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骨没有回答,而是转头看向林浪遥,脸上挂着莫测的笑容,“是你过来,还是我就在这里说?”

闻言,李无为和苏寒水都顺着视线朝他看去。

林浪遥紧了紧手里的剑。他知道,厄骨这么说不过是为了引他过去,可纵然他明知道这是一个陷阱,也不得不去。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了,他对于厄骨接下来要讲的内容心里也有了大致猜测――多半还是与温朝玄有关。他的师父,与此地,与魔族,与作乱的魔气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所以温朝玄才会突然转变念头陪他来江东,又突然在夜晚不告而别替苏寒水进入魔气涌动的地底。

高烨鸾曾经问过他,你知不知道你师父到底是什么,如今厄骨又问了一遍,你知道你师父是什么吗。

林浪遥以前从没有考虑过这种问题,可如今在诸多现实的逼迫下,他也不得认清一件事情了――他师父的来历,当真非同寻常。

他心里清楚这些,可却不能让别人知道,因为人与魔,终究殊途。

林浪遥与厄骨对望,看清了对方眼底笃定的神色。他确实没别的选择了。

林浪遥向前走出一步,李无为按住他,肃声说:“你不能去。”

林浪遥轻轻摇了摇头,扯回自己的胳膊道:“我和它旧相识,有些话只能我们两个单独说。”  “记得把你的剑收起来,”厄骨提醒道。这个人虽然修为不复从前了,但只要他手里拿着剑,总归叫人忌惮几分。

林浪遥随手挥了挥,青云剑没入丹田,他很坦荡地赤着手走到厄骨面前,厄骨打量着他,说:“没想到,你对你师父倒是情深意重。”

林浪遥道:“你要说什么,现在可以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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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随时准备动手的李无为苏寒水二人,厄骨一把掐住林浪遥的脖颈往后退出一段距离,确定那两人不敢轻举妄动后,它才道:“你放心,我也没想这么快带你回去,看在你一片孝心的份上,我可以对你透露一些事情。你不妨猜猜看,我为什么在这里守着,而不在别的地方?”

“魔气在这里发源,我师父也要来这里……这片遗迹到底有什么特殊的。”

“因为这里是魔神之血复苏的地方,”厄骨摸索着他脆弱的咽喉,轻描淡写地揭露了令人惊骇的秘密,“在魔族流传的古老传说里,天地间有一枚魔神陨落后残存的心头之血,这一滴血凝聚着魔神的全部神力,只要得到魔神血,就可以获得神格超脱飞升。自上一代魔神陨身后,魔族在人间寻这一滴血已经寻了上千年,上一次感应到魔血现世就是在江东,只可惜当我们赶到时晚了一步,魔血已经被人窃走。那个窃血之人倒是聪明,用一身修为压制住身体里的魔神血脉,害我们寻得好苦,不过魔神之血岂是那么容易受制于人,枉费他机关算尽,挖空心思,撑到如今恐怕已是强弩之末了吧。”

林浪遥被冷硬的手掌握住脖颈,呼吸在不断收紧,因着姿势的缘故不得不被迫仰起头望向黑色天幕。

今晚没有月亮,只有一夜不曾断绝的小雨,隐隐的雷光在云后闪动,沉闷作响。

厄骨带着浓重的死气,从身后凑到林浪遥的耳边,对他说:“不信你看。我已经嗅到了魔神的气息――”

林浪遥眼眸里倒映出被雷光照亮的惨白夜空。

……

轰隆。

忽然响了一阵雷。

祁子锋敏感地察觉到屋外传来的骚乱声。他坐在榻边,犹豫一下,站起身放下垂地的帘子,走到外边去打开门查看情况。

门外值守的弟子说城外派回御灵传信,好像是出了什么事情,整个灵碧宗的门人都被唤醒,正集结人手往城外赶去。

祁子锋一听见这个消息脑子里就开始嗡嗡作响,睁大眼望进看不穿的黑色雨幕里,他开始担心自己给林浪遥传递消息到底是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温朝玄不让林浪遥去城外,一定是有他的理由的,可祁子锋却没能将林浪遥拦住。

“你们……你们去看看情况吧,这边不用再守着了。”祁子锋对守门的灵碧弟子说,正好趁这时候把他们打发走。

他关上门转回屋,心里七上八下的,一会儿来回踱步,一会儿停下侧耳细听外边是否还有什么异样的动静,忍不住开始猜测林浪遥他们到底遇见了什么事情。

祁子锋长到这么大,从未独自担过什么事情, 师门是一座可靠的大山,就算天塌下来也多得是人顶上去,这是他第一次被卷进突发的意外里替人保守秘密,心里有紧张,可也有几分隐隐的兴奋。

他发现自己的手心湿了一层汗,在衣衫上拭了拭,转回身时,突然发现垂下来的帘帐后正坐着一个人影。

祁子锋心里大惊,吓得浑身寒毛都炸了,在惊恐的时候本能地招出了剑握在手里。

屋子里极度安静,一室烛影飘摇,他惊魂未定,警惕地拿着剑呆站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帘子后面是温朝玄躺着的软榻,那么坐在帘后的人影,也应该是温朝玄。

温朝玄醒了吗?

“……温前辈?”祁子锋放下手,心有余悸地唤了一声,走过去掀开长长的垂帘。

一身白衣的温朝玄果不其然端坐在榻边,正一脸陌生冷淡地端详着他,额上魔纹血红。当祁子锋意识到事情不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他往后倒退几步,拔腿想要转身逃跑,白衣的剑修突然动了。

祁子锋被掐着喉咙用力掼在墙上,脑袋重重一撞,登时痛得长剑脱手掉落。

浓重的魔气自温朝玄掌底溢出,像是攫取空气那样笼罩住了少年人的面庞,祁子锋感觉灵魂都要被这恐怖的魔气抽离了,浑身灵力不受控制地窍目中逸散,他瞳孔放大,无声地张了张唇,因为呼吸困难而用手指扒拉着温朝玄掐住他的那只手。

这么无力绝望的时刻,祁子锋生平只经历过两次,一次是现在,还有一次是他折剑的时候,他同样被笼罩在一片无法逃脱的深黑魔气里,手里只有一把剑,一把烁着金色剑气的长剑撕裂了深不见底的黑暗,然后,剑断了。

怎么会这样。祁子锋最后的一丝意识想到。难道今天真的要死在这里吗?

林浪遥闭了闭眼,被厄骨挟持着不断往后退。苏寒水岂能看着它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将人带走,喊话道:“你已经逃不了了!”

支援的灵碧宗门人已经赶到,只听苏寒水一声号令,黑夜里无数法术乱闪,齐齐朝着厄骨招呼而去,厄骨想要往上从空中撤离,但是李无为的金符为阵,封住了头顶去路。

它大可以化身黑雾轻松躲过这些攻击,但奈何手里抓了个林浪遥,行动上反而受了限制。

林浪遥说:“还不放开我?你想要被劈碎吗。”

厄骨拎着他晃了晃说:“你说,我要是拿你来挡住这些攻击会如何?”

林浪遥无所谓地道:“你要是想拿着我的尸体回去朝烛漠复命,那我也没什么意见。”

“……”

这还正是击中厄骨的软肋,它恨得牙痒痒又无比清醒地知道,如果带着一个半死不活的林浪遥回去复命,魔君肯定是会生气的。

不等他思绪转完做好决定,突然胳膊一紧,被林浪遥拽住反方向拧着胳膊,手上一松,不由得卸了劲。

厄骨伸出另一只手去抓他,林浪遥旋身以掌和它对了几下,厄骨一时恼怒手上带出了狠劲,把林浪遥一掌拍飞出去,同时也使得两人拉开了距离,再去将他抓回来已经来不及了,厄骨只得一摇身散作黑雾遁进夜晚。

法术的光芒追随而至,绕过林浪遥对紧追厄骨不放。

林浪遥捂着胸口感觉有些痛,闷闷咳了一声,嘴角渗出一丝血痕。厄骨拍的那一掌真是没留情,估计是有些轻微内伤了,林浪遥胡乱用衣袖揩了下嘴角,招出青云剑,环顾黑夜,并不敢掉以轻心,他知道厄骨不会那么轻易罢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