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行玄女使祭礼的祭台在城西依山壁而建,山壁上沟壑起伏,被雕琢出飞天之形,十余女子起舞,锦衣绫罗,束带当风,当中者手捧月轮,面容在千载风沙中已经斑驳模糊。
“山壁上雕刻的就?是玄女使么?”长缨坐在树上,好奇地向姜云来问道。
虽是严寒冬日,草木也在灵气催化下开出簇簇花朵,素洁胜雪。
祭典还未开始,周围便人头攒动,喧闹嘈杂之声不绝于耳,连离祭台近的树上也站上了不少人。
“不,”姜云来为她?解释道,“据说神族的面容是无法?轻易被摹绘的,卧云城的山壁上,绘的是平梁郡第一场祭礼舞的场面。”
“我听说壁上所绘月轮,是当年玄女使亲自赐与卧云城的法?器,原本应该在祭礼舞中由主祭捧上祭台,作为玄女使的象征供奉。”姜云来抱着手,说起自己听来的传闻,“可?惜千年前卧云城离乱时,当时的平梁郡守为免月轮为外?族所夺,将之秘密隐匿,可?惜后来他死?于战乱,也就?没有人知道月轮被他藏在了什么地方。”
北燕传承五千余年,也并非没有经历国力衰微的局面,最?为危急时,连距邺都已不算太过迢迢的卧云城也陷落了。
无数盏琉璃灯悬挂在祭台四周,将山壁前映得灯火辉煌,祭台下方列席,在此安坐的除平梁郡中大小官吏外?,还有郡中诸多仙门修士。
北燕仙门都为都天学宫所辖,便连境内那十余传承数千年的大仙门也不例外?,是以即便是北燕境中诸多仙门修士,也会前去参与都天学宫每三年举行一次的擢选。
檀沁与平梁郡守同行,也入席就?坐。
祭台被山壁半围在当中,大有数十丈,数名着赤衣的乐师围坐在祭台边缘,手中各执不同乐器。
当恢弘乐声响起时,四周倏而安静下来,人声暂绝。
在无数道视线的注目下,数十女子着素色深衣落上祭台,脸覆鬼面,各有不同,垂落的长发间不见任何赘饰。
素衣女子在祭台上起舞,宽大袍袖在空中划过,姿态洒脱,连鬼面似乎也透出股古拙美感。
乐声中,身穿祭服的闻人晚眉心绘出呈火焰状的花钿,一步步走上祭台,蕙带飘飞,似要乘风而去。
她?是平梁郡守的女儿,也是这场祭典的主祭。
远远看着她?,长缨不由想起前几?日刚入郡守府时,听府中仆婢议论,在闻人晚被选为祭典主祭后,竟有妖族幻化成她?的容貌,试图冒充。
两个生得一般无二的女儿站在面前,连平梁郡守也无法?分?辨真假,本应能令妖族现出原形的显真镜也失了作用,最?后还是服下了能吐真言的丹丸,才找出了谁是真的闻人晚。
祭台上,素衣女子腾跃,飞旋的袍袖击响了立在祭台周围的数面大鼓,鼓声与乐声交织,肃穆激昂。
众多平梁郡生民抬头望着这一幕,皆露虔诚之色。
随着鼓声的韵律,有无形云气蒸腾而上,没入不见星月的夜空,但与从前许多次祭礼不同的是,其中竟有部?分?云气渺渺茫茫,飘向了卧云城中。
平梁郡守并在场众多修士对此一无所觉,渐密的鼓声中,他们纷纷起身,肃容望向前方。
与此同时,卧云城郡守府中,玄云拢着袖子倚在门外?廊柱上,双目似闭非闭,像是随时都会睡过去。
檀氏诸多仆从都前往城西祭台观礼,四下不见有人来往,冬日严寒,连虫豸之声都不闻,幽寂异常。
静室中光线昏暗,溯宁跪坐在当中,骨伞展开,在她?上方飞旋着,伞面有白龙虚影游曳,灵光明灭不定,在阴影中为她?撑起一角屏障。
溯宁阖上眼,当日昌黎妙音在她?面前展露的道则复现于意识中,以之为根基,衍生出无数术法?。
即便溯宁能堪破昌黎氏的道则,也无法?借此召唤t?出双手盘蛇的昌黎氏蛇尾法?相,这是以血脉传承的力量。
世间一直流传天下术法?皆自神族出,这句话也不算错,世间诸般术法?都是在大道上衍化而出的,而神族各氏本就?是大道化身。
借昌黎氏道则,溯宁推衍出诸多术法?,只是神识消耗,纠缠她?的幻象便又蠢蠢欲动,杂乱无章的呓语回?响在耳边,拖延了她?推衍的速度。
就?在幻象丛生之际,缕缕云气在无形牵引中汇聚于郡守府上空,又悉数没入暗室,投入溯宁体内。
即便这些云气如何微弱,也未曾逃过溯宁的感知,但她?还不及阻止,云气已经入体,滋养着她?体内经络中的裂痕。
哪怕作用微乎其微,也足以令溯宁觉出几?分?惊讶。
她?体内本源受损,寻常灵息毫无作用,必须以蕴含天地本源之力的灵物方能修复,这也是溯宁要往鹿鸣城一行的原因?。
不过哪怕与她?交手的昌黎妙音,也未曾察觉她?体内伤势。
谁能想到,溯宁是在本源受损的情况下堪破了昌黎氏道则,斩去昌黎妙音法?相。连她?自己也是在复刻昌黎妙音道则时才察觉了这一点?。
她?睁开眼,抬头望向了云气的来处。
下一刻,溯宁站起身,身形瞬息消失在原地。
守在静室外?的玄云似有所觉,脸上已不见半分?睡意,虽不知这城池中发生了什么惊动溯宁,还是立刻跟随前去。
乐声越发激昂,祭台上素衣翻飞,祭者舞姿古朴粗犷,沉重鼓声像是敲在了在场众人心间。
玄色祭服上以银线绣出山川鸟兽,在琉璃灯下光辉流转,闻人晚乘风而起,姿态与壁画中的女子一般无二。
鼓声暂歇,乐师手中琴箫和鸣,似有冰层化冻,万物生发。
四下前来观礼的黔首屏气敛声,神情肃穆。
平梁郡守执起桌案上的酒樽,双手向前一礼,高声道:“祭北燕先王,祭玄女使”
酒樽倾倒,甘冽酒液尽数没入地下。
溯宁执伞站在山壁间横生的枯枝上,垂眸看着这一幕,神情在灯火映衬下半明半晦。
祭台上下没有一人察觉她?的踪迹,宛转乐声中,缕缕云气自人群中升起,又随着祭者的舞动流向了溯宁。
她?张开掌心,感知捕捉着涌入体内的云气,这是什么?
此时站在祭台下的众人也随平梁郡守的动作俯身作礼,起身道:“祭北燕先王,祭玄女使!”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这是她从前所铸的法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