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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路易然外面披了个薄薄的白色长羽绒服,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严峥家把摩托车钥匙摸走了,此时像模像样地带着头盔。

严峥挑了下唇,浓黑凶戾的眉眼显得不太近人情:“收多少钱。”

路易然拉长声音:“让我想想——”

周围几个摩的大哥听得直摇头,这人一看就不是好惹的客,小伙子肯定还是刚跑这行,没经验。

藏在街角的周煜冒出个头,看着这群还不知世事险恶的大哥,发出了嘲笑。

路易然拿下头盔,露出一张很嫩的年轻男生的脸,小狗一样甩了甩头发:“五百吧,怎么样?”

他一开始还没关防风镜,被吹了个七荤八素,原本抓得好好的头发现在已经完全没了形状,此时被甩了后还有几缕翘了起来。

周围几个男人纷纷到吸一口凉气,差点怀疑自己的耳朵,他居然敢对着这人坐地起价。

五六个脑袋齐齐扭头,等着看那个长相凶悍的男人大发雷霆。

这小身板,真打起来了,经不起一下。

谁知道众人看了一会儿,严峥众目睽睽之下说了三个字。

“我没钱。”

周围人大惊,这男的看起来身高腿长,怪唬人的,原来是个人模狗样的穷鬼。

“没钱啊——”路易然上下看看,“让我摸一把就好了。”

四周倏然安静,几个大哥被这句话吓得收声。

严峥看了眼周围的人,神色坦坦荡荡:“回去再摸。”

路易然很大方地说,色中饿鬼似的:“行吧,算你赊账,送到地方了要翻倍给我。”

严峥无声地笑了一下,同意了。

“你怎么不去做生意?”严峥跨步在路易然身后坐下,整辆摩托车都随着他的动作往下沉了沉。严峥暖烘烘的腰腹贴在路易然后背,温暖得他一哆嗦。

严峥伸手按在他胯间的油箱上:“嗯?还放高利贷。”

路易然都要被这人挤得没地方坐了,不过严峥很暖和,勉强挤一挤也不是不行。

“就放。”

路易然拧动油门,走之前又询问性地看向街角冒出个脑袋的周煜。

严峥死亡射线一般的目光随之而来。

周煜感觉自己在这样的视线里随之变小,随后被烧成一小撮黑色的粉末,从路易然的视线里消失了。

他搞不懂同性恋的事,不过心里觉着这两人有成的可能,连忙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在空中晃来晃去:“我自己能走。”

路易然点点头。

他敏锐地察觉空气中隐约地飘来了一阵若有似无的烟味。

路易然立刻转身,严谨地在严峥身上嗅来嗅去。

说好了要吃香烟糖的。

严峥垂头看着自己胸口的脑袋,没躲。

路易然没有嗅到可疑味道,这才转回脑袋,把头盔扔给了严峥,很耍酷地拧了油门就要走。

他还没来得及走就被严峥从后面拦了下腰。

路易然被按得往后靠,手在空中挥舞了两下:“干嘛!”

“等等,”严峥从后面托着他的后腰,给他套好了头盔,才拍拍人,带小孩儿似地说:“行了,拧吧。”

管家公。

路易然撇撇嘴,拧了油门。

在严峥的监督下,路易然严格把车速控制在四十码内。只要他一有要拧油门的征兆,严峥就会敲敲他的头盔,跟敲门似的。

路易然嘴巴的弧度渐渐向下。

要是严峥此时抬起他的挡风镜,会看见一个黑色的路易然人形雾气小人对他吐怨气口水。

路易然就知道自己开不快,才不想带头盔的。

街景缓慢从两侧向后掠过,路易然试图挣扎一下,至少快一点也好,结果严峥这下警告性地敲得很重。

“咚!”

路易然觉得自己的脑门都要被敲到了。

路易然这下炸毛了:“你干嘛。”

“这天气很凉快?你还非要骑摩托过来?”严峥隔着头盔的声音有点闷,正从后面用手摸了摸路易然的下巴,隔着头盔,路易然一个劲地躲他的手:“不准摸我的脸!你手好糙!”

回去给他涂护手霜!

严峥只好收回手,凑过去说:“我们这边的风厉害,脸会皴的。”

一点也没有情趣的老男人。

路易然磨牙,难怪他在严峥家里找钥匙的时候还看见他抽屉里都要洗烂了的背心,老古板,连内裤都是最传统的四角式。

沉重利落的摩托车在大路上行驶,路易然只好慢慢地开回家。

路途有点长,严峥的手臂若有似无地贴着他,手臂上的经络蜿蜒起伏,带着点灼烫的温度,把路易然的羽绒服捂得暖烘烘的。

严峥还问他:“你怎么拿到的?”

“你上次不是给了我后院钥匙,”路易然的语气有点嫌弃,“我随便在窗沿上摸摸,就摸到屋门钥匙了。”

路易然一开始只是试试看,没想到用严峥上次说的,他就轻松登堂入室了。

他说:“小偷来咯。”

严峥说:“特意给你留的。”

路易然没说信不信,不过猫咪一样蹭到怀里的动作,一定是被哄开心了。

严峥喜欢哄着路易然,也喜欢看他炸毛,路易然炸毛了会像用软乎乎的花瓣抽他,哄好就摊开花瓣给他摸,还要他看看自己摊开的花瓣是不是白乎乎带点软刺的。

严峥心都要被路易然这几下蹭软了。

他刚要说话,忽然碰到路易然露在外面的细瘦手腕,被冰得激灵了一下。

严峥眉心一跳,心里生出点不好的预感,低头往下看。

摩托车带来的阵阵冷风中,严峥视线里闯入一只露着脚踝的腿支在踩板上,路易然底下就穿着浅色牛仔裤,脚踝纤细柔韧,甚至踩着的还是帆布鞋。

严峥脸色“唰”一下就黑了。

这大晚上的,露个脚踝出来,是生怕不冻着。

在前面一个劲拧刹车的路易然还毫无所觉,只觉得这人抱得紧了点。

他伸手拍拍:“知道你很喜欢我了,但是我要被勒死了。”

他感觉严峥拍拍自己的后腰,声音不知道为什么凉凉的:“下来,我们换。”

路易然不要,他骑都五十迈,让严峥摸到油门,他们到家就可以看日出了。

他朝后拱了拱,挤开严峥的手:“不要。”

严峥不做声了,伸手贴在路易然的后背上,年轻男生脊背清瘦,可以摸到底下凹凸的脊骨。

他掌心滚烫,把路易然捂得暖烘烘的。

等到了地方,严峥下车,伸手捏住路易然冰凉的爪子,皱了皱眉。

路易然晃晃手:“干嘛,又想舔?”

严峥瞥他一眼,没说话,把人的手握在掌心,十指,牵着人进院子。

路易然要去停摩托车,严峥看了一眼:“扔门口就行。”

路易然顶着满脑袋问号,在他面前转来转去:“小孩不是会爬?”

“爬就爬了,”严峥说,“停在我家门口,摔疼了不怪我。”

路易然脑袋上问号多得要掉下来了:“你上次还说很重要!”

严峥晃了下他冰凉的手,他家小孩都要冻蔫巴了,其他人摔了就摔了。

路易然瞥他一眼,没纠正这是自己家门口。

他被严峥牵着手进院子,严峥捂着他的手,小孩儿的手跟冰块似的,捂了半天也不暖和。

路易然觉得手指缓慢泛上来一阵麻麻的感觉,被吹得冷冰冰的血液似乎终于回过神,在血管里缓慢流动。

路易然后知后觉,抬起手直往严峥袖口里钻。

严峥被人撞得往后退了一步,伸手把人揽在怀里。

他抬手把人羽绒服拉链拉下来看了眼,这人里头还穿单薄的睡衣,显然是临时起意出的门。

严峥收回手,拍了下路易然的后腰,让人跟着自己回屋子里。

路易然卧室里的被子还掀着,严峥甚至能想象出这人是怎么一骨碌从床上蹦哒起来的。

他把人也裹进衣服里:“现在知道冷了?”

路易然钻不进去了,严峥手上的肌肉鼓鼓的,撑得衣服都没有多余的空间。路易然只能用凉呼呼的手贴在这人的小臂上。

严峥手臂上虬结的肌肉让路易然几乎生出一种被灼伤的感觉,路易然又动了动手指:“还行吧。”

他慢吞吞地说:“听你进派出所了,我好奇怎么回事儿。”

路易然冰凉柔软的手在严峥手臂上摸来摸去。

严峥几乎有点习以为常,伸出手抓着路易然的手腕,贴在了自己胸口上。

严峥把事情说了一遍,和周煜说得大同小异。

路易然听完了:“那之后打算怎么办?”

严峥冷酷无情地说:“厂子给周煜了,这是他要烦的事。”

路易然不自觉地流露出了有点儿失望的神情,眼巴巴地瞧着他。

严峥看见这一幕,想了想,又说:“不过他哥最近出差了,我会跟着,你要是感兴趣,可以和我一起去。”

路易然的眼睛“嗖”一下就亮了。

他立刻就抬起了脑袋,还矜持了一下:“可以吗?这算不算你们厂内部的事啊。”

“我们没这么正规,”严峥说着,感觉路易然的手终于重新回暖了,把被子掀开,示意他躺回床上,“现在让你快点躺回去才是我的正事。”

第62章

路易然躺下来看看他,又伸手勾勾严峥放在床边的手指。

严铮视线一瞬间变得极为幽深。路易然被他看得后背发麻。

他抬手用被子把自己遮住,过了几秒钟后,又慢吞吞的爬起来,拉开床头的抽屉在里面摸了摸,摸出一管护手霜,扔进了严铮怀里。

严铮接住了,低头看一眼:“栀子花味的护手霜?”

路易然“嗯”了声,把脑袋搁在被子上,露出一双异常漂亮的眼睛:“涂涂。”

严峥闻言拧开盖子,在手背上挤了块。

路易然愣了下,他还以为严铮会反抗,没有想到这人这么接受良好地开始了。

路易然脸色扭曲了一下,某些刻板印象要从的脑子里冒出来了。

他脑海中冒出个严峥坐在床边,仔仔细细涂护手霜的样子,不禁打了个哆嗦。

严铮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按照涂药的手法把护手霜在手心捂化,然后从被窝里捉出路易然的双手。

路易然还没明白他在做什么,伸长了手指给他看。

他的手指修长葱白,在室内灯光下映着月牙白一样的光泽。

“好看吧,”他很满意地说,“——这么长,这么瘦。”

严铮手心合拢,“嗯”了一声表示赞同。

路易然眨眨眼了,看着严峥捧着他的手,仔仔细细擦药似地给他擦了。

严峥的手指有一点糙,但是摸起来的时候很舒服。

路易然有点沉迷,一直到一丝香气飘进鼻端,又清醒过来。

路易然

警觉.jpg

他不喜欢栀子花的味道,这管护手霜扔在抽屉里好久了,好不容易推销给严峥。

他一个劲把手往外抽:“我不擦。”

路易然说着把手放在自己鼻端底下闻了闻,浓烈的栀子花香冲进鼻腔,路易然皱了皱鼻子。

“臭死了。”

他嫌弃地把严铮的手抓起来,把手上的护手霜一点点往严峥手上擦。

路易然手指上一点茧子也没有,侧过手的骨骼柔韧又顺滑,皮肉紧紧贴着骨骼,清癯利落。

严铮低头看他的动作,看了一会儿,侧头在空气中轻轻嗅了嗅。

他侧过脸的下颚线锋利又凶悍,在空气中细细嗅闻的时候,透着一种野兽的危险气息。

路易然伸出一根手指,把他抵开了点:“离我远点。”

严峥顺着他的力气退开:“讨厌还给我擦?”

路易然把膏体蹭到严峥手上,侧脸专注又认真:“你涂上就不讨厌了。”

严峥的手指蜷了下,没有再说话。

等路易然涂好,严峥把人哄睡着才从房间离开。

严峥进了自己的屋子,许久没住人的屋子里缺少人气,冷白的灯光在室内撒上一层冷清的光。

严峥像是对这种安静习以为常,拉开衣柜从里面零星的几件衣服里找出换洗。

等他草草冲洗完回到卧室,意外发现原本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被人故意掀开了一角。

就像是小猫咪耀武扬威要证明自己溜进来过留下一排脚印。

严峥看了一会儿,觉得可爱。

他没动这块被子,从旁边又拿了床被子当铺盖。

他看了一眼时间,很晚了,路易然明天肯定起不来,于是发短信给周煜,和他说明天自己中午再过去。

周煜回得飞快,回了个好。

第二天路易然醒得不早,是被手机震醒的。

他从枕头下摸出手机一看,是周煜很委婉地在问他醒了没。

路易然有点困惑,梦游一样出了屋子,洗漱完后脑袋在重新开始转动,昨天严铮答应他的事情加载回脑袋里。

路易然重新活蹦乱跳地跑到隔壁严峥门口敲门了。

砰砰砰砰。

严峥的屋子里静悄悄,路易然震惊地抬头看看屋檐,又凑近看看门缝。

人跑到哪里去了,难道他第一天就要做一个孤家寡人的男朋友吗。

路易然仔仔细细地思考了一会儿,忽然灵光一现,知道严铮有可能在哪里了。

他回去换了套衣服,跑到巷口的早餐店。

这家早餐店在居民区开了好多年,口碑很好,路易然都是严铮买来吃的,还没有自己到店里吃过。

一进深的店铺人挤人,路易然好不容易走进去,有点震惊地看着里面的大碗胡辣汤,还有一屉水煎包,还有泡在豆浆里的油条。

路易然看着那桌只有两个年轻小伙儿跟前放满的早餐,渐渐陷入沉思。

他耳朵忽然动了动,在杂乱的人声里听见了严铮的声音。

那声很短促,似乎只说了一句话,但是路易然还是捕捉到了,左右转转,寻声到了这家早餐店后厨。

他见严铮站在厨房里,一个敦实的大厨在他旁边,正低头在一个小蒸笼里翻找。

严铮站在旁边等着,大厨忙活得额头都冒汗了。

“我多少年没做过肠粉了,你找上门把我吓了一跳。”

严铮说:“辛苦了。”

“放心,我以前做的没有说不好吃的。”

大厨收了严铮两条高档烟,此时挥挥手没说话,让人再等一会儿。

路易然慢吞吞的靠在门口,看了一会儿后溜走了。

路易然移回自己的院子门口,心里莫名有些愉悦。

过了一会儿,果然看见个高大的身影拎着早餐从街口走来。

路易然轻轻咳了一声,做出一副刚刚出门的样子,等严峥到跟前了,才凑过去:“买了甚莫?”

路易然刚醒,说话还带着点鼻音,亲昵又自然地凑到严峥身边时,严峥顿了顿,给他看袋子里的食物。

“肠粉,”他说,“上次吃完你不是说还想吃?”

路易然吸了吸鼻子,挺香的。

两人吃了早餐,去了周煜厂子里。

周煜昨天没睡好,此时脸上怨气冲天,平日里和厂子里老师傅打成一片的笑脸也没了。

路易然下车扫了一眼,他就来过这地方两次,这些厂房看起来都长一个样。

周煜往他身后瞅了两眼:“严哥呢?”

“停车去了。”

路易然扫了一眼有点脏的沙发,很轻地蹙了下眉。

周煜灵光一现,从隔壁搬了个没人坐的椅子来。

周煜这儿不停有人找过来,大多都是些老工人来为昨天那几个被传唤走的工人求情。

有几个还是周煜跟过的师傅,说话有点不客气,被周煜指着门轰出去了。

路易然支着下巴听着看起来,从都是老员工听到这几个人也不容易,耳朵里都快听出茧子了。

他懒懒打了个哈欠。

这个小年轻新潮又时髦,漂亮得有些凶性,坐在这里十分显眼,几个小工都多看了好几眼,被路易然一看,又莫名有点发怵。

周煜没有抓到那个老师傅偷废料的证据,又被明里暗里压了一头,正是头大的时候,办公室里几本文件都快被他翻烂了。

路易然看了他一会儿,忽然说:“你们是不是也有库存?查查库存吧。”

周煜愣了一下:“库存?这都是有登记的,他们不会伸手。”

路易然:“有没有那种出不了手的老货?”

这种东西砸在手里,卖出去舍不得,其实和废料没有什么区别,最后只能指望市场大变才能卖出去。

周煜表情变了变,似乎记起来什么,想要说话又闭上嘴。

严铮正好从门外进来,外头的老师傅一看见他就做群鸟散,严铮反手掩上门,进了房间:“干什么呢。”

他看见路易然身下的椅子,从旁边办公桌后推出个带滚轮的椅子,推到路易然身边。

“坐过去,”他拍拍路易然后腰,“我坐这个。”

路易然露出一个不情不愿的表情,换了之后,又蹬着轮子从办公室这头到那头滑来滑去。

周煜的办公室小,地上杂物多,相当考验技术。路易然高度专注地滑来滑去。

严峥这才看向周煜:“一晚上琢磨个什么出来了?”

周煜憋了憋,还是说:“哥,你记不记前几年我们进的货?”

严峥脸上的表情几乎和平常无异,“嗯”了一声:“记得。”

路易然敏锐的从严峥身上看出一丝排斥,这一丝排斥极为细微,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看出来的。

他眨了眨眼睛:“什么‘货’?”

周煜冲他尴尬的笑了笑,说:“好多年前我们被人骗了,买了一堆零件回来,但这些零件做得太差,和废料差不多。”

路易然笑了一下:“这么笨?”

他原本是开玩笑,谁知道周煜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更奇怪。

“当初还刚入行,”周煜说,“不懂。”

他说话似乎遮遮掩掩的,路易然歪了歪脑袋,不再问了。

谁知严峥平静地说:“没什么不好说的,当时还年轻,我爸把我耍了。”

完了。

周煜发现严峥是真木,这种事怎么能拿出来给追求对象说。

他一个劲瞥路易然的神色,看了半天什么也没看出来,倒是让路易然察觉到了。

路易然像是觉得这是一件严峥的糗事一样,轻轻的笑了一下:“走吧,去看看。”

他笑的真是极为漂亮,连周煜的呼吸都顿了顿。

完了。他心想,他算是知道严峥为什么这么死心塌地喜欢路易然了。

虽然长得凶,脾气也差,但是知情识趣,哄人似地笑一下,什么烦恼都忘记了。

第63章

周煜走在前面带路,严峥路易然两人落后几步,并肩而行。

严峥的肩背线条挺括利落,垂在两侧的手微微弯曲,带出一种自然又力量感十足的弧度来。

路易然走在他身边,手时不时碰到严峥手背。

严峥以为自己挤到他了,往旁边让了让,谁知道路易然跟着挤过来,手指捉着他的手指,在他手心挠了下。

严峥的手收紧了,把人拽到自己身侧。

三人走的一条厂房后的小路,时不时还有抄近道的员工从一旁路过。

路易然下意识地有点紧张,压低声音说:“你不怕被看见?”

严峥的手指捏着他的手指,动作放得有些小心,像是捏着什么宝贝似的:“怕什么。”

两人的动作逐渐变成严峥牵着路易然走,他神色平静,凶悍的眉眼中透着一丝宁静的意味。

等到了地方,周煜打开仓库,路易然刚把脑袋探进去,然后就被呛出来了。

“咳咳咳他眼睛都被呛红了,一个劲地咳嗽。

周煜捂着鼻子站在一遍,瓮声瓮气地嘲笑了路易然两声。

严铮在他身后,听见这动静从后面提着这人的后领把人从仓库里拉出来。

路易然揉着眼睛:“这门上掉什么下来,好脏。”

严峥闻言,立刻皱眉把人拉到跟前,仔仔细细地扒拉着路易然的眼睛。

路易然眼皮薄,他随便一碰就泛红了,再用点力气就眼泪汪汪,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严峥狠下心的时候声音也冷冰冰的:“忍下,铁屑进去了眼睛会废掉。”

吹眼睛就吹,吓人干什么。

路易然有点不开心。

好在严峥很快找到了,是一根很长很长睫毛,有点卷翘,可能还有一点脏脏的灰。

严铮低头给他轻轻的吹了吹,路易然受到惊吓的睫毛,带着一点湿意微颤着。他说:“我不要吹,去给我拿手帕。”

严峥摸了下口袋,路易然像是知道他想干什么似的:“不要你带的,你脱掉的外套里有,我出门放了的。”

路易然有很多很多手帕,都是周管家准备的,他们今天来的时候路易然在车上摸到,顺手塞严峥口袋里了。

谁知道这人下车就脱了外套,把外套扔车里头了。

路易然语气里带了一点黏糊糊的抱怨:“你快点,都怪你。”

严峥“嗯”了一声,大步去拿了回来,还抄了小路。

“好了,”严铮指腹抹掉他眼角的泪珠,手上带着一阵浅淡的栀子香味,“他们运货出去剐蹭到门上,会脏。”

路易然瓮声瓮气地仰着脸说:“那我回去要去你家洗澡。”

严铮“嗯”了一声,用帕子继续给他擦眼睛,力道越来越轻,等这人眼睛不难受,甚至舒服得眯了眯之后才撤开手。

路易然把严峥指挥得团团转,周煜在另一头看得牙酸,他们以为严峥会找个伺候他的人呢,没想到到头来是这么伺候别人的,还伺候得很起劲。

三人进去清了一遍库存,大多是路易然插着兜在一旁看。

厂子里的货沉重地用麻袋垒在一起,大多随便翻找下就激起极大的灰。路易然被这灰赶得到处乱跑,最后被严峥安排到了一个远远可以看见这头的角落。

三人并没有遮掩这动静,甚至有工人在外头探头探脑的时候,周煜还在里面臭骂。

库存确实少了,东一点西一点,跟被耗子啃过似的。

周煜阴着神色出来,聚集在门口看热闹的工人们作鸟雀散,三人没看见那批囤了很久的货,去找了管着仓库的。

仓库管理员是个清闲的好活,周煜去的时候管理员还坐在门口打着瞌睡。

周煜脸色变了变,上前把人叫醒,看了眼后面一些跟过来的工作,让人跟着自己到另一边去了。

严峥和路易然两人没跟上去,路易然微微侧了点耳朵,能听见零星飘进耳朵里的几个字眼。

“仓库的货是怎么回事?你怎么看的,少了我要找你麻烦的!”

仓库管理员说:“我都做了登记,按照你的要求来的呀。”

“放屁,”周煜爆了粗口,“那堆放在最里头的箱子哪里去了?”

“上次就有人拉走了!”管理员说,“我还打电话给你了,没通嘞。”

周煜:“没通你就让人拉走。我给你开工资睡觉的?”

周煜以前跟着他哥管场子,都是好说话跟在工人身后好声好气的那一种,管理员没见过周煜这么冲的语气,有点慌张,把知道的都说出来了:“我不知道啊,他是以前那个老板的爸爸,和之前你哥也称兄道弟的,要是我拦了他,他找我麻烦怎么办啊。”

周煜听得摸了摸下巴,这货本来就没用了,那批货太旧,现在都没几个机子用那种零件,也不知道严峥他爸偷走干嘛。

周煜说:“那别的东西呢?”

管理员一脸的愁眉苦脸:“那他们平常要进去拿点东西,顺一个两个走,我总不能盯着吧。”

周煜都快被气笑了,里面少了的数目是一次两次拿的走的?

他点点两边角落上的摄像头:“你以为这是摆设是不?”

严峥跟着抬头看了眼,皱了下眉。

周煜回去调监控,才知道这摄像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捅过了,倒是没坏,一直对着仓库的角落拍。

保安也跟瞎了一样,成天拿着工资看这画面也不吱一声。

路易然都看呆了,小心地用手指戳了下严峥的腰:“怎么回事,他不是老板吗?”

怎么这群人都骑周煜头上去了。

严峥说:“他哥年初去折腾其他东西去了,他才当了大半年。我也没想到他能管成这个样子。”

严峥不是很在意,周凡手上的产业少了个工厂也没事,不过看周煜管理成这个死样子才比较头痛。

警察打电话来,说收废品的找到了,有照片是认了有人叫他收的,但是硬是说不出个所以然,反正他到这儿厂房门仓库门就开了。

周煜抽了根烟,准备找厂子里找其他老师傅去,严峥看他:“先找你哥之前熟悉的那两个,问问情况。”

“我知道,严哥,这事儿我一定要查个明白,”周煜憋了一口气,“这事儿是小事,但是心里膈应着一口气下不去,忒不爽了。”

严峥“嗯”了一声,让他快去。

路易然的脑袋跟着周煜走掉的背影转走了,又转回来看看严峥:“那我们现在干什么?”

现在才过了一个上午,钻了仓库的路易然变得灰扑扑的,但是眼睛很亮。

严峥抬手想拨路易然额边的发丝,想到自己的手脏了,又收回去:“带你回去洗澡。”

路易然眼睛一亮,他其实刚才就想洗了。

路易然凑近了,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那让周煜一个人留在这里吗?”

“嗯,”路易然的发丝蹭到了严峥的肩膀,严峥不动声色地用鼻子嗅了嗅,捕捉到空气中一闪而逝的香味,他垂着眼低声说,“我们在这里他会觉得丢脸,先让他查着。”

“……”

路易然高高兴兴跟着严峥回了院子。

严峥热水器一直开着,路易然进屋子抱了要换洗的衣服就钻进了严峥的浴室。

他这里的屋子有一点老了,木门开合的时候会有嘎吱的一声,不知道是不是经过一个夏天的折磨,门有点合不拢,显得比门框长出一小节来。

路易然没见过这种情况,勒令严峥活动范围控制在屋檐底下后,进去洗澡了。

浅淡的白雾从门缝里不断飘出来,带着经过热水蒸腾氤氲出的香气,被拿了个小板凳安置在屋檐下的严峥一言不发地起身,拎着板凳进了堂屋。

十五分钟后,路易然洗好后抱着脏衣服出来,他换了一身的长袖长裤,垂下的手按在怀中衣物上,被热气冲洗过的手指显得莹白细腻,像是发着光。

路易然没在院子里看见人,找到堂屋里,发现严峥对着墙壁坐着,放下手机,像是刚刚打了通电话。

路易然笑起来,用热乎乎的手去碰了下严峥的脖子:“你可以去洗了。”

严峥伸手捉住他的手,顺手放在嘴边亲了下:“嗯,好。”

严峥洗澡和玩似的,路易然甚至没在他家看见什么沐浴露和洗发水,就窗台上有一块被用过的硫磺香皂,整间屋子都和严峥这个人看起来一样沉默,干净。

路易然进严峥的卧室,发现床上正好放了两床铺盖。

他跳上去在严峥的床上打了个滚,中午了,正是午睡的好时候。

路易然草草用毛巾擦过头发,把脑袋搭在床沿边,卷着严峥的一点被子,原本只想等等人来了用午睡逗他一下,没想到几分钟后真睡着了。

严峥进浴室的时候就感受到了和往常不一样的气息,热气带着香味钻进他的鼻子,就像路易然用又暖又香的手贴在他后颈时的感觉一样。

严峥合上浴室门,把热水器调到另一头,洗了个战斗澡只花了五分钟。

他打扫干净浴室出来后,听见屋子里静悄悄的。

严峥把路易然的脏衣服收到脸盆里,转去里屋看看,就看见路易然把脑袋搁在他的枕头上睡着了。

这对于才确定关系不久的严峥而言确实是种冲击,他一言不发地上前摸了摸路易然半干的头发,去把窗户合上,又去了趟浴室。

等路易然醒过来的时候,外头已经没人了。

路易然玩了一会儿严峥坏掉的门,还没见严峥的人影,正有点奇怪,听见隔壁自家的院子里传来水声。

他往后退两步,助跑跳上墙壁,果然看见严峥正在他家的卫生间里背对着他,俯身在水龙头边干了什么。

路易然的唇角翘了起来。

他悄无声息地落地,凑到卫生间门口。

他似乎听见了点男人嘶哑的鼻息,路易然有点奇怪地眨了眨眼,伸手把半掩的门推开了。

里头没开灯,外面的光打在男人轮廓分明的侧脸上。

男人健壮的手臂上还有水珠,手中湿哒哒的白色布料吸满了水,正往下掉水珠。

第64章

路易然先是下意识扫视了一遍严峥,见他衣着整齐,只有挽起的袖口沾湿了一点,水流顺着手臂流进袖口里,衬衫的布料底下透出几分肌肉的轮廓。

路易然看清严峥手上拿着的白色布料后,脸颊“噌”地红了。

他恼羞成怒地推开了木门,把严峥挤开,抢走了他手里的东西:“你在干什么?”

严峥摸起来冰冰凉的,路易然此时怒火上头,没有注意,一个劲把严峥挤到角落里去了。

严峥随着他的力气退后,站在角落里说:“洗衣服。”

路易然看见底下放着的盆,里头堆着已经拧好的衣服,严峥力气大,他蹲下去摸了摸,已经被拧得半干了。

路易然转头,又从上到下看了严峥一眼,没看出什么不对劲的。

他伸腿轻轻踢了盆子一脚:“那你也不能洗我的内裤!”

“为什么,”严峥低头看他,“你又不喜欢洗衣服。”

路易然说:“但是这是我的内裤!”

“嗯,”严峥说,“所以比其他的干净?”

他指尖捻着湿漉漉的白色布料,布料有点薄,顺着手指垂下来,贴在筋骨结实的手背上,看起来有点色情。

路易然要晕过去了,他手指戳着严峥鼓囊的肌肉,一个劲地顶他:“放手,我的隐私——!隐私懂不懂。”

严峥懂了。

路易然害羞了。

他松开手,把湿哒哒的白色布料扔在了盆子里,伸手环住路易然的腰,“嗯”了一声。

以后躲着路易然洗。

路易然看严峥应了,这才满意地点了一下脑袋。很快他又察觉到不对劲,严峥哪次抱着他不是热烘烘的,有时候路易然都嫌弃他太热了,结果现在严峥的体温和他这个刚刚从被窝里出来的差不多。

路易然转过身,睡得暖烘烘的手伸进了严峥衣服底下摸来摸去。

他摸不着头脑地问:“你感冒了?”

严峥伸手握住了他乱摸的手,他算是发现了,路易然就是喜欢摸他。

严峥的声音带着点嘶哑,低声说:“洗了两个冷水澡。”

路易然呆了一下,下意识想问为什么,瞥见严峥的裤子后,又闭上了嘴。

他抽回手,指挥人道:“去晒衣服。”

严峥撇开头无声地笑了一下。

路易然只需要香喷喷的就好,要是一日不使唤人,他才会觉得路易然心情不好了。

严峥端着盆去了院子里,路易然下意识跟着他,也不伸手,就严峥晒好一件,就跟着挪动一下脚步。

严峥一转身差点撞到他,路易然还没有察觉,一双圆润澄黑的眼睛看看他,像是在问他怎么不动了。

严峥伸手从盆里抓起件衣服,把那块白色布料放在路易然手上:“去晒吧。”

路易然立刻攥紧手,抓着自己的裤子“蹬蹬蹬”去了距离严峥最远的一头晾衣杆。

严峥的目光落在他的身后,很翘。

“……”

周煜拉了好几个他哥的人问情况,这些人大多知情,被问到了也打着太极。

周煜脸色阴着,路易然从他脸上看出几分他哥沉默寡言的样子。

那几个老人觉得这是个拿捏他好机会,才串通一气,就等着周煜发现这事儿,看看他到底是怎么处理了。

周煜这个时候也意识到了自己管这个厂子大半年还用之前的态度是不行的。

这些人不承认不要紧,周煜找工人找了领头那人的老婆过去问账。

这人住的是员工宿舍,老婆在隔壁厂子里上班,相当好找。

周煜他的脸不够唬人,还把路易然拉过来,路易然板着张脸假装这批货的老板。

他虽然长得年轻,但是周身的气质相当唬人,工厂里的工人一直不知道路易然的身份,听了这个假身份也相信了。

两人吓唬了一通,然后得知这人的钱没拿回家,藏在外面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这人的老婆当场就拿着包去了派出所找人麻烦。

周煜发出了阴森森的冷笑,就算关不了几天,他也要这人家宅不安。

两人回了办公室,路易然坐在滚轮椅子上滑来滑去。

周煜秉承着他严哥的叮嘱,去拿玻璃杯给路易然倒水喝,然后拿着手机打了好几个电话。

路易然接过水杯,拿着吸管在透明的玻璃杯里搅弄,严峥今天要去忙其他事,把他送过来后就去了公司。

路易然听着周煜打电话给周凡汇报情况,打了个哈欠,拿着手机也给严峥打了一个。

“他在给周凡报备最近的事情,”路易然懒洋洋地趴在办公桌边,“电话打了半个小时了,他好黏人。”

“周凡把他养大,他比较依赖。”严峥解释了一句。

路易然“唔”了一声,行叭。

他拿着手机,把下巴搁在手背上,说话的声音软软的,带着一点黏糊糊的意味:“今天我和他去唬人了,那个人的老婆冲进派出所就打人,问那个人是不是又拿着钱找小姐了,警察都没拦住他。”

路易然第一次见到这种场景,新奇之余还有点震惊。

严峥听见这话皱了皱眉:“有没有碰到你?”

“没有~”路易然有点炫耀的意思,“我一下就躲在门后面了。”

其实现在这种事已经轮不到严峥和周凡管了,当年严峥起家的时候这种破事太多,两人已经见怪不怪。

等路易然把今天的事情讲完,严峥正好把手头最后一份活干完。

他起身,觉得不能再把小桔梗留在厂里了,要是再多待几个小时,小桔梗说不定就就要扛着个狼牙棒出来。

严峥想到那个画面,神色下意识柔和了下来。

等挂断电话,他把桌面的东西收拾干净,办公室门被人敲响。

赵子俊从门外走进来。

“今天有几家老板和我说,他们厂门口有人拿着零件要和经理说话,说你卖给别人不合格的零件。”

赵子俊说着靠在办公桌边,看严峥动作不停地转开凳子,动了动眼睛:“我要了那人的联系方式,准备看看是什么路数……你干嘛去,这么忙?”

他说话的时候,严峥拿了外套手机,动作一直没有停过,明显是准备离开。

严峥说:“去周煜那。”

赵子俊说:“一点小事,让他那小子自己折腾就好了,你什么时候这么闲了。”

严峥的动作顿了顿,转头平静地看了他一眼:“我去接路易然。”

赵子俊愣了下:“他回来了?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上次赵子俊也知道严峥查路易然行程的事情,他还以为自己兄弟得这么一直心碎,没想到路易然又默不作声地回来了。

赵子俊新奇地绕着严峥转了好几圈,看不出成没成。

藏这么严实。

他撇撇嘴,八成是没成。

他注意到严峥拿了外套搭在手臂上,挑了下眉:“外头挺热的,可以不带戴。”

严峥瞥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

路易然不喜欢口袋里有东西,所以摸到有什么都喜欢塞进严峥的口袋,严峥发现这件事后,都会把外套随手拿着。

“我挺热的。”严峥说完,出门了。

他要踏出门口前,想到什么,又顿了顿,转身从赵子俊那里要了号码。

等严峥到了厂子里时,路易然正跟着周煜两个人鬼鬼祟祟在窗台底下偷听。

严峥一眼就看见了路易然的背影。他停好车走过去,

一楼的窗台底下可脏,扔着不少烟头,还有人把脏水往这外面泼,还好不是泥巴地,不然现在肯定泛着恶臭。

路易然有点嫌弃地挑了半天,终于找到个能落脚的地方。

他低声抱怨:“你就不能在门口听?或者一个一个叫过去问。”

周煜说要追究每一个偷了东西的工人的责任,厂子里的工人成天八卦,也没有做工的心情。

周煜索性就放了一天假,反正手头上没有要紧的单子要赶。

不少偷摸了一两次的工人没被查出来,但是都聚在宿舍里三三两两的抱怨,两人刚才路过几个偷偷说话的工人时听见了,周煜头脑一昏就想出来这昏招。

他用手指在嘴边比了个安静,打开手机凑到里头想录点证据,再不济,多知道一点事也是好的。

路易然还没说别的,感觉腰上一紧,他下意识压在腰间结实的手臂上,转头看见是自己熟悉的脸,把到嘴边的声音给压在了嗓子里。

严峥把他从那一小块脏地方抱出来,放到台阶上,蹲下来给人拍拍裤腿:“听出些什么来了?”

一来就看见路易然自己往脏兮兮的地方钻。

路易然站在原地,低头看他拍完,晃了晃脑袋,凑到严峥耳边嘀嘀咕咕把偷听的事情说完了。

他说的都是厂子里惯会出现的小偷小摸,严峥默不作声地听完了,“嗯”了一声:“都报警。”

路易然瞪了他一眼。

报个屁,这么一抓,周煜的厂子都没人敢来了,还是杀鸡儆猴的好。

他伸手捏严峥的脸,拉长了声音:“你哄小孩儿呢——?”

严峥抬手要抓他的手腕,路易然倏然放低手,抓住严峥的手腕,压低声音强调:“不洗手不能碰我。”

严峥被推着到旁边的洗手池里洗了。

工厂里用的是一种粉末一样的洗手液,路易然好奇很久了。他此时见严峥伸手熟稔地挖了一大坨,好奇地伸手从他掌心里摸了一点。

这些糙糙的,膈得他掌心疼,难怪严峥手心这么糙。

路易然伸手过去,让哗啦啦的水流把自己手心那点泡沫冲掉了,严峥的手在下面没避开,水流经过路易然手心的手又冲刷到他的手上。

严峥用湿漉漉的掌心贴了贴路易然的手,他手心热热的,像是把自来水都焐热了。

路易然用胳膊撞了严峥一下:“脏不脏呀你?都是我洗过手的水。”

严峥抬起手指,用指腹碰了碰他:“不。”

第65章

路易然翻了个白眼,从严峥手里抽回手,让这人自己洗手去了。

而他熟门熟路地在严峥的外套口袋里掏了掏,摸出自己的手帕来。

他把手擦干,在周围找了一圈没看见垃圾桶。

严峥朝他摊开掌心,指尖还湿漉漉地往下滴着水:“我还没擦。”

他的的指节明显,手背透着青筋,曲起的时候格外有力。

路易然低头看看,很大方地把手帕拍到他手里:“你要顺便帮我扔掉。”

严峥“嗯”了声,拿起帕子攥进手里。

这帕子路易然已经用过,带了点湿漉漉的潮湿香气,像是路易然这个人,会悄无声息地绕着人攀爬缠绕住。

严峥缓缓把自己的手擦干,随后面色平静地把帕子收进了自己的口袋。

路易然没注意他的动作,把周煜叫了过来。

周煜把有用的录音都发给了这个案子的警官。

警官很快给了回复,带头的工人不仅偷了这一次,他们把证据都放在老师傅面前,现在周煜不仅可以追究损失,数额足够大还可以把人扣下来。

周煜堪称冷酷地现在派出所外,办完了最后的程序。

领头的工人在拘留所里闹了好几次,要见周煜,或者严峥也可以。

两人没有一个同意见面,那师傅的老婆倒是来厂里闹了几次,冲进办公室要见周煜。

周煜的办公室里只有路易然坐着,周煜最近跑流水线跑得很勤,要不提前打电话,路易然也得一间一间厂房找过去。

那妇女看见路易然先愣了一下,随后眼里燃起奇怪的火焰。

路易然没来得及躲,和她对视了一瞬。

“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老总吗?”妇女大步上前,说到激动时,还要伸手来抓路易然的手臂。

路易然敏锐地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一丝鄙夷,他觉得有些奇怪,侧身躲开她抓来的手。

“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我来讨公道!”

妇女进屋时把门甩得很响,周围办公室里几个员工都出来查看,但是看见这场景,一时间都挤在门口没有进来。

“周煜和严峥呢?他们躲什么!你让他们出来见我,”妇女说,“钱我们都能补上!他们为什么不同意。”

路易然捏捏眉心,在心里把周煜翻来覆去骂了一遍:“这不是我管的事。”

中年妇女盯着他,忽然提高了声调说:“你为什么不能管?你不是和周煜,和严峥他们关系都很好嘛!”

路易然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眼里的恶意,前几天这妇人还是满头蓬乱被丈夫欺骗的可怜人,转身一变,今天却像是拿准了他们的短处似的。

路易然觉得她的转变有趣:“怎么说?”

他兴味盎然的眼神似乎刺痛了妇女,妇女把手里的布袋砸在地上:“怎么说!你还要我说出来吗,呸,不要脸!”

路易然

他从来没有被人这么骂过,懵了一瞬,对上这有点熟悉的厌恶眼神后,歪了一下脑袋,挑起唇。

他盯着妇女的脸,缓缓地问:“你说的不会是我是同性恋这件事吧?”

他几乎是轻描淡写说出来这件事,妇女脸上登时浮现出厌恶的神色,嫌恶又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像是不敢相信他就把这件事这么简单地说出来了。

外面围着的几个工人听见这话“噌”地散了,像是怕沾上什么病毒,又舍不得散得太开,在周围的办公室门口徘徊。

妇女眼中浮现出嫉妒与厌恶,第一面的时候她还真的被这个人小少爷一样养尊处优的气质唬住了,谁知道是个卖屁股的:“和你说话我都嫌脏了我的嘴。”

路易然懒懒打了个哈欠:“大婶,都改革开放了,国外结婚都可以,你怎么连谈恋爱都见不惯?”

他犯困时说话就会不自觉地带上一点方言,这个时候南方方言听在妇女耳朵里就带上了点阴阳怪气的意味。

“见不惯?你们就是变态,男的走男的后门,不要脸的东西,国家就应该把你们都抓起来!”

周煜被人从流水线上找过来,远远跑过来就听见那妇女声嘶力竭的质问。

完了完了完了。

居然让路易然在他的地盘上被人骂了,要是让严哥知道了,不得扒了他的皮!

“放你的狗屁!”

周煜大喝一声,冲到了办公室门口,正好听见了路易然最后一句。

路易然眼锋一扫,锐利冰冷的目光压得周煜的目光飘忽了一瞬,恨不得现在就掩上办公室大门,假装还没赶到门口。

路易然轻飘飘收回视线,那双漂亮的眼睛和第一次见面一样,一眼就把周煜看虚了。

“还看?”路易然蹬了一脚椅子,把带着滚轮的椅子踢到角落,“滚进来。”

周煜进来把大门掩上,还把周围偷听的员工都凶回了房子里,站在大门边,背着手给严峥发了不少消息。

路易然坐回了椅子上:“这事你是从哪里听见的?”

妇女警惕地看看他们两:“什么?”

“同性恋啊,”路易然懒洋洋抱臂,手指在手臂上点了点,“我还没有这么有名吧,这事儿你从哪里听来的?”

妇女大声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路易然显得很淡定:“你不是要跟周煜,跟严峥谈?要是你不告诉我,他们没有一个人会和你谈的。”

妇女猛地转头盯着周煜,周煜连连点头:“他说的没错!”

他听他哥的,他哥听严峥的,严峥听路易然的,这话怎么看都没有错。

妇女脸皮抽搐了一下,没有想到这一个两个都会听一把二椅子的。

严峥从小就是个叛逆的种,他们还以为严峥这种变态永远找不到第二个这样的变态。

妇女转而看向路易然,路易然长得太多精致,几乎有一种咄咄逼人的好看,没想到这个原来是个细皮嫩肉的小白脸……

妇女说:“我是严峥的亲戚。”

“虽然有点远,但是也算和他父母有点往来,”妇女说着整理了一下袖子,拿出了一副长辈的样子,“他这个人从小就是没心肝的,小时候不听爸妈的话,长大了变成同性恋这种变态。”

“要是你想和他长久一点,就站在我这一边,让他们早点把事情和解了,不要做搅家精,”妇女说,“毕竟时间长了,他就会知道我们是才是他的家人。”

周煜在一旁听得脸色铁青,打断道:“你别听她瞎说,你对严哥比他家那群奇葩重要多了。”

妇女很自信地道:“他最后肯定要娶妻生子的,最后总不可能不上我们严家的族谱,断子绝孙吧?”

路易然

他歪了歪脑袋,已经长得能在后脑扎出一个小揪揪的头发轻轻往肩膀下垂了一点。

路易然好笑道:“他追求的我,这种事应该是他操心吧?”

路易然想到严峥那一身钢筋铁骨,摸了摸下巴,要是严峥要求他对家人好一点,他就把严峥的铁脑袋打下来。

路易然得到了答案,懒懒打了个哈欠:“大婶,你可以出去了。”

妇女话还没有说话,噎在一半,不可置信地看着路易然:“你说什么?”

路易然双手一摊:“你是来求我们的,当着我的面一口一声变态骂我男朋友,是生怕我不追究吗?”

周煜点点头,没错,就是这样,明明是来求他们的——等等!

他瞳孔地震,男朋友,什么男朋友。

他“唰”地转头看向路易然。

路易然懒洋洋靠在老板椅里,深黑色的皮质靠背衬得路易然皮肤莹白,像是没有一点瑕疵。

说实话,路易然穿鞋也才够得上靠近一米八的身高,在到处都是一米八大高个的北方显得有点纤瘦了。

周煜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他能看见有一个这样的男生能对别人说严峥是他男朋友这种宣誓主权的话。

嗯……怎么说,总觉得这种直白的话是他严哥才说的出来的。

中年妇女也露出了一个如遭雷击的神色:“不要脸,你们真是都不要脸!”

路易然懒懒道:“很好,我有钱,多骂几句,我可以找律师让你的丈夫再多蹲几个月。”

中年妇女激动道:“你有钱?你用我们老严家的钱来对付我们!严峥不会让你这样干的!”

周煜轻咳了一声:“他比严哥有钱。”

中年妇女的声音卡主,在空旷室内发出类似鸭叫一样的声音。

“——什么?!”

“他真是老板,”周煜说:“严格意义上来说,他现在比严哥,比我哥都有钱的多。”

但是他严哥现在越发展越快了,之后就说不准了。

路易然支着下巴的手忽然摸了摸:“这么说来,是不是应该算严峥吃我的软饭?”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妇女,说:“怎么办呢你把严峥的老板得罪了,现在你们严家都要没钱做了。”

门外,严峥放在把手上的手顿了顿,他脸色未变,似乎只是不想让屋子里的人尴尬,才默不作声地收回来了。

他的侧脸冷峻而不近人情,吓得周围办公室里的员工根本不敢偷听。

严峥一边听着里面的动静,一边抬手看了一眼手表时间。

站在旁边的赵子俊瞟了看似严肃的严峥一眼,很轻地“啧”了声。

姓严的,在心里把嘴都笑烂了吧。

第66章

办公室大门被人敲响,路易然说了声“进”。

随后门被人向内推开,露出门外男人的身形。

男人身材高大,短袖勾勒出精悍的肌肉,像是因为听见刚刚那句“吃软饭的”,面色看起来有些森冷。

灰溜溜站在一旁的妇女眼前一亮,就算严峥背地里对这小白脸不错,也受不了小白脸在他们的厂子上指手画脚的吧。

周煜刚刚的话她并不相信,严峥这种性格的人私底下能让别人一头就不错了,还可能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让人踩面子?

妇女兴奋地张开嘴:“严峥啊。”

严峥轻飘飘扫了他一眼,随后目光落在了办公桌边的人身上。

他依旧是那副不好说话的样子,不近人情的气息几乎把整个房间的人都压住了,都沉默着。

路易然缓缓放下了支着下巴的手。

妇女觉得自己手臂上的寒毛都要兴奋地立起来了,这小白脸刚刚傲慢的表情几乎是刻在她脑子里。妇女继续说:“这孩儿嘴上没个把门,你也听到了,我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呢。”

路易然的眉头高高挑起,感情前面一口一句变态都不算过分的话?

他有点不爽,那之前还说过什么更过分的话,除了他为什么还有人可以骂严峥,严峥那么凶的样子难道是白长的,都用来亲的时候凶自己了?

路易然有点不开心,脸自然而然地就冷下来了。

他阴着脸的时候有一种阴鸷美丽的气息,支在扶手上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点着,看起来异常不好惹。

严峥走过去,刚刚走到他跟前,就被路易然拦住了。

路易然支着长腿踩在严峥面前的地面上,凉凉地瞥了他一眼,是不让他再过来的意思。

严峥看了一眼换了个方向继续靠近,下一秒,就被路易然踩了一脚鞋子。

严峥穿的是很传统的皮鞋,不过不是尖头的,因为路易然不喜欢。

周围几人的呼吸都下意识屏住了,有人偷摸着低头看一眼鞋印,那双皮鞋被打理得很好,鞋面光滑油亮,如今带上了一个灰扑扑的鞋印。

乖乖,赵子俊没有想到路易然谈起恋爱来,比平常还要跋扈。

严峥对这个场景相当淡定,像是早就猜到会这样似的。

他淡淡地问:“我怎么惹你了?”

要是别人说这话,路易然肯定觉得这人在阴阳怪气,但是严峥这么问,就是真的在发问。

他伸手隔空点了点严峥面无表情的脸:“一进来凶什么?”

严峥有点冤枉,他刚才听见了妇女那一通话,心情不好也是正常的。

他说:“不是凶你。”

“不信,”路易然说:“笑一个。”

严峥看了一眼周围的人,眼里难得露出点无奈。

但是小孩儿虎着脸的样子明显是真的生气了,他只好生涩地扯了扯唇,凶戾的眉眼还是冷的,神情僵硬,笑起来的样子像是恐吓。

赵子俊没忍住笑出了声。

路易然:“……”

他难以置信地说:“你在威胁我?”

严峥立刻把唇角放了下去:“不是。”

他解释道:“我平常不怎么笑。”

路易然:“你平常看着我不是经常笑吗,有什么难的?”

严峥心知肚明这事让路易然不开心了,折腾自己也是应该的。

他听见路易然这句话反而真的生出几分笑意,走到路易然身后,手指按在路易然身后的椅背上。

他的手指轻轻蹭看下路易然垂在脖颈后的发丝,俯下身轻声说。

“不是很难。”

两人亲昵的姿态有点刺眼,妇女还等着严峥过去揍这小白脸几下,没想到严峥绕到了后面,反而像是一个小弟的样子站定了。

她张了张嘴,发出一个意味不明的音节:“严小子……”

严峥转头看了她一眼:“派出所那边我已经催过了。”

妇女脸上一喜,随后听见严峥的后文。

“我不会和解,加上之前你丈夫偷盗的其他行为,一个礼拜后就能出结果,”严峥说,“至于其他跟着他一起偷的人会不会说他教唆,你可以赶快去跑一跑关系。”

妇女神色大变:“他是我们家的顶梁柱,我们一家都指着你叔叔呢,你不能这样的啊。”

严峥推着路易然的椅子靠背,要把人推离开。

妇女要挡住他:“你要去哪里?”

严峥看见了路易然有点干的唇畔,本来水润饱满的嘴唇有一点点干,微微抿起的时候更是没有什么血色。

天气太干,路易然这两天嗓子疼,连喝水都不愿意,严峥成天求着他喝水吃饭,恨不得端着水盆跟在后面了。

“我也指着他吃饭,”严峥站在路易然的椅子后面,像是一尊沉默的守护神,看过来的目光里带了点冷漠,“你把我靠山骂了,还指望我给你谅解?”

赵子俊在一旁听得牙酸。

妇女愣了愣,并不让开位置,赵子俊知道严峥一向不耐烦处理这些事,上前把她挡开了。

严峥推着路易然很喜欢的轱辘老板椅走了,路易然还指示他要避开地上的砖缝推,不要压着。

地上的砖缝哪里是能避得开的?

严峥无奈,只好手臂用力,碰上砖缝就把路易然连着椅子一起往上抬一点。

赵子俊看着看着,做出了个龇牙咧嘴的表情。

真行啊,一个两个平常那么正常,谈起恋爱来怎么这么黏糊。

妇女回过神,还要冲上去拦人,被赵子俊伸手拦下了。

“没看见人家要找严峥算账?”赵子俊说,“有什么事情和我唠唠就行。”

路易然被严峥撑着靠背推去了隔壁办公室,他没让严峥推到底,刚到办公室门口就把脚支在地上,阻止了严峥继续推的动作。

他伸手把门推开,这间办公室以前应该是周煜他哥的,现在空着积了点灰。

路易然自己蹬着地划拉进去:“你怎么来了?”

严峥没说周煜给他通风报信了,只是跟进来说:“来找你回去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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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关门。

路易然看了一眼手表,现在离下班还有差不多半个小时,确实是快吃饭的点了。

他的手指在表盘上点了点:“去哪里吃?”

“回去做,”严峥看路易然有点意动的神情,补充道,“我买了菜。”

路易然立刻就从凳子上蹦跶下去了。

“我要吃大菜,”他说,“不吃素的。”

“不行严峥老神在在,路易然天天和他说嗓子疼,连喝水都不愿意喝,再吃点大菜,嗓子就冒火了。

路易然抬头看看他:“你不会是为了刚才那个人报复我吧?”

严峥这下是真的笑了一下:“怎么可能。”

他的眸光里坦荡而自然,一点没有因为家里这些腌臜的事情而觉得自卑,只是有一两分对于路易然的歉意,他没有管住这些人,才把事情闹到路易然跟前去。

路易然并不在意这个,他在国外应对的歧视多了去,动手也不是一次两次。

相比于这个,他更关注另外一件事:“那、我、要、吃、大菜!”

严峥最近都开始管上他的日常菜品了,管东管西,辣椒不让多吃,上火的也不能多吃,路易然觉得自己在被虐待!

可是江市确实没有做菜比严峥还好吃的地方了。

严峥说:“可以给你煲汤喝。”

路易然不要,汤太清淡了,严峥用这个哄了他好几次,什么排骨墨鱼汤,玉米排骨,都是淡的。

他要吃大鱼大肉。

严峥还是说不行。

路易然的脸这下真臭了,原本以为被这种人找麻烦能从严峥身上占到什么好处呢,没想到严峥是一只铁公鸡。

好亏,今天又被人找麻烦了,又没有在严峥身上找回来。

他不开心地要走掉,被严峥从后面锢住了腰。

严峥纵横商场多年,一眼就看出来路易然在想什么。

他把人按回椅子上,蹲下把人有点散掉的鞋带拆了重新系了一遍。

路易然有点僵硬,看着对面还没关上的办公室门,又低头看看他的动作:“我自己会。”

会是会,就是懒得弄,宁愿走路把鞋带甩起来也不要弯一下腰。

严峥闻言也没动,一直等手上打好了一个精致牢固的蝴蝶结,这才抬头仰视着路易然:“找我麻烦可以,乱吃东西不行。”

路易然轻轻地“切”了一声,伸腿轻踢了踢严峥的鞋:“找你麻烦有什么意思?”

路易然平日里最爱找严峥麻烦了,就是平常没有找成功过几次,严峥就像是一颗茅坑里的石头,对他怎么找麻烦都没有反应。

偶尔一两次有反应的,也会被用其他方式更凶地还回来。

“真讨厌,”他嘀咕,“一点亏都不吃,一直是我吃亏。”

严峥听见这话,狭长幽深的眸子里带上了其他意味。

他凑近了路易然的耳边,轻轻说了几个字。

他的唇形又薄又线条干净,凑近路易然莹白的耳朵时,莫名带了点其他意味。

听着他的话,路易然眸光微动,显然已有意动,又有点不好意思。

路易然轻咳几声,伸手摸了一把严峥胸口紧实的胸肌,有点馋似的:“真的?可以这么玩?”

严峥低低“嗯”了一声:“给你赔罪。”

第67章

赵子俊出门的时候没见那两人,他疑惑地在门口转了两圈,发现坐过来的那辆越野也不见了。

赵子俊很轻地“啧”了一声,跑了,真行。

那辆悍马已经开回了小巷,路易然坐在副驾驶,手机在他手里翻来翻去,他现在就像等着吃大餐的顾客,很饿,要饿死了。

旁边的严峥香喷喷的,就连麦色的皮肤此时看起来也像是烘焙到位的面包,透着股诱人的香味。

到了大门,路易然迫不及待地从副驾蹦跶下去,严峥刚刚下车,看见他的动作勾了下唇角。

严峥在堂屋放下车钥匙。

两人还要先吃饭,严峥进厨房他也近厨房,去洗菜也去洗菜,狭小的厨房里两人挤得前脚碰后脚跟,在路易然差点又要敲到脑袋的时候,伸手挡了一下。

严峥向后仰了仰脖子,接住了撞到怀里的路易然。

“这么急,”严峥摸了把他的后腰,随后向上移到他的后颈摸了摸,“去外面等。”

路易然很馋地看着他:“就不能晚点吃饭?”

严峥没想到小孩儿这么馋,他伸手摸了摸路易然瘪瘪的胃。

这个点肚子就平平的了,一定是中午又没吃两口。

“不行,”严峥垂眼看他,“你中午吃了多少,你自己心里没数?”

路易然嘀嘀咕咕:“可是中午的菜不好吃。”

严峥无法,只好低头同他接了个吻:“等一会儿。”

他这次吻得很温驯,滚烫的唇舌像是温驯的海豚,几乎是路易然要他怎么亲就怎么亲。

路易然砸吧了一下嘴巴,觉得有点意犹未尽,严峥不凶了好像少了点味道。

他吧唧吧唧两下,又在严峥脸上留下两个口水印子,这才退开点,摸摸自己被亲得湿润润的嘴巴:“行吧。”

路易然等在院子里,严峥今天做菜有一点慢,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不会想赖账吧?但是就算做到九点钟,赖账也没有用的。

路易然蹲在墙根底下把玩院墙上仅存的几根狗尾巴草,秋天的狗尾巴草已经有点发黄了,上面的草籽也微微泛黄,看起来和严峥的肤色有点近。

路易然伸手摸了摸,草籽落在指尖,又被他抖到地上。

路易然不想浪费时间,跑到家里抱了套衣服,在严峥家洗了个澡。

等他洗完严峥的菜也做完了。

今天严峥的菜色还是很素,严峥原本只会做东北菜,最近在学海市那边的菜,桌上有时候会出现几道路易然眼熟的菜色。

路易然今天胃口大开,难得吃了两碗,甚至吃完饭后还很积极地捧着碗去了厨房,把碗放进了水池。

真勤快。

严峥伸手摸了摸他的发顶,路易然挤开他的手,从旁边拖了个小凳子过来,眼睛亮亮地看着他:“你快一点儿。”

小孩儿刚洗完澡,干爽的发丝喷香,衣袖外裸露的皮肤细腻莹白,在渐落的日光下像是发着光。

严峥的目光一扫而过,他把桌上的菜色扫光了,起身收好剩下的碗筷,统一端进厨房。

路易然没有耐心,在后面眼巴巴地看着他:“还没好吗?”

严峥:“这个要洗完,不然明天冻起来不好洗。”

路易然等了这么久了,非常通情达理地“哦”了一声:“那我去把刚刚换掉的衣服洗掉。”

“不用,”严峥说,“放在那里我洗。”

路易然狐疑地看着他。

两人谈了这么一段时间,路易然算是发现了,严峥是有点变态在身上的。

他赤着脚在严峥鞋面上踩了一下:“你是不是又想搓我的衣服。”

严峥毫不遮掩地“嗯”了一声,拦住了路易然要跑去卫生间的动作。

他手上冲洗的动作很快,没过多久就把手边的碗洗完了。

路易然看着他的动作,莫名觉得不太对,严峥这慢条斯理的意味,怎么看起来也像是要吃大餐前的味道。

吃大餐的不是他吗?

路易然往后退了点,很警惕地说:“说好了今天是听我的。”

严峥从旁边扯了张纸把手擦干净,又放在鼻子下嗅了嗅,确定没有路易然讨厌的油烟味,这才“嗯”了声:“听你的。”

严峥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上次的护手霜,在手指间慢慢抹匀了。

路易然在旁边等着,看着莹白的膏体逐渐变得透明,不知道后背为什么缓慢地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伸手“啪”地把严峥的手按在了一起,凶巴巴地说:“好了没有。”

严峥笑了一下,俯身捞起他的双腿,让人夹着自己的腰,把人抱进了堂屋。

江市的天气越来越冷,严峥已经关了窗开了空调,屋里的温度正好。

两人吻在了一起,路易然伸手搂在他脖颈间,后背靠在窗框上的时候被冰得哆嗦了一下,下意识掐了严峥一下。

严峥轻轻地吸了口气,退开一点,手上摩挲着隔在路易然和窗框之间。

他低声说:“这样好点?”

路易然“嗯”了一声。

他在严峥的衣柜里摸了摸,摸了个空。

嗯?他记得上次自己把腰带塞这里了。

路易然拍了拍严峥的手,示意他放开自己。等严峥松开手后,整个人钻进严峥的衣柜里找了一圈,没找着。

严峥听见他想要的东西,目光动了动:“上次洗了,收在别的地方。”

路易然要的是他几件衣服配套的腰带,闻言有点狐疑地看着严峥,他拿来的都是干净的,严峥干什么要再洗一遍,是不是有洁癖。

路易然坐在床上等着严峥给他拿来,腿悬在床边晃了晃。

他和严峥的进度还没这么快,最多也就是亲亲抱抱,因为体型的原因,每次都是严峥主导压着他亲。

严峥的上身太敏感,每次都不让他多碰。

路易然发出一声冷笑。

过了几分钟,严峥手里拿着几条黑白相间的腰带进来。他一向冷冽的神色难得露出几分难色,被路易然伸手招招后,又顺从地走过去。

路易然让他坐在凳子上,严峥想站起来,被路易然踩着大腿坐了回去。

“你乖一点。”路易然露出一对小虎牙,笑起来有一点邪恶。他从后面捆住严峥双手。这个动作让严峥胸膛挺起了一点,原本就紧实丰满的胸肌更是明显。

严峥眉眼动了动:“我答应的是这个?”

“我说的是你想怎么摸都——”

路易然很轻地咳嗽一声,凑上去亲亲严峥的嘴巴,堵住了他的嘴巴。

“我就想这么摸。不能把我的腰带弄断哦,”他边说边把结打死了,跟严峥商量似的,手指轻轻地在严峥耳边徘徊,“我很喜欢这套衣服的。”

“……”

严峥果然是个言出必行的好男人,路易然的腰带没有弄坏。

腰带间或紧绷或松垮,几个小时后反而被拉得又平又直,像是被熨烫过。

只是可怜那张有点老旧的椅子原本还算牢固,此时坐上去却会嘎吱嘎吱响了。

严峥的锁骨和胸口都留下了红红的牙印,甚至连手臂上隆起的肌肉上都有清晰的牙印。宽松的工装裤挂在胯骨上,两侧的人鱼线在室内的冷光下打出深浅不一的阴影。

严峥还老实地坐在座位上,声音有点嘶哑,闭眼的时候在眼下扫下一片阴影,显得眉骨深邃。他闭着眼的样子似乎有点疲惫:“我知道你喜欢有肌肉的,没想到你这么喜欢。”

路易然观察了一会儿,确定严峥没力气折腾自己了,伸手把腰带解开了。

他抖抖腰带,很满意地说:“我也没想到这么喜欢。”

以前那些男朋友都没有严峥好玩。

他觉得自己可以和严峥这么玩很久。

路易然眨了眨眼睛,嘴角高高地翘起来。

唔,他也有点累了,严峥的肌肉太结实,他想捏捏也是很费力气的。

路易然转身要去冲个澡睡觉,刚走了两步,腰上忽然横上来一只手臂,把他掳了回去。

路易然脚下腾空,按着腰间那双筋骨分明的手。

路易然!!

“你干嘛!”

“你说的我都听了。”严峥咬着他的耳朵,声音又沉又冷,路易然往后摸了摸,摸到他滚动的喉结,按住。

严峥没躲开他的手,路易然的动作带来了几分痛处,他低低吸了口气,却甘之如饴。

严峥伸手拉住路易然另一只手,按在自己的腹肌上。

刚才路易然就光着脚就踩在这上面,狠狠踩了好几下。

严峥说:“现在听我的话,嗯?”

“……”

放屁!严峥才不是什么好男人。

这件事很快就在路易然这里过去了,严峥牺牲了色相,路易然获得了快乐。

周煜自从知道他和严峥在一起后安静如鸡,只有路易然主动问他事情后续的时候才会别别扭扭地回上几句话。

路易然有点摸不着头脑,问他是不是歧视同性恋。

对面的周煜差点跳起来:“怎么可能!”

周煜拿着手机,说话声像是放鞭炮一样噼里啪啦:“我只是没想好要怎么叫你,你和我同龄,叫你嫂子太奇怪了吧。”

路易然感到了一阵恶寒,他面无表情地说:“要是你再让我听见这两个字,你就完了。”

周煜说:“可是,我叫你什么啊?”

路易然说:“以前叫什么现在叫什么。”

他说完就冷酷地挂断了电话,事件过得很快,江市的温度一天比一天低。早上的时候,路易然已经在院子里看见结的霜冻了。

海市只有冬天很早的时候才会出现这种场景,路易然九点看见时还很震惊,绕着严峥的小菜园转了好几圈。

路易然的小多肉已经被移植进菜园子了,不过降温太快,前几天严峥又帮他把多肉移进了屋子里,此时小菜园里只剩下一点没来得及收完的菜。

江市太冷,路易然看了一会儿就打了两个喷嚏,溜进屋子里了。

第68章

两人到了江市的商场。江市不算很发达,没有海市那种到处都是奢侈品的商场,大多都只是当地的牌子,里面从买秋衣的到卖外套和鞋的都有。

路易然上次来逛这种地方还是陪着段干嘉,当时段干嘉整了好几件貂回去,路易然也不知道他带回海市有什么用。

路易然跟着严峥转了一圈,严峥显然不常来这种地方,看着指示牌找到了卖秋衣的地方。

路易然有点好奇:“你没来过?”

严峥正式场合的衣服都叫助理办了,偶尔日常的衣服,也是出门顺便时在哪个摊子上看着顺眼就买一大包回家。

路易然眨眨眼睛,没去过小摊,勒令严峥带他去看看。

严峥没同意,路易然的皮肤他摸一下都要发红发青,要是穿上点不好的衣服,会起疹子的。

他带着路易然在商场里从里到外置办完了一套,路易然嫌弃秋衣勒得难受,一直不太开心,严峥就答应等会去小摊买两件自己穿的衣服。

路易然好哄的很,就是好奇心重,立刻就同意了。

但是在选衣服的时候,两人还是发生了一点意见分歧。

严峥拿了件秋衣在路易然身上比划。

路易然死活不同意:“我不要这么厚的!”

严峥摸了摸:“不厚。”

路易然挑处了其他的缺点:“丑。”

严峥看了一眼,穿在里面纯黑的秋衣秋裤,有什么美丑的。

他说:“不丑。”

路易然瞪了他一眼:“你是不是瞎了。”

严峥被骂了,反而笑了一下,说:“你穿上就好看了。”

路易然不信他的花招,这么紧,到时候穿着都不好脱。

严峥还要路易然试一下,路易然哪怕看见了试衣间也不愿意试,他才不要穿着秋裤走出来。

严峥没说冬天路易然就会嫌弃这秋衣薄,只是厚的薄的各买了两套,拎在手上走了。

之后路易然按照在南方过冬的习惯挑了一溜大衣,严峥在旁边不说话,只默默又添上几件。

路易然瞅了好几眼,明明和严峥之前买的几件大棉袄差不多的版型,严峥难道想要像他的衣柜一样,用一样的衣服占领自己的衣柜吗。

两人走出商场,寒风吹来,路易然打了个哆嗦,低头看看严峥手上自己刚刚脱下来就没有再穿的传统款式的外套,纠结了一下,还是穿上了。

丑就丑一点吧。

他穿上外套,不知道为什么里面还是暖烘烘得,路易然被温暖得眯了眯眼睛,小猫咪一样凑到了严峥身边。

严峥比衣服还要暖和,虽然只穿了薄薄的皮外套,但是凑近了都能感受到他身上温暖的温度。

路易然几乎是亦步亦趋地黏着他,众目睽睽之下,还把手伸进了严峥的外套口袋里。

严峥顶着几个路人奇异的目光,在口袋里把路易然的手指攥进了掌心。

等两人大包小包回了车上,严峥开车去平常去的街道上逛了一圈,两边空荡荡的,路易然有点扫兴,趴在车窗边问他:“摊子呢?”

严峥说现在的月份还早,再过一个月,摊子就会出来了。

路易然半信半疑。

江市的冬天来的很快,那几人被关押的消息传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开始飘小雪,地上还会结冰。

路易然这段时间的新爱好是来接严峥下班,虽然严峥下班了东西是他自己拿,车也是他开回去,但是路易然觉得自己来了就很不错了!

他等在严峥公司门口,没有进大堂,踩着门口的大理石面滑了几步。

不知道是下了雪还是什么,公司外的地砖上结了一层光滑的冰,在阳光下泛出点薄釉一般的光。

路易然一遍专注地顺着这层冰走,一边接电话,电话是路奉打来的,问他元旦回不回去。

海市那边温度还没降下来,只要穿两件就好了,路奉只穿了薄薄的羊绒衫打底和风衣,看着镜头对面的弟弟眉清目秀,阳光下玩得很开心的样子,就连蓬松的发顶都带着轻松的意味。

“哎呀,你们过嘛,”路易然发现这冻在地面上的冰踩不碎,还容易打滑,“元旦楼女士又不回来,中秋我在过就好啦——哎哟!”

他脚下一滑险些摔了一跤,被刚出办公室大门的严峥伸手扶住了手。

路易然身上的羊绒大衣蹭在严峥露在外面的手背上,软软的,严峥抓紧了,摸了摸这人的小爪子,还行,晒着太阳还在蹦跶,温度没有很低。

路易然下意识就往严峥身上黏了黏,语气带着点抱怨地和他说:“吓死我了……”

“说了很滑会摔伤的,怎么还玩?”严峥轻轻训了他一声,扶着人在自己怀里站稳了,路易然的视频电话还没挂,他抬手扶着严峥找平衡,严峥正好和屏幕上的看着这边的路奉对视了一眼。

路奉:“……”

两个大男人对视了一眼,严峥先打破了僵局:“路总。”

路奉“嗯”了一声。

路易然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电话没挂,掩耳盗铃一样把手机摄像头对准自己:“都怪你吓唬我,我差点摔跤了,我要挂了。”

路奉气笑了:“我吓你?”

他还没说出下半句话,电话就被从另一头挂了。

路奉气得哭笑不得,把手机也扔在了一边,真是个祖宗。

他想到刚才电话另一头严峥言听计从的样子,在心里啧啧赞叹。

算了,他弟弟也不是很吃亏。

“……”

另一头,严峥看路易然挂断电话之后又活蹦乱跳了,看他一眼:“还踩?”

路易然紧紧抓着严峥的手臂,手指都要被严峥小臂上那块肌肉弄疼了:“我抓着呢!”

严峥亦步亦趋跟着他,等路易然走完这一小段路松了口气,才说:“要是旁边没人扶着,不要走这样的路。”

他等会儿就让人来把公司附近这一片结的冰都铲了。

路易然推着严峥走:“知道了知道了,真烦。”

两人开车去了上次严峥说的街道,深秋了,街道上总算出现了热闹的小摊,路易然怀疑是上一次两人来得太晚,这些人都收摊了。

等到了地方,路易然就呆住了。

这里也没几个买衣服的摊子,大多都是卖小吃的,空气中飘着各种各样炒饭的香味,还有水果红薯冰棒,都乱七八糟地放在纸箱子里堆在地上。

路易然没见过这样的场面,被吓到一样窜到严峥身边。

严峥默不作声地牵着他,这里的街道路面都已经被处理过了,完全不会打滑,可以放心地走。

路易然看见好几个谈好价格拿了一麻袋东西走的大爷大妈,有点儿恍惚。

他本来就没怎么来过这种地方,此时更是被震惊得不知道东南西北,就算留学的时候看同学去超市采购,他也没见过这么买食物的。

路易然想到二十年前的楼女士也是这样在东北扛一麻袋回院子里的,没忍住嘿嘿笑了起来。

严峥看他:“傻乐什么?”

路易然凑过去,看看严峥这一身腱子肉,又觉得非常贴切了。他说:“没乐什么,要是我们买了,也放在麻袋里吗?”

严峥微微弯了一下唇角:“你想也不是不行。”

事实证明,路易然还是不太适应北方。

他一口气逛了半条街,路易然对地上的雪糕没什么兴趣,但是对黑乎乎的梨倒是很感兴趣。

他觉得自己一口气挑了十多个梨子已经够多了,谁知道摊主嫌弃地摆摆手,给了个袋子让他自己装。

路易然逛了没多久就觉得手冷脚冷,他已经按照南方的最高规格套了毛衣外套,但是周围的空气就是硬冷,冻得他手都邦邦硬。

被严峥握着的那只手是暖和的,另外一只自己揣着的是硬邦邦的。

太阳逐渐失去了力度,路易然吸了吸鼻子,问严峥:“要不我们还是回家吧?”

严峥刚刚接过袋子,闻言应了一声,瞧着路易然像冻得不行的样子,皱了下眉,把人带回车上了。

等坐上副驾驶,严峥开了暖气让路易然把手伸出来暖暖,结果路易然那只冻得有点发白左手一伸出来,严峥眉心就跳了跳,伸手把暖气调低了一档。

路易然

他说:“你要虐待我。”

严峥伸手给他捂上了,上下搓了搓,他手里头跟揣了个冰坨子似的。

他皱着眉说:“你是不是没生过冻疮。”

路易然:“冻疮?”

严峥的手在慢慢给他回暖,前两天江市下了一场雪,不大,但是温度骤降,这两天哪怕出太阳了也很冷。

路易然出门时挑了很久,严峥自知品味不好,没有对他的衣服指手画脚,没想到就是这么一尊重,这人就冻成个冰棍回来,还要伸出冻僵的手和他挥挥。

路易然凑到暖气边,让暖气吹脸颊,严峥腾出一只手试了一下暖风的温度,又把他脑袋拨回来。

路易然不满地嘀咕道:“你真的不冷吗,车里这点暖气和没有一样。”

严峥闻言凑过去,他的脸颊好热,嘴唇也是热的,一点点贴着路易然的脸颊亲了过去。

路易然像是被他亲舒服了,窝在严峥怀里不挣扎了,只是仰着头,声音黏糊地问他:“说话呀。”

他闭上的眼睛睫毛又长又翘,乖乖被亲的样子像是洋娃娃。

“不冷。”严峥轻轻叹了口气,手指摸了摸路易然的小脸,还好,不像刚刚那样冷冰冰了。他觉得自己高估了路易然在北方的生存能力,这小混蛋就是能抗,硬抗,出门和他说什么纯羊绒的够保暖,围巾也只是象征性地围上一圈,连脖子都挡不全。

严峥操碎了心:“等一会儿再吹,不然忽冷忽热的容易冻伤。”

第69章

路易然有点没心没肺的,等手稍微回暖之后,挣脱开了严峥的手,扒拉开严峥的衣服领子,把凉呼呼的脸颊贴在严峥锁骨上,一个劲往他胸口里埋。

严峥向后靠在方向盘上,看路易然跨过中控台,曲起的膝盖抵在严峥大腿边,小狗似地一个劲蹭过来。

严峥伸手搭在路易然的后腰,警告似地拍了拍:“下次还穿得这么要风度?”

“要的呀……”路易然蹭了一会儿,手指悄咪咪地拨开严峥胸口的外套扣子,等外套被他蹭散了之后,把脸埋在严峥的胸口。

唔,好可惜,里面穿的是长袖,没有扣子。

他对严峥小声嘀咕道:“以后你里面穿衬衫,好不好?我喜欢看你穿衬衫。”

严峥被他顶得都靠上了车门,看路易然膝盖压着驾驶座的坐垫,声音也压低了:“你是喜欢衬衫?”

再顶就不安全了,严峥听见路易然的小腿在手刹上蹭了一下。

他的手轻轻在路易然身后扇了一下,发出很轻的“啪”的一声声响。

路易然就像是被人踩了尾巴的猫咪,“噌”地一下就直起了上身,双手捂着身后,有点不敢置信地道:“你怎么又打我。”

这也能算是打?

严峥挑了下眉,低声说:“我没用力。”

“没用力也不行!”

路易然强调,严峥的力气太大,打的时候又一副顺手的样子,舒展的肩背肌肉带动手臂轻轻一拍,总给人很色情的感觉。

严峥没这回没应。

路易然盯了他半天,严峥才顶着他的目光说:“是你屁股肉太嫩——”

“啪。”

路易然双手拍在了他的脸颊上,阻止了严峥接下来的话。

什么话什么话,严峥就不能说得文雅点吗。

路易然受不了了,捏住严峥的脸:“重说。”

严峥说:“实话……”

路易然盯着他。

严峥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这才说:“我以后没事不打你屁股。”

没事不打?

路易然看出他的企图,眯了眯眼睛,伸手抓着严峥的手压在自己腿下,矮下身子在严峥的大腿上坐实了,才磨蹭着一点点靠近。

等他把严峥的两只手都压在大腿下,才腾出手去摸严峥的脸。

路易然的手指动了动,热意从手指上冒出来,缓慢地带来一阵针扎般的麻意。

“我的手疼死了,你不让我蹭,还打我,我要难过死了……”他小声道,明明平日里是很嚣张的性格,撒娇耍混却也是一把好手。

严峥的手被他膝窝压着,抽了抽,路易然察觉他的动向,坐得更用力了,不让他动。

严峥的喉结滚了过,他说:“我哪里不让你蹭了?”

路易然戳戳他的长袖打底:“穿这个就是不让我蹭。”

他边说边往严峥身上逼近,还有空伸手顺便打开了暖气开关,声音从耍赖到了算账:“既然不让我蹭——那就让我亲——”

真是好不讲理,偏偏又理直气壮得让人挑不出刺。

严峥拿他没办法,放倒了座椅,托着人的屁股,让人跨坐在自己的大腿上:“亲,想怎么亲就怎么亲。”

路易然抿了一下嘴巴:“可是,我刚刚吃了糖诶。”

严峥难得地笑了一下,其实不难得,他总是喜欢在这种事情上很轻易笑出来,好像是什么很大方的事,在光天化日下也可以讲出来,弄得路易然现在一看他笑就浑身不对劲。

路易然声线压得低低的,面无表情:“你笑什么?”

“那怎么了,”严峥摸了他的嘴巴一下,“你的口水一直是甜的。”

“……”

“……”

路易然很艰难的才把自己的思想拨回正路:“那你不能动。”

毕竟还在车上,动静太大有点明显。

要求还很多。

严峥“嗯”了声,反正路易然其实很娇气,只动舌头也能累得气喘吁吁。

“……”

黑色的悍马停在了小院门口,小院离大榕树还有一段距离,以前这里是附近居民的单车停放点,现在已经变成了悍马的车位。

悍马在车位上刚刚挺稳,副驾驶的门就“嗖”地打开了,路易然揉着嘴巴从座位上蹦跶下来。

严峥这个神经病,怎么亲人都比别人凶这么多。

严峥的声音从他后面飘过来:“车还没挺稳,地上都冻起来了,下次不要跳。”

路易然当做没听见,噔噔噔跑进屋子里把院门关上了。

现在正是做晚饭的点,周围几家院子里都传来炒菜的声音,路易然一跑到屋子里,开了严峥给他买的暖风机。

严峥在隔壁叮铃哐啷的准备菜,路易然蹲在卧室玩了一会儿手机,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要过去吃饭,扔在床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路易然看了一眼,居然是楼女士的跨国视频电话。

他有点意外。

路易然清了清嗓子,又对着镜子看了看,确定自己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对劲,这才接通电话。

楼女士难得有空,打给自己大儿子,大儿子和她差不多忙,打给小儿子,小儿子居然也过了好一会儿才接电话。

路易然和屏幕里的妈妈大眼对小眼一会儿,主动对摄像头招了招手:“嗨~楼女士。”

楼女士端详了他一会儿,虽然老公和大儿子都说小儿子在江市过得不错,但是要亲眼看见才能看出来,路易然是真的容光焕发:“在忙什么?吃饭了吗?”

“在打游戏,马上就要吃了。”路易然说完,发现打游戏似乎也可以接电话,于是又眨了眨眼睛,补充道,“打完我就接了。”

楼女士没告诉过自家小儿子,他有个心虚就喜欢眨眼间的习惯,家里人都知道这一点,都没和他说。

楼女士笑了笑:“是吗?”

他看路易然在自己以前的房间里,没有揭穿这小子的谎话。

路奉那小兔崽子最近也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帮他弟弟遮掩着什么呢,家里老头子还跟笨蛋一样生闷气。

楼女士说:“那就好,好好照顾自己,玩够了回家看看——听说你元旦不回家?”

路易然没有想到他哥这么快就告状了:“我还没决定呢,急什么呀。”

楼女士点点头:“回不回都可以,江市那边元旦应该也下雪了,挺好玩的。”

路易然刚要应,就听见床头隔壁墙壁响了响。

两家房间的墙头靠着头,一点动静都听得清清楚楚。路易然经常偷偷趁着严峥在书房办公蹲在自己房间里敲墙壁骚扰人。

他下意识喊了一声“马上——”

说完他就闭嘴了,是严峥来敲墙壁喊他吃饭了,幸好今天没有直接翻墙过来,不然视频里的楼女士就要尖叫了。

他对妈妈说:“餐厅送餐的来了。”

楼女士觉得奇怪,刚刚手机里只有沉闷的几声敲墙声。

路易然的摄像头正对着自己,后面是打开的房门和露出一点的堂屋,看不见院门口的动静。楼女士点了下头:“行了,那你吃饭吧,妈妈挂了。”

挂断电话,路易然敲敲松了口气。

严峥没有催,敲了一下就没声了。

路易然凑过去敲敲墙壁,没回应,严峥应该是端菜去了,等一会儿端完菜也看不见人的话就要来抓自己了。

路易然立刻蹦跶起来,跑去了隔壁院子里,严峥正放下了菜,听见动静看了他一眼。

“在和谁打电话?”

“你是不是趴在墙上偷听我了?”路易然坐到他身边,亲昵地蹭了下严峥,“看起来好好吃。”

严峥不知为何生出一种自己是家庭主妇还是小白脸的错觉。

“就是听见了。”

老房子又不隔音。

他垂眼,不知道为什么路易然避而不答,又道:“和姓段的那个人?”

路易然有点奇怪严峥怎么会记得段干嘉,两人也没见几面:“不是啦。”

他和严峥说了是楼女士。

严峥的眉眼动了动,重复了一遍:“楼女士?”

路易然没察觉他一瞬间警惕起来的神情,玩着严峥的手指说:“对啊,我妈。”

严峥气息立刻如同绵羊一般温驯了下去,他说:“怎么不多打一会儿。”

“她也挺忙的,有空让她多休息一会儿就好。”路易然说完,忽然说,“也不知道我爸什么时候把我是个同性恋的事情告诉他。”

严峥平静地说:“以后总会说的。”

路易然偷偷观察了一下严峥的神情,发现他很镇定,没意思地撇了下嘴巴,把严峥留下,端着碗吃饭菜去了。

严峥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打了个电话给赵子俊。

赵子俊一天到晚都很闲,立刻就接通了:“喂,老严啊,怎么了,爱情出什么事了,让兄弟我来给你参谋参谋。”

对面沉默着没说话,赵子俊心说完了,事情不小,他兄弟不会是刚谈上就被甩了吧。

赵子俊站直了看了眼日子,不对啊,这不才谈上个把月:“到底怎么回事,你们掰了?”

“你才掰了。”严峥说完后顿了顿,像是做了下心理准备,过了一会儿说:“要见家长的话,要注意什么?”

赵子俊??

第70章

严峥打了好一会儿电话,路易然在餐桌前等得有点无聊,从堂屋冒出个脑袋,幽幽盯着严峥,看他到底要打多久。

结果一探出脑袋,看见严峥闲闲地靠在屋檐下,因为身高的缘故,他过门框的时候总习惯低着一点头,握着手机的手臂结实,蛰伏着起伏的青筋,明明是猛男的样子,腰间却围着有点小的围裙。

路易然缓慢地捂了下鼻子。

严峥站在厨房门口,感觉到身后人的视线,拿着手机一回头,就看见路易然小猫咪一样盯着他。

严峥心里软了一下。

他伸手撤掉围裙,放下手机,顺着屋檐下走过去:“来了。”

两人吃了晚餐,严峥的手艺越来越好,烧得海市菜几乎和路易然印象里的味道没有太大差别。

路易然砸吧了一下嘴巴,看严峥端着碗去厨房,很矜持地出声:“要不要我帮忙?”

严峥回头看了他一眼:“不用。这个问题上次不是讨论过了?”

上次讨论的是上次。

路易然从后面勾住严峥的腰带,慢吞吞地跟着他一起到厨房:“不是帮忙洗碗。”

严峥挑了下眉,把碗碟放在水槽。

他伸手托住了路易然的后腰,问他:“想怎么帮忙?”

路易然的目光飘忽了一下:“我们要不要买个洗碗机?”

路易然扒拉着他的腰,凑过去看了看水槽里垒着的碗,“我在国外,看见他们用洗碗机很方便的,进去刷刷两下就干净了。”

他手上不老实地摸着严峥结实的背肌,嘴上补充道:“我出钱。”

严峥心底一点小火苗噗嗤灭了,他在心里对自己好笑,伸手把人拨开,说:“不用。”

路易然蹙着眉:“可是洗碗很浪费时间。”

严峥:“你在堂屋打两盘游戏就好了。”

平常路易然在他身边还有只打游戏不理人的时候呢,怎么忽然觉得洗碗花时间了。

路易然露出有点为难的神情,黏糊糊地重新把自己扒拉到严峥身上。

“可是我现在就想亲亲你,”路易然显然是听进去了严峥上次说的话,他说这样的天气要是不及时洗碗,回很难洗。路易然拉长了声音,目光搜寻了一番厨房,满意地确定严峥把厨房打理得非常干净,“你要洗碗,是不是很碍事,很麻烦?”

严峥压着的眉眼动了动,路易然刚刚在车上亲完还骂他,还是年轻人,力气恢复得快。

他唇角弯了弯,没有躲开年轻男生小狗一样凑到唇边的吻,相反,伸手圈住男生的后腰,手上用力,把男生放在了及腰的身后的橱柜上。

路易然伸手撑在身后,老房子厨房狭窄,站两个大男人有点不够,除非两人紧紧靠在一起。他一不留神碰倒了个玻璃瓶子,骨碌碌地滚到两人手边。

路易然:“看。”

严峥说:“不麻烦。”

他说完把路易然身后的东西都扫进了水槽里,路易然瞅了一眼,笑得像是条狐狸。

严峥的双手撑在路易然两侧,凑过来吻他。

他的大腿卡在路易然双腿之间,在路易然被亲得往后退的时候伸手抓住路易然的大腿,往自己身上拖:“别撞到脑袋。”

严峥声音有点嘶哑:“放我身上。”

想得美。

两人折腾得动静有点大,路易然伸手抓住他有点汗湿的黑发,扯远了一点,平复着自己低低的喘息:“手放开。”

路易然身形虽然瘦,但是却不柴,严峥抓着他的大腿时像是抓住了一块往外溢的软玉,温软香甜,让人撒不开手。

路易然双腿交叉地挂在严峥的腰上,见人不动,狠狠夹了一下严峥的腰:“松开。”

严峥提着他的大腿没动,路易然索性曲起腿,蹬掉鞋子。

严峥没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就感觉路易然的舌尖在自己唇齿间扫过,低声同他说。

“松——开——”

“要我嘴对嘴说你才听得懂,是不是?”

路易然提脚踩在严峥灼烫的腹肌上,撤开一点的脸颊发红,潮湿略长的黑发黏在脸颊边。

路易然踩着严峥把他推远了不少,然后低头看看,自己从大理石面上蹦跶下去,踩着球鞋就要出门。

打开厨房门,外头的寒风吹得路易然打了个哆嗦,奇怪,暖气还没开,厨房怎么这么暖和。

路易然不好好穿鞋,踩着鞋帮就要出院子。

他身后的严峥说:“好好走路。”

路易然凑过去又在严峥的阎王脸上吧唧了一口:“我不。”

严峥垂眼看着他:“我没有和你开玩笑。”

路易然背过身,倒着走了几步,走到院门边:“就不,洗你的碗去。”

严峥看着他倒着走路,眉头蹙得更深:“不然不给你做晚饭。”

路易然转过头刚想回嘴,踩上台阶的脚下一滑,失去重心,他手在地面上撑了一下,没撑住,整个人重重坐在了石头上。

他的尾椎骨登时传来一阵钝痛,路易然“嘶”了一声,没叫出声,刚爬起来又摔了回去。

这一下结结实实地坐在了刚才钝痛的位置,尾椎骨传来撕裂一样的疼痛感,痛得路易然脸色都变了。

第一次他还能爬起来,但是第二次从台阶上坐下,再想爬起来,动一下尾椎骨就开始痛。

严峥脸色也变了,快步从厨房走到路易然身边时。

他看路易然还企图爬起来的动作:“不要动。”

路易然手痛,屁股也在痛,痛得眼泪都要冒出来了:“你个乌鸦嘴。”

严峥先看了看他的手,还好,可以自由转动,应该只是扭到了。

麻烦的是路易然的尾巴骨,路易然缓了十分钟才勉强可以站起来,但是脸色惨白。

严峥担心他在室外冻到,立刻去开了车,把后座门打开,让路易然趴在后座,又开车去医院。

路易然趴在后座上,屁股微微翘起,保持一个碰不到尾椎骨的动作,一想到严峥从后视镜里看见自己这个动作,想死的心都有了。

僵硬的气氛在车内弥漫起来,路易然抠着座椅上的真皮,幽怨的气息都要冒出来了。

好了,现在他摔了,严峥还冷暴力他。

严峥开车到医院,挂好急诊才把他从后座抱起来,放到护士推来的病床上。

路易然不太想见人,一路上都埋着脑袋,一副很自闭的样子。严峥看着他可怜又可爱的毛茸茸的脑袋,想训人的心思又歇了。

是他没有看好,路易然都没在北方过过几次冬,怎么可能注意到脚底下打滑。

等医生开拍完片,确定是轻度骨裂,吃点药回家静卧个把月慢慢养就行。

严峥皱着眉看那一小道阴影:“不用住院?”

医生说:“这个天天天都有摔进我们医院的,你这个不算太严重,回去多躺躺就好了。”

严峥的眉眼覆上一层阴影:“不能住院?”

医生说:“现在比你弟弟严重的病人多的是,你们回家,不放心半个月复查一次。”

路易然眨了下眼睛。

严峥的眉头还皱着,医生难得见到弟弟这个年纪了哥哥还这么操心的,看兄弟两个感情好,开口说:“要是实在想住,只有走廊上给你加一个床位,住不住?”

路易然娇气得连四人病房都要嫌弃,更不可能住在走廊上。严峥还是拒绝了,详细地问了注意事项。

医生耐心地给他一一回答,严峥谢过医生,推着路易然出了候诊室。急诊门口里排了不少摔跤摔进来的人,有的扶着胳膊,有着和他一样捂着屁股。

路易然走的时候看了好几眼,都不自闭了,一个劲地回头。

严峥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让人好好趴着。

等上了车,车里重归安静,路易然才后知后觉严峥好像自从他摔跤后就没怎么和他说话。

前座严峥的脸色黑得像是碳,路易然招招手,示意他凑近。

严峥以为他哪里不舒服,好在前座座椅间空隙挺大,他勉强挤过来,凑到了路易然耳边。

路易然撑起上半身,啪嗒啪嗒亲了他好几下:“本来就黑,还黑着一张脸,要变成黑人了。”

严峥扫了他支起来的手:“还动?”

路易然想到严峥这段时间天天叫自己小心一点,不要蹦的话,轻轻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那个什么,我又不是故意的,别凶了。”

严峥摸了摸他的脸,让他趴好,又把车开回了院子里。

到了门口,路易然自己艰难地爬出来,一瘸一拐地扶着严峥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路易然喜欢在屋子里堆东西,以前在家里有专门的衣帽间杂物间,但是在老院子里他都堆到了书桌和床边。

以往路易然不觉得有什么,但是受伤之后,这些东西就显得有一点碍手碍脚了。

他艰难地脱掉外衣,趴在床上看严峥勤勤恳恳给他整理房间,又有一点心虚冒出来:“放那就行,我又不是小孩子。”

严峥觉得他和小孩儿差不多,刚刚收拾的东西里面甚至还有小卖部门口卖的老式陀螺,不知道在地上打过几次,就被主人无情地放在角落了。

严峥一样一样给他收拾好了,看见小孩儿可怜巴巴地趴在床边看着自己:“严峥,我就这么躺在这里,会发霉的。”

他知道路易然在床上喜欢打滚,就算走路也要黏在一起,要是手上是空的,就要黏糊糊地钻到口袋里牵手,或者玩他的手指。

严峥说:“我们这里干,过几天开暖气,不会发霉的。”

路易然

他玩着严峥外套上的拉链撇了撇嘴,严峥就不能多待一会儿陪一下吗。

木头。

木头严峥环视了一圈,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忽然说:“你要不要,住到我这里来?”

路易然转拉链的手指停了下,拉链一头从他手里飞出去撞在金属链牙上,发出很清脆的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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