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舅夫人面容白皙，穿着一身墨绿色绸缎衣裳，颈上戴着翡翠项链，多年养尊处优，把她出身将门的英武之气磨灭得所剩无几，只剩下一身珠光宝气。

“太子殿下来了？”卫国舅提着鸟笼走出来，尚未察觉到郁宸脸色不对，只是吩咐道，“卫骋，还不赶紧吩咐厨房准备好酒好菜，好好招待太子殿下。”

郁宸跟卫骋年纪相仿，亲表兄弟，从小玩在一块儿，又因为利益相同，所以他们之间的感情比皇子亲兄弟的感情深厚得多，郁宸每次来国舅府就跟待在自家一样，常常都是不拘小节。

只是今天听到国舅的话之后，郁宸却笑不出来：“舅舅，卫驰出事了。”

“哐当”一声，卫国舅手里的鸟笼掉落在地，他脸色一沉：“驰儿出了什么事？”

“太子殿下，驰儿到底出了什么事啊？”国舅夫人心急地追问，“他不是去公主府吃酒了吗？他现在在何处？到底发生了何事？还请太子殿下直言！”

“卫驰今天在公主府吃酒，席间出言侮辱九妹，当着众人的面，辱骂九妹残花败柳……”

国舅夫人脸色微变，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驰儿怎么这么糊涂？虽然九公主名声不好是事实，他也不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呀，九公主是不是生气了？太子殿下，你跟九公主是兄妹，跟驰儿是兄弟，驰儿只是口无遮拦，并无恶意，若九公主要去皇上面前告状，还请太子殿下为驰儿美言两句”

“舅母。”郁宸打断了她的话，低着头，避开她的目光，“九妹没有进宫告状。”

国舅夫人一怔，随即松了口气：“那就好，她本来就不该自取其辱。”

郁宸说道：“九妹一怒之下，杀了卫驰表弟。”

此言一出，卫国舅和夫人齐齐一僵，表情呆滞地看着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你……太子殿下，你说什么？”

卫骋瞳眸骤缩，厉声道：“太子殿下，别开玩笑。”

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郁宸轻轻闭眼，痛心疾首：“谁也没有料到九妹会突然发难，当着众多宾客的面，她抽出匕首直接刺进卫驰表弟的心口，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国舅夫人眼前一黑，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第62章 不共戴天

“母亲，母亲！”卫骋连忙扶着母亲，并把她打横抱起，匆匆往正院主屋走去。

郁宸匆匆跟了上去。

卫国舅脸色煞白，抓着他的手臂急问：“太子殿下，驰儿人呢？他现在人在何处？”

“舅舅。”郁宸抿着唇，面有愧色，“我已经派人把他送了回来，稍后就到，请舅舅节哀。”

节哀？

卫国舅僵住，身形不由踉跄：“这么说来，驰儿死了？他已经死了？”

郁宸黯然点头。

“九、公、主”卫国舅拳头紧握，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悲痛和怨恨交加，化作雷霆怒火，“我跟你不共戴天！”

话落，他身体晃了晃，差点栽倒过去。

“舅舅。”郁宸扶着他，难过地安抚，“还请舅舅保重身体，节哀顺变。”

国舅夫人被放在榻上，卫骋掐着她的人中把她唤醒。

“驰儿！”国舅夫人紧紧攥着长子的手，颤抖着说道，“卫骋，你的弟弟他不能白死，他不能白死啊！”

太子扶着卫国舅进屋，抬手屏退左右，痛心安抚着卫国舅和夫人：“我知道这件事来得太突然，舅舅和舅母无法接受，只是……卫驰表弟确实当众辱骂九妹，九妹说他以下犯上，藐视皇权，有欺君之嫌，且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舅舅，我愤怒于郁棠下这么狠的手，只是……”

卫骋缓缓转头，红着眼看向郁宸，声音冰冷如霜：“太子殿下的意思是，让我们不追究这件事吗？”

郁宸眼底划过一抹愧色：“不是不追究，而是卫家不占理，不好光明正大地追究，但……”

“就算她是公主，也不能草菅人命！”国舅夫人厉声开口，声音因为悲痛愤怒而颤抖，“骂她的人又不止驰儿一个，她能把所有人都杀了吗？”

卫骋压抑着情绪，目光沉沉看着郁宸，显然看出了他的态度：“太子殿下是希望我们忍下这件事？”

郁宸语塞：“我……我不是希望你们忍下，事情已经发生了，一条命不可能就这么算了，只是就算要报复，也要讲究方法……”

“讲究什么方法？”卫骋怒道，眼底尽是阴霾，“九公主确实是皇上的女儿，身份尊贵，卫驰骂她理亏在先，但太子殿下应该知道，骂她的人不止卫驰，九公主难道要杀了所有人？若说以下犯下，目无皇权，九公主才是真正的目无皇权！她大婚那晚暴力拖行裴驸马进宫，在宫中纵马，视律法宫规如无物，皇上若要以藐视皇权之罪处置卫家，首先应该是按规矩把九公主处置了！”

郁宸身为太子，从未被人如此顶撞过，闻言也有些恼怒：“处不处置九妹，那是父皇的事情！九妹去东澜三年，为殷朝立过功，父皇对她纵容一点不是应该吗？不管外面有多少人辱骂过九妹，以下犯上都是不容狡辩的罪名！如果舅舅和舅母觉得我不该拦着你们，想进宫求父皇还你们一个公道，孤绝不会阻止！”

他转头看向卫国舅，语气沉怒：“卫驰就是被舅舅和舅母惯坏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就敢口出秽言，丝毫不知收敛。如今卫国风头盖过凤家，父皇对卫家本就有所忌惮，如今你们亲手把罪名送到他面前，你以为父皇一定会处置九妹，而不追究卫驰以下犯上之罪？”

“别忘了，藐视皇权的罪名很严重，若父皇动了真怒，卫骋的御林军统领一职能不能保住，谁都不敢保证！孤和母后会不会受到牵连，你们也可以等着看！”

“这件事闹得越大，卫家越占下风。”

“你们跟凤家斗了这么多年，早已不死不休，你以为凤家会放过这个机会？太后娘娘会放过这个机会？”

郁宸一番话说得疾言厉色，卫国舅父子听完，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国舅夫人闻言，越发痛哭不止：“我的驰儿”

“太子殿下！”外面响起侍卫恭敬的禀报，“卫三公子的尸身送回来了。”

国舅夫人呜的一声，起身踉跄着往外跑去：“驰儿！我的驰儿，驰儿……”

卫国舅咬着牙，一张脸苍白如纸。

屋子里陷入死一般的安静。

卫国舅沉默良久，两眼无神地望着屋外：“驰儿就这么白死了？”

“卫驰表弟不会白死，我可以保证。”郁宸情绪平复下来，语调听得出阴沉肃杀之气，“当务之急是不要兴师问罪，不要把事情闹大，舅舅反而应该主动进宫跟父皇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