上了回程的飞机。

飞机飞上高空,奚拾的心也逐渐回拢。

全新的开始。

他心底轻松地想。

等飞机几个小时后落地,沈叙宗和奚拾便先坐车回家安置两个宝宝。

不过他们没回山庄,也没回别墅,去的是奚拾名下的一套房子——某高端小区的大平层。

在奚拾提前的安排下,江年和谢乾已经把房子里里外外都打理好了,连孩子的用品都一应俱全。

到了地方,奚拾和沈叙宗带两个宝宝坐电梯上楼进门,面对光线透亮、视野清晰的大片落地玻璃窗,奚拾和沈叙宗一人抱一个孩子,站在宽敞的厅里,哄两个宝宝道:“这是我们的新家哦。”

两个宝宝一起转着头到处看,大眼睛滴溜溜的,跟雷达似的,逗笑奚拾和沈叙宗。

不久,两个孩子便下地,自己迈着步子,哒哒哒地小跑着,在家里的房间之间相互追逐着跑来跑去。

奚拾和沈叙宗随他们跑,夫夫二人则一起收拾新家、拆奚拾提前买回来的还未拆箱的快递。

“小心摔倒哦。”

奚拾在岛台边拆快递,同时分神留意两个宝宝。

“好~!”

孩子们奶声奶气。

馨馨小尾巴似的,跟着隆隆跑进里面的卧室。

晚些时候,沈叙宗在里面房间给两个宝宝读绘本,奚拾在外满收拾着,手机附耳,接到了老太太的电话。

老太太知道他们回来了,也知道沈叙宗会接手公司,放心了。

至于沈叙宗如今厌恶排斥每个沈家人、也不理他们这点,老太太叹了口气,隔着手机对奚拾道:“你要费心了。”

“放心吧。”

奚拾也不多说别的。

奚拾一手拿着手机,一手用抹布擦茶几:“给叙宗一点时间。”

“好。”

老太太这时道:“你们住了新家,家里现在缺人打理吧?是不是也没人带宝宝?”

老太太主动提议:“两个月嫂阿姨还在,一直给你们留着。”

“你们需要,就聘过去吧,至少都是孩子熟悉的,也能帮你们分担点。”

奚拾:“好。”

跟着道:“秦太太回来的飞机上给我介绍了两个她自己的阿姨,说借给我用几个月,过渡下。”

“刚好,月嫂带孩子,这两个阿姨打理家务。”

老太太沉稳的:“你都安排好了就行。”

奚拾这时关心道:“奶奶最近心情好吗?”

自从葬礼之后。

老太太“嗯”了声,温温和和的:“吃得好睡得香,一切都好。”

“心里没有担子了,人都轻松了。”

“那就好。”

奚拾笑。

奚拾心里明白,随着老爷子的离开,不止他,沈家很多人,都将开始全新的生活。

当晚,烧了简单的饭菜,开了瓶秦右明送的红酒,桌边,端着酒杯的奚拾沈叙宗,与各拿一杯牛奶的馨馨隆隆碰杯,一家四口一起,在温馨的氛围里庆祝他们搬新家。

“再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

放下酒杯,奚拾神情鲜活灵动地看向馨馨和隆隆,跟着宣布:“陈阿姨和江阿姨马上又要来带你们了哦。”

“你们马上又能见到她们了。”

“哇~~”

馨馨带头鼓掌:“太好啦~!”

隆隆也很高兴,边跟着鼓掌边喊:“江阿姨江阿姨!”

奚拾笑着,又抬头,含笑与沈叙宗对视。

等到了夜里……

主卧的卫生间,门半合拢,敞开了一部分,门内,台盆前,沈叙宗两臂撑着,把刚刷完牙的奚拾禁锢在自己怀里和流理台前,奚拾压着声音,两手推拒在沈叙宗胸前:“不要了吧。”

“嗯?”

沈叙宗不让他走。

奚拾的余光瞥瞥卫生间门,生怕突然跑进两个小家伙。

看回来,他瞄身前的男人,低声:“没那个。”

说:“那种东西,我又不能让我助理或者江年提前买好了放抽屉。”

沈叙宗低头,温热清缓的气息蹭在奚拾脸侧,声音也压着:“那不进去。”

奚拾马上拿手锤他。

说得好听!

“嗯?”

沈叙宗收拢手臂,哄:“就一会儿。”

奚拾好笑,嗔:“谁信你。”

沈叙宗凑过来亲他,奚拾躲,边躲边笑……

几天后,兆辉大楼,一众装束整齐的高管陆续坐电梯下到一层,迈着步子踩在光洁明亮的地砖上,穿过一层大厅,走出去,来到大楼门外。

到了门外,一众高管等候的姿态,偶有人相互低声交谈,但大部分都沉默不语,最多抬腕看看时间。

不知等了多久,人群中突然有人道了句“来了”,众高管马上抬头向楼外的内埠路看去,果然看见一辆劳斯莱斯从不远处缓缓开到楼前。

众人立刻抬步围聚过去。

很快,劳斯莱斯停下。

而人群的最前方,伸手拉开劳斯莱斯后排车门的,不是别人,正是沈叙宗从前在投资战略部的助理。

助理拉开门,众人安静又郑重地看过去,便看到首先下车的是沈叙宗本人,跟着,众人都熟悉认识的从前互联网+的奚拾奚总也紧随其后地下车了。

“沈总。”

“奚总。”

众高管默契开口,声音甚至都是整齐的。

而这其中很多人都有印象,记得几年前,奚总第一次来公司的时候,也是相似的场景。

但今天和那一次完全不同。

那一次,奚总以沈家人和未来高管的身份露面兆辉大楼。

这一次——

沈叙宗和奚拾,他们,是兆辉的“主人”。

兆辉这艘巨船与他们这些人未来的命运,都将掌握在眼前这二位的手里。

所有人严肃以待、恭恭敬敬。

正抬头看兆辉大楼的奚拾一时也有些感慨——回来了。

相同的地方,不同的开始。

奚拾收回目光,和沈叙宗平静对视。

对视完,沈叙宗自然抬手搭了下奚拾的后背,两人一起并肩往大楼内走去,其他所有人都自觉让路,同时围簇过来,紧跟上脚步。

“咔嚓”“咔嚓”

现场有兆辉自己的媒体,几人忙举着相机快速记录下这一幕。

等到沈叙宗和奚拾走进一楼大厅,沈叙宗身边是他的助理和几个亲信高管,奚拾的身边则出现了江年的身影,后面坠着其他高管,一大群人。

奚拾边走边用余光瞥了眼江年,江年笑笑,低声打招呼:“奚总。”

跟着拍马屁道:“咱们部门没您,简直像地球没了太阳。”

奚拾轻扯了下唇角,懒得搭理这马屁。

而江年这时候开心得要命。

他当年蹬了沈曦站队奚总,简直是他人生中做过的最最最最正确的决定!

飞升咯~!

哈哈!

很快,沈叙宗和奚拾带着人走进电梯,空间有限,只有特助等一些少部分高管跟着一起。

待梯门合上,眼看着提示屏提示电梯上了五六层,候在电梯厅里的剩余的高管这才七嘴八舌地聊了起来——

“还得是沈总啊。”

“我当初就是这么想的,果然。”

“对了,今天沈总(沈洲河)怎么没来?没看到他人啊。”

……

楼上,奚拾在互联网+的楼层领着江年等人下,与继续坐电梯的沈叙宗分开。

而沈叙宗领着自己的特助走进新给他安排好的总裁兼董事长办公室的时候,大班桌后坐下,特助递过来一份文件,说着“沈总,这是您要的文件”,沈叙宗接过,快速扫了眼,便在文件最后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这份文件不是别的,正是罢免沈洲河总经理职务的文件,同时踢走了几个占着茅坑不拉屎的沈家的亲戚。

签好,特助边收回文件边利落道:“沈总,董事会在20分钟之后。”

看看时间,“人应该都到齐了。”

沈叙宗起身,神色沉稳:“走。”

这边,互联网+的总经理办公室,奚拾接到了沈洲河的电话。

沈洲河庆幸有奚拾提醒,他今天没去公司,才避免了因为被亲儿子亲手罢免职位,而引来的非议与各种不同的目光。

沈洲河因此生气吗?

恰恰相反,他反而松了口气。

他在电话里告诉奚拾:“早不想干了。”

自从有隆隆馨馨,他每次上班比下面普通上班的年轻人都难受,只想回去看孩子。

老了,早没商场上拼搏的心力了。

职位罢免就罢免了。

不上班好。

退休,彻底退休。

奚拾听了哭笑不得,这是该说沈洲河心态好、想得开?

沈洲河语重心长:“以后公司还有风恒,就靠你和叙宗了。”

“我和你妈妈,就都退下来了,不多管了。”

奚拾听了,一时又有些感慨。

时间过得真的很快,人生的变化亦很大。

三年不到,老爷子走了,沈洲河也离开公司了。

挂了电话,奚拾没让自己多感慨,也没时间——江年紧跟着便敲门进来,晃晃手里正通话的手机:“奚总,知道你回来,风恒那边都快把我的电话打爆了,说他们好多决策等着人下决定签字呢。”

“说沈总那里联系不上,只能找我联系你。”

奚拾伸手示意:“电话给我。”

江年麻溜地走近,递过手机。

奚拾拿稳,送到耳边,沉稳干练道:“是我,奚拾。”

手机那头立马道:“奚总您好,是这样的……”

董事会会议厅,沈叙宗沉稳坐下,便强势宣布他会继承前任董事长留下的所有股权和决议投票权,并告知,以后的董事会,无论做任何决议,这间董事会议厅,除了他和奚拾,任何一个沈家人都不会也不必出现露面,等于继罢免沈洲河的职位后,再次否认了遗嘱上老董事赋予沈洲河投票权的权益。

言罢,会议席间满是唏嘘和交头接耳,董事会成员和代表们都清楚,集团,真的迎来了它的新主人,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时代不同,一切也都跟着不同了。

然而即便如此,在莫董的带领下,全体董事成员和代表们,还是一起给沈叙宗鼓掌,欢迎他这个“新主人”的到来。

他们相信,在沈叙宗夫夫的带领下,兆辉这艘大船,一定能平稳地驶入全新的时代。

当天下午,奚拾敲开董事长办公室的门,推门,走进,看看办公桌后的沈叙宗:“沈总?”

沈叙宗见是他,马上笑了,放下文件,人往靠背一靠:“怎么过来了?”

说着伸手,示意奚拾,让他过来。

奚拾反手带上门,走近,举了举手里的文件,神色鲜活,笑着:“找你签几个字啊。”

玩笑问:“给签吗?”

沈叙宗含着笑,有些不着调道:“给亲就给签。”

奚拾侧头眯眼,佯装不悦:“过分了啊。”

家里这边,卫澜进门,“鬼鬼祟祟”的,到处看了看,做贼一样。

没办法,叙宗不同意带奚拾两个孩子回别墅住,也不同意他们接触孩子,卫澜只能找奚拾,好在奚拾同意他过来,还把大门密码给她了。

于是趁着沈叙宗去公司上班,人不在家,卫澜就偷偷溜过来。

也好在问秦家借的两个阿姨都认识她,带孩子的保姆也熟悉信任她,她来看孩子,没人阻止,还好心地帮她“放风”。

这样一来,卫澜终于见到两个宝宝了,开心得,一个宝宝亲一大口,再跟不嫌黏糊似的,把两个宝宝紧紧地搂在怀里。

直到接到沈洲河的电话,沈洲河问她去哪儿了,卫澜随口扯谎:“呃……我逛街呢。”

沈洲河:“逛什么街啊,打电话给小溪,问他要家里大门的密码,我们一起过去看孩子啊。”

卫澜这才吞吞吐吐地说她已经在孩子这儿了。

沈洲河:“……?”

沈洲河不可思议:“你看孩子你都不叫我?!”

“吃独食”啊?!

是亲夫妻吗?

卫澜嘀咕:“你不是要上班么。”

沈洲河:“上什么,不上了。职位都被你儿子罢免了,下岗了。”

卫澜又嘀咕:“你儿子。”

沈洲河怼:“你儿子!”

完全没人在意沈叙宗干了什么,这破班不上也罢,只要公司不落别人手里就行。

沈洲河跟着道:“定位发我,给我留个门儿,我马上过来。”

不久,沈洲河来了,进门也鬼鬼祟祟的,又在看到馨馨和隆隆的时候搓着手、拉长着脖子,一脸欢喜:“隆宝,乖囡!”

宝宝!

香香软软的宝宝诶!

我们宇宙超级无敌又萌又乖的甜心宝贝诶!

爷爷来啦~!

第87章 算我们潇洒啊。

刚回公司,奚拾忙得要命,连轴转了一周,才好不容易空了半天,休息休息,去了杨亦的美容院捏背。

他一来,杨亦马上给庄书凌打电话,庄书凌直接翘班,也来了美容院。

像从前一样,奚拾和庄书凌床上趴着,捏背,杨亦跑过来和他们聊天。

而今天,杨亦免不了八卦一下沈家老爷子的死,以及沈叙宗继承了公司这件事。

杨亦说:“本来不是好好的么,怎么医院住着住着,人就没了?”

刚听说沈家老爷子没了的时候,杨亦也很诧异。

奚拾的结婚的时候,杨亦在山庄见过老爷子,觉得老爷子精气神都非常好,看起来十分硬朗。

结果这还没三年,人就走了。

奚拾趴着,忍着后背的酸涨:“年纪毕竟摆在那儿了,又有基础病。”

庄书凌开口:“被气死的呗。”

他不用多打听就能猜到七七八八:“家产大头和集团都给了沈叙宗这边,沈昼能服气么,可不得狠狠闹一通。”

又说:“老董事可不傻。感情上爱着这个儿子和小三妈,到了利益面前,可绝对不会心软。”

“哎呦,疼……”

庄书凌继续道:“早些时候沈昼没病,沈藏锋和沈曦在公司表现都不错,老爷子或许在遗嘱上都写上了他们的名字。”

“后来么,你们也都知道了,沈昼这边不靠谱啊,老爷子能把家业都给他么。”

说着说着,庄书凌问奚拾:“遗嘱上没额外给他们分钱,沈藏锋和沈曦的老婆没找过来闹?”

奚拾:“暂时没有。”

以后就不知道了。

“我就听说杜苏苏要和沈曦离婚争孩子。”

杨亦插嘴:“你老公恶心死沈曦那逼了吧。”

奚拾:“嗯,满世界‘追杀’他,听说到现在肋骨都还是断的。”

庄书凌:“活该。我要是你老公,我得比你老公做得还要狠。”

杨亦这时问:“那沈昼呢?就这么出国了?去拿你们老爷子给的那些家产公司了?”

“哪儿那么容易。”

庄书凌心里分明:“沈阔在的时候就想到老爷子未来可能会让沈昼出国安享晚年了,早和国外的叔叔伯伯那边支会过了,只要公司不给沈昼,那些就还是他们的,国内这边不要。”

奚拾扭头向庄书凌,才知道:“原来那时候就已经打过招呼了啊。”

“我还以为是叙宗和他们聊好的。”

庄书凌笑了笑:“沈阔的安排能多多少少帮上忙,他自己知道,自己也会很开心的。”

当晚,捏完背,奚拾继续和庄书凌杨亦约饭。

而吃饭的时候,突然想到什么,奚拾向庄书凌道:“书凌,现在爸也不在公司了,不少沈家的亲戚都被叙宗踢走了,你要是心里过得去,愿意的话,要不要辞了现在的工作,回集团?”

庄书凌一愣。

奚拾笑笑:“我和叙宗都欢迎你回来。”

又说:“我和叙宗也聊过了,他说现在投资战略部A组的经理的职位还空着,业务你都熟悉,只要你愿意,你回来,就坐大哥原来的位子,大哥的那间办公室也留给你。”

庄书凌心动不已,眸光闪烁着。

几天后,别墅,奚拾见到了老太太。

老太太当真精神非常好,不但神采奕奕,脸上血色也十分充足。

在院子里一起坐下,奚拾和她聊了聊最近的生活和工作,老太太一直含笑听着。

老太太自己还说呢:“我的几个老姐妹说得没错,老头儿死了,女人的生活质量就是会大大提高的。”

“我要早明白这些,早让沈海建回炉重造了。”

奚拾欣慰老太太的精神面貌。

他提议:“您不是要出国去姑姑那儿玩儿一段时间的吗。”

“要不要等这次从姑姑那儿回来,再规划一次世界旅行?”

老太太含笑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你说到我心坎儿来了。”

“我这辈子还没看过极光呢。”

“我还想去南极洲看看那儿的企鹅。”

奚拾与老太太对视,祖孙俩相视一笑。

至于沈叙宗当了“新主人”就罢免了沈洲河,还不让沈洲河进董事会的会议厅,不许沈洲河卫澜见两个宝宝,老太太想得很明白——不管了,管不了了。她活不了几年了,随他们吧,爱谁谁,反正有奚拾。

奚拾知道,再一次哭笑不得,说:“奶奶,您也想得太开了。”

要知道老太太可是从来做什么,都会为家庭儿女做打算的。

又说:“我也不是万金油啊。”

老太太摆摆手:“我活一天少一天,我可得抓紧时间享受寡妇的美好生活。”

又夸奚拾:“你不是万金油,你是我们家最好最好的孙媳妇。”

“有你在,我,你爸妈,你姑姑,还有茜茜,我们都很放心。”

因此这一年的夏天过去,九月,沈叙宗奚拾忙着上班管理公司,老太太飞去国外度假,沈洲河卫澜夫妇每天偷摸找机会见宝宝带孩子。

不久,庄书凌辞了原来的工作,回了兆辉,继续在投资战略部,还搬进了沈阔从前的办公室。

再进这间熟悉的办公室,庄书凌一脸感慨并触动,好像一切没有发生,沈阔还在,他还是沈阔的特助。

回过神,知道只是自己一时恍惚了,庄书凌收敛神情,心想回来了也好,至少可以替沈阔,继续守着他拼搏了半生的集团。

这日早,奚拾赖了床——他裹在被子里,不想起来,连眼睛都不想睁开,心里掰手指一算,天呐,他连着忙了好久了,也太太太太太忙了吧?

他还不如普通职员呢。

普通职员好歹还有休息日。

“老公,我不想起,我不想上班。”

奚拾彻底赖床了。

沈叙宗弯腰在床边,见奚拾如此,忍俊不禁。

他蹲下,张开臂膀搂奚拾,“那我让人把文件送过来……”

奚拾炸了:“soho可还行?!”

沈叙宗笑得肩膀直颤:“我说我的文件,没说你的。”

奚拾凑过去,搂住沈叙宗,假哭着撒娇:“老公,我的文件你也一起签了吧,呜呜,反正公司是你的。”

沈叙宗却没由来地来了句:“那不上班,做一个?”

奚拾马上松开搂沈叙宗的胳膊,老老实实麻溜地爬了起来——算了,还是上班吧,上班哪里有被摁着啪啪辛苦。

沈叙宗再次好笑,看向奚拾:“不睡了?”

哪个睡啊?

奚拾麻溜地下床跑进卫生间,气息充沛地喊:“我爱上班!”

沈叙宗笑得不行,跟着走进卫生间,还特意合上了门。

不久,卫生间传来奚拾的声音:“不行不行,大白天的,喂,唔,嗯……”

当天,奚拾真没去公司上班,沈叙宗也没有。

两人一起正大光明地翘班,带馨馨和隆隆去游乐场玩儿。

在游乐场玩儿得正开心的时候,奚拾接到庄书凌的电话,庄书凌都无语了,在手机那头说:“你们不是吧?你不在公司就算了,我文件也不会找你签,你老公也不来公司算怎么回事?”

奚拾一手拿着手机在耳边,一手捡海洋球往馨馨和隆隆那里丢。

“算我们潇洒啊。”

奚拾笑回。

庄书凌:“……”

庄书凌大声:“大哥!我请问!那我的文件找谁签?!”

奚拾笑,继续丢着海洋球:“先搁着呗,晚签一天又不会怎么样。”

庄书凌在手机那头翻白眼,跟着道:“你们在哪个商场?”

四十分钟后,庄书凌带着康康也到了,换奚拾无语:“你也不上班了?”

庄书凌抱着康康就往海洋池里丢,回:“算我也潇洒咯。”

庄书凌和奚拾都笑了。

于是这日奚拾庄书凌沈叙宗都没上班,三人带着三个孩子,六个人一起潇洒。

奚拾前脚刚发朋友圈,后脚江年就在朋友圈下面回:【领导,你办公室的桌上至少有二十份文件等着你回来签。现在爽,未来都是要还债的。】

奚拾还没回复,就见沈叙宗在下面回复江年:【你不想干了?】

江年:【委屈.jpg流泪.jpg】【我闭嘴还不行吗。哭哭.jpg】

奚拾好笑。

身旁的庄书凌这时候给奚拾点了一个赞,同时道:“江年我记得以前是单身未婚,这两年结没结婚啊?”

“他条件还可以啊,不是可以介绍给杨亦么。”

奚拾回:“我最近刚把苹果哥介绍给杨亦。”

庄书凌:“?什么苹果哥?”

奚拾解释:“收割果啊,之前做期货卖苹果的那个,燕松,有印象吗。”

“哦哦,他啊。”

庄书凌想起来。

想了想,庄书凌点头:“燕松也不错,年轻,也有钱,家底也可以。”

“那杨亦和燕松接触得怎么样啊?”

奚拾:“这我就不知道了,最近也没问他。”

庄书凌晃了晃手机:“那我来。”

刚好现在空。

于是庄书凌低头就在微信上给杨亦发消息,奚拾也凑过来看。

不久,杨亦回:【舌头舔唇.jpg】【前两天睡上了,还挺大。】?!

庄书凌当场呛了口口水,奚拾则眼睛一瞪。

卧槽?!

这什么发展。

庄书凌马上按语音键回:“你们速度也太快了吧?我刚知道小溪把苹果哥介绍给你,你这就睡上了?什么情况啊?说说呢。”

奚拾也凑过去,用庄书凌的微信问那头的杨亦:“挺大什么挺大,黄死你!”

不远处,沈叙宗一个人带三个孩子玩儿,三个孩子,却只有两个粉色的橡胶小马,不够分,孩子们都想要。

“爸爸,爸爸。”

“叔叔。”

三个娃分别顶着和奚拾沈阔相似的脸,眼巴巴地看沈叙宗。

沈叙宗没为难,他选择——

他把两个粉色小马全扔去了一边,谁都别玩儿,这样就彻底公平了。

“哇——”

隆隆馨馨和康康全哭了。

沈叙宗:“……”

第88章 早就变了

这日,总裁办的公共办公区,私下里,一群人全坐在电脑前泡在群里——

【你们刚刚看见了吗,天呐,两个宝宝简直是奚总的翻版!】

【超萌的!】

【看见了看见了!也太漂亮了吧!简直像天使!】

【不愧是奚总,太会生了,太羡慕了,看见这么好看的孩子,我都想生了,但我有自知之明,我肯定只能生出丑的,都怪我那个丑老公。】

……

里面总裁办公室,内部格局再不像沈叙宗刚来那时候那样呈现一丝不苟的严肃:

沙发茶几被移到了靠边一些的地方。

大板桌前,空出不小一块,围了粉色蓝色相间的围栏,围栏里铺上了软硬适中的地垫,地垫上摆了玩具,一侧还有书架,书架上摆了好几本绘本。

今天沈叙宗把两个宝宝都带来公司了,去过奚拾那边之后,沈叙宗就把孩子带回了总裁办,围栏里一丢,随便他们玩儿玩具还是翻书看,沈叙宗边办公边分出点精力看着他们。

期间助理几次进来送文件,也有高管进来聊工作,沈叙宗一心二用,处理工作,再看看孩子。

这间办公室,都染上了温馨的色调。

外面办公区的员工们还私下聊呢,说:

【沈总这人看着眼熟,原来还是个好爸爸。】

【他很会看孩子的,我刚刚进去,看见他给两个宝宝倒水喝,还知道先把壶里的水倒一点在手腕的皮肤上测测温度再给孩子喝。】

【又帅又有钱还会带孩子还爱老婆,稀有物种。】

【何止,他还是高材生,来公司之前,他可是在研究所工作,智商还特别高。】

【哇塞……】

办公室里,沈叙宗批着文件,不远处的围栏内,馨馨和隆隆在翻同一本动植物彩绘的绘本,两个孩子都看得特别认真。

别墅,今天没看成孩子的沈洲河站在院子里,无聊地往池子里撒余粮。

撒一把,无聊。

再撒一把,无聊。

再再撒一把……

包阿姨冲出来:“别撒了!鱼要吃撑死了!”

沈洲河不撒了,叹气。

他想孩子看不成,鱼也不让他喂,这日子真是……

沈洲河这时问包阿姨:“卫澜在干嘛?”

卫澜今天也同样看不成孩子,夫妻俩半斤八两。

包阿姨回:【在厨房给宝宝们做可以速冻的辅食。】

沈洲河马上皱眉道:“辅食怎么能速冻?当然是吃新鲜的。”

说着,人就进了屋子里。

结果到了厨房,见卫澜在流理台前忙得热火朝天,沈洲河捞了袖口,说他也来帮忙。

三分钟后,厨房里传来巨大的一声“嘭”。

又过了三分钟,只听见厨房里传来卫澜的尖叫:“沈洲河!你给我滚出厨房——!OUT!!!”

这日,奚拾和几位领导一起吃了顿午饭,饭毕出来,回公司,路上,奚拾无聊,刷了会儿朋友圈。

他的朋友圈人不少,质量内容也一向高,他挺爱刷的,可以看看各路友商朋友们近来的生活。

有时候卫澜也会把两个宝宝发在朋友圈里,奚拾可以顺便看看隆隆和馨馨。

正刷着,时不时点个赞、留个言,奚拾突然刷到了这样一条:是沈叙宗从前研究所的一位师兄。

师兄说他们研究了好几年的某材料近期有了重大突破。

洋洋洒洒,大片的内容,都是在总结这些年研究的不易、辛苦,还有很多专业的东西。

专业内容,奚拾没看懂,扫一眼,略过了。

但奚拾看到了师兄专门点名感谢了沈叙宗,说这项研究,一开始是他们一起做的,如何如何,感谢沈叙宗在这项研究上的种种付出。

奚拾看完,先点了个赞,马上便截图,发给了沈叙宗:【叙宗,你看这个。】

沈叙宗没多久回:【嗯,我知道,师兄早上给我打电话了。】

奚拾:【我没看懂,是什么材料研究出来了吗?】

沈叙宗:【是在实际使用中有了突破。】

奚拾:【哇,那真要恭喜他了。】

【我们找时间约他出来吃饭,也顺便恭喜下他吧。】

沈叙宗:【好。】

奚拾看着手机笑了笑,接着便在微信上私戳了师兄,恭喜他,简单聊了几句。

几天后,研究所的师兄给奚拾发来邀请函,邀请他去一个材料峰会,说会上,他会上台,代表他们研究所宣讲他研究的材料的突破情况。

奚拾看了看日子,那天挺忙的,不过师兄特意邀请,他看看到时候能不能把日程调整一下,抽时间过去。

当晚,回家,奚拾也和沈叙宗聊起这件事,问沈叙宗师兄有没有给他发邀请,到时候要不要一起去。

奚拾以为沈叙宗会去的,结果沈叙宗道:“我那天有会。”

“我那天也挺忙的。”

奚拾没多在意沈叙宗去不去这件事,因为沈叙宗如今确实很忙,他自己也忙。

“看吧,看有没有时间。”

奚拾自顾道:“有空就过去给师兄捧捧场,没空就算了。”

“回头给师兄送份贺礼。”

沈叙宗:“嗯。”

几天后,到了材料峰会的这天,奚拾原本早上已经给师兄发消息,说他有事,去不了了,但临到下午,因为一个会议的推迟,奚拾刚好空出了两个小时。

看看表,觉得可以过去捧个场,奚拾便坐车过去了,也没特意给师兄发消息,知道师兄今天忙、还会上台,不占用师兄的时间和精力。

等到了地方,奚拾下车,往今天峰会的大楼里走,又在走到峰会展厅的门口的时候,出示师兄给的邀请函二维码,顺利进入。

奚拾这时候还想,沈叙宗没来,挺遗憾的,他想必会喜欢这种。

没关系,奚拾边拿出手机边想,以后还有机会。

奚拾准备给沈叙宗发消息,说他来峰会这边了,结果正要边发消息边去拉展厅的门进去,抬头,奚拾的目光通过打开一点的大门缝隙看进厅里,意外的,他看到了沈叙宗。

奚拾脚步一顿。

他看到沈叙宗就坐在靠门口边上的位子,第一排。

沈叙宗没看见他,而是偏头抬眸地看着台上,台上正有人宣讲,奚拾听出来,那是师兄的声音。

叙宗……

奚拾心底轻轻一跳。

不久,一道身影在身边落座,沈叙宗从台上收回目光转头,看见了奚拾。

两人对了一眼,奚拾冲他笑笑。

“怎么来了?”

沈叙宗不再听宣讲,也不再看台上,靠着椅背,偏头看奚拾。

奚拾低声:“刚好有空。”

又说:“我正要跟你说我来了,开门就看见你了。”

“嗯。”

沈叙宗如实回:“想想还是不想错过,就来了。”

这时似乎是师兄宣讲到精彩的一段,全场都是掌声。

沈叙宗和奚拾停下交流,纷纷下意识看向台上,但沈叙宗不知道的是,奚拾只看了台上一眼便收回目光看向了他。

奚拾的眼底有动容,他终于明白了,沈叙宗是真的非常遗憾不能回去从事他最喜欢的工作。

在沈叙宗心底,他真正最喜欢的,还是科研。

奚拾看着沈叙宗,眼底有不忍,他伸手,挽住沈叙宗的胳膊,沈叙宗回头看他,奚拾便看进沈叙宗的眼睛里。

沈叙宗马上便明白奚拾为什么要这么看他。

他回视奚拾,伸手拍拍奚拾挽着他的手,宽慰:“没事。”

后来等师兄宣讲完毕下台,三人寒暄、简单地聊了几句,也没什么事了,沈叙宗便带奚拾离开了会场。

走出来,走在一旁,奚拾再次去看沈叙宗。

默了默,奚拾边走边道:“叙宗,你想回研究所,是吗?”

沈叙宗回过头,神情正常:“没有。”

奚拾看着他,没吭声。

沈叙宗牵奚拾的手,宽大的掌心握着他,边走边道:“我跟你说过的,我有了更在意的人和事,我不会,也不想回去。”

奚拾却突然开口快速道:“回去吧。那明明才是你最喜欢的。”

沈叙宗又转头看了看奚拾,弯了弯唇角:“现在已经不是了。”

沈叙宗自然平和地袒露了心声:“曾经是,现在不是了。”

“虽然当初放弃科研回去的时候,我确实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甘心。”

“但现在,我已经没有回去的想法了。”

奚拾:“可你……”

“真的。”

沈叙宗改牵手为搂肩,带着奚拾,边走边道:“我的注意力完全变了。”

“我现在会思考的,习惯性去想的,也都是商业上的事情。”

“而不是科研。”

“就算现在回去,无论精力注意力还是空白了三年的学术知识量,都不容许我继续回去从事科研了。”

奚拾还试图劝:“不试试怎么知道。”

沈叙宗看奚拾,笑了笑:“你没发现么,我已经连期刊都不太看了。”

虽然奚拾一直坚持给他买,从未断过。

奚拾一愣:“你不看了吗?”

沈叙宗温和的:“嗯,不太想看了,现在看看,经常觉得挺枯燥的,没什么意思。”

学术本身就是枯燥的,只是沈叙宗从前痴迷这些,并不觉得。

但从前不觉得的事情,如今全都变了,早就变了。

奚拾默了,他深深地替沈叙宗觉得惋惜。

如果叙宗选择回研究所,他会很高兴,可……

不久后回公司,坐在办公室里,奚拾还是替沈叙宗觉得惋惜。

直到晚上回家,看见沈叙宗坐在餐桌前,把两个宝宝分别搁在腿上,给他们讲新买的绘本,看着这一幕,福至心灵的,奚拾一下想通了——人生重要的是什么?

是活好当下。

奚拾意识到自己有点杞人忧天。

他想通了,也就不遗憾了。

奚拾走过去,看沈叙宗在给两个宝宝读什么。

走近,低头看绘本,就见馨馨指着绘本上,奶声奶气地说:“我知道,这个叫草履虫,这是它的纤毛,这是它的表膜,这是它的细胞质。”

奚拾:???

接着隆隆也指着绘本上说:“这里是口沟,这里是细胞核,这里是伸缩泡。”

奚拾:???

第89章 爱你哟~

十一月初,集团内发生了些许变动:

公司裁了几个部门,同时N+1裁了约莫200的员工。

裁员这种事,放在任何一个大小公司都不算小事,何况兆辉这样的大集团。

公司内部,尤其是下面的员工之间,多少有些“风声鹤唳”,管理层也因为沈叙宗的雷霆手段,高低有些战战兢兢。

这其中有些人觉得奚拾好说话,又自认和奚总关系还可以,不少或发消息或当面的,向奚拾打听高层的意思,其实就是想知道他老公的想法。

奚拾统一就一句话:一切看公司安排。

别的,他没有多透露一句。

而令人非常意外的是,当月中旬,奚拾也离开了互联网+。

众人一句“沈总是不是太狠了”“连自己老婆也不放过”还没脱口,转头,奚拾正式成为了风恒的CEO。

业内唏嘘:这样强强联合的夫夫,在生意场上可不多见。

“奚拾”这个名字,也因此在商圈内外流传开。

而奚拾坐镇风恒后,除了工作内容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人也变得非常忙碌。

奚拾和沈叙宗之间,在照管家庭方面,做了部分调整——奚拾很忙,上班,沈叙宗便尽量不那么忙碌,分出一部分精力给家庭和两个孩子。

于是这一年的冬天开始,馨馨和隆隆经常跟着沈叙宗在他的董事长办公室,时不时的,沈叙宗也会带两个孩子去奚拾那儿。

奚拾一度忙得脚不沾地,早上很早就去公司,晚上很晚才能回来。

对这些,沈叙宗都是支持的,他知道奚拾在做他喜欢的事情。

不但如此,等奚拾晚上下班回来,沈叙宗还会给奚拾温燕窝吃,给奚拾打水泡脚,给奚拾揉揉腰背。

奚拾白天在外面是忙到飞起的奚总,回了家,燕窝吃吃,脚泡泡,被老公揉揉腰,一天的疲惫散去,上床,就和沈叙宗腻腻歪歪。

两人搂着挨在一起,聊聊白天各自的工作、见闻、有趣的事情,说说笑笑。

要是有时间有精力,腻歪着腻歪着,自然就到了亲亲啪啪的环节。

奚拾觉得他们这方面一切都好,他和沈叙宗有情趣也和谐,唯一不好的,就是有时候时间会有些长,影响休息和第二天起床。

有次奚拾凌晨两点多才睡,第二天果然没起得来。

让人好笑的是,那天早上,奚拾所有工作相关的电话,全是沈叙宗接的,事情还一一安排妥当,没有任何遗漏或不妥。

奚拾边起床洗漱边和沈叙宗开玩笑:“哪天你在兆辉干不下去了,可以跳槽来风恒。”

沈叙宗也玩笑:“只怕你开不起那么高的薪水。”

奚拾刷着牙,脑袋从卫生间探出:“?你想要多高?”

沈叙宗:“七天七夜。”

“……”

奚拾轻瞪眼:“流氓。”

沈叙宗好笑。

离家去上班前,卧室门口,奚拾踮脚,很轻地咬了口沈叙宗的耳垂,声调带着钩子,说:“等我抽个时间,满足你的七天七夜。”

沈叙宗伸手就在奚拾屁股上揉捏了一把。

“啊!”

奚拾正要走,转头嗔怪地又瞪了沈叙宗一眼。

走出去,奚拾声音正常地喊馨馨隆隆:“两位宝宝,妈妈去上班咯。”

也是当月,沈家与沈昼的第一个遗产官司开庭。

国际官司,都是由律师出面,奚拾和沈叙宗都要忙工作,官司结束后才从律师那里得到的消息——不出预料的,沈昼那边提交了老爷子当初的遗嘱,律师这边也按照事先讨论好的,质疑了遗嘱的时效和合法性。

官司因此延期,等待二次开庭。

律师也转达了沈昼的话,说奉劝沈叙宗不要逼人太甚,狗急了还会跳墙,何况他在兆辉很多年,知道不少兆辉私下的烂账和丑事,多少有些要挟的意思。

沈叙宗自然不理,只让律师继续全权负责几起官司。

能多打几场就多打几场,能拖延时间就拖延时间,反正怎么都不会让沈昼顺利拿到老爷子国外账户里的钱。

而这个时候,沈曦那边也传来消息,说沈曦不堪被日日骚扰追打,连和杜苏苏的离婚官司、两个小孩儿都不管了,近期找机会悄悄溜去国外了。

于是便有了沈叙宗和秦右明的这通电话——

秦右明:“关系早就托好了,钱也给了,开始吗?开始的话,我和那边支会一声。”

沈叙宗:“嗯。”

秦右明随口:“我听说那边‘园区’挺不拿人当人的。”

沈叙宗:“正好。”

秦右明笑笑:“也对。这种人,不用跟他留情面,他不配。”

至于沈藏锋,他不知带着老婆孩子躲到哪个犄角旮旯去了,不过不要紧,那么多钱,他不可能全兑成现金揣身上,只要有户头,钱还在户头里,沈叙宗多的是办法。

十二月,天又冷了一些,这日和往常一样,沈叙宗和奚拾都不在家,阿姨们带宝宝,不同的是,除了沈洲河和卫澜,今天赵芳敏也来了。

赵芳敏知道些内情,也知道沈叙宗如今不理沈家任何一个人,便为卫澜和沈洲河出主意道:“人心都是肉长的,肯定得焐啊,等是等不来结果的。”

“叙宗人挺好的,就是性格冷淡了些,但是不要紧啊,你们是他爸妈,血缘摆在那儿呢。”

“我要是你们,我就早上也打个电话关心关心,晚上再打个电话慰问慰问,时不时煮点他喜欢的送过来,家里样样都替他打点好。”

“这样一来,一周两周这心捂不热,一个月两个月他还是不为所动,那一年两年呢?三年四年呢?十年二十年呢?”

“总能焐热的,对吧?”

“所以你们要尝试啊,要去动起来啊,要有付出啊。”

卫澜和沈洲河各抱一个宝宝,听得一脸沉默,觉得多少有些道理。

于是这之后,卫澜开始亲自做好吃的带来奚拾沈叙宗这边,沈洲河也开始给沈叙宗发消息打电话,说些关心的话。

就算沈叙宗没有任何回应,夫妇二人还是摸索着开始尝试用温和的方式来主动靠近这个儿子。

另一边,人在国外的沈茜,如今也时不时地主动联系沈叙宗,发消息、打电话,就算沈叙宗没回应,让她碰上一脸的冰渣,沈茜也毫不气馁,坚持叽叽喳喳地给沈叙宗发各种口水话,把过去展现在老爷子老太太面前的活泼劲儿,也同样展现给沈叙宗,并给沈叙宗发:【姐姐爱你哟。】

沈叙宗:“……”

沈茜:【你爱姐姐吗。】

沈叙宗把她微信删了。

沈茜发来短信:【知道啦,不爱。】

【不过没关系,姐姐永远爱你。】

【么么哒。】

“……”

沈叙宗想把手机扔了。

就这样,在日历跨过新的一年,一直到春节前夕,除了沈茜时不时“骚扰”沈叙宗,卫澜和沈洲河也一改从前,尝试着主动去靠近、关心了解沈叙宗。

两人除了来家里帮忙带两个宝宝,也会帮忙打理家务,煮菜做好吃的、采购日用品,等等,像所有爱孩子的寻常父母那样。

也是这个时候,卫澜和沈洲河才发现自己身为人父人母的不足:

他们才知道原来沈叙宗并不是不挑食,他也有很多不吃的东西,比如不吃生姜,不喜欢吃扁豆之类的蔬菜;

才知道沈叙宗固定用一个品牌的纸巾;

了解到沈叙宗不喜欢杂七杂八的衣服,衬衫永远是白的,也不喜欢打领带、戴袖扣;

等等之类。

做父母的对自己的儿子如此不了解,怎么能说爱儿子关心儿子?

卫澜和沈洲河都开始自我检讨。

幸运的是,他们还有奚拾这个好儿媳。

奚拾在发现他们试图补偿和关心亲近沈叙宗之后,便说了很多安慰鼓励的话,让他们不要得不到沈叙宗的回应就气馁,还告诉他们,让他们相信,叙宗心里是有爱的,并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样不近人情。

奚拾还告诉他们叙宗最近的作息时间和部分工作安排,也鼓励他们努力向儿子表达自己的爱意和关心。

总之,有奚拾,沈洲河和卫澜心里多少就有底,不会因为沈叙宗不给他们回应就马上气馁。

春节前,老太太也终于回国了,和沈映心一起。

不久,沈茜也从国外飞回来了。

一家人聚在一起,别墅终于热闹了起来,沈茜也和老太太一起张罗着贴春花挂红灯笼,别墅又重新有了家的样子。

而在听说卫澜和沈洲河都反思过,也开始尝试亲近关心沈叙宗,老太太点点头,一脸欣慰:“蛮好,这样就对了,家人就应该是这样的。”

“就是叙宗一直不理我们。”

卫澜叹。

沈茜安慰她:“没事的,叙宗都不知道把我微信删过多少次了,我还不是天天给他发‘我爱你’。”

众人好笑。

沈茜鼓励道:“坚持就能胜利!我们早晚能做融洽有爱的一家人。”

老太太笑着:“茜茜说的对,要有信心。”

于是这一年的除夕,便是老太太、沈映心、沈洲河、卫澜、沈茜五人,与赵芳敏一起过的。

人不算多,年夜饭吃得也还算温馨,赵芳敏一直找话题说笑,沈家几人也都跟着说说笑笑、扯各种话题。

就是聊到两个宝宝,卫澜和沈洲河还是遗憾今年除夕夜不能和他们一起过。

卫澜还说:“今年是第一年,以后还不知道要多少年都不能和隆隆馨馨一起过。”

沈洲河不吭声,喝酒。

沈茜吃着菜,玩笑:“不然我找个高富帅,去父留子,也生两个?”

卫澜和沈洲河马上瞪她。

沈茜就耸肩:“好啦,我开玩笑的。”

赵芳敏插嘴:“这主意不是挺好的吗,又能有孩子,又能没老公,多好啊。”

沈映心嗔:“快拉倒吧,要这样,还能先轮到茜茜?肯定我先生啊,我过几年都快绝经了。”

老太太好笑:“大过年的,一定要说这么‘时髦’的东西吗。”

沈茜马上道:“奶奶,改天我带你去看男模呀。”

说着还冲老太太wink了一下,被卫澜伸手点太阳穴:“又在这儿胡说八道了!”

就在这时,奚拾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大家在聊什么,这么开心?”

众人马上一起看过去,惊讶地发现奚拾和沈叙宗牵着两个孩子正从门外走进。

“馨馨隆隆!”

“奶奶!”

“太奶奶!”

一群大人还没反应过来,两个孩子已经率先松开被牵着的手,朝餐桌这边跑来,被沈洲河和沈映心惊喜地抱住。

奚拾笑着走近:“来晚了,过来蹭点吃的。”

沈叙宗没说什么,跟着一起。

但众人能不懂么,这显然是奚拾坚持,沈叙宗才会心软,带两个孩子一起回来。

卫澜马上红了眼眶,和沈茜一起起身招呼奚拾他们:“来,来,快来坐。”

老太太也起身,捏了捏隆隆和馨馨的小脸,笑看奚拾他们:“来了就好,快过来,奶奶给你们发红包。”

赵芳敏则边挪开椅子空出位子,边拍手感慨:“看吧,一家人这不就齐了。”

气氛马上热闹了,说说笑笑,奚拾和沈叙宗也在桌边坐下,面前摆上碗筷和杯子。

“叙宗啊,最近公司管理得还好吗。”

老太太也才回来,许久不见沈叙宗这个亲孙子了,自然要关心两句。

“还好。”

祖孙俩叙着话。

旁边,沈茜凑在奚拾身边道:“还得是你啊。”

又说:“现在才过来,是不是劝了叙宗很久?”

奚拾笑:“没有,家里吃了饭,带两个宝宝去放烟花了,所以才刚到。”

又说:“不用劝,我去哪儿叙宗去哪儿。”

沈茜心服口服,马上冲奚拾竖大拇指。

这边,卫澜趁着老太太和沈叙宗叙话,帮忙把桌上几个菜调换了下位置,又招呼沈叙宗:“这几个菜都没有生姜。”

又说:“喝点玉米汁吧,热的,你平时也不爱喝酒。”

“好。”

沈叙宗平淡地应了一声。

卫澜为这句“好”,马上就笑了,热切地继续张罗饭菜,给沈叙宗和奚拾的杯子里倒玉米汁。

赵芳敏、沈映心和沈洲河这时候则在逗两个宝宝,沈映心冲隆隆和馨馨递出一个红包,说:“姑奶奶漂亮吗。”

“漂亮。”

隆隆马上道。

“啊哟,嘴甜。”

沈映心把红包递给隆隆。

馨馨跟着道:“但是没有我妈妈漂亮。”

一句话把所有人都逗乐了。

一家人其乐融融。

这个时候,沈叙宗并不能算完全融入了这样快乐的氛围里,他毕竟还是不想多搭理这些沈家人。

但他也得承认,在这样的氛围中,他的心是平静安定的。

他转头看向奚拾,见奚拾笑着和众人聊天,明白一直是奚拾牵着他的手,陪伴他,并在恰当的时间地点,带他去向恰当的地方。

是奚拾一直在包容他、理解他、接纳他,并一直努力将世界上美好的东西带给他。

沈叙宗明白这些,因此在这一刻,在这样的氛围里,他的心变得像水一样流畅温和。

即便他不会尝试也不会试图让自己融入沈家这个家,但至少,他愿意陪奚拾一起。

从前,奚拾说要和他风雨同舟。

现在,换他跟着奚拾,奚拾在哪里,他就在哪里。

“爸爸。”

馨馨手里拿着N个大红包,跑过来。

沈叙宗侧身看过去,含笑伸手,抱起馨馨,把馨馨抱到自己腿上坐好。

“爸爸,给。”

馨馨马上就举起手里的红包。

“给我吗。”

沈叙宗含笑道:“给我了,就是我的了。”

众人看着他们父女俩,脸上全都挂着笑颜。

大家都明白,距离沈叙宗真正接纳这家,还有很长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不过不要紧,他们都还有时间,会加倍努力,他们也相信,沈叙宗只要不是铁石心肠,早晚能看见他们的真心。

何况他们还有奚拾。

“馨馨,姑姑这里也有红包哦。”

沈茜逗道:“不过你要说一句‘我爱你’,才能从姑姑这里领到红包哦。”

众人都笑了。

这个除夕夜,比往年的任何一个除夕,都要让大家开心放松。

第90章 你‘勾搭’我的证据……

当晚,两个宝宝留宿别墅,独自回家的奚拾和沈叙宗得来了难得的二人世界——两人去双子楼跨年后,才回了家。

到家,奚拾原本先去洗澡,正洗着,玻璃门开了,沈叙宗跨了进去。

满是水汽的玻璃上,两人模糊的身影交缠在一起,哗啦啦的流水声中,还有奚拾的闷笑……

洗完后,穿着浴衣,两人坐在卧室的大飘窗上,飘窗的小案桌上摆了酒杯和红酒。

起先,奚拾和沈叙宗各坐一侧,两人碰碰酒杯,喝喝酒,聊聊天,说说笑,惬意又放松。

聊着说笑着,酒杯搁回桌上,奚拾便搂去了沈叙宗怀里,沈叙宗从奚拾身后抱着他,胳膊圈着奚拾。

奚拾脸上脖子上红红的,是红酒的酒劲儿上来了。

沈叙宗用脸贴贴奚拾的脸,温和低声地说:“脸怎么这么快就红了?”

“看来这酒的后劲有点大。”

奚拾笑回:“你忘了?在爸妈那儿我也喝了一点。”

沈叙宗明知故问,逗奚拾:“喝的不是玉米汁吗?”

奚拾笑,说着没营养的口水话:“嗯,玉米汁,我喝玉米汁也醉。”

“我尝尝。”

沈叙宗凑脸过去,奚拾偏头,沈叙宗在他唇上贴了贴。

贴完,沈叙宗故意道:“嗯?没酒味,怎么回事?”

奚拾又笑:“嗯,被你发现了,其实我没喝酒,也没喝玉米汁,我是醉你。”

沈叙宗低声,声调懒懒:“醉我哪儿?”

“哪儿都醉。”

奚拾顺着这话,又偏头,凑去沈叙宗耳边,说沈叙宗想听的带颜色的话,沈叙宗听了闷笑。

奚拾马上道:“你顶到我了。”

沈叙宗赖皮:“不怪我。”

奚拾:“讨厌。”

跟着边回头亲了亲沈叙宗的下巴,边说:“我最讨厌你了,特别讨厌你。”

根本像在撒娇,听得沈叙宗吊起唇角。

奚拾这时候又叹:“好快啊,一年又过去了,又是新的一年。”

跟着问沈叙宗:“今年你有什么计划吗?”

沈叙宗玩笑着回:“计划争取今年公司不破产。”

奚拾“嗯”道:“我也是,争取不让风恒倒闭。”

两人尽情地胡说八道。

奚拾又道:“万一真破产了怎么办啊。”

“回来啃遗产。”

沈叙宗大言不惭:“我们的钱多得花也花不完。”

奚拾听了又笑,笑得像个小孩子。

他跟着去亲沈叙宗,沈叙宗也低头,与他亲吻,四瓣唇温柔地缱绻,是不带欲望的亲密,像爱人之间的拥抱。

“沈叙宗。”

亲着,奚拾低声轻唤。

“嗯?”

沈叙宗也低声回应:“怎么了。”

“我好爱你啊。”

奚拾在亲吻中低声道。

“嗯。”

沈叙宗亲着奚拾:“我也爱你。”

两人动情地加深了亲吻,拥抱在一起。

片刻后,唇分,突然想到什么,面对着靠在沈叙宗怀里,奚拾道:“但是我先喜欢你的。”

沈叙宗想了想,说:“你怎么确认?”

奚拾坐在沈叙宗腿上,双手环着男人的脖子:“那你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不过不是相互认识,是你第一次见我,虽然不认识我,但对我有印象,那一次,算第一次。”

沈叙宗想了想:“嗯,记得。”

奚拾肯定道:“是你来酒店见大嫂,我去楼下接你那次,对吗。”

奚拾嘚瑟:“那是你第一次见我,但不是我第一次见你。”

沈叙宗自然问:“那你第一次见我是哪次?”

奚拾边想边道:“在这之前了。”

“你记得你回公司之前,在一家小公司待过吗。”

“嗯。”

沈叙宗自然有印象。

奚拾:“那家公司年末尾牙,在我当时工作的那家酒店办的尾牙宴,当时你就在,我也在,我刚好负责你们那个厅。”

“那天你可能是出去上厕所,我看见你从厅里出来,那是我第一次见你。”

奚拾又骄傲道:“我当时可是一见钟情。”

“后来你手机落在餐厅,我还帮你送去楼下。”

“你可能没印象了。”

“当时把手机还给你,我还偷偷在手机后面塞了张我自己的名片。”

奚拾想想就要笑:“我当时想‘勾搭’你呢。”

说完一脸“怎么样”“是我先的吧”的嘚瑟。

沈叙宗听了恍然:“原来你是那个时候。”

说着伸手,去旁边的软垫上拿手机,拿起来,当着奚拾的面开始拆手机背面的防摔软壳。

奚拾:?

奚拾眼见着沈叙宗把手机背面的黑色软壳拆下来,然后,从软壳内里取出了一张名片。

沈叙宗把那张名片递到奚拾眼前,奚拾定睛一看,愕然发现,那竟然是他从前在酒店上班时的名片。

沈叙宗道:“这张,你给我的,当时把手机拿给我的时候。”

奚拾错愕,是这张?这张吗?

沈叙宗没扔掉?竟然还留着?

奚拾接过名片,不敢相信地看着。

沈叙宗把手机和软壳扔去旁边,说:“那次是你第一次见我,但不是我第一次见你。”

“当时我已经认识你了。”

“你还我手机的时候还悄悄塞了名片,我就知道,你对我也有意思。”

奚拾一听,抬眼,继续一脸意外地看着沈叙宗。

沈叙宗笑看奚拾,解释:“在尾牙宴之前,我和秦右明在那里约过几次下午茶、谈事情。”

“有次我刚到,车停好,还没下车,就看见你和你们酒店一个同事经过,你似乎很生气,把一叠纸仍在你同事的身上,表情也特别臭。”

奚拾:“……?”

沈叙宗继续道:“我那时候看见你,就对你有了印象,还想你长这么好看,脾气怎么那么大。”

奚拾恍然,一下坐起身:“原来你早见过我?”

“你以前都没说过。”

“我从来没听你提过,一次都没有。”

又举起手里的名片:“而且这个你竟然还留着,我以为你当时就扔了。”

沈叙宗将他抱回来:“嗯,你‘勾搭’我的证据,我当然要留着。”

“好哇。”

奚拾笑,忍俊不禁:“你藏小秘密。”

沈叙宗闷笑:“嗯,我藏小秘密,藏你这个小秘密。”

奚拾把名片轻轻往沈叙宗身上一丢,沈叙宗搂奚拾、要亲他,奚拾偏头躲、不给亲,沈叙宗就伸手进浴衣里挠痒痒,奚拾笑得不行,屋内满是夫夫二人笑闹的动静。

不久,沈叙宗边吻着奚拾,边打横将人抱起,走向旁边的大床。

奚拾躺到床品柔软的床榻上的时候,目光带水,嘴唇上也洇着润泽。

他动情地对面前的沈叙宗道:“今天用点力,要重的,好吗。”

“好。”

沈叙宗吻他,拉开了他浴衣的带子,也扯掉自己身上的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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